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夏》 第1章 第 1 章 “姜姜姐,在忙吗?”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姜子姜刚刚吃饱歇下。昨天熬夜赶制一批做吊坠用的小琉璃珠,到今天下午,她也才休息。 听筒里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试探。李静知道小老板不喜欢被打扰,但现下情况紧急,所以连问询里都透着小心翼翼。 “怎么了?”躺在床上的姜子姜用手背遮住眼睛,无奈问了句。强压下心里烦躁,早知道她就把手机关静音了。 李静谨慎解释:“店里有生意,指名要找老板,是熟人带来的。” “姜梁呢?”姜子姜缓了会,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吞下,混沌的脑袋才清醒了些。 “出去了,姜叔叔说空调吹得头疼出去缓口气。”要不是姜父电话没人接,李静也不会麻烦姜子姜。 姜子姜右手轻点着桌面,轻哼了一声,却是心知肚明。老姜头指不定又流窜到哪个小区下象棋去了。 姜梁贪玩,从不会老实守在店里,三天两头用各种理由往外跑。而李静做为新来的员工自然不好意思阻拦。 还未回话,电话那头换了人,“姜姜,给你接了单活儿,快来!”电话里的老房言语激动,像个闹腾得极欢的浣熊。 胖老头老房与姜氏父女熟捻,退休后无所事事,倒是经常扎根在店里,有时还会给店里介绍大生意。 姜子姜靠近阳台窗户拉开窗帘。此时正值盛夏,傍晚时分,热气仍旧弥漫。她随意呼噜了把炸毛的头发,将松散的丸子头重新扎好,“等我,马上到。” * 姜子姜自小长在店里,从小面对不同顾客,也算是阅人无数,时间长了,通过第一观感就能看出人的大概性格。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场面陷入僵局。 姜子姜掀了掀眼皮,坐在对面的顾客脸色平静,凌厉的五官给人一种强烈的疏离感。 性格也很挑剔。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凝神盯着样式照片片刻,无情翻过。 人物图嫌平,山水风景觉得腻,老虎又认为太凶猛。 把她和老房提的意见一一否了。 姜子姜原本靠在不远处的桌子旁,微垂着头,连续工作和熬夜,腰椎和颈椎真的受不住,她把右手搭在腰间按摩,过后在他们对面坐下,在身后垫上一个抱枕才算舒服些。 接着继续等待。 眼看着他把样式图翻到最后一页的清明上河图,姜子姜赶忙建议,“如果这些图样都没有你喜欢的,可以定制,说一些你想要加入的元素,要求。我再看着填一些内容。”清明上河图无论是从线描,上色还是绘画内容工作量都十分巨大,在他要求的时间内完成不了。 廖释青翻图的动作顿了顿,面色有所缓和。 姜子姜适时补充,“就是需要一些定制费用。” 闻言,廖释青反而神情放松,靠在椅背上,身上的白衬衫衬得他干净阳光,袖子卷到小臂处,露出紧实的肌肉,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茶水,说话慢条斯理:“钱不是问题。” 店内安静了片刻。 话说完,廖释青就没再说其他,他环顾四周,微微侧头时,在光影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白皙冷峻,眼睛深邃有神。 店铺不算多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个角落被塞得满满当当。 方寸之间内含乾坤。 墙上挂着临摹的卷轴字画,其中一幅字“道法自然”吸引他的注意力,字迹张扬跋扈,笔法强劲,只可惜没有落款。 天色渐暗燥热褪去,烦闷还存。空调外机嗡嗡作响,街边的叫卖声,人们谈话声,汽车鸣笛声清晰可闻。 这算是同意了,姜子姜追问:“你对内容有什么要求吗?” 廖释青这才转头重新直视她,“别太复杂,看着繁冗但是没有重点。要有寓意,太凶猛不行,太软弱不行。” 老房待在一旁直咋舌。 廖释青和老房曾经因为工作产生交集,也算是莫逆之交。两人又是一个小区的邻居,平时交谈甚广,廖爷爷几个月后过寿,今天偶然提及送礼的事。 老房拍胸脯保证:“简单,多大点儿事交给我。”只是也没想到,这人难缠刁钻,要求还空洞,提出要求又是似是而非。 姜子姜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只见她双手抱臂,右手手指在胳膊上轻点几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样子完全没有被难倒。 不能空洞,不能杂乱,不能软弱,不能凶猛又是寿礼。姜子姜稍加思考后灵光一现,脑子里即刻有了大致图样。 终于商定结束,姜子姜承诺画完图样后再发给廖释青决策,之后送走二人。 她没有着急回店,而是站在店门口,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姜梁,拨号过去。 电话里嘟声不断,也终于在快结束时接起。“喂,闺女什么事儿呀?”老姜语气轻快,夹杂喜悦。 看来这老头儿今天赢多输少,“您在哪儿呢?”姜子姜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还能在哪儿,当然在店里呀!”偏老姜故作镇定。 想是老姜头还不知道店里的事,索性就陪着他演戏演到底,“啊,那这样的话,您在仓库给我拿个扇面儿呗,我有用。”姜子姜靠在门边,打算长谈。 那边停了一刻。 “喂?爸爸。”‘尊老爱幼’姜子姜仍不打算放过姜父。 “咳呀,你不早说,我这刚把门关上,你没听到动静吗?”戏精姜父在电话里埋怨。 姜子姜转头,略微抬眉,店门上欢迎光临的招牌就映在眼前,格外显眼。“哦?是嘛?”言语间,调侃意味更浓,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那头的老姜终于是反应过来,“死丫头,逗你爸玩儿呢?” 姜子姜哼笑一声,“看来您是真没注意到李静给你打过电话啊?” 玩笑过后言归正传。“怎么,有活儿?”难为老姜还知道关心店里。 “有个定制屏风的。” “怎么样,可以独立完成吗,难不难?用不用我帮忙?”老头一连串关心询问,姜子姜险些招架不住,她回想刚刚店里的刁钻王老五。虽然事多一点儿,但是不成问题。 * 昨天姜子姜过于劳累,身体不适早早睡下。今早上起来,灵感迸发,中午之前把图稿发给了廖释青,就等反馈后开始动工。 