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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莎乐美

作者:取名狂魔小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剧院北角的古典剧场座无虚席。灯光暗下,深红的幕布缓缓拉开。


    城堡外的地牢旁守着两个人。


    红披风的军官抬头望天:“啊,多么晴朗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圆月高悬,圣洁又可爱。你刚才在宴会上看到了吗?莎乐美公主真美。”


    士兵说:“长官,您不该看公主。这是我善意的警告。”


    军官恍若未闻:“她真美。”


    士兵重复:“您不该看公主。”


    叮铃叮铃,清脆动听的响声传来。月光摇曳,银裙的莎乐美出现在廊柱下。


    “葡萄香酒,华服宾客,宫廷里每天都是宴会,真是无聊透顶,还不如看一看月亮。”莎乐美走下台阶,注意到地牢外的人:“这里怎么有士兵把守?”


    她快步走过去,朝地牢里的黑暗望了望,发问:“你们在看守谁?”


    军官说:“先知约翰。”


    莎乐美问:“他犯了什么罪?”


    军官说:“他触怒了希律王。”


    莎乐美问:“他做了什么?”


    军官低头不言。


    莎乐美又问:“他是老者吗?”


    军官说:“不,他是个年轻人。”


    莎乐美兴味盎然:“让我看看他。”


    军官说:“不行,公主。希律王下令,谁都不能打开这扇门。”


    莎乐美靠近军官,直视着他命令道:“打开门,让我看看罪人。”


    军官侧过脸,躲避莎乐美的视线:“我不能,公主。”


    莎乐美紧追不舍地盯着他,倏然笑了。


    轻盈的脚步围着军官转了一圈,莎乐美说:“我的房间外有一片花园,那里有整个宫廷最繁盛、最美丽的玫瑰。如果你愿意,我会每天都亲手摘下带着晨露开放的花朵,在太阳和城堡还未从沉眠中苏醒时,送给你。”


    军官看向莎乐美。


    莎乐美扶着他的臂膀,轻轻靠在他肩头:“开门吧。我知道你会为我这样做的,对吗?”


    军官默然半晌,最终下令:“打开地牢!”


    沉重的大门打开,铛啷啷的锁链声响起。牢房中央,被囚具拷住双手的约翰站起身来。


    莎乐美惊异地望向这个男人,无声而慢速地绕着他观察。


    军官几步上前:“莎乐美公主,请您不要看他!”


    约翰说:“你是希罗底的女儿?”


    莎乐美说:“约翰,你就是约翰。”


    约翰厉声抨击:“这是如何罪恶的宫廷?不义的希律王迎娶兄弟之妻希罗底,犯下通奸与□□的罪行。莎乐美,躺于荒淫温床的希罗底的女儿,我把不远的未来告诉你——这片国土的主人,还有你的母亲,必将遭受神罚!”


    莎乐美恼怒,随后微笑:“难怪你被关进地牢。先知约翰,你能知道所有人的未来对吗?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呢,告诉我吧。”


    约翰后退一步,锁链骤然晃响。他紧闭双眼,紧抿嘴唇。


    莎乐美嗓音甜蜜地说:“约翰,你的鬈发如深秋的叶子那样灿烂,你的皮肤如象牙的雕塑那样洁白,你的眼睛如恶龙的深渊那样漆黑,你的嘴唇如海底的珊瑚那样鲜红,连月光也爱着你,给你冰冷又神圣的光辉。”


    她痴迷地向他伸手:“约翰——让我触碰你,吻你,得到你吧。”


    约翰别过头:“罪恶的女儿,不要和我说话!”


    “不要再看他了,公主,我请求您!”军官挡在莎乐美面前,阻隔她的视线。


    莎乐美绕过军官,继续说:“让我触碰你,吻你,得到你吧,约翰。”


    约翰背过身去。


    莎乐美依然盯着约翰,穷追不舍:“约翰,约翰。让我得到你吧。”


    军官唰地拔出佩剑:“公主,公主,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了,再也无法承受!”


    佩剑直直朝着他脖颈而去。


    莎乐美及时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自刎:“不,为我活下去。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对吗?”


    军官神色痛苦。


    佩剑掉落在地,他像失去力气一般跪在莎乐美面前,颤抖着吻她的裙角:“是的,公主,是的……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约翰低下头,沙哑地喃喃:“我看到那未来了。王宫将被黑暗的**笼罩,银色的月光之下,血色将至。我们谁都没法从罪恶和不幸中逃脱。”


    喧哗传来。


    希律王和一众宾客从宫殿里走出,正四处寻找莎乐美。


    希律王问身边的妇人:“公主呢,你的女儿为什么消失了?”


    王后希罗底说:“因为她厌倦日复一日的宴会。”


    希律王自顾自地寻找。看到地牢里的人,他吃惊地说:“莎乐美,你怎么在那里!”


