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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这很正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夜潮湿,田野上升起薄雾,月光像被磨过一样冷亮。


    薛寄灵几乎是跌着跑的。


    脚底踩断田埂的那一瞬,她整个人栽进土里,膝盖生疼,夜风灌入喉咙,剌得她喘气都难受。


    她急速地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脏污,蹑手蹑脚继续跑。


    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紧追不舍。


    终于,自己家的屋檐出现在视线中,她正要大声呼救,一只修长带着薄茧的手从身后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一旁的大树上,随后将她翻了过来捂住她的嘴。


    薛寄灵后背撞在粗糙的树干上,疼得瞳孔一缩,睁大了双眼发出呜呜声。


    她拼命用手脚踢他,他却纹丝不动。


    男子高大的身形压下来,面上带着可怖的面具,连眼睛也看不清楚,活脱脱一个恶鬼模样,将薛寄灵吓得汗毛倒竖。


    “我再问一次,陆行之方才对你说了什么?”


    男子故意压低了声线,在寄灵耳朵里听着就像阎王的声音。


    薛寄灵摇摇头,只发出呜呜声。


    男子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五指一掐,恐吓到,“不说就杀了你。”


    薛寄灵急地用手直拍捂住她嘴的手。


    仿佛在说,你捂着我我怎么说啊?


    男子将手从她的嘴上移开,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你最好不要耍花招,我杀你只需一息。”


    空气灌了进来,寄灵喘起了粗气,狂喘了几声才挤出声音,“这位大,大哥,你别急,我说,我说,你掐得太用力了,让我喘口气,我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男子微微松了手劲。


    她靠着树干喘了半响,明显在拖延,男子又一把掐紧她的脖子,咬牙道,“你以为我很有耐心?”


    “我说我说!”


    她咽了咽口水,气音散乱,“你靠近点,我没力气...”,男子俯身贴近,低头,“陆夫子告诉我——”


    她手腕一抖,袖中忽然冒出一把剪子,锋尖直冲男子的眼睛扎去。


    男子反应极快,手腕翻起抓过她的剪子扔掉,随后用虎口卡住她下巴,同时抬起膝盖止住她踢向要害的一腿。


    男子怒极了,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要杀人的眼神,“找死—!”


    寄灵猛地咬在他的虎口,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将他咬得鲜血淋漓。


    男子一声闷哼伸手捂住伤口,猛地一甩,将她甩得撞到地上。


    薛寄灵肩背一麻,眼前发白,见机爬起来拔腿狂奔,一边大声喊叫,“爹!救我!救命啊!”此处离她家已很近了,虽然她的酒鬼父亲从不管她,但是也总不至于见到有人要杀她也无动于衷,毕竟他养着她是要“卖钱”的,更何况她家还有邻居。


    男子站在原地没有再追,握着血流不止得虎口,脸在面具下沉得可怕。


    若是换个人早就被他一把捏断了脖子。


    但他又不能真杀了她,否则他要的消息就无从得知了。


    除了他还有谁也发现了陆行之?而且竟刚好比他快一步?


    动手速度极快,连话都懒得与陆行之说一句,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他只能认为是那位派来的人。


    可那位是怎么知道的?


    薛寄灵回到了自己漏风漏水的家中,发现根本没人,她的酒鬼爹今日不知是又宿在镇上的赌馆还是窑.子里了,不过她更懒得管他,他早日死在外头最好。


    好在邻居家灯亮着,男子不至于追来此处下手,她看得出来,他虽然句句恐吓要杀了她,却根本不敢杀她,因为她死了,陆夫子死前说的话就没人知道了。


    她想了想,还是点上了灯,去到酒鬼爹的床上用被子裹出一个睡形,起码能让男子知道屋内有人。不过夜晚她一向是不点灯的,一是因为屋顶破了一个洞,月光照下来勉强能看见,二是因为买蜡烛要银子,能省就省。


    她摸着黑走到自己的床边,和衣躺了上去,一点动的力气都没有。


    一闭上眼,陆夫子死不瞑目的脸破开黑暗闯入她脑中。


    她每三日都会拿着自己临摹的字帖去找陆夫子,请他斧正。


    昨日傍晚,陆夫子门前。


    她像往常一样拿着字帖去找陆行之。


    然而敲了许久的门却没人开,突然听见低声的啜泣,她心口一沉,随即猛地一脚踢开了木门。


    门板撞墙的闷响回荡在空屋内——


    眼前的一幕让她双眸顷刻睁大,张开唇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陆夫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周围的血尽是从他的脖颈流出的,他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目尽眦裂,双手无力地摊在地面,陆晴跪坐在他身旁,浑身颤抖,满目泪痕,双手捂在他的脖颈,鲜血渗入她的指缝。


