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释青低头注视着她,眼睛蕴含着复杂情绪。楼道里微弱的灯光落在他头上,照亮发顶的几缕细碎毛发。
周身的炙热把她团团包裹,姜子姜后退一步,偏过头,抢在他前边说,“跟我回家。”
廖释青愣了一瞬,前方又丢下一句,“楼道不隔音,我嫌丢人。跟我回家,我有话要问你。”
然后就真的再也不管他。
廖释青原本萎靡颓败的身姿突然挺直,黯淡的目光也精神了几分,“啊,好的。”
姜子姜租住的房子不大。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当时租住的时候就选择了这个不到六十平的一室一厅小户型。室内的家具都是自带的,算不上新,姜子姜却把它装扮得很好。暖橘色沙发更趁室内温馨,客厅的落地窗宽阔,一旁还放着一个暖白色单人沙发。
廖释青站在狭小的玄关处,靠墙位置还放着一个浅棕色柜子,半米多高。高大的身影隐在其中,即便微驮着背也把玄关那处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敢继续上前,眼睛扫过四周,之后就把视线定在姜子姜身上。
姜子姜把帆布包放在身侧,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偏过头不欲和他眼神交流,“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廖释青实话实说,“我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提前过来等。”前几次送她回家两人都是在单元门口分别,廖释青就只能在单元门口等她。
“所以你就站在门口当门神?”姜子姜皱眉。
“等到你就是值得的。”
姜子姜哼笑一声,不想听他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
廖释青垂在腿侧的手指蜷缩,鼓足勇气,还想说什么就被姜子姜打断,“我找你不是叙旧,我就是有些话想要问清楚,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廖释青神情微滞:“你问,我知无不言。”
姜子姜开门见山,“那我问你,你几号回来的?”
“十三号晚上,我想给你个惊喜,但是第二天去店里没找到你,之后就联系不上你了。”廖释青语速越来越快,事无巨细交待。
“哦,怪我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酒吧那个女的呢?”
“哪个?”廖释青大脑一片空白,垂下眼眸回忆,然后很快联系起来,“你也在?”
廖释青顿时豁然开朗,那个断了半个月的弦,突然在此刻接通。心里蓦然明白,着急解释,慌乱开口,“她是江易的妹妹,未成年,真的。叛逆期离家出走,江易着急,知道我那天晚上在衍城。酒吧里面太吵,江阿姨因为先前生了气,又着了急所以心脏不舒服,我就帮忙进去找。我在卡座上也是劝她回家,后来跟我走也是江阿姨在外边等着。”
凭着记忆,廖释青把所有细节、重点说清。字不成句,断断续续,廖释青喘口气,“我不知道你在。”
“我,我还有聊天记录。”说着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递给姜子姜。
姜子姜没接,廖释青就走到跟前,一点点翻给她看,“如果不行,我叫她们给你调监控。我再打电话找江易,他能给我作证。”
“行了,闭嘴吧。”姜子姜偏过头,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沙发边缘。
室内少了廖释青那会唧唧呱呱的声音,突然陷入尴尬的安静。
廖释青垂眸看着她,温声问,“还需要什么要我解释的吗?”
“廖释青。”姜子姜仰头直视他,眼神里的坚定不容忽视,“我不喜欢,会和许多人同时玩暧昧的人,我也不会做海王的鱼。”
廖释青语气真挚,说话轻缓,“我不是海王,我也没有你单纯和你玩暧昧,我想...”
现在两人心意相通,他就把前因后果交待,“我是想等你生日表白的。”
夕阳已经落下,墨蓝色天空出现点点繁星。屋内还未开灯,离家前窗户关闭,现在室内闷热,热感激起周身燥热,连带着姜子姜体内的那股情绪也要沿着沸腾的血液蓬勃而发。
“廖释青。”姜子姜迎头撞上他炙热的目光,“你还想不想喝咖啡,我做的。”她主动抛出橄榄枝。
以为他会迟疑,会犹豫,因为问题实在太过突然。而廖释青则像是早就等在此刻,不假思索,“想的,一直想的。”
这么急着回答,倒是让姜子姜有些不好意思,睫毛乱颤着,嘴上抱怨,“你想,你想什么你想?你听明白了吗?”
廖释青直接揭开谜底,垂眸微笑:“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个问得匆忙,一个回答得不假思索,室内尴尬气息更浓。
廖释青轻咳一声,左右看看屋内环境:“你这么明目张胆把我带进家,还是有危险的。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真的是你口中的海王。”
把人随意带进家里确实是危险的行为,但是姜子姜内心有自己的判断。经过了长时间的冷静,思考过后还是觉得要问清楚。况且因着之前的相处,她还是相信廖释青的人品的。
再说了,危险?
“哼,”姜子姜轻笑一声,重新倚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瞄着布袋包,伸出左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球形物体,圆滚滚的,从包里滚了出来。
廖释青面色一僵,这个东西他哪里没见过,小一年在姜记就记也不是白待的,这里边装的不是别的,是水晶球内画。
据观察,这个不算大,但是也足足有几公斤重。
再用帆布袋装好,嘶,廖释青觉得自己后脑勺好疼。
嗯,果然是你。
廖释青笑出声,同时又放下心来。
看到姜子姜疑惑的表情,廖释青小声问她,“你不是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了吗,怎么还带这个东西?”