俩人微信还是当时老房说方便交流细节才加上的。 刚打开微信,涌出大量未读信息,姜子姜一条条回复。 看到姜母的长篇内容,即便和往常一样,千篇一律,姜子姜的心口还是陡然一涩。 妈妈:【考虑好了吗?】 【妈妈是认真的,你好好想想,换个稳定的工作不好嘛】 诸如此类,照例配上一些招聘信息,还是老三样。姜子姜深深缓了口气,粗略查看点击删除,全当没存在过。 掰着指头算,何丽云和姜梁离婚也快十年了。每每提及姜子姜的父亲,姜母总是咬着后槽牙。 姜子姜也纳闷两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细说也没有。 姜父年少时不正干,后来几经周转拜师学习内画。又在学成后开了属于自己的‘姜记就记’。 起初的姜梁和何丽芸生活还算幸福。 但是渐渐的,矛盾越来越大。 两人理念不同,姜父只想守着自己的门店过日子,可在姜母的眼里那就是不安稳。 早在她上大学前,姜父和姜母俩人就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可能因为成年懂事,也可能是早早就有预感。 对此姜子姜不吵不闹不劝阻,反倒持赞成态度。在她看来,两个人过日子如果不合适就没必要勉强,强行的后果只能是彼此之间无休止的内耗。 姜子姜放下手机,转头继续工作。 妈妈:【在干嘛?】 姜妈妈信息再度发过来,姜子姜还没回复,那边像是等不及电话就打进来了。 响过三声才被缓慢接起,“妈妈,怎么了?” “在忙?” “还好,刚忙完。”姜子姜走到阳台前,缓口气,随手捏起阳台窗帘的一角。 “没事多去外边转转,看看绿色植物对眼睛好。” 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阳光刺眼,树木茂盛枝繁叶茂,夏风吹动的绿叶闪动着波光。姜子姜半眯着眼应着:“好。” 聊了半天没到重点,姜妈妈支支吾吾,说话犹犹豫豫。 姜子姜干脆挑明:“有话您直说吧,这可不像您。”平常的姜母做事大多单刀直入,今天倒是畏畏缩缩。 其实母女二人只要不讨论换工作,表面上还能好好聊天。两人出奇默契,面对面很少会提换工作的事情,平时见面还会交流美妆、电视剧,谈论一起旅游。 但只有姜子姜知道,这种表面的维持就像潜伏期的火山。 有这句话姜母干脆也放松下来,“那个,你有没有兴趣谈个朋友?” 千算万算倒是没想到谈到这个。“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姜母:“先接触接触,又不会让你们现在在一起。这不分抓两头,两不耽误。”继而解释:“那天和同事聊天,有个男孩子不错,工作稳定。” 姜子姜自动忽略姜母的特殊强调加重语气。 “去看看吧,这些事你自己不抓紧,你爸爸更不会上心。”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衬得室内更静,姜子姜揉揉眉心,松口答应,“行吧。”如果这事不答应,姜母又要借此和她讨论一番。 姜母长吁一口气,“那好,我把那个男孩子的微信推给你。” “不用,到时候把见面地址时间发给我就行,不就吃个饭嘛。”答应归答应,姜子姜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姜母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把劝说的话强行咽下去。 谢谢阅读。 专栏有一本姐弟恋在更,寄宿梗,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点个收藏,谢谢大家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生怕她反悔,姜母那边很快就把安排发了过来,姜子姜大致了解就继续翻看其它信息。 易水寒:【您呐还没出关吗?】 姜子姜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不止会很少出门,就连消息也回复得极其敷衍。 【出啦】又想到等和廖释青的细节确认完毕后,就要重新进入工作状态,【不过很快又要重新闭关】 封晓晓自动忽略后半句:【恭喜修仙成功,出来玩呀】紧接着快速甩过来一张图片:【选一个吧,仙子闭关多年有所不知,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服饰!】 图片里有两件令人叹为观止的裙子,一件裙子印着娇艳欲滴的粉艳牡丹花并配上与之同色系的花字‘渴望爱’,另一件则是印着无数个看着眼花缭乱的美羊羊头像的旗袍。 心知封晓晓又开始搞事:【恕我眼拙,还是请您为我挑吧】 易水寒:【第一件吧,花开富贵。美丽端庄又富贵,与您高贵的身份很是匹配呢】 【封晓晓我可真谢谢您呢】 封晓晓笑得不行,两人打字聊得不够尽兴又开始打语音电话,“明天出来玩吧,我自己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暑假可过的封晓晓在电话里哀嚎。 姜子姜打开冰箱抽屉从五花八门的雪糕里随意抽出一根后问道:“怎么了?” 封晓晓降低声调,就连情绪也不似刚才那般高涨:“不知道,莫名的。也可能因为水逆吧,心情莫名烦躁无力,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做,就想一动不动地呆着。” 咖啡浓厚的味道在口中爆开,雪糕太冰,姜子姜忍不住皱了皱眉,含糊说道,“恐怕不太行,我明天有个饭局。” 封晓晓叹气抱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明明都是同一个星座,怎么有的就人间不值得,有的人还有心情约会呢。”抱怨完又反应过来病中惊坐起,声嘶力竭地咆哮:“什么约会?你背着我养狗了?” 姜子姜把手机离耳边挪远一点,疑惑自己明明说的是饭局,怎么到她这就被偷换概念了呢,“别闹,就是吃个饭,不是什么约会。我妈妈牵的线,应老人家面子怎么也得去看看。” 那还不是养狗了! “伤心呀,无人懂我心上伤,难过啊,无人解我心上忧。愤懑哦,无人救我于水火。就连我最好的闺蜜都要弃我于不顾。”封晓晓化身戏精,捶胸顿足仰天悲叹。 姜子姜被这人无脑的打油诗恶心到,捏捏眉心叹气:“我发现你水逆的时候诗兴大发呀,诗后,攀登它吧、怒踩它。站在水逆肩膀上写上一本诗集,不能流芳百世也能流传给你的子孙后代。” “待到百年后,你的后代颤巍巍拿出布满沧桑的诗集,拜读后纷纷男默女泪。” 