    寄灵走近,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嘭嘭”炸开,陆夫子的嘴唇颤抖着着,她低下头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他断断续续说到,“太、太子,不是太子,太子杀了太子...”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没了声音。


    陆晴再哑声哭出来,却依旧压抑着,不敢放声哭泣。


    寄灵震惊地回味着方才听到的,“太子?”,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位黑衣男子。


    她来不及想,一把拉起陆晴往外面跑,路过桌案时顺走了桌上的一把剪子。


    两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男子查探了陆夫子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他已死后视线瞬间转向了正狂奔的两人。


    寄灵疯了似地跑,但她们的速度明显与男子不是一个层次的,他腿长,顷刻间就追了上来。


    一个昏暗的巷子里,她将陆晴藏在稻草堆中,嘱咐她今夜务必在此一动也不要动,她去将男子引开,明日一早就来找她。


    陆晴满是惊吓地看着她,她只是再说了一遍叫她千万不要动,随后转身冲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便是两人你追我逃,她被他抓住过三次,每次都被她逃脱了。


    薛寄灵睁眼到天亮。


    天才蒙蒙亮,薛寄灵就出了门,去找陆晴。


    她扒开稻草,见陆晴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将头埋下去,微微颤抖。


    “阿晴,是我,别怕。”


    陆晴抬起头,露出红肿的眼睛,显然哭了一整夜。


    薛寄灵将她拉出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尘和稻草,递给她一个粗饼,让她垫垫肚子,“再等等我,我先去你家瞧瞧”。


    陆晴接过粗饼,点了点头,麻木地原地坐下,垂着头。


    薛寄灵转身离开,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


    她走到青柳巷,四周依旧很安静,她问邻居,邻居说昨夜没听见什么动静,只听见了踹门的声音...


    她走进陆夫子家,面前的门开着,似乎被她昨日踢开后就没关上,她在门口等了等,没听见动静,一鼓作气踏了进去。


    陆夫子还躺在原地,四周的血迹已干涸,眼睛一直瞪着,不曾合眼。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伸手替他闭上了眼睛。


    站起身后她打量着周围,昨日来时只顾着看陆夫子,没注意看周围的环境。


    此处是堂屋,整齐摆放着桌椅和柜子,陆夫子的书案在窗棂旁边,桌上的书册和竹纸也整齐摆放着,整个屋子没有任何扭打的痕迹。


    她又回到陆夫子身旁蹲下,伸出手抚了抚他颈间横贯喉头的伤口,深及颈椎,收势利落,伤口光滑齐整。


    她虽不是仵作,但在有时会在酒楼帮后厨杀杀鸡鸭之类的家禽,此等伤势,一见便知是被极为锋利且精细的的利器所伤,且凶手下手十分利落,四周无喷溅血迹,想必是经验丰富的杀手。


    屋内无挣扎痕迹,她只能猜测,陆夫子是被一刀致命的。


    可陆晴为何会没事呢?


    难道他知道有人要来找他,所以提前将陆晴藏了起来?


    她出了陆夫子的家,将门关上,先去把陆晴接回来。


    一路上她思索着那些蛛丝马迹,以及昨夜陆夫子说的话。


    她知道陆夫子来松阳镇前一定来历不凡,也怀疑过像陆夫子这样深藏不露之人为何会来到她们这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小镇做夫子,虽然她不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但她觉得,陆夫子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来此避难的。


    “杀了太子...”


    她在心中默念,可她不曾想过陆夫子得罪的人竟是太子?


    所以昨日的杀手,会是太子派来的吗?


    那她去报官还有用吗?


    若是她将此事声张出去,她们都被灭口了怎么办?


    难道陆晴也有什么不一般的身份?


    她是五岁时被陆夫子收养的。


    那一年的冬日,陆夫子在街上发现一个陌生男子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小女孩甚至光着脚,一直哭闹,男子却置若罔闻。


    陆夫子一眼便觉出不对,女孩虽然脏兮兮的,可她身上穿的料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再观牵着她的男子,一身破灰棉衣,骨瘦如柴,脸颊凹陷,怎么也不像是能让女孩穿得起锦缎的人。


    更何况,哪有冬天还让自己的孩子光脚行走的?


    陆夫子报了官,果然,此男子是一个拍花子,他也是从别人手上买下女孩的,因着女孩反应迟钝,身子也不好,没有人愿意买她,才被他便宜买了下来。


    男子被抓后,移交了县里,听说查出此人作案多起,最终被判了斩首。


    女孩说不出自己的家在何处,说不出自己是何时被拐的,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全名,只说自己叫阿晴。


    自此陆夫子收养了她,为她取名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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