姜子姜手指还在无意识扒拉着帆布袋的背带,咕哝道,“我先回了趟店里。”
廖释青哪里想不明白,“为了躲我?”所以才趁着关店时间偷偷去店里拿了空白壶坯,就是为了不想在店里碰到他。
“胡说。”姜子姜怎么可能认账。
“姜子姜,生日快乐,我爱你。”
*
购物节越来越近,最近的工作量也在逐渐加大。江易与廖释青刚刚结束工作,开完会江易坐在原位玩着手机,抬眸瞧见也在原地坐着不动的那位。
江易玩够了,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靠近还在低头聊天的廖释青,“还不走?”
廖释青手里摆弄着手机,没抬头:“你走你的。”
江易又继续坐回原位,“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也不出去约会,天天网恋。”
“我能怎么办?谁让我的合伙人不顶用。”确定姜子姜不再回复消息,廖释青才抬头看他:“天气太热,她不想出来,而且她还要工作。”
“你们可真行,确定了关系就没见过面吗?”
“前几天吃了一顿饭。”这几天双方工作都太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廖释青靠回座位上,捏捏眉心,“等这周六去找她。天太热,就在她家吃个饭看个电影。”
“看电影呀!”江易坐在椅子上,轻轻向前滑动,倾身靠近廖释青,右手搭在他的座位椅背上。
江易歪头给他提建议,“你们看个恐怖片啥的,兴许小姑娘一害怕还能有意外收获。欸,我有合集都是巨恐怖的。”江易挑眼,不怀好意一笑。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全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廖释青皱起眉头,“你俗不俗,什么年代还搞恐怖片那套。”
“什么是乌七八糟,你以为你们搞柏拉图呢。”
“再者说,你管它俗不俗,管用不就行了。”
廖释青不想听他胡话,起身就要走,催促,“吃饭去。”
江易叫住他,“喂,你真不要?”
廖释青刚迈出两步停下,顿了顿,回头说道,“记得合集发我。”他倒真不是想利用恐怖片做些什么,只是按照姜子姜的喜好,觉得她可能会喜欢。
“好嘞。”江易高呼,而后轻笑一声。
廖释青其实一向对大陆恐怖片嗤之以鼻,多了解了解更是嫌弃。大陆恐怖片无外乎几点,用恐怖音效增添惊悚氛围,找一些玄幻镜头增加画面恐怖感。
无论前边内容讨论得多么起劲,后续肯定是人为。大多看之无聊,弃之也不可惜。
所以就在江易给他发的合集中,廖释青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都是中文字体。也曾怀疑过江易的胆量,但想想江易当时打包票说的话,就索性再信他这一次。
初夏,鸣蝉栖身在繁茂的树木上。阳光初初炙烤着大地,暑气正如即将沸腾的热水,高温一触即发。
“你怎么想起来看恐怖片了?”姜子姜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拆着廖释青补送的生日礼物,红色礼盒里装着一副耳钉,粉色珍珠。
廖释青从盒子里取出耳钉,有些不熟练地替她戴上,颤颤巍巍的手悬在耳边良久,稳劲还比不上姜奶奶,“反正在家无聊,看个电影,评分挺高的。”
粉嫩的珍珠缀在微红的耳垂上,像是一粒粒娇艳饱满的红石榴。
“都是虚高,咱们当时看的那个电影不就是。”姜子姜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了电视机。一切准备就绪,姜子姜靠在廖释青肩膀上,双臂抱着他的胳膊。
廖释青左臂感受着柔软,脑袋停止运作,上半身僵硬得像是个木头。
粉紫色图标缓缓出现,伴随着熟悉的音乐,屏幕出现电影名称。“老片子呀。”开场音乐实在太熟悉了,再看到电影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打开了姜子姜童年的记忆。
“你看过?”廖释青偏头问她。
“没看过,只是听说过。”
廖释青判断错误,这其实是部**十年代的香港电影,画面清晰,笑点也比较密集。一些恐怖画面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很真实。
电影播到一半,故事才拉开序幕。
在古老的宅子中,入夜,乌鸦鸣叫。原本安静的夜晚,画面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穿着红嫁衣像是会瞬间漂移一般,整张脸陡然出现在屏幕前,苍白的面容画着完整精致的妆容。
饶是廖释青原本平静的脸上,在猛地看到后,也多了几丝惊讶。
反观姜子姜,身体前倾,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哇,好可怕呀。”
廖释青看在眼里极度无语。
如果不是姜子姜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带半点胆怯。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女鬼,作势要把女鬼的口红色号猜个透彻。
如果不是她看屏幕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好奇乃至新奇,就是看不出害怕。
那么,他可能真的就信了。
哦,忘了,不愧是你。你的下饭剧和都别人不一样,姜子姜说她害怕,他怎么可能会信。
这还不够,当她看到画面里的鬼新娘,披着红色盖头,坐在轿子里低声抽泣,一声声似是鬼鸣。
姜子姜竟然在这个时候哼起歌来,廖释青坐近一些,听得非常清楚。
“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
他还没有自恋到这个程度,也自然知道这首歌不是唱给他听的。廖释青彻底瞪大双眼,天知道,他此时的震惊绝对多于刚刚看到的恐怖画面。
电影看完,姜子姜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果然还是老片子好看。”此时两个人一起下楼觅食,又好奇问他,“你那还有其他的吗,我还想看。”
廖释青还沉浸在刚刚震惊中,听到姜子姜问话,慌乱地点点头,“有的。”
姜子姜戳戳他的手臂,眼角弯起,“嗯,那咱们下次还一起看吧。”
廖释青笑笑,“好,还一起看。”脑袋里计算着江易打包给他的影片还有多少,心里盘算着他们还能一起看几次,心情都舒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