听到那边笑出声来,接着宽慰她:“放心吧,我真的就是简单吃个饭,不会弃你而去的。” “其实聊着不错的话,你们两个可以先加个微信发展发展。”封晓晓倒也真不会阻碍她的好姐妹迎接幸福。 姜子姜吃完最后一口雪糕:“再说吧。”自己原本就想当个任务完成,总比姜母天天嚷嚷着让她换工作好。 * 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姜子姜先去店里逛了一圈。果不其然,店里只有李静一人,孤零零守在柜台前。 李静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姜子姜后瞬间放光,打眼瞧见她画着淡妆,身穿淡紫色及膝连衣裙,就连平常的丸子头也松散下来改成蝴蝶结半扎发。 李静脱口而出:“姜姜姐,你今天真好看!” 姜子姜假装不高兴垮下脸:“怎么,我以前不好看?” “不是不是。”李静急得连忙否认,“都好看,只不过好久没看姜姜姐化去全妆了。” 姜子姜确实有好久没化妆了,平时喜欢待在家很少出门,偶尔下楼吃饭最多涂个防晒就够了。“嗯,一会有个饭局。” 李静眼睛泛着光仔细打量姜子姜,倏而又面带疑惑,“就是看着怪怪的。” 姜子姜听到后也神色凝重:“还真别说!我出门前照镜子时也觉得差点什么。” 李静把桌上的化妆镜递给她,“具体是哪我也说不上来。” 姜子姜接过后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回想今天的化妆步骤,打底、粉底、眼影、睫毛膏... “啊,姜姜姐我知道了!”李静猛地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 “糟糕!”姜子姜把镜子挪开,偏头看李静时一脸郁闷,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太长时间没化妆,业务都生疏了,我忘画眉毛了。” 姜子姜眉毛比较淡,其实平常也不太在意。今天化了妆又把头发放下来,头发挡着一部分更容易忽略。只是因着其他地方上好色,反而就显得眉毛突兀了。 “你带眉笔了吗?”这么出门真的挺怪的。 “带了。”李静从包里拿出眉笔递过去。 姜子姜不慌不忙重新画好眉,确认无误后看到约定时间快到了,便和她告别,“走了。” 男方叫周斌,约的地方是在一家新开的一个烤鱼店,环境不错。就是播放的音乐嘶哑、沉闷,有很强的压抑感。 姜子姜听了忍不住皱眉。 两人边吃边聊。 可能大多数人第一次相亲都会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周斌话不多,姜子姜是个慢热的人也不太会主动挑起话题。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吃,这个店选歌品味一般,做的烤鱼倒是很合她的口味,咸辣适中。 姜子姜心中暗想淘到个宝藏美食店倒也不亏。 “听阿姨说,你自己开店?”饭局接近尾声,周斌适时提问。 姜子姜点头,“对。” “我觉得毕竟你...有点可惜了,找个更稳定的工作不好吗?” 姜子姜知道他话中的含义,摇摇头,“还好,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我觉得开店没什么不好,很合适我。” “可是,别怪我多嘴,你的工作不稳定性太多了。”周斌再次推了推眼镜,谨慎开口,“而且,你那个店吧....换其他我就不说什么了,何况这东西也不是必需品。” 姜子姜拿勺子的手一顿,但还是礼貌解释,“其实内画在市面上还是比较火的。” “啊,这样呀。”周斌语气敷衍,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没过多久,周斌再次忍不住开口。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比你年长几岁,早几年步入社会。我理解你还年轻,把喜欢当工作,我的意思是说内画这个东西没有前途。说实话,这些东西迟早会被淘汰的,而且没创新的东西被淘汰是早晚的问题,这是社会的定律。” 没等到姜子姜的回答,周斌又撇了下嘴角,兀自开口,“我也听说过,一些女人美其名曰自己独立创业,在别人面前树立一个女强人形象。可等到结婚后立马宣布破产闭店,继而在家轻松做家庭主妇。”说完脸上露出一抹看得刺眼的嘲笑。 “周先生。”姜子姜彻底冷下脸,勺子扔在盘子上。她抬眸盯着周斌。 “如果只是听说并且不确定真假的事,请您不要到处传播了。而且,您认为当家庭主妇就很简单吗?。” “当然,我并不是说姜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周斌急忙否认。 姜子姜没有接茬,“内画早在前几年就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您说的创新,鲁派内画传承人曾经过长时间尝试,并且成功研发设计出了“炫彩琉璃内画瓶”还申请了国家专利,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上网查查看。” 她一直明白她从事的职业会有一些人不理解。放着稳定工作不做,在看似毫无前景的领域四处碰壁。她也只想做到问心无愧,冷暖自知。 现如今还有很多人对家庭主妇有很深的误解,其实稍微了解一些就知道这一点也不容易。他们只是不在乎,周斌嘲笑的表情格外刺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合适的人没必要继续聊下去。现下,姜子姜面对再好吃的烤鱼也没有了食欲。 “这顿饭算我请您了,您慢慢吃。”说完留周斌一人在那,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结完账,走出店门的姜子姜拿出手机给封晓晓发消息。【虽迟但到。】 【事实证明,水逆面前谁也别心存侥幸。】 【说好了,我选花开富贵,你选美羊羊咱们出去炸街吧】 * 公司合伙人副业开业,到处炫耀自己店的烤鱼好吃,廖释青受他所邀来到烤鱼店,边吃边等朋友,没想到朋友在自己店还能迟到。 等了许久,早就耗尽耐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辩认是前几天姜记就记的小老板,本无意偷听两个相亲人的谈话内容,但是现下客人不多,两人说话声音又不小,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部飘进耳朵里。 起初俩人聊得还不错,结果急转直下。 