    莎乐美不予理睬。


    希律王说:“哦,莎乐美,他只是个罪人。回宴会去吧,我想看你跳舞。”


    希罗底默不作声。莎乐美厌烦地别过头。


    希律王说:“跳舞吧,为我跳舞吧莎乐美,你的美丽让人疯狂,我愿意用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来换你的一舞。让我满足你的愿望吧,莎乐美,只要你肯为我跳舞。”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可以吗?”莎乐美终于肯理会他。


    希律王说:“没错。哪怕是要我一半的国土,我也会给你。”


    莎乐美说:“你发誓。”


    希律王抬手向天:“我向神明发誓。”


    臣子们对国王荒谬而大方的承诺议论纷纷。希罗底依然沉默。


    莎乐美跑进宫殿,裙摆水波似的荡漾,留下一串轻快的笑声。


    不多时,廊柱下再次出现那道身影。


    莎乐美身披七重纱衣,绚烂的彩色重叠到一起,显出暗哑的黑。


    她轻盈地走到人群中心站定,一手伸向空中,从肩颈到指尖,形成优美的线条。


    莎乐美以头顶的手为轴转起圈,快节奏的野性鼓点响起,伴随着高亢的女声吟唱,激昂而神秘。


    她身上的纱衣随着不断推高的乐声一层层飞走,原本暗哑的黑终于亮出颜色。


    最激烈的一阵鼓声落下,所有纱衣消失不见,露出最底下那身镶满宝石的银色鱼尾裙,比天上的圆月还要晶莹璀璨。


    众宾客早已噤声。国王如痴如醉地鼓掌:“好!莎乐美,你的愿望是什么。”


    所有人都注视着莎乐美,等待她的回答。


    金色的眼睑闪着碎光,莎乐美说:“我再要三个愿望。”


    希律王大怒:“贪婪的莎乐美,你怎能许这样的愿望!”


    许久不言的希罗底此时微笑:“亲爱的陛下,您在神明面前发过誓,无论什么愿望,您都得应允。”


    晴朗的月夜骤然传来一道雷声,希律王颤了颤,朝天空微微颔首。


    希律王说:“是的,我无法违背神明见证的誓言,我自讨苦吃。说说看,莎乐美,你想用这三个愿望换来什么?”


    地牢里,约翰发出叹息。


    -


    演出漫长,陆静坐不住,戏到半场就离开,找了个露台吹风。


    ——“你和他妹妹长得有点像。”


    陆静想起聚会那天乔知微说的话,心烦意乱。


    她走到玻璃门前,仔细地看镜面里的自己。褐色齐肩卷发,知性的素色连衣裙,哪里都和谈一涟不像,尤其眼睛,别人常说她有一双让人看了就心生亲近的月牙笑眼。


    像吗?好像额头和鼻子有一点。陆静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看,觉得并没有很像。


    或许是她多心了。而且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也太可怕、太荒唐了。


    剧院外的花园里幽光弥漫。陆静踱步一会儿,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电话给乔知微。


    那边很快接起,有些意外:“喂,陆静?”


    “乔知微,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那天说了好多话,你说的是哪句?”


    陆静沉默几秒,索性直接问:“林均衡和他妹妹……”


    “是不是有点什么?”乔知微玩味地接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陆静大骇:“什么?真的有吗?”


    “谁知道呢,”乔知微笑笑,“又不是亲兄妹。——哦,具体来说,林均衡不是,他是谈家领养的。”


    乍然知道秘辛,陆静震惊不已,半是猜疑那兄妹俩真是有什么,半是怀疑乔知微故意如此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不是你来问我的吗。”


    “……谢了。”陆静挂断电话。


    陆静没再回去看戏,去休息区等散场。


    演出终于结束,观众们熙攘着往外涌出。


    林均衡出来后看到陆静,问:“什么时候离场的,有急事?”


    他未免看得太专注,都没注意到邻座的她离开。


    陆静扯出个笑:“嗯,接个朋友的电话,没什么急事。”


    林均衡点点头,没多问。


    两人往停车场去。一路上陆静心里摇摆着要不要把事情问清楚,又担心得到不想听的答案难以收场。


    等到上了车,林均衡发动车子前,陆静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均衡,有人说我和贝贝长得像。”


    林均衡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眉头轻动:“像吗?”


    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撑在副驾靠背上,探过半个身子来,轻轻抬起她下巴。距离很近,他深邃的目光从她额头落到下巴,仔细地观察。


    观察完,他松开她坐好,不解地笑:“完全不像。”


    陆静平复下因他举动而紊乱的心跳,又问:“那……你觉得谁更漂亮。”


    林均衡哂笑,似是觉得这问题幼稚,没有回答。


    他说:“谁跟你说那种话的?”


    “乔知微,”陆静略有些失落,但继续把话说开,“她还说你和贝贝不是亲兄妹……抱歉,我不是故意打听你身世。”


    林均衡顿了顿,温和说:“没什么可抱歉的,她说的是事实。”


    陆静直言:“我吃醋了。”


    “我和她早就没联系了,别吃醋。”他笑。


    “我不是说乔知微,我是说贝贝。”陆静带着酸意说:“你们又没有血缘,从小一起长大不就是青梅竹马吗,多容易有点什么啊。”


    “你说的对,”林均衡轻轻点头,带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小时候不懂事,说喜欢我。”


    陆静心下更酸,追问:“那你呢?就没点感情?”


    “当然了。”他说。


    陆静心底一凉,却听他又说:“我们可是家人。”


    当然有感情,家人的感情。


    明白他的意思后,陆静安心不少,哼了一声说:“真的只是家人,没别的感情?”


    “嗯,”林均衡想到什么,又说,“不过这样说也不对。”


    他笑了笑,轻压着眉,像一个无可奈何的兄长:“她有时候,挺让人讨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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