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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旧友重逢

作者:楠兮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殿内因楚曦文这丫头在,连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皇后,今日话也多了起来。反倒是□□荣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强撑着尴尬的笑意,在旁默默陪着。


    毕竟我们三人皆是兰鄀人,聊起天来自然毫无隔阂,话题多围绕着故土的山川风物与奇闻趣事,偶尔提及兰鄀特有的吃食,连殿内的空气里,都添了几分暖意。


    曦文本就不是小家碧玉的性子,从不会乖乖待在闺中绣花,等着父母安排婚嫁。她天生大大咧咧,浑身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偏偏跟我最是臭味相投。


    从前在兰鄀时,我们常趁半夜悄悄翻墙出去,溜去花楼听曲儿;路上遇见模样周正的男子,也敢凑上去调笑两句;瞧见仗势欺人的恶霸,更是忍不住上前教训;若是遇上蛮不讲理的,我俩撸起袖子就跟人理论,真要论不过,撒腿就跑,半点不含糊。


    那时候,朝中那些爱挑刺的文臣,上的弹劾奏章里,十有**是说我和曦文“失了闺秀体统”。可我们俩能安稳活到现在,全靠楚家哥哥和太子哥哥在背后替我们收拾烂摊子——帮我们向陛下求情,替我们摆平惹下的麻烦,不然哪有这般自在日子。


    “何事能让姑姑这般开怀?”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楚青衡温朗的声音。门帘被侍者轻轻掀起,他缓步走入——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腰间系着墨色祥云纹玉带,将身形勾勒得愈发利落,发间仅用一支羊脂玉簪束起,素净却难掩贵气。


    他眉目间仍是旧时那副温润模样,只是比起三年前,眼底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沉稳,少了几分少年意气。目光扫过殿内,瞧见我望他,便轻轻颔首致意,视线却在我颈间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瘀痕上微顿——不过一瞬,便不动声色地移开,语气平和如常:“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妃殿下,见过乾王妃。”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指尖在描金瓷沿轻轻划过,笑意温和:“不过是与曦文和宛如我们姑侄三人,聊起兰鄀的旧景罢了,倒让你听了去。”


    她话音刚落,楚曦文便凑上前,晃了晃楚青衡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大哥!方才我还跟姑姑说,当年我们在西街巷口抢了张老的糖画,最后还是你与二哥一起,替我们挡着追来的掌柜呢!”


    楚曦文提到“二哥楚青云”时,眼神悄悄瞟了我一眼,见我依旧满脸堆笑,才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楚青衡的目光也跟着朝我看了一眼,我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收回目光,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楚曦文的发顶,动作间满是纵容:“都多大了,还提这些孩童时的荒唐事。”


    许是在殿中坐得久了,皇后抬手掩住唇,连着打了几个轻浅的哈欠,眼角泛起淡淡的红。她放下手时,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语气温和:“本宫这身子,倒是越发不经熬了,才坐这一会儿便乏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精力这般旺盛。”


    曦文立刻俯身在皇后身侧,声音软乎乎的:“姑姑若是累了,便去歇息会儿,等姑姑醒了,曦文再跟您说些爹爹的趣事。”


    “你呀,”皇后轻轻点了点曦文的额头,话语间满是宠溺,“你才是你爹爹那漏风的小棉袄。”


    说罢,她目光轻轻扫过殿内众人,语气温和得像浸了温水:“本宫在这儿,倒像是碍着你们说话了。趁着本宫去歇息,你们兄妹三人正好好好叙叙旧,别拘束。”


    皇后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宫人便快步走了进来,垂首躬身,恭敬地候在一旁。她在宫人的轻扶下缓缓起身,朝寝殿走去。


    □□荣倒是识趣,皇后前脚刚走,她后脚也起身告退,跟着往寝殿方向去了。大殿内顿时只剩下我们三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后故意留下的独处时间。


    楚青衡的目光再次落在我颈间,虽只是一瞬,却让我心头微紧。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避开他的视线,慌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


    可他却忽略了我的小动作,一步上前,伸手便拉开了我的衣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旁的楚曦文失声大叫:“大哥你有病啊!”


    “是他打的?”楚青衡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我颈间的瘀痕。


    我急忙挣脱他的手,重新整理好衣领,强作镇定地否认:“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轻笑两声,语气里满是不信:“你还真会摔——偏偏摔到脖颈处?你现在再摔一个给我看看。”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愿再与他争辩。


    他却不依不饶,语气里添了几分疼惜:“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开口说,不知道得还真以为你身后没有人了。”


    “我在这里没有受委屈。”我咬着唇,依旧嘴硬。


    “还说没有受委屈?”楚青衡的声音高了些,眼神里满是怒意,“你这张小脸,现在还没我的巴掌大,脸色蜡黄得吓人!走,我带你去找他讨要说法!”