小老板的几番话打得那人哑口无言,临走时那双眼睛坚韧有力。 廖释青轻佻眉梢,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 刚刚那个小老板脚步生风,穿堂风吹过,紫色连衣裙的裙袂随风飘起,身姿潇洒像个要准备仗剑走天涯的女侠客。 鱼吃完了,戏也看完了,侠女入林了。 老板还没来, 廖释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给朋友发微信。 L:【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完美的味觉体验,却忽视你廉价的视听品味。烤鱼不错,老板服务态度不行,背景音乐更是糟糕。】 L:【你这复杂的品味实在难以评价】 第3章 第 3 章 廖释青不是本地人,大学毕业直接扎根到这里,明明家中有钱,偏偏要自立门户。年轻气盛,大学毕业和几个同学创业,还真让他闯出来个名堂。 他公司旗下的一款购物APP广受用户追捧。 现如今各种购物APP层出不穷,比比皆是,要想从中突出重围就得从用户体验入手。 “你们的提议就只有这些?”廖释青坐在靠椅上,右手手中的钢笔在桌上轻敲两下,每一下都如催命符,听得让在座的其余人心颤。 “现如今同类型的APP比比皆是,我们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就是要与众不同,你们是怎么做的?还有你们的推广活动就是这么做的?” 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挂着冰碴。 参会人员个个蜷缩身体,胆小如鹌鹑。 廖释青疾步走出会议室,被刚才的会议烦得头疼。眼下还不到下班时间,突然想起公司地点与姜记就记距离不远,自从商定好细节之后他也再没时间关心屏风进程,想着趁机转换心情,今天恰好空闲于是把车停在附近。 外边阳光刺眼,即便当天的最热时刻已过,闷热的空气依旧环绕。姜记就姜的空调开得凉爽,冷风将汗意吹散。 “廖老板,您来了!”李静上前打招呼。 “嗯。”廖释青微微点头示意,开始向店最里面位置看去。 “您是来看屏风的吧,在那呢!” 顺着李静所指的方向,店面左方角落位置,一张不起眼的老旧桌子上摆满杂物。 几支细小的笔被扔在桌上,一个棕橘色上窄下圆像个不倒翁的胶状物体被丢在一旁,乱七八糟的书和草稿纸在角落里备受冷落。 被反复揉搓多次的宣纸上画着潦草但生动的丹顶鹤,并配刘禹锡诗句。 笔走龙蛇,字迹潇洒。 屏风还未上色,但是屏风内的线描丹顶鹤画得惟妙惟肖。 画作主人却不见身影。 “姜姜姐刚刚去吃饭了。”李静出声解释。 “现在吗?”廖释青表情微征,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下午三点多。 “姜姜姐一直这样,一有工作就会忽略吃饭时间,她有自己的绘画进度安排,不完成她也做不下去其他事情。” “她平常在哪吃饭?”廖释青垂眸看着跃然纸上的仙鹤,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轻轻抚过丹顶鹤的仙翅边缘。 李静有了一瞬愣神,“就不远处巷子尽头的米线店,姜姜姐选择单一,她一定在那。” “好的,谢谢。” 湛蓝色天空下金灿灿的太阳高悬,热意占领了整个夏季,夏风奋起直追最终还是落得下乘。廖释青沿着李静所说的来到小巷,青瓦灰墙的小巷森冷,与外面如同两个季节。 穿过空巷,不远处飘来米线香味,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店铺门脸很小,进到店里,廖释青一眼扫过去,店里只有一个顾客,正背对着他。 顾客在挨着墙的位置等待,手机放在桌上,正播放着电视剧。 廖释青径直坐在姜子姜对面。 姜子姜抬眸看到他,似是很惊讶他的到来。 “吃饭?还是来看你的屏风?”姜子姜收起手边的手机。 “都算是吧,闲着无聊正好好奇来看看。问了你店里的工作人员,她说你在这吃饭,我正好饿了。”廖释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回答得模棱两可。 廖释青听取建议点了和姜子姜的同款米线。 姜子姜的米线要比廖释青的早出锅,“要不一起吃点?”姜子姜问坐在对面的廖释青。 廖释青回复邮件的手停下来,抬眸看姜子姜,又看了看摆在她面前的砂锅,砂锅冒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抿了抿唇,做了个吞咽动作才说道,“不用,你先吃,我的也快了。” 姜子姜饿得不行,也没再多谦让。 拿筷子的右手再次吸引廖释青的视线,无名指指尖外侧都长出厚重的老茧,隐约还能看到上有颜料的残存。 面前的姜子姜穿着黑色紧身半袖,蓝色牛仔短裤,不过大学生模样。姜记就记屏风里的仙鹤技艺精湛,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如此境地的。 廖释青面色有了些许波动:“做这行,很辛苦吧?” “啊?”姜子姜咽下一口米线,顺着廖释青的视线盯着自己手上的老茧,语气稀松平常:“多辛苦倒是谈不上,再者说现在有哪个行业是轻松的。”又把问题丢给他:“难道廖老板很轻松?” 廖释青想到在公司时的郁结,沉闷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我喜欢。”答案言简意赅。 廖释青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下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放下时再次追问,“你从小就开始学了吗?” “对,我学的时候年龄不大,学这个也是因为我爸。” 廖释青的也很快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听你这么说还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时间给我慢慢讲,没准我们还能合作。” 姜子姜其实还不了解他的工作,所以对合作的事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成年人聊天的话术,就像改天一起吃饭一样,大多不会实现。 “当然可以!”所以,她随口应下。 吃完过后,两个人一路聊到姜记就记,之后,在店门口分别。 ... 豆大的雨点砸到地上汇聚一滩湖泊,轻风徐徐,层层微波荡起。