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玉朝伸了个懒腰,踏上了北去的官道,将如云似霞的杏花,以及杏花掩映中的飞檐,一并留在了身后。
身后,恰有一阵疾风掠过,檐角的剑形风铃,发出清越铮然的剑鸣,
前方,则是辽阔的原野,一条笔直、宽阔的的官道,直直通向远方宏伟的雄市。
官道以黄土混合细沙反复夯实而成,坚硬胜石。路面上,却布满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的车辙印,无声地哭诉着,车马是如何常年于此碾压而过、往来不绝的:都把老子铁一般的美丽身躯压出印儿了!陪!必须陪!!!
肃玉朝维持着他那慢悠悠的步伐,混入了络绎不绝的人流车马中,向前而去。
前行不过数里,帝都周边的富庶气象便扑面而来。
官道两旁,是规划整齐的农田,阡陌纵横,春麦新绿。田间,有农人驱着水牛,慢悠悠地耕作。
更远处,有零星村落散落着,白墙灰瓦,炊烟袅袅。而其间,又夹杂着一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修建的庄园别业,白墙环绕,绿树成荫,葱郁的林木枝桠纷纷从墙内探出头来。
沿着官道再走上一阵,便能看到一个道路旁的茶棚,支着褪色的布幌。与那杏花坡脚下的老丈不同,此处的茶棚明显要简陋许多,也只售有粗茶,以供来往的行人解渴。
肃玉朝晃了晃黑陶酒壶,尚有半壶,足以润喉,便更不会没往那只提供苦茶的茶摊去了。
再说了,若真是到了口渴难耐那一步,加快些脚程也就是了,几步道的事儿。
不过,肃玉朝虽没往那茶摊去,但茶摊上,几个脚夫模样汉子的交谈,仍旧顺着春风,自己就钻进了他耳中。
“听说了吗?昨儿个永济渠那边,又查获了一船夹带的东海鲛珠,价值连城!”
“嘿,这算啥?前几日西市口,几个漠北来的蛮子想闹事,被巡城的金甲卫当场拿下了,那真叫一个干净利落!”
“那是!在咱这长安城里,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皇家规矩大过天!”
肃玉朝就着汉子们的高谈阔论,举起了他的黑陶酒壶。
—— 别说,还挺下酒的。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继续往北行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肃玉朝随着路上的行人和商队一起,向道旁避让。
只见五骑玄甲骑兵,旋风般掠过,玄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马鞍旁悬挂的制式横刀,随着战马的奔腾而轻轻晃动着。
为首的一名队正路过时,目光如电地扫过道旁人群,眼神锐利中带着审视。
待到蹄声渐渐远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汇入主道。
“是监门卫的巡逻队,” 一个经常往来的老商贩对同伴低语:“这半月以来,巡查得越发紧了。”
“可不是,听说是因为……”
然而,那商贩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一阵喧嚣声打断了。
不远处,一座气派非凡的庄园侧门开启,先涌出十余名劲装护卫,迅速清开了门口一片区域。
随后,一辆装饰华美的四轮马车,在四匹神骏白马的牵引下缓缓驶出。
马车帘幕低垂,车辕上坐着两名气息沉稳的车夫。护卫们簇拥着马车,毫不客气地插入到官道的车流中,原本熙攘的人流车马不得不再次避让。
那马车经过肃玉朝时,一股清雅幽香扑面而来,与周遭的异味格格不入。
官道上,有满载货物的驼队、牛车;有风尘仆仆的胡商;有骑马赶路的侠士;有乘坐简陋马车的寒门学子。
是牲畜与皮革货物混杂的异味,带着自远方而来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与烟火之气,交织混合,形成了一股独特的、属于帝都门户的“风尘”味儿。
沿途,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见砖石砌筑的烽燧高台,上面有兵士持戈守望。
随着不断前行,脚下的路面似乎也变得更加坚硬平整了。
肃玉朝在一个缓坡上停下脚步,从这里,可以毫无阻碍地遥望那座雄伟巨城。
长安城并非平铺于大地之上。而是依循山河地势,做“北斗九辰”的九宫布局,与苍穹星宿隐隐呼应。
整座巨城,被一道高逾数十丈、闪烁着符文之光的玄色城墙包裹,如一条沉睡的玄黑巨龙,盘踞在辽阔的关中平原上。
那玄色城墙并非死物,而是于墙体内,镌刻着绵延百里的防护阵法,青石接缝处隐有金光流转。
城墙上,也并非仅有垛口,而是每隔百丈便有一座元气塔楼,塔尖凝聚着肉眼难见的能量漩涡。昼夜不息地汲取着地下中州主灵脉的浩瀚元气,共同构成了一张笼罩全城的无形巨网——那便是传说中的“九天寰宇大阵”。
既是防御,也调节着城内的元气浓度。
整座巨城,远观之下,犹如一枚扣在大地上的青铜巨印,规整、威严,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令人望之而生敬畏。
“每次看到,都觉得……实非人力所能为也。”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肃玉朝侧过头,是一位牵着瘦马、背着书箱的中年文士,同样也在驻足远眺,脸上满是震撼与感慨。
肃玉朝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
文士却似打开了话匣子,指着远处空中,那些沿着特定航道缓慢穿梭的云舟,以及偶尔划破天际的御剑流光,叹道:“云舟竞渡,剑仙遨游,却也得遵循这城里的‘御空律’。你看,无一人敢僭越那片皇城禁区。这便是规矩,天大的规矩!”
