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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她成了替代品

作者:颜少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卫南亭那边跟着许明起把小生意做得稳稳当当,日子过得舒舒爽爽可口可乐。可另一边的冯家,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愁云惨雾几乎要把整个院子都罩住。


    江华蹲在院角剖着篾条,刀刃划过竹身的“沙沙”声里,全是藏不住的烦躁。


    她眼角的余光偶尔瞥着院外经过的人影,看谁都像偷了他家东西的贼,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揪住人,把被偷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抢回来。


    她跑了公安局好几趟,每次都只换来一句“再等等消息”。


    等?她怎么等?这“等”字背后,分明是杳无音信的绝望。


    一想到家里的窘境,江华手里的动作就更沉了。儿子定亲花了六百六十六块,其中三百还是小姑子赔给人家的,她好说歹说又凑了三百六十六,才把礼数凑齐。手表的事情还好吴晓燕出来说情,吴家才没有要。


    家里就只剩三百块钱,可对着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屋子,这点钱哪里够。


    竹筐竹篮能自己编,不用花钱,可锄头、镰刀、菜刀这些铁家伙,样样都得花钱买;厨房里的碗瓢盆被偷得精光,也得重新置办……


    还有床,她本想凑活睡地上,可连着睡了几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得连弯刀都握不住,什么活也干不了,只能咬牙挤出钱买床。


    衣柜是想都不敢想了,冯胜华找了几块破木板钉巴钉巴,权当衣柜用。反正衣服也被偷得差不多了,眼下也没几件衣裳可挂。


    最要命的是一家的嚼用,连吴晓燕算上一共七口人,一天就要耗掉不少粮食。


    这么用下来,三百块钱已经去了一多半。


    越想越烦,江华握着弯刀的手也失了准头。篾条上的硬结巴卡住了刀刃,他狠狠一使劲,弯刀倒是穿过去了,大拇指却被划开一道深口子。


    “嘶——”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扔下弯刀,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冲进厨房,抓了把草木灰按在伤口上,可家里连块像样的布条都没有,只出了门,胡乱薅了几把草缠在手上。


    “狗日的生活!”她低声骂了一句,这几天,这话她已经骂了无数遍,却半点改变不了现状。


    家里的一切都没了,根源全在那个挨千刀的小偷。


    正恨着,隔壁院子飘来浓郁的肉香,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直打转。她多久没吃过肉了?好像自从儿子定亲宴之后就没沾过荤腥。不对,定亲宴那天他忙前忙后,连一片肉都没捞着吃,早在那之前,家里就已经好些天没吃肉了。


    悲哀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江华蹲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发起呆。村里人家的日子不是越过越好,怎么自家的日子越过越差了呢?


    自家好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女儿六岁那年,自从卫老幺到了家里,日子就慢慢有了起色。再难的时候,一个月也能吃上一回肉。


    小姑子总骂女儿是扫把星,可对冯家来说,卫老幺才是实打实的福星。这话她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认。现在卫老幺走了,家里的日子也跟着败落了。


    隔壁的肉香越来越浓,江华深吸了两口气,好像是辣椒回锅肉。


    没有油水,特别容易饿。还没到饭点,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连带着心里也怨恨起来。从来都是自家好日子让姚家眼馋的,怎么现在倒反天罡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把卫老幺给请回来,不然冯家这日子,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这日子就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前家里尚能凑活吃口肉的光景,如今想起来竟像隔了层雾,模糊又遥远。


    院门外传来鸭子的嘎嘎声,冯俊辉赶着一群鸭苗,身后跟着吴晓燕,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


    “江姨,今天我又捡了一背柴。”


    吴晓燕放下背上的柴捆,脸上带着讨喜的笑。


    江华仍然在花蔑条,闻言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些,笑着点头:“晓燕真是懂事,快歇会儿。”


    突然,吴晓燕脸色一变,上前弯腰捧着江华的手:“江姨,你的手怎么了?”


    行动慌张,声音担忧,神情心疼。


    江华被她这阵仗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抽了抽手,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刚才剖篾条时没留神,被刀划了下,小伤而已,草木灰敷过了,不打紧的,你别担心。”


    “那怎么行!”吴晓燕没松开手,反而握得更轻了些,像是怕碰疼她。


    她眼眶都微微泛红:“江姨,您可得好好将息自己的身子。您想啊,家里大小事都靠着您撑着,您要是有个好歹,这家里可就没主心骨了,俊辉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呀?”


    她望着江华的眼神里满是依赖,那股子真心实意的担忧,看得江华心里暖烘烘的。


    江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也深了些:“傻丫头,放心吧,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养两天就好了。”


    冯俊辉却是站定着,耸了耸鼻子,往厨房方向看去,眼里带着期待:“妈,今天是有肉吃呀?”


    “哪来的钱买肉。”江华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家里这光景,哪还敢动吃肉的念头。”


    “妈,咱家都快一个月没沾荤腥了吧?”冯俊辉凑到她跟前,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真切的关心,“你和爸天天在地里、家里操劳,不吃点肉补补,身体哪扛得住?”