街边的雨景透着安逸般的寂然,汽车疾驰而过巨大的水花乍起,瞬间打破安宁。 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客流量也大打折扣。天气凉爽,姜记就记店内空调关闭,店门打开凉风阵阵。 远处一人手持淡蓝色雨伞,身形影绰,步履匆匆。 雨伞被挂到店门把手上,雨水拢聚到顶端,积少成多一路顺滑与地面的湖泊汇合。高大魁梧的身影在门口的地垫上踩来踩去,小心翼翼走进店里。 房间一隅,姜子姜正爬在桌上手握弯头毛笔埋头作画,屏风缝口细小需要极度专心。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她的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听到门口动静,看清来人后调侃,“哎呦,稀客呀。” 姜梁嗤笑一声,眼角鱼尾纹凑在一起。边走边撸起黑色长袖,靠近姜子姜时抬手轻敲她的头,骂道:“死丫头。” 姜子姜捂着头斜了他一眼,表示不满,“不是吗?我看就是因为今天下雨,小区外边没人陪您下棋才来店里的吧。” 姜梁眼神飘忽,选择跳过这个问题,嚷嚷着:“老房呢,怎么今天没来店里玩。” 守在柜台前的李静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套,打了个哈欠才接茬儿:“房叔有日子没来了。” 姜子姜答疑解惑:“应该是和房婶出去旅游了,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最近朋友圈都快被老房刷屏了,小视频九宫图没有任何配字,姜梁甚少关注朋友圈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 夏风从门口一路顺畅飘到店内,带动桌上的草图,宣纸轻轻掀起还未来得及享受自由就被重新按回原处。姜梁双手撑在桌上,瞧着图样点头夸奖:“不错,不愧是我闺女。”接着又面色严肃,连带着说话语气都认真了许多,“就是这个底色建议你换一个,不然会有点主次不分,换个其他淡一点的颜色会好。” 闻言,姜子姜立刻放下画笔,也收起了笑容,虚心请教道:“是吗,哪个底色?” 姜梁指出反面底色问题,拿起桌上书册,翻到一页递过去。姜子姜仔细比对过后发现确实如此,竖起大拇指称赞,“可以呀,老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姜梁很快又恢复往常那般模样,伸了伸懒腰下巴微扬,哼笑一声倒背着手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下午时候,店里来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个圆脸,一个瘦脸,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是姜梁私自为姜子姜认下的徒弟。 姜子姜实在敌不过姜梁的软磨硬泡,只能接下。 而姜梁把俩孩子放下就又跑了。 两个小孩说话声音奶奶的,听得李静心里软绵绵的,把自己珍藏的零食统统贡献出去。 姜子姜放松身体,一只手杵在柜台上,歪头瞧着怀里抱着一堆零食,嘴里叼着棒棒糖的两位小朋友。 两个小豆丁眼睛又大又亮,黑葡萄似的眼球滴溜溜乱转,确实可爱。 但是自己难免得设立师傅的威严,故意板起脸,“以后周末有时间就都来我这。还有就是,既然进入师门,你们统统要有自己的字。” 字为名外之名,是对名字的补充和说明,而和名字的关系一般分为:并列,补充等等。 可偏偏姜子姜随意惯了。 她说完起身,从柜台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已经起了毛边的书认真翻看,书是16开的。伴随着发黄封面的掀开,时代的气息迎面而来。书的内容又被保护得很好,可以看出书的主人很爱惜它。 忽而想到什么,抬头瞧见四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姜子姜咳嗽一声,把书放在腿上故作沉思,“这样吧,师傅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你们还是有民主选择权的。”右手在大腿上轻点,“来,跟我说一说你们都喜欢什么颜色吧。” “灰色,我喜欢灰色!”肉脸蛋小胖眼睛笑成一道缝儿,抢先开口。 姜子姜把视线转向瘦一点的那个,扬起下巴,“你呢。” 瘦脸小孩眼睛瞥向别处,冷酷开口:“黑色。” 姜子姜点点头,嘴里嘟囔着:“灰色。”打开书快速翻看,片刻后提高音调,“找到了!你喜欢灰色,你就叫寒泉。”继续埋头查看,嘴里还在不断念叨,“你喜欢黑色,黑色的话...”脑袋像个拨浪鼓,随着翻书的频率不断摇头。 “瑾瑜,你就叫瑾瑜了。”姜子姜十分满意自己的神速起字。 谁知酷酷的小伙开口,“不要,这个名字像女孩子。”声音冷酷且带着稚嫩。 姜子姜眯起眼睛,“小朋友,你年纪小没文化我理解,但不懂不要瞎说呦。” 民主选择权执行到一半就夭折,两个小朋友的字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姜子姜早就看透了两个小孩的想法,好心安慰他们,“想当初你们的师爷就是这样给我取名字的。”说罢耸耸肩,“这也是传承,懂不懂。” “行了,我手头还有点活儿需要结尾,让李静阿姨给你们一人一个水晶球,一人领一支笔。去练习画直线,画圆圈。”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现下也教不了其他,唯有锻炼他们的耐力,况且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最后能不能安心留下。 * 收到姜子姜微信的时候,廖释青正在家里工作。 屋内环境空旷且单调,透着一股冷淡风。冷灰色沙发摆在客厅中央,与沙发隔了一段距离的是白色大理石吧台,吧台上的电脑里显示的是工作报表和上周的会议记录。 阳光透过窗户闯进屋里,风影摇曳。咖啡的热气蔓延,氤氲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廖释青轻拢一下浓密的黑发,额前碎发下的深棕色眼眸平淡中带着疲惫。 捏了捏眉心,继而松动筋骨。 为安心工作,手机提示音关闭。重新打开手机回复未读信息,江易的信息被搁置在一旁,回复完其他,最后才面无表情点开查看。 【周末就别在家待着了,出来玩吧。】 