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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作者:AAA超级卡皮巴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秋水和小翠搭的船是艘普通客船,常往来于姑苏、金陵两地。


    船已经在江面上行了三日,期间几个关口有官兵上船检查,但大多是例行公事。船上陆续有人来往,顾秋水小心翼翼地打听,似乎也没听说官府有什么通缉或者逮捕令。


    她高悬的心放下些许。


    远处,已隐约可见高大的城墙,崇墉百雉,气势恢宏。城门上可见官兵走动,戒备森严。


    若说姑苏是一首温和精致的婉约派诗词,纤巧灵动;那金陵就是一首慷慨沉郁的史诗,磅礴苍凉。


    顾秋水立于船头,沉沉思索着。她儿时也常随父亲来此,长大后却鲜少再至,对金陵城的印象也不甚清晰。


    如今远远望着,只感觉与姑苏莫名不同。


    她狠狠哆嗦了一下。


    金陵更冷些。


    船在秦淮码头靠了岸。码头上派来一队官兵,将船上男人与女人间隔开来。女人那堆派了好些人手,还有几个老妈子,一个一个仔细核验;男人这堆,派来的官兵不过寥寥数人。


    这反应未免也太慢了,顾秋水心想。


    大抵是顾永丰发现她不见了,还把消息捂了两日,没有即刻告诉杨渊。


    顾秋水和小翠两人混在一堆男人里,提心吊胆。


    好在因为人手少,那几个人查得十分随便。


    轮到她时,那府兵照着路引,瞧了瞧她的相貌,又大致问了她家住何处、来为何事。


    她一一答了。


    府兵又低头看看户帖,嘟囔一句:“这也太瘦了。”随即收走路引,将户帖还给她。


    有惊无险,她和小翠下船,汇入潮水般的人流中。


    主仆二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稍作休息。


    “呼——”小翠长舒一口气,“小姐,刚刚真是吓坏奴婢了!那府兵瞧着凶神恶煞的,眼神看起来能刀人!”


    说完,还忙不迭看看四周,心有余悸。


    顾秋水也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胸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料到顾永丰发现她失踪,不敢大肆声张,可她没想到顾永丰比她想得还要胆小怕事。


    她在姑苏时,硬要将她嫁人,自然是怕她日后再争家产。


    可她如今跑了出来,照眼下形势,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回去,自然也就不会对顾永丰他们产生什么威胁。


    于是乎,自然可以有另一套处置办法。


    比如说,告诉杨渊她死了。


    这就是一开始,没有搜查的原因。


    只可惜,她不会让顾永丰这么好过。


    离开前,她使了些手段,命人第二日后,给杨渊和陆归舟分别送了一封信。


    给陆归舟的信,是诱他出门与自己相见;给杨渊的信,是诱他暗中监视陆归舟。


    只要陆归舟心中对自己还有愧疚,就必然赴约;只要杨渊怀疑陆归舟觊觎自己,必然会监视。


    只要杨渊发现陆归舟的异常,稍微审问,就能得知她其实没死,如此一来,顾永丰欺上的罪名也坐实了。


    借刀杀人,一石三鸟。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心情好极了。


    时近傍晚,顾秋水决定先找一家客栈歇脚。


    因为来的晚,大多数客栈都没有空厢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只剩了几间上等雅间。


    顾秋水别无他法,只得咬咬牙,勉强订了一间。


    上了二楼,推开房门,临窗可见远处秦淮河华灯初上,河道上画舫连片、歌舞成群,岸边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贵还是有贵的道理。


    一楼大堂里。


    空桌儿不够,顾秋水只得与旁人拼桌而坐。


    和她一桌的也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和陆归舟差不多年纪,想必也是学子。


    天下文脉,首推金陵,顾秋水本以为姑苏已经算得上学风旺盛之地,没想到比起金陵,还是略逊一筹。


    比如她对面这位,正热切地试图与她谈论一篇文章。


    “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冯兆年。”顾秋水硬着头皮答道。


    她如今还顶着冯才侄子的身份。


    按年纪算,冯兆年竟然还比眼前这个男人还大六个月。


    “原来是兆年兄!”包阳泽憨憨一笑,搂过顾秋水的肩膀:“兆年兄实在该多吃一些,简直是瘦骨嶙峋了!”


    “我叫包阳泽,是来金陵赶考的学子。想必兆年兄也是吧!”


    明年开春便由有春闱,许多路途遥远的学子,往往能提前半年抵达金陵。


    顾秋水连连点头,这人借口都帮她找好了,省得她现编。


    一提到春闱,包阳泽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不知兆年兄有没有读过陈见山陈公子的文章?哎呀,不必多说肯定拜读过!陈公子三年前年仅十八,就高中榜眼,文章策论气势磅礴,听说殿试也是从善如流镇定自若,实在是吾辈学子的榜样啊!”


    顾秋水任他在一旁自我陶醉,愣是插不上一句话。


    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其实没有读过,也不知道陈见山是谁吗?


    包阳泽自顾自说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兆年兄,我听说圣上不久前刚任命了陈公子为江南道督察御史,按道理讲他这会儿人应该到了江南才是。”


    “若是在金陵就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得以一见。”


    “哦,是吗。”顾秋水干巴巴地反问。


    “那是自然了!”包阳泽在一旁,扒着手指嘟囔起来,“还有三天,陈镇远陈知府就要在鸿运楼设宴,款待四海八方学子。也不知见山公子来不来。”


    “哪怕远远地瞧一眼,也是好的嘛。”


    顾秋水夹菜的手一顿,心中有了猜测。


    她佯装不解:“陈知府设宴,陈公子为何要来?”