    这话像团暖烘烘的,一下熨帖了江华的心。她看儿子的眼神都柔了:“好,好小子。下午我把玲玲编好的竹笆子拿去镇上卖了,明天就让蓉蓉去镇上割点肉回来,给大家伙儿解解馋。”


    终究她还是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也抵不过儿子这几句暖心话。


    冯俊辉偷偷和吴晓燕对视一眼,两人都掩不住嘴角的笑。


    冯俊辉知道,他妈就爱听顺耳话,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反正开口夸几句体贴几句又不费钱,既能哄得妈高兴,还能换顿肉吃,这种稳赚不赔的事,他才不会傻到不干。


    他把鸭子往院角的鸭圈里一赶,拍了拍手,背着吴晓燕捡的那背篓柴就直奔厨房。


    放下背篓,他几步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用筷子挑了一簇饭放进嘴里,眉头立马皱成了疙瘩,放下筷子就冲着烧火的冯蓉蓉吼道:“你煮的什么饭?都煮这么久了还是夹生的!这么糟蹋粮食,你知道有多可惜吗?”


    冯蓉蓉正蹲在灶前添柴,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火“噌”地就上来了:“我浪费粮食?咱家谁最浪费粮食心里没数吗?你把外人领回家白吃白住,还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自己来煮啊!”


    “什么外人?那是你嫂子,亲嫂子!”冯俊辉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又高了几分,“长嫂为母的道理,你懂不懂?”


    “我妈还好好活着呢,轮得到她来当‘母’?”冯蓉蓉毫不示弱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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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眼眶都憋红了,“冯俊辉,你要点脸行不行!”


    她心里的火气早就憋了太久。吴晓燕凭什么住进她家?整天像个千金小姐似的,油瓶倒了都不扶,饭不做、碗不洗,还得全家伺候着,真当自己是多金贵的人物?


    还嫂子呢,狗屁嫂子!冯蓉蓉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冯俊辉看到妹妹仇恨的眼神,压住像发火的冲动:“做不好,还不能说你两句?你在学校里就是这样的吗?”


    “你能耐,你来做。”冯蓉蓉“啪”的一下将火钳丢了,转身就跑。


    回到房间,她“哐当”一声关上门,跌坐在稻草铺就的“床”上,砸在锅沿上,满是委屈和愤怒。


    她这段日子受的气可是够多了。


    她还记得中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时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心里却是雀跃的,像只冲出牢笼欢腾的小鸟。


    终于熬完了埋头苦读的日子,总算能舒舒服服过个暑假了。


    可这份愉快在跨进家门的那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堂屋的八仙桌没了,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衣柜,连她房间里靠窗的书桌都只剩个空荡荡的木架……


    她以为这是爸妈的玩笑,以为他们要进城了,毕竟,爸妈是一直这样憧憬这样说的。


    她攒了半年钱买的珍珠发夹、漂亮的碎花裙子、藏在床板缝隙里的私房钱……所有宝贝,所有念想,全都没了踪影。


    空荡荡的屋子像张巨大的嘴,吞掉了她所有的欢喜,她扶着墙站着,只觉得天旋地转。


    晚饭端上桌时,她看着碗里黑乎乎、剌嗓子的粗粮饭,眼泪差点掉下来。全是磨得粗糙的杂粮,连一粒米都见不着。


    她不记得自己吃过这样的饭,早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从前家里再难,妈也会掺点白米进去,煮得软糯些。


    更难熬的是晚上。爸从柴房抱来几捆稻草,在房间靠墙的地上铺上,厚厚的,说凑活几晚。


    稻草铺在地上是凉快,可夜里尽是蚊虫叮咬,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胳膊腿上全是红肿的包,痒得她挠破了皮肤。她盯着身上的疙瘩愣神,突然想起,从前只有卫老幺才睡这样的稻草铺,如今……怎么轮得到她了?


    妈也变了。从前虽说偏心大哥,可大哥不在的时候,也是疼惜她的。说话都和颜悦色,可现在张口就是。


    “去煮饭”“


    把衣服洗了”


    “把院子扫干净”。


    话语中毫无感情。


    这些从前全是卫老幺干的活,如今一股脑全压到了她身上。


    但凡她皱皱眉、慢半拍,妈立马就瞪起眼,手边要是有扫帚、鸡毛掸子,抬手就往她身上招呼。


    她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最让她难熬的是哥回来,还领回了他的女朋友吴晓燕。


    两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这样还挑三拣四。


    她偶尔忍不住嘟囔一句“凭什么不干活”,哥立马瞪着眼训斥她“不懂事”“欺负嫂子”,语气里的嫌弃和训斥像针一样扎人。


    她渐渐明白,在这个家里,她成了卫老幺的替代品。


    她成了那个人人都能呵斥、都能指挥、都能随便打骂的人。


    不,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她蜷在稻草铺里,摸着胳膊上未消的肿包,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粗糙的衣料,心里一遍遍地喊:这不是她该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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