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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6

作者:卷心眠小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县里入夜的天空淡淡泛着几颗圆点。覃煦含穿梭过巷道,停在通向马路中央的出口四下张望。


    闻豫走后房间冷清得像早早入冬,虽然他在的时候也没热闹到哪去。覃煦含百无聊赖地放着音乐哼着旋律,驻足在玻璃窗框住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闻豫同宾馆的人熟悉,少不了通过他们问覃煦含的情况。半小时一次门,她不应门外的敲动和推车经过的声音便没停下过,闹得烦无奈撇了包纸巾打发走了一行人。他们围观覃煦含的视线从惊讶转向看透,兴许是那个走漏风声的人没说清楚,想从她这里得到闻豫口风的人都无功而返。


    覃煦含环膝倚在墙面上往下望,两街之外热闹的灯火冒冒失失地飘来徐徐炊烟,伴着小摊贩厚重的调料味,后知后觉地勾起覃煦含赶路一天的饥饿感。她视线伴着巷子路走,玩迷宫般地记下位置,拎了副口罩下层楼侧身翻了出去。


    俯瞰着路不算远,走起来却花了覃煦含些时间。她穿身过路灯照顾不到的转弯角,露着出门时为自己手臂上画的一道伤疤,狠着眼挤身从一群花衬衫的瘦猴子边经过。


    “呦呵,美女面生啊。要不要和哥喝几杯?”打头的吹了声口哨。


    “惹得起我大哥吗?”


    打头那位耸耸肩嘲讽道:“惹不起你大哥?谁啊这么大牌?”


    “闻豫。知道吗?这个地方的老大。”


    撂下话覃煦含径直穿过巷子。她不敢肯定闻豫这个名字在他们这帮土地皇帝面前算不算有用,伪装着淡定加速着逃窜差点多拐了个弯。她站在光亮里回望巷口发灰的路面,身后空无一人。


    闻豫的名字这么好用的吗?


    路两面商贩推车大大小小,她放眼收入满目的货品挑不过来。


    “呦瞧一瞧看一看,吹糖人咯——”


    “姑娘来看看,这些簪子都是我们家里自己打的。”


    她驻足在簪子铺前捻起展示灯光下的那支,细长的银色光泽在顶头含苞待放的荷花衬托下,无意地勾起她的思绪。


    算算时间这次没回去应该快整个月都没见到她了,不知道皮拓那家伙会不会好好照顾她。


    “要不要试试?”摊主是个年轻姐姐,将摊上用粗绳挂起的镜子提到她面前。


    “不用。”覃煦含摆手递回簪子,


    “结账吧。”


    “得嘞。”摊主姐姐热切地接过簪子,随手递给她手边打包零食,


    “姑娘,第一次来吧,要是不知道去哪,我妹妹在巷子尾开了家糖水铺,尝过的人都说好。你要是方便照顾一下她的生意我这给您打个八折,怎么样?”


    覃煦含勾手接过包装袋垂眸扫了眼孤零零的簪子,随口答应下来:“往哪个放方向走?”


    不像待在皮拓身边,夜幕落下时不管她在做什么都会有人奉他的命拎覃煦含回家。时间长了不知觉邻居们便懂了他们的习惯,一到天色近晚就催着她回去。不过在原三县没人担心她,她也不着急回去。


    覃煦含顺着摊主姐姐指的方向逛,手上少挑着两三碗小吃。色泽看着不错不过都是她尝不来的味道,两口之后便觉得乏味丢了手放进垃圾堆里。巷子里大大小小的朋友们牵着手笑着谈起家长里短,偶尔传来两三激动的喊叫声,意外地让覃煦含洗掉了待在屋子里只身的孤独感。


    她瞥头倚在摊后面的水泥墙上,计划着解决完手上这些再接着往那个方向走。


    “这个位置之前都是我摆的,说是我的位置有什么问题吗?街上大伙们都评评理啊,我只不过想要休息一天这人就霸占着我的位置不想走。”


    闹出声的位置围了零散的一二路人,他们嘴里不停下咀嚼交头接耳地试探着事态。覃煦含停步到人群两步距离外,站在略微高出地面的坎上侧眼向中心看去。


    “哥们你不是也说了自己今天难得休息吗,那给人家今晚摆一下怎么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相互理解理解。”


    人群中心杵着脑袋的男人抬眼落在吭声的矮瘦男人身上:“这位哥你说的话就不是这个道理了。我理解她们那谁来理解我?”


    “平时我们在这支个摊又是交摊位费又是交保护费的,打理得那叫一个苦,谁来理解我们?今天还不容易想休息一天还摊上这样的事,休息也不让我休息好啊……”


    他摆上委屈预期用力装着蹙起眉头,似遇见了些不可解的难题塞得刚才出声的路人也无话可接。他扭得头上的褶皱蜷缩收入覃煦含眼底,像只蜷缩的蛇皮惹得她皱眉丢下竹签没了想要吃东西的想法。


    覃煦含走得近些干脆挤身成为围观的一员。


    “对不起哥,我们也是刚来这里的,真是不知道。您看先消消气,我们坐下来好好聊。”接话的女人后腰绑着的围兜来不及解完,松松垮垮得欲掉不掉。


    覃煦含的视线顺之往上,在她背身取起摊位上一碗红棕色的东西时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的眉眼有三分同刚才的摊主姐姐相似,弯腰取碗的摊位前贴着大大两条的冰粉宣传语,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上面因为匆忙贴上时留下的气泡。