【打打球再吃个饭,一起聚聚吧,大伙儿都在呢】 腰酸背痛,确实需要放松。还没回复,姜子姜的消息发了过来,【屏风完成了,有时间可以来拿】 廖释青抿一口咖啡,终于露出笑容:【今天下午可以吗】 【可以,我正好在店里】 于是不假思索地在微信里回绝江易:【不了,有重要事要忙】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姜记就记门前多了两个门神,门神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从廖释青进门时两人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他。 两个小门神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像防坏人。 自己又没有过多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平时不是板着一张脸就是故作不耐。亲戚家的小孩也不待见他,上学时候给亲戚家孩子补课,哪次不把他们骂哭都是不正常的。 正在廖释青苦恼着要不要和他们打招呼时。 “来了。”姜子姜及时从库房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用来装屏风的礼盒。 礼盒用锦缎包裹,蓝色龙纹,内部是明黄色的绣花锦缎。 廖释青应声顺便把手从运动休闲裤兜里释放出来。今天的他穿着休闲,烟灰色衬衫内搭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对比之前看起来更温和一些。 “屏风在那儿。”姜子姜指了指最里侧位置。 还是还张角落里的老旧桌子。 屏风的一面是用比荷叶偏浅一点的绿色做为底色,乌金色枝干从角落伸展,枝条上有象牙白色的鲜花点缀,屏风底部花团锦簇。 内容简单鲜明。 屏风正面的丹顶鹤头顶用红羽渲染,身披纯白战袍。脖颈及翎毛用黑色点染,仰头望天正欲展翅高飞。乌木上仍有仙鹤站立,单腿独立保持傲然挺立的姿势。 树木拐角用金色描边,落叶如荧光纷飞,又如星星般坠落。天际还有白云飘飘,底色为螺甸紫。 草图上的画面跃然纸上,展现在屏风里别有一番韵味。 廖释青站在原地长久未说话。 姜子姜抱着礼盒的胳膊不自觉收紧,歪头问他,“还行吗?”嘴上和姜父夸口是一回事,可是这次,饶是她技艺不错也多少有点没底。 廖释青垂眸,面对着把担心全写在脸上的姜子姜忍俊不禁,嘴巴极力抿着强忍着笑意。 姜子姜不解,仰头与他对视。“嗯?”再次询问。 姜子姜的皮肤很白,近看更是没有任何什么瑕疵。圆圆的眼睛干净无辜看得他心口发紧,廖释青心如擂鼓,脸上似是有火灼烧,双眸都被熔化出了几分羞怯。 在被发现异常之前,他急速转身,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桌上的屏风,屏风触感冰凉。避免再次被追问轻咳一声,匆匆回答:“很好看。” 第4章 第 4 章 九月底的风很舒服,到处都飘荡着果香四溢的味道,清风徐徐万里无云。 今天店里难得凑齐人,姜梁把兴趣爱好带到店里,用原本尘封在仓库里的几个礼盒搭建一个小桌子,和老房在店门口附近下象棋。 身侧的富光牌经典白色透明水杯里泡着的明前龙井,绿茶在水上悠悠漂浮。杯盖打开,里面冒着腾腾的热气。 脚边是已经吃掉的对方的棋子,七零八落地丢在地上。 比赛焦灼,姜梁和老房二人轮流进行面部扭曲戏剧表演。 “嘶” “唉” 还是配音版的。 姜子姜无心欣赏。 柜台前的电脑主机嗡嗡作响,她的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都快钻进电脑里了。 屏幕上的EXCEL表格,显示的是整个九月份的营业额,这个月的利润创今年新低。 姜子姜右手握住鼠标,食指轻轻划动鼠标滑钮。滑钮滚动一圈,每看到一天的流水和实际利润,叹一口气。 如此重复数次。 姜梁终于舍得从棋局中脱离出来,无可奈何,“闺女,别叹气了,我都担心你一会二氧化碳中毒。” 姜子姜胳膊杵在柜台上,双手抱头,试图拒绝与其交谈。 姜梁自顾自地出声安慰,像个学识渊博的哲学家,指点江山,“你要考虑多种原因,这就像人的情绪,你得允许它在某个时间段处于低谷。”说罢拿起身旁的水杯,轻轻吹走杯边的茶叶沫子喝下一口茶水。 “哈!”茶水太烫,姜梁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而且你想想九月份才三十天!” 姜子姜终于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姜梁,半晌才开口,“您可真会安慰人啊。”咬紧后槽牙极力保持微笑,“这么好的安慰方法,您怎么不留到来年二月份呢?” 不知他老人家是真忘了还是假装不知道有平均营业额这个事。 姜梁放下水杯,双手撑在膝盖上轻叹一口气,“好了,明天就是国庆假期,新的一个月就要来了,节假日总会比平时的生意好一些。”仍旧一身惬意,以一副过来人姿态侃侃而谈,“不会开不下去的,只是短暂的,20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其实加上平时的固定合作,店里生意不会太差。即便抛去其他流水,纯利润也完全足够二人过安稳日子,养活整个店也绰绰有余。 但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目的不仅仅于此,她想要得更多。 姜梁的劝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反而他的每一句劝诫都直击姜子姜的心脏,再强大的心脏在姜梁的‘劝说’下也不堪一击。姜子姜脸色越来越沉,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花,九月底的天气凉爽,习习凉风也吹不散她身上的怒意。 倒是李静打了个冷战,搓了搓胳膊,小心翼翼地后退离远了她几步。 年龄压制,最终还是姜子姜屈服不想与他争辩,语气敷衍:“是是是,您见多识广是我孤陋寡闻。” 姜父得寸进尺:“所以呀,你得乐观,你这样可不是我们老姜家人性格。欸,老房落棋无悔呀。” 一句话博得众人关注。 老房悻悻收回手,只是挠挠脸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尴尬,反而轻松转移话题,“是呀姜姜,你得保持乐观。”