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三十二年,暮春。
渝州,溪山县如意镇,惠风和煦,暖意融融。
百花争妍的盛景已接近尾声,不在名花榜上的油桐花却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里沁着丝丝红色脉络,像沁了血。一簇一簇站在枝头,沉甸甸的。
酉初,镇北的风扬私塾散学。年轻的先生将孩童们送至门口,他们恭敬与他道别后,像归巢的雀儿般欢快地结伴离开。
一阵风吹过,几朵花期已满的油桐花落下。有一朵调皮地落在了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额顶,带着花蒂的花朵有些份量,女孩儿生气地嘟起嘴。她哥哥见了,二话不说狠狠地踩了落花几脚,脚尖用力地将花瓣碾进石板缝里。
风轻扬摇头轻笑,真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转身给院门落了锁,将钥匙放入挂在毛驴身上的书袋。牵上驴子,慢慢悠悠地向家去。
“风先生散学了?”微胖的王婶见着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嗯,散学了。”风轻扬浅笑颔首,“王婶这是哪去?”
“今儿个不是四月八么,去给你王叔打点酒。”王婶举了举手中的小坛子,“风先生晚上要是得空,来和你王叔喝两杯。”
“多谢王叔王婶好意。”风轻扬拱手道谢,“但您也知晓,我这身子骨,喝不了酒,就不打扰王叔雅兴了。”
“什么雅兴不雅兴的,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婶子也不打扰你了,你快家去,与芸娘她们好好过节,有时间让芸娘带央央来招铁蛋玩。”
风轻扬是三年前同妻子及岳父来的如意镇。来的第一年便考上了秀才,在镇北开了间私塾,有教无类,不拘男女,只要愿意读书,他都收。头年秋,妻子贺芸早产生了个女儿,取名风未央。第二年,岳父仙去。如今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镇东桂花巷的风宅。
有人问他是否还要继续科考,他道身子弱,便不再考了,往后专注于教学,争取为大周多培养几个人才。
起初,镇上的百姓见他年轻面嫩,多有不信,私塾几乎招不到学生。直到因为家贫辍学许久的一少年跟着他学了半年后,顺利考上童生,他私塾的生源这才好了起来。
当然,这些皆是过往之事,暂时按下不表。
如意镇不过纵横各两条宽街,八个巷子。到处皆是认识之人,短短一段路,遇上了不少人打招呼,他一一颔首回应。
微风扯落一朵油桐花,风轻扬抬手接住,指尖捻着花茎,低头轻嗅,芬芳袭来。
来到这书里的世界五年,爱过,恨过,疯狂过,最终归于平静。他向上弯起嘴角,梨涡盛着春风漾开,醉了街边的少女。
少女绞着手帕望过来,轻咬下唇,目光哀怨。
这风先生,着实长得俊俏。身量虽说不高,只是中等,甚至还要矮些,身姿却挺拔如竹。肤色不算白,轮廓五官很是标致,笑起时的两个梨涡更是风情。身体看着同女子般单薄瘦弱,却是极有担当,作为外来者,愣是护得芸娘母女不受半分委屈。
少女一跺脚,跑开了。他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怎地就不等等自己?
女孩家的心事,风轻扬一概不知。指尖交错用力,油桐花打着旋飘落。
他去了镇上唯一一家点心铺子,先是给央央买了几块饴糖,怕她坏牙,芸娘已几日未给这丫头几日糖吃了,她念得紧,今日又过节,便给她两块吧。而后又让老板娘包了一方芸娘爱吃的荷花酥。
老板娘一边手脚麻利地用铺开油纸,一边赞叹:“整个镇子,就风先生最疼婆姨,芸娘真有福气,能嫁给先生。”
风轻扬笑道:“能娶到芸娘,才是我的福气。”
码完荷花酥,老板娘又装起两块红糖早糕:“这个给央央,不要钱。软绵绵的,她也可以吃。”
闻得“绵绵”二字,风轻扬微怔,不由想起那人,也不知......
旋即失笑,想他作甚,他金尊玉贵的,自是过得极好的。
“多谢吴大嫂。”他也不拂老板娘的好意,思忖着下次再还回去。
人情来往,向来如此,不必算得太清,礼尚往来,情分自然就处出来了。
回到风宅前,院墙上爬出的蔷薇开得纷繁,粉的、白的、橙的、红的,好不热闹。他与芸娘皆是爱花之人,这些花卉二人寻了许久才凑齐这些颜色。
风轻扬推开大门,只一眼,周身血液瞬间凝滞。往日浮动的花香混着药香的好闻气息被萧杀取代,二十来个统一着装的带刀护卫站满了风宅不大院子,芸娘紧紧抱着央央,面色惨白地蜷在廊下的角落。
一个身着玄衣锦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央央的面人。
只是背影,风轻扬便猜到来人是谁。
似乎是听见动静,男人缓缓转身。容貌依旧风流无双,玉面朱唇,凤目压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喜似怨,似恨似情,翻涌着,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风轻扬率先败下阵来。
央央见着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喊:“爹爹......”