    她愣神叹了口气,弯腰退回到空旷的地方四望找着警卫亭。


    -


    声音闹得响围观的人群关心或不关心的都伸着个耳朵,凑在里面非要听个一二。徐秧第一次遇到这档事,脸熟透像糖渍过的番茄透着血管的影子。


    生孩子之后家里没人照顾,徐秧自然被留在家里哪都不许去,生活围着孩子转过五六年,这段时间丈夫才有些松口放她出来做点买卖。没想到刚出来就碰上这档事,徐秧缓缓挪动视线停在闹事者的脸上,又在对上他视线后匆匆逃开。


    他下垂堆叠的肉脸狡黠地眯着眼,拿准了定要让她们付出点代价。


    徐秧心底一颤总觉得不会这么好说过去,弯身将摊位上最后盛得出来的冰粉递到男人面前,边说着好话边奉承着摊位原来的老大哥。


    他没动静,凝滞的昏色影子拢住她的身形,吓得徐秧一抖晃出了碗边的水渍。


    “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好糊弄过去。”


    透明碗腾空翻转砰地落地炸出一滩水花。黏糊糊的冰糖浆挂在她的手背上,徐秧不敢动垂眉盯着倒下的那碗糖水。


    她知道她摊上事了。她应该找谁?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家里那位知道,不然她下次连迈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徐秧弯腰意欲捡起翻落一地的糖水。


    “妈妈——不许动我的妈妈!”角落里窜出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


    “你个坏人为什么要动我的妈妈!”


    她伸手憋得脸通红手上的力却推不开那个男人一步。徐秧吓得抖着手胡乱地拎过于若灵的领子,拉回自己身边。女孩清瘦的身形却固执地护在两人之间,眼神挡不住地凌厉。


    “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人群唏嘘了片刻,有人在担心女孩会受伤,有人在窃窃私语她们家的男人去哪了,留下两个女的面对棘手的场面。


    “不是叫你不要出来吗?”于若灵的出现加快徐秧想要尽快结束纠缠的想法。


    她只手撑着腰身将要掉下的围兜,攥在手心算是给自己大胆一次的支撑:“既然……不能好好聊……那你想要什么?你说。”


    “很简单,给了今晚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还有我今晚原本在这的营业额。”男人收回视线举起手上圈着的酒瓶,仰头吞了口下肚满意地打了个响嗝。


    “那是多少钱?”


    “就算我平时最低的营业额加上摊位,也就算你这个数吧。”男人拎起酒瓶丢出食指比出数字“1”。


    “一千?”亏些就亏些就算花钱消灾。


    “一万。”


    “一万?”


    她扯着女儿衣领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打着抖,原来小心地躲开红糖水转眼蹭了一半在帽檐上。于若灵注意到妈妈的动作只知道他一定是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闭嘴。你个臭男人闭上那张臭嘴。”


    徐秧捂得快,于若灵未说完的话呜咽在她掌心,蹭得她手上留下了淡淡的口水痕。


    “哥通融通融,多几天,这两天我手上没这么多钱。”


    “通融不了。”男人一口否决。


    “想通融得拿点值钱的东西抵押。”他啐了口酒眉眼暗示性地落在女孩身上。


    徐秧知道男人的意图。要真让孩子落到他们手上,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还剩下哪些。她按耐住不安的念头,颤颤巍巍地从围兜前袋里拎出零散的几张绿蓝的钱,一叠一叠地扭在掌心,直到兜里一块五角都拎了个干净。


    “钱……都在这里……你数数……”徐秧递出手四指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等他碰到钱……就带着孩子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钱给不了他。”


    人群退让出一条小缝。徐秧悬空的手臂没来由地收了回来,男人欲抓的手指腾了空,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打扰他收网的不速之客。


    呦,瘦瘦小小的还是个没见过的美人。


    “给不了?你要替她给吗?”


    覃煦含视线略过闹事的人,褪下外套披在徐秧肩上:“这边我来处理吧,你们到旁边休息一下。”


    她的轻声细语无声地安慰着徐秧高悬的不安,她攀上粗糙嵌着汗水的掌心回握她,让徐秧放下心来。


    “刚我在你姐姐那买了个打折的簪子,交给我放心。”徐秧知道姐姐在巷子口帮她招揽生意。


    “更何况还有他们。”


    覃煦含睨过眼,一前一后穿着警服的人从小道中走到里面的空地里。她不敢在陌生的地方轻举妄动,花点时间找能说得上话的人总是算个解决办法。


    “行了都别看了。行了都散散吧。”


    围观群众散了些,一二没看够想求个结尾的躲在角落里伪装着买东西,视线悄悄地偏移落在他们身上。


    打头年纪大些的警卫双手揣在腰间,转头似是见到熟悉的人挂上笑容:“符岩,不是都说让你下次惹事躲着吗?怎么又闹到我们跟前了?”


    覃煦含微微皱眉。她同摊位老板打听过离这最近的警卫亭一路小跑,抵达时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巡警。他面色青稚,见到覃煦含脸颊乍红支支吾吾地说,这事还要请他领导一起去。


    彼时他使了个眼色给跟在身后端着记录笔的小巡警。他摇摇头不清楚什么情况。


    “哎,这不是实在是。”符岩毕恭毕敬地做出拜的手势,


    “你看看主要还是她们先勾引的我,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个想法啊。你说不是,张警官?”


    张警官闻声瞥过头视线一偏,跟着笑出声来:“符岩,现在可不是不正经的时候。”


    掌局者的松弛反倒促使了符岩的大胆,他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覃煦含从她的脖颈往下滑落。她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换了件方便挽得上袖子的内搭,而这件衣服是件宽松的大圆领,松松垮垮地若有似无地露出冷风吹得涩红的白肉。


    砰——视线下滑的过程中符岩的头挨了一下,他来不及偏头结实地撞在一起,摩挲着下颌骨发出脆响的碰撞声。覃煦含仰头接住身上来的一阵温暖。


    “眼睛不打算要了?”


    “再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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