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留云城时，十七个人约好了吃午饭。
可真要到吃饭时，大家却都在玉简说吃饱了，这顿午饭还是免了吧。
玉简亮了又熄，明映琉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事。
玉简才到明映琉手中时，他便在上面附了灵气，即使不拿在手里，也能知道玉简的动静。
明映琉索性把玉简收进储物袋中。
他逛了不知多久后，随便寻了处搭了桌子的茶摊坐下歇凉。
城内人多，明映琉又在日头底下走了许久，白玉般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桃花似的薄红。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托腮坐在桌边，也将简陋的茶摊衬得如同什么琼楼玉宇。
临近傍晚时，街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不少房顶上还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各式各样的气味。
明映琉琥珀色的眼眸一圈一圈转着，将来往人群的举动尽收眼底。
搁在袋中的玉简又有了动静。
明映琉收回目光，把它取了出来。
灵识才接触到玉简，就听见成微澈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在哪呢，注意点时间啊，酉时我要在天海楼那条街看见你们。要是到时间不在，下次可就不带你了嗷……”
明映琉听到时间地点后，便没再听后面说了什么，直接掐断了灵识和玉简的连接。
他抬头望了望天，时辰还有些早。
明映琉在茶摊边又观察了会来往行人，估摸着离酉时差一两刻钟时才起身去找摊主付钱。
茶摊的摊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伯，听见明映琉问价格时瞥了眼他坐的那张桌子，然后看着明映琉乐呵呵道：“老夫摆摊也是图个乐呵，小公子那壶茶一滴未动，便不要灵石了。”
明映琉没承老伯的情。
“碗内水线较之前，分明下降三分。”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坐过的地方，奇怪看着老伯说，“如何算一滴未动？”
老伯：“……”他望着明映琉的脸，薄薄的嘴唇略微动了动，好险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孩子看着是个好孩子，怎么说话不太聪明呢？
明映琉：“多少钱？”
老伯有些好笑，说：“两枚下品灵石。”
明映琉放下灵石，转头离开了茶摊。
茶摊的老伯看着眼前两枚中品灵石一脸呆滞。
不会吧，真是傻子？！
他擦擦手就打算追出去，好在被眼尖的客人给拦住了。
“老伯，那小公子和缙云山宗派的弟子是一路的。”坐在茶摊看热闹的人笑着道，“想是不常下山来，身上没带下品灵石，不是傻子，您就放心收了吧。”
明映琉走得快，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差点变成别人眼中的傻子。
他往天海楼的方向走，远远又看见了那个卖瓷偶的摊子。
鬼使神差的，明映琉脚下调转了个方向，往摊子走去。
自红衣少年走后，瓷偶摊边的人就变少了。不过摊主今日赚了笔大的，心情很好，便也不在意人多人少。
当修长的人影落在摊上时，摊主正拿着纸研究着什么东西，见势头也不抬，只道：“摊上瓷偶每个都是五颗下品灵石，客人随便看看，多买有优惠啊……”
“那只仙鹤呢？”
“什么仙鹤……”摊主闻言没转过来弯，又觉声音耳熟，二者相加，他抬起头，见到来者乐了，“原来是你呀。”
“没啦。”摊主遗憾道，“你前脚刚走，仙鹤就被一个人买走了，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被买走了……
明映琉一愣，怎么这样巧。
他垂首站在摊前，好一会后，才摇摇头：“不必。”
本身就没缘分，买再多的瓷偶也是没缘分。
明映琉转身走了。
临近酉时，此刻天色未黑，只蒙着一层朦胧的暗光。
而天海楼已经张灯结彩，就连宽阔的湖面，也多了几艘高大华丽的画舫。
清脆的琴音与袅袅香风在空气里恍若无形的线，不动声色牵引着行人的脚步。
随着天色暗下来，街道两侧的摊子愈发多了，还大多是卖零嘴的。
明映琉在拥挤的人群里畅通无阻。
临近天海楼时，便能看见一天不曾见的同门早已聚在了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家都笑成了一团。
笑声传了很远。
还有个别弟子从另外一条街跑来。
他们见了招招手，喊了声：“快来。齐师兄请客呢，一人一串，不够再拿。”
说着，一群人扬了扬手里红彤彤的东西。
是一串串糖葫芦。
明映琉目光跟着少年手上的糖葫芦晃了晃。
“来啦——”远处传来开心的声音，几道身影跑了过去，将举着插满糖葫芦草靶子的少年围了起来。