    说着,他气愤地扯住我的手腕,就要往殿外走。可他抓着的地方,偏偏是前几日受伤还未养好的腕骨,我疼得“嘶哈”一声,忍不住皱紧了眉。


    他听见痛呼,立刻停下脚步,也顾不得我抽回手腕,伸手便将我的衣袖往上翻——那腕骨处的淤青虽已淡了些,却仍清晰可见。


    “这就是你说的‘没受委屈’?”他的语气带着质问,眼底的怒意更甚,“我答应过婉宁和青云要好好照顾你;来之前,你大哥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看看你在这里是不是受了委屈。你看看你——脖颈处一圈淤青,腕骨上也是伤!走,我现在就带你找那个混蛋!什么三年之约,狗屁都不是!我们这就写封休书给他,回兰鄀!”


    我被他这股急劲气笑了,轻轻拨开他拽着我的手,放缓了语气:“阿衡哥哥,我与杨昭的婚事,本就牵扯着两国邦交。若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反倒会让有心人抓住把柄,说我们兰鄀不懂礼数。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兰鄀的百姓啊。”


    见他依旧气鼓鼓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我又补充道:“虽然杨昭那混蛋抓伤了我,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是没瞧见他那张脸,如今被我抓得乱七八糟的,比我惨多了。”


    楚青衡本还紧绷着下颌线,听到这话,眉头先是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随即像是没忍住,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原本满是戾气的眼神,也软了几分。他伸手想去碰我的手腕,指尖悬在半空,却又轻轻收回,语气里仍带着些余怒,却多了点无奈:“你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我们宛如自小就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好妹妹,何时受过这种罪?他抓你一下,你就算抓他十下,也值不回你受的疼,若是青云知道了他该多心疼啊。”


    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楚青衡也意时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曦文连忙转移话题道:“如姐姐,曦文来之前便常听闻说大庆的秋日,京郊的香山会漫山红透,像燃了半片天似的;还有城外的芦花荡,风一吹便起雪似的白浪,连空气里都飘着芦苇的清香,不知道是不是与咱们兰鄀城外的枫树林相比还要好看。”


    我接过话茬道:“确实不同。兰鄀的秋偏清寂,枫叶落时像铺了层碎金,静得能听见叶响;大庆的秋却热闹些,香山的红、芦花的白、还有御花园里迟开的菊,颜色凑在一处,倒像把全年的鲜活都攒在了这时候。若你想去,等过几日便陪你去京郊走走。”


    楚青衡见气氛缓和,紧绷的肩线也松了些。


    宴席之上,皇上体谅皇后远嫁思乡,特意下旨让曦文与楚青衡坐在离皇后最近的席位,好让姑侄几人多些亲近。


    我这边却另有心思——实在不愿与杨昭有过多牵扯,便趁着众人落座的间隙,悄悄往皇家贵女们的席位挪去,选了个角落坐下。心里暗自盘算:这席位满是女眷,杨昭便是脸皮再厚,总不至于硬挤到女人堆里来,如此一来,倒能落个清净。


    席间,杨昭好几次用眼神示意我过去他身边,可我偏不遂他意——每次与他的目光刚对上,便立刻慌乱地移开,故意装作未曾看见。


    正僵持着,兰鄀使臣周炳大人借着敬酒的由头,缓步走到我身侧,压低声音道:“公主,陛下托臣带话,兰鄀与大庆的边境通商事宜,还需公主从中斡旋,促成此事。”


    话音刚落,我便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不知何时,杨昭又看向了这边,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我与周大人,眼底情绪复杂难辨,有几分探究的疑惑,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像在揣测我们方才私语的内容。


    我定了定神,面上装作无事,抬手与周大人轻轻碰了碰杯,将杯中桂花酿一饮而尽。酒液初入口时满是清甜的桂香,可入喉的瞬间却翻涌出几分辛辣,呛得我喉咙发紧,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宴席过半,皇后让人端上一盘精致的月饼,笑着打破了席间的微妙气氛:“今日是团圆节,你们夫妻俩总隔着这么远,也该好好说说话。昭儿,你带婉如去御花园走走,赏赏这中秋月色。”


    她这话一出,席间众人都默契地沉默了片刻——想来谁都清楚,大庆太子与太子妃不过是面和心不和,这般“劝和”,更像一场心照不宣的体面。


    我虽满脸不情愿,却也不敢违逆皇后的意思,他起身朝我递了个冷淡的眼色。我不情不愿地跟上,刻意与他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一路沉默地跟着他往御花园走。谁知他走着走着,竟突然停在了原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脚步没收住,径直撞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鼻尖瞬间泛了酸。


    我眼角泛泪大骂他有病,他今日心情不知怎么却出奇的好,不怒反笑。


    “明明是你自己的不看路撞到本宫身上。”


    我懒得与他计较那么多,撇开他朝御花园内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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