手里拿着两个棋子不停把玩,发出嗒嗒声响,眉毛一扬,“曲线救国听说过没?” “老姜,隔壁店铺出租,咱们可以合伙租下来,考虑开个别的店。” 姜子姜打断两人的天马行空:“行了,您二位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别折腾了,还是老实待着吧。” 老房执着且乐观,“不是有那么句话?赚钱养梦想,兴许咱们副业越干越大呢。” 姜梁还真认真思考了会,“我觉得可以,开个什么店?” “火锅!”一直没说话的李静举手提议。 老房下意识否定,“不行,咱们这条街上附近的火锅店有三家,竞争不过人家老字号,开就开个这条街没有的。” “那开什么?” “开点现在年轻人爱玩的呀!什么密室逃脱,剧本杀。” “你说的那些什么逃,什么杀我都没听说过呀。” “管他是什么,挣钱就行。” “这个也可以!” 姜子姜拧眉看着老几位,这几个人的话听得她的太阳穴直突突。手边的计算器不停叫嚣,“归零,归零”“加加加”“222”。食指,中指轮番上阵,打算借此盖过他们激情且无用的讨论。 场面越来越乱。 一个盲目自信的老姜, 一个盲目信任的老房, 一个盲目听从的李静。 姜子姜凝神闭气想极力保持冷静,她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 心想这二位哪里来的自信,两个人霍霍店铺不说,竟然开始盲目扩展自己的版图,企图把整条街变为游乐园。 俩个人越聊越嗨,眼看再不拦着整个市都被改造了。 激情谈话间,姜记就记已经被两位改成了抓娃娃卖盲盒的店铺。 姜子姜忍无可忍,捂住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抬手制止他们,漂亮的脸上难得出现扭曲的表情,“别人都感叹梦想养不活现实,您二位倒好,直接用现实撑死了梦想!” 闹剧过后,二人的白日梦终于清醒。老房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咂嚰着嘴,“饿了,也快到关门时间了,咱们去吃饭吧。” 提议甚得姜梁心意,他们心有灵犀不是第一次,“必须的,大家一起去,就当庆祝了。” “庆祝什么?”姜子姜险些没喊出声,稍不留意还真就跟不上二人节奏。 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异口同声道,“庆祝国庆的到来呀。”俩人动作神速,快速收拾棋盘。姜子姜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他们带到饭馆。 “说好了,今天我请客,我还叫了个朋友。” 姜子姜回家懒得做饭,姜梁也是自己一个人,老房爱好攒局,几个人隔三岔五就会聚在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在店里叫外卖,有时候定在附近饭馆,烧烤、火锅、家常菜几个人想到一出是一出。 四个人定了个包间,包间不大里面的窗户狭小,橘黄色灯光轻松布满包间角落。众人安排好位置,老房和姜梁坐在最里面两个座位,李静和姜子姜分坐两边。 “老房你说叫了个人,谁呀?”姜梁坐下便问。 “朋友,前段时间还在你们店买过内画。” 听到这话,姜子姜也抬头面露疑色,思索着是谁。 那边话音刚落,包间门就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侧身出现。 “说曹操曹操到。”老房起身迎接,“老姜,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廖释青。” 廖释青像是刚刚下班赶过来,穿着黑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衬衫前襟松开两粒纽扣,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布料下包裹着的紧实的肌肉清晰可见。视线扫到姜子姜的位置后,隽冷的五官在柔光下也温和了几分。 看到来人是他,姜子姜倒也没太惊讶,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怕姜梁不了解,在他耳边低语补充:“那个仙鹤屏风。” 姜梁恍然大悟,也起身欢迎,嘴里重复着他的名字:“释青,有缘呀。” 廖释青挑眉,眼神里略带疑色,伸手问好后,还没问出心中疑惑就被打断。 “人齐了,点菜吧。”姜子姜把菜单横到老姜和老房中间。 和众人打完招呼的廖释青就近坐在姜子姜旁边位置。 老房研究吃食有一套,大部分都是他掌控菜单。他也了解大多数人的口味,泱泱点了一桌子。 等菜期间,姜梁问,“小廖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南城的,不过我外婆家是这的。” 姜梁点点头开始和他聊起南方环境和经济发展,老房悄然无声加入。三人聊得起劲,一直到吃饭讨论声都不断。 姜子姜和李静大多主攻饭菜,偶尔应付几句。 廖释青垂眸把视线转向正机械性埋头吃饭的姜子姜。 “我敬你,你画的屏风家里长辈很喜欢,谢谢。”廖释青举起酒杯温声建议。 他现在的眼神柔和,说话温声细语,与姜子姜第一次见他的那种桀骜冷淡截然不同。 廖释青的手骨节修长,手背青筋凸显。姜子姜举起酒杯与他的相碰,笑着回答,“应该做的,老人喜欢就好。” “你国庆节有安排吗,我想知道上次在米线店的约定还算数吗?” 姜子姜抬头与之对视,暗影投下,两人影子挨得很近。灯光下,廖释青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浓密的睫毛更是让她不合时宜想起自己常用的那根弯钩画笔,就是不知道摸上去的质感会不会不同。 姜子姜大拇指按下中指老茧,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有的。” 廖释青抿了抿唇,又喝下一杯,“姜老师打算怎么给我讲解呢?” 姜子姜眨眨眼,也陷入思考,而后问他:“你去过当地博物馆吗?” “没有。” “那就去那,我记得那有个关于内画的展厅,不过国庆节应该人很多。” “没关系,人多反而热闹。” 两个人转过天来,还真就搭伴去了博物馆。期间聊天,会聊到内画历史和发展。 内画展厅中央陈列着一张木制八仙桌,桌上笔墨纸砚准备齐全。宣纸上留下了其他人的练字痕迹,桌子的另一边摆放了两个内画鼻烟壶供游客尝试作画。 “你要试一下吗?不是一直好奇怎么画的吗?” 廖释青早就跃跃欲试,点点头,“好。” 