不一会，草靶子上的糖葫芦就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哎……大师兄也来了。”余光中，有人瞥见了朝这边走来的人。他拿东西的手停了，用手肘戳戳同伴道，“齐师兄说人人有份，要不也给大师兄一串？”
众人动作一顿，扭头齐齐看向了一边走一边打量摊上东西的人。
“……谁去？”
看着明映琉泛冷的眉目，所有人都缩了一下脖子。
他们看向最先说话的人。
那人确实想去，可看着明映琉的神色又不太敢一个人去。
他摆了摆手，纠结道：“我不太敢一个人去……”
他们确实很喜欢大师兄，但那也是因为话本写得好。
不过送个糖葫芦，若是寻常的师兄，他们也就结伴去了。可大师兄不是，论及见识和喜好，大师兄和他们都不在一个层面。贸然前去，万一大师兄不感兴趣又不得不接怎么办？
更何况出来前，他们可都答应了二师兄。老老实实不给大师兄添麻烦，不打扰大师兄，这才让二师兄松口，让他们和大师兄一起玩的。
大师兄嘛，近一点瞧瞧也很好呀。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人左右想了想，开口说，“大师兄都已经辟谷了。再说了，你们看大师兄的模样，像是能和我们一起吃糖葫芦的吗？”
众人扭头，看向即使站在人堆里，周遭三尺也空荡荡的明映琉，整齐摇摇头。
他们出来玩都是人挤人，谁也不想轻松。
哪像大师兄，往那一杵，旁人就碍于他周身冷淡的气势，不自觉远离了。
这样的人，别说看了，想都不敢想。
“我看行。”有人附和，“大师兄肯定听见了我们的招呼声，他要吃自己就能过来拿，我们提醒大师兄一声好了。”
其他人赞同无比的点点头。
动嘴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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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容易。
众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最终由最先开口的那位弟子出声，清清嗓子喊起已经离得不远的人：“大，大师兄。”
明映琉看向喊自己的弟子们。
对面的人问他：“齐师兄刚刚把剩下的糖葫芦都买了，你要吃吗？”
说话的人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明映琉还是能听出嗓音在微微发颤，以及一眼扫去，便能看清的眼底的紧张。
和成微澈三人不一样，这些师弟师妹和他仅一面之缘，自己若是真过去，他们只会紧张，绝无分享的快乐。
明映琉朝前走的步子缓缓停住了。
他看了几眼草靶子上红彤彤的果串，捏捏手指，慢慢将目光从上面挪走，冷淡道：“不必，你们分了吧。”
聚在一起的少年们都朝彼此递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看吧，大师兄就是不爱吃这些东西。
还好他们没有自作聪明，把糖葫芦拿给大师兄。
而最先说出推测的人一脸骄傲，一副就我最聪明的欠揍模样。
大家顿时笑闹成一团，你追我赶的跑远了。
草靶子没人拿，就那么倾斜搁在路边，朝上的一面，还孤零零插着一根糖葫芦。
看上去要是没人拿的话，就浪费了。
明映琉：“……”
他冷冷抬眸。
然后几不可微左右看看。
认识他的人都走远了，没人会在意他。
明映琉：“。”
他抿抿唇，手指揪了揪贴着掌心的内衬，朝草靶子走了过去。
恰逢此时，一人被追着从远处逃了过来。
他躲过了同伴的袭击，就准备跑回去反击。路过那个草靶子时，他去而复返。
“哎，怎么还剩了一串？”那弟子一把把靶子上的糖葫芦取了下来，嘀嘀咕咕说，“都是花的齐师兄的灵石，浪费可不好……你们等等我啊！”
他说着就看见伙伴跑远，着急地追了过去。
明映琉停下脚步，一语不发地看着光秃秃的草靶子。
一缕淡淡的酸甜香引起了明映琉的注意。
他偏头，就看见一串糖葫芦出现在了他左手边。
明映琉眨眨眼，顺着糖葫芦看过去，对上一张说不上多熟悉的脸。
对方咬了口山楂，面部表情一顿，然后缓缓嚼了嚼，再面无表情说着可怜兮兮的话：“拿多一串，我吃不完了，大师兄帮帮忙？”
明映琉看看递到手边的糖葫芦，又看看给他递糖葫芦的人。
他记得这个人，姓齐，好像叫齐鸣。
齐鸣见他看过来，还把糖葫芦朝上举了举，一双眼中平静无波，只有送东西的认真。
明映琉下意识看向走远的人。
他们每个人手上最少都是一两串，给他们不一定要……
嘴角忍不住想朝上扬，关键时刻明映琉稳住了。
他保持着身为大师兄应该有的姿态，端正诚恳说道：“多谢。”
齐鸣哦了一声，说了句不要浪费，慢吞吞走了。
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
明映琉看了眼好不容易到自己手里的糖葫芦，转过身背朝酒楼，张嘴咬了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带着山楂独有的香味。
明映琉慢慢嚼了嚼，缓缓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