肃玉朝闻言,只极轻极微地笑了一下。
他并未在缓坡上多做停留,看了几眼,便下了缓坡,继续向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长安城走去。
长安城有四方十二座城门,皆以千年铁心木为基,包裹着紫铜,门钉则以辟邪金铸造,寻常邪祟不敢近前。
护城河宽达十数丈,水中不仅饲养着凶猛的龙须鳌,更布置了水缚阵法,可谓固若金汤。
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上一会儿,官道便愈发宽阔了,人流车马也愈发密集,最终共同汇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这里,便是长安城南面正门——明德门外的广场。
一到了这儿,喧哗声浪瞬间便拔高了好几个量级,冲击着人的耳膜。
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肃玉朝的目光缓缓扫过,看到了设下桌案的官吏,严格查验着过往行人的身份文书与货物,收取关税,官吏们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看到了挎着篮子的小贩,高声叫卖着胡饼、蒸糕、茶水等物,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也看到各个旅店的伙计,举着牌子,大声招揽着风尘仆仆的远客;更有无数初次来到这座雄城之下的旅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仰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门楼,发出阵阵无法抑制的惊叹与抽气声。
“郎君!郎君可是初来长安?小的瞧您面生得紧!” 一个机灵的客栈伙计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咱家‘悦来客栈’,就在西市边上,干净敞亮,价格公道,还有热水随时供应!”
肃玉朝听到他的招揽,摆了摆手,那伙计见他神色冷淡,便也不纠缠,立刻又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初次倒不是,肃玉朝心想:许久未来了倒是真的。
尽管,这具身体,前两天还搁里面住着呢。
肃玉朝微敛双目,以避灼烈的阳光,抬头打量这座许久未见的城门。
明德门是长安城的国门,气势最为恢弘。本身,便是无上权威的象征。
它有五个巨大的门洞,居中那座,最为高大宽阔,此刻紧紧关闭着,巨大的紫铜门板上,碗口大的辟邪金门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此门,专供天子通行。
两侧的四个门洞,则分别用于进出。
每个门洞前,都有身披玄色重甲、手持寒光长戟的监门卫士兵把守,他们雕塑般挺立着,全身覆着铠甲,只留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在盔甲的阴影下,审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人。那目光冰冷而充满压迫力,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胆寒。
城门楼高耸入云,飞檐如翼,其上旌旗迎风招展,旗面上绣着的狰狞兽纹在风中扭动,仿佛活物。
肃玉朝随着人流而动,排在了等待入城的队伍末尾。
队伍移动缓慢,他耐心等待着。
身前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孩子哭闹不休,妇人只得一边哄着,一边焦急地向前张望。
身后则是一个异族商队,正在用异族语言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似乎对关税的数额有些争议。
肃玉朝排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轮到了他,守门的兵士接过他递出的身份文书。
那文书并非普通纸张,而是某种特制的皮卷,边缘有着细微的符文烙印。
兵士仔细核验了一会儿,又拿起桌上一面巴掌大、刻满符文的铜镜,对着肃玉朝和他腰间的佩剑照了照,铜镜毫无反应。兵士这才抬起眼,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带着审视与评估。
“进城所为何事?” 兵士例行公事地问。
“访友。” 肃玉朝随口回答。
兵士将文书递还,挥了挥手,示意通过。
肃玉朝接过,微微颔首,迈步踏入了那深邃如山谷的门洞。
门洞内壁是以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的,高达数丈,阳光被遮挡在外,内部光线骤然转暗,空气也瞬间变得阴凉了,脚步声在其中空荡的回响着,蓦然被放大了数倍。
这一段不长的穿行,仿佛是从一个世界,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前面的章节,对世界观、背景、环境和氛围的铺垫会比较多,可能节奏比较慢。
另外,虽然用的是唐国、长安城,唐国皇室也姓李,但到底还是架空的。所以人文风俗、服饰建筑等,最好还是不要完全代入历史上的唐朝,放飞想象,放飞想象比较好。无论想的是什么,都能容得下,哪怕光腚呢……哈哈哈……当然,这个只在特殊的场所场合容得下,嗯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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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再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