姜子姜从笔筒中随意拿出一支画笔,笔尖已经彻底干燥结了墨渣,她先在笔洗里将画笔润湿,原本清澈的笔洗里留下一道墨痕,墨痕漫开如一副肆意挥洒的丹青水墨画。 用吸水纸吸走一部分水后,再将笔尖完全浸入砚台里的墨汁,最后在砚台边沿轻缓地刮掉多余的墨。 廖释青从姜子姜手中接过画笔,画笔细小,就像只拿一支没有笔杆的笔芯。初拿时不习惯,又因为手不稳,画笔钻入瓶口时,笔尖擦过瓶口留下黑色印记。 笔尖细软不容易着力,尝试了几次瓶身只留下一团黑。廖释青不想放弃,可是越尝试越失败,努力的结果只是一条不成形的曲线。 观察到廖释青耳边微红,姜子姜扬眉忍笑,等到听到他细微的叹气声才缓缓靠近。 “不能急于求成。” 廖释青的右手被虚虚握住,一股清新淡雅的橘子味道自身后传来,叮嘱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语气轻缓,“用手腕的。” 姜子姜的手很小却温暖有力,轻轻带动他的手在壶坯内呈现一道笔直的线,接着又是一个圆形。 清香一直在周围围绕,廖释青大脑停止了思考,待到他再次反应过来,鼻烟壶内一个清晰的‘青’字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记电流从廖释青的手掌穿过直达心脏,再是蔓延全身,麻酥酥的。如风吹过麦浪带过沁人的清甜,细风携着麦浪在耳边低语,“沙沙’作响。 廖释青手握成拳,咳嗽一声,将那只做为导体的手藏在身后,“时间还早,我看外边还有一些其他的景点,我还没来过,一起去逛逛吧。” “可能除了花花草草其余的就没什么了。附近还有个寺庙可以算姻缘,求事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那看看,距离这里不远,” 姜子姜担心廖释青对那些植物不感兴趣提议换地方。 廖释青却笑着摇摇头,“看看花花草草,呼吸新鲜空气挺好的,再者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去那些地方我才觉得无聊。”而后转头问姜子姜,“你呢?” 姜子姜愣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无奈笑了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可廖释青看她的眼神却是在对这个答案提出质疑,姜子姜一时来了想争辩的意味:“我这是对未知事物心存敬畏。” 金秋时节即便天气降温,中午时分艳阳高照,阳光烘在后背上暖洋洋的。 恰逢国庆佳节,为展示对外来游客的热情欢迎,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看到张贴显眼的欢迎标语,“缘分让你我齐聚在衍城。”“相聚便是缘。”等等。明明是一座文化古城偏偏欢迎标语内容直白让人汗颜。和“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每个标语大差不差少不了一个“缘”字。 姜子姜嘴里嘟囔着:“为什么这么多标语都离不了缘这个字?” 廖释青看着五花八门的红色条幅,又记起了昨天的疑虑,“对了,提到缘,昨天吃饭,叔叔见到我说有缘是什么意思?” 心想还是没躲过,姜子姜神情不太自然,先是反问他,“你的名字谁取的?有什么来历吗?” “我爷爷,只知道是根据王安石的一首诗。” “那你知道有种颜色叫帝释青吗?就是你名字的两个字,属于蓝色系。” 廖释青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深色眼眸里带着疑惑:“颜色?我还真不知道,所以?” 姜子姜瞬间立正站好像个乖学生,晶亮清澈的眼睛让人无法忽视,“重新介绍一下,姜子姜。”稍加停顿自己先不好意思笑起来,“子姜,粉色系。” 身前的粉红色月季花开得正盛,鲜花搭在枝头不经意散发一阵阵浓郁香气。不自知的绮丽引得不少人驻足欣赏,无一例外。 这其中必然包括廖释青。 甬路上熙熙攘攘,砰砰的心跳声藏在人群中,所幸无人知晓,又遗憾无人分享。一阵风刮过,吹动远处的红色横幅。 更无人知晓的,是j廖释青在阵阵芬芳中竭力压抑着躁动的情绪。 第5章 第 5 章 宿醉带来的后遗症显著,脑袋昏沉,还有浑身肌肉酸痛,室内黑暗更是容易让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姜子姜一结束工作,封晓晓就赶着假期尾巴,把人约在酒馆。两个人最后喝得不省人事,才老实回家。 姜子姜从床的最里端一路顺畅滚到床边,被子的最后一角盖到肚脐勉强安慰自己睡姿尚好。 稍不留神,时间从窗帘底部溜到房里,扰乱一丝安宁,温暖明亮的阳光铺在地板上暴露真正的时刻。 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头脑昏涨,姜子姜右手搭在额头,平躺在床上。天花板旋转跳跃不停歇,最终决定再次睡个回笼觉休养生息。 桌上的手机是点燃黑暗第二道工序,反复闪烁数次,实在没办法忽视。姜子姜不得不回归理智,唤回片刻清醒。 “喂,姜姜姐你醒了吗?”仍旧是李静满含小心翼翼地试探。 姜子姜拧眉,试图张了张嘴,嗓子嘶哑说不出话,咳嗽一声,勉强可以出声,“怎么了。” 李静有一刻惊讶,“姜姜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姜子姜扯着嗓子继续说道。 李静那头压低声音像是在避开谁,“廖老板从店里刚开门就来了,等你好久了。”心里却暗自腹俳,自己今天因为跑到隔壁街吃早餐确实来晚了些。来的时候廖释青已经等在了门口,一瞬间还怀疑是不是姜子姜给她安排了个监工。 姜子姜没有回忆起任何有关信息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打开微信才看到消息, L:【在店里吗】 【我现在在你的店里】 【有内画找你定做】 时间大概在今天早上八点左右。 头疼仍旧没放过她,姜子姜重新躺回去,被子盖过头声音闷闷的,“我来跟他说吧。” 第一时间在微信和廖释青交代清楚大致原因,并告知自己马上到,这才慢吞吞起床。长时间不运动都快退化的四肢昨天被突然高频率使用,今天没有罢工已经谢天谢地了。 窗帘拉开,阳光彻底打在身上。姜子姜眯了眯眼,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喝,嗓子才舒爽一些。 正如姜子姜所说,她来得很快,来时手里还提溜个半路买的杂粮煎饼。 国庆节刚过这个时候的天气最是舒服,没有了恼人的燥热,更不存在颤栗的寒冷,和风