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裹挟着曹嬷嬷添油加醋的描绘,瞬间在仆役间炸开。
“未婚先孕?真是丢死先人!”
“瞧他那死印,还能怀上?别是得了什么
脏病吧?”
“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平日瞧着闷不吭声,背地里这般浪荡!”
流言蜚语比病痛更猛烈地冲击着沈青。
消息终究传到了前院。
陆珩正在校场,闻言,手中长枪“哐当”一声杵在地上,激起草屑飞扬。
“去请大夫。”他声音冷得掉冰碴。
府里养着的大夫被亲兵几乎是“请”到了澄墨轩,沈青被两个婆子半搀半拖地带了过来。他几乎站不稳,单薄的旧衣空荡荡挂在身上,脸色灰败。
陆珩坐在屏风外的太师椅上,没看沈青,只对大夫抬了抬下巴。
诊脉的过程寂静得可怕。
老大夫的手指搭上沈青冰凉的腕脉,眉头逐渐蹙起,他换了只手,再次确认。
随后,老大夫收回手,对着陆珩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谨慎的斟酌:“回将军,这位哥儿的脉象,确系滑脉无疑。依脉象看……约有两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两个月。
陆珩脑中飞速掠过,正是那夜烛火下他看到那片雪色之后不久!
是他陆珩的种。
下一瞬,另一种更阴鸷的情绪翻涌而上,这贱奴,怀了他的孩子,却一声不吭,任由流言蜚语将他污蔑成“怀了野种”?甚至在他面前依旧装作那副死人样?他是想借此隐瞒,还是……另有所图?
陆珩站起身,太师椅被带出刺耳的声响。
“好,好得很。” 他走到椅子前,俯身一把掐住沈青的下巴,沈青被迫迎上那双燃着暗火的眸子。
“怀了本将军的种,却瞒而不报,任由府中流言四起,辱及自身,更辱及本将军的子嗣……沈青,你打的什么主意?”
沈青的下颚被掐得生疼,呼吸艰难,泪水蓄满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将、将军……小人……小人不敢确定……更不敢妄言……污了将军清誉……”
“清誉?” 陆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甩开他的下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现在满府都在传,我陆珩府里出了个不知廉耻、珠胎暗结的劣等哥儿,怀的是不知哪个野男人的野种!你倒说说,本将军的‘清誉’,现在何处?”
沈青踉跄着从椅子上滑跪下来,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哽咽道:“将军恕罪……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愿受任何责罚……只求……只求将军……”
“只求什么?” 陆珩心头那团火却烧得更旺。这哥儿,明明有了最大的筹码,却还在他面前演这副可怜相!
沈青伏在地上,“只求……将军明鉴……孩子……孩子是清白……”
“闭嘴!” 陆珩厉声打断,烦躁地挥袖。
他当然知道孩子是清白的,是他的!但这哥儿的态度,这满府不堪的流言,都令他极度不悦。他陆珩的子嗣,怎能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污言秽语中被知晓?
他转身,对着噤若寒蝉的福安和大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从今日起,沈青挪到静芜院单独安置,拨两个可靠嘴严的婆子过去伺候。府内若再有一句关于此事的闲言碎语,无论何人,杖毙。”
静芜院是府中一处偏僻但整洁的院落,以往偶尔用来安置客人或养病的内眷,这安排,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承认。
福安瞬间明白了将军的态度,连忙躬身:“是,老奴立刻去办。”
陆珩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惊住、忘了哭泣的沈青,说:“照顾好你的肚子,若敢有什么差池,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离开了书房。
挪到静芜院?拨人伺候?
沈青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已没了方才的惊惧,只剩下一丝尘埃落定的沉寂。
流言?辱骂?他不在乎。
既然这个孩子不请自来,就是一个铁板钉钉、无法抵赖的“证据”,一个能将他和陆珩死死绑在一起的“结”。
静芜院的门一关,沈青的日子天翻地覆。
吃穿用度立刻拔高,细棉软绸,滋补汤药,炭火全天不断。两个沉默寡言的婆子日夜盯着,规矩严,但绝不敢怠慢。
陆珩来过几次,没太多话,丢下一块成色不错的玉。沈青照收,道谢,不多说一句。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奇怪的是,额头上那块死气沉沉的孕痣,颜色一天比一天鲜亮,红得刺眼。
腊月里,大雪。
沈青挺着快足月的肚子,披着厚裘在檐下看雪。陆珩从后面过来,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大氅裹住。
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陆珩低头,看着沈青额头上那抹鲜红得晃眼的孕痣,又看了看他隆起的腹部,说:“看来是天意。”
沈青靠在他怀里,没应声,只看着漫天大雪,嘴角极淡地扯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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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