男人闻言嗤笑一声,勾起一抹讽刺又玩味的浅笑:“爹爹?”目光**地扫过他的周身,“一个无......”
“学生风轻扬,参见靖安侯。”风轻扬猛地抱拳行礼,高声打断了他未尽之语。他不能让那肮脏的字眼,污了孩子的耳朵。
“风、先、生,”蒋行舟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别来无恙。”
他掌心骤然用力,轻而易举地将面人捏成齑粉,纷纷扬扬地落下。
风轻扬看着撒落的面粉,眸光一沉。如今,他们三人与这面人何异?他直起身,强作镇定地对贺芸道:“芸娘,你带央央去王婶家吃饭,今晚先宿在那儿。”
贺芸如蒙大赦,抱着孩子欲走。被蒋行舟冷笑呵住:“站住,本侯让你们走了吗?”
央央吓得小嘴一瘪就要哭,贺芸手忙脚乱地低声哄着。风轻扬快步上前,将饴糖塞进女儿手里,柔声道:“爹爹买了糖糖,央央和娘亲去屋里吃,乖!”
说罢,恳求地看向蒋行舟。
蒋行舟与他对视片刻,才轻哼一声,扭过头去,算是默认。
风轻扬推了下贺芸,道:“去吧,捂好央央的耳朵。”
贺芸不是什么不通人事的少女,她担忧地望过来。风轻扬笑笑:“无事,去吧。”
“风先生夫妻情深,当真感人。”蒋行舟踱步逼近,玄色衣摆几乎与他青衫相触,醋意裹着杀意弥漫开来。
“即娶了人家,自是要负责到底,从一而终。”风轻扬意有所指。转身走向自己居住的西厢房,他知道,他会跟来。
房门合上的瞬间,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拽了过去!预想中撞上门板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大手垫在了他的后背与门板之间。
下一刻,下颌被冰凉的手指狠狠攫住,强迫他抬起头,对上那深渊般的眸。
“我该叫你风轻扬?风先生?”他气息灼热地喷在她脸上,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还是......风意?”
他俯身贴近,面容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风意,你好得很!”
风意听见那挟制住自己的指骨咯咯作响,感受到的力道却未增加半分。
他眼尾泛起猩红:“骗我很好玩是不是?看我为你发疯,看我痛不欲生,你很得意是不是?嗯?说话!”
这三年,除了第一年他战场重伤和两年前继承爵位的消息,她对他一无所知。不过想来,该是极好的,他这般善于心计之人,又怎会过得不好?
如今的愤怒,不过源自上位者被下位者欺骗后的不甘。
风意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平静:“对不起,骗了你是我不对。”
她试图讲道理:“但是侯爷,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这般不也很好吗?你做你的权贵,娇妻美妾,快活自在。我当我的平民,平淡自得。互不打扰,两不相欠。”
“呵呵......”蒋行舟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低笑,“好个互不打扰,两不相欠。”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像拆礼物般,先是解开她系在颈间掩饰喉结的三角巾,又挑开几寸衣领。领下,那雪白细腻的肌肤刺得他生疼。
风意被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激起细细地颤栗。她咬着后槽牙忍着,勉强维持着不失态。
“从你骗我那一刻,你就欠我了风意。”男人的指尖继续向下,曾经起伏的酥山被布条束缚,他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色,“你还想裹着这个,在这山沟里继续当你的先生么?”
指腹来到小腹,她羞愤地伸手去挡,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扣住双手手腕,举过头顶。
抽出垫在她后背的手直接探至深处,隔着布料来回摩挲着,用他那张最上流的脸,说着最下流的话:“也不知,你哪些学生是否知晓,他们敬爱的风先生身下,少了个物件,有的只是一处本侯的......”
指腹传来的温热湿意让他呼吸一重,蒋行舟喉结滚动,拇指寻到那软玉珠,用力一按。
“啊——!”风意忍不住轻呼,身子猛地向前弓起,热流汹涌
男人俯首,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恶劣地将那三个字吹入她的耳膜:
“销、魂、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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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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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