    包阳泽大惊:“自是因为,知府是见山公子的父亲啊!你怎得连这个都不知晓?”


    顾秋水随口糊弄道:“哎,这,陈公子家事我确实不太了解……”


    心中却浮现四个大字:天助我也!


    方才她还觉得包阳泽此人十分聒噪,看来结论还是不能下的太早。


    包阳泽只当她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又絮絮叨叨和她说了许多。


    譬如这位陈公子,全名陈岘,字见山,故人送外号见山公子;譬如陈岘此人,据传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待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但于政事上却有雷霆手腕,清贵正直,深得圣眷,已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监察道御史;又譬如此人年已二十有一,却仍未娶妻,听说后院里连个通房都无,朝中权贵高门,许多家里有女儿的,都盯着这门亲事。


    “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娶哪家贵女。”包阳泽以此句收束长篇大论,满意结尾。


    顾秋水听得晕头转向,心中直感慨,原来这男子八卦起来,程度竟丝毫不逊于女子。


    也是,这茶馆酒楼、说书唱戏处,往往可见男子成群聚集,反倒是女人家往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世道往往还将闲言碎语之风嫁祸给女子,实在是可气。


    “那你可知陈府在何处?”顾秋水又问。


    “你问这个作甚?”包阳泽疑惑道。


    顾秋水心知此问唐突,连忙找补:“我这不是想着,既然来了金陵,何不斗胆递上名帖上门拜访一二,若能得两句夸赞或者指点,于日后也有裨益。”


    包阳泽面露愁色:“陈府住处倒是不难寻,就在朱雀街上。只是这拜帖,恐怕难递进去。”


    得了大致方位,顾秋水也就不再细究,左右她明日打听一番,定能知道。


    她假意安慰了包阳泽几句,说了些共勉励志之类的话,便借口乏了,脱身回到二楼。


    回房后,顾秋水从包袱里,翻出玉镯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白底的镯子中微微透出一抹青色来,如白云中隐隐浮现的远山青翠,自然地晕染、融合。整体质感浑厚而通透,触感冰凉滑腻。被顾秋水捧在手心久了,渐渐热了起来。


    她眼底浮现些许担忧。


    明日,她能不能进得了陈府的门,都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一早,顾秋水就爬了起来,梳洗干净,就带着小翠出门。


    两人先简单用了早茶,四处溜达一圈,套出陈府的具体方位,还将陈镇远内宅后院的人物摸了个遍。


    一点风流韵事,想要知道也不是难事。不过最好的消息是,这陈岘确实是婚书上所写的赵夫人所生,且是唯一一子。


    朱雀街上。


    论气势,金陵确实要比姑苏足些。


    也可能是她心中有些胆怯,顾秋水想。


    往朱雀街走的时候,她就隐隐感受到了些不同;如今站在陈府门前,方知高门大户是何样子。


    街道宽阔,石板光滑;门前两座石兽敕立,狰狞又威严;暗红色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楣上高悬着玄色匾额,门上的青铜门钹被磨得锃亮;院墙极高,几乎截去了她目之所及一半的天空。


    街上,谈笑皆朱紫,往来尽名流。她与小翠混迹其中,顿生格格不入之感。


    爹娘从不在吃穿用度上节省,故顾府建的也算是相当奢华,府里有山有水,精致器皿、奇珍物件也有不少。


    相较之下,少了些肃穆庄重之感。


    深吸了口气,顾秋水给守在门口的门子递上了名帖。


    递之前,她酝酿情绪,憋出几滴眼泪来。


    此刻她眼眶微红,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劳烦门官为我通传一声,小女此番来投奔赵夫人。”


    她思量再三,还是没敢明说自己是为当年那桩订婚来的。


    说了应该也没人会信,大概率还会被赶出去。


    眼看着那门子一脸不耐烦神情,顾秋水连忙掏出几两碎银递了过去:“门官辛苦了,小女子这番就仰仗您了。”


    “小女子姓顾,从平江府来。”


    掂了掂手中碎银分量,门子心下了然,缓了些脸色,进门向府中门房通报。


    顾秋水百无聊赖,便坐在一旁青石阶上等着。


    一晃已近晌午。


    陈府中出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四处张望着,问道:“顾娘子是哪位?”


    “是我,是我。”


    时节已至深秋,就这样在肃杀冷风中吹了一个多时辰,起身时顾秋水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脑仁疼得厉害。


    管事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有了判断:“这位娘子,大太太说家中并无在平江府的顾氏亲戚,想必是认错了人,还请娘子早些回吧。”


    这种人,大抵就是游手好闲没皮没脸之辈,日子过的差了便想着要来冒充亲戚投奔,打发了就是。


    他见的多了。


    说着,转身要走。


    顾秋水早有预料,急匆匆上前两步,拽住管事衣袖:“管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许是太太贵人多忘事一时忘了,我有信物的。”


    管事甩开衣袖,不耐烦地应道:“什么信物不信物的,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一个个借一步说话,要说到什么时候?早些走吧。”


    眼见大门就要合上,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我是来找陈岘陈公子的!我与他有婚约!”


    生怕再慢一步,被关在门外。


    管家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他在府里服侍多年,可从未听说过大公子有订过什么亲事。


    若是爱慕大公子,那疯了倒也不奇怪。


    顾秋水站在原地,惴惴不安。


    她料到此行困难,却没想想到会如此之难,她连个信物都拿不出来就要被赶走。


    她正欲开口再次争辩,背后突然想起一个温润的嗓音,清浅的,听不出喜怒:“何人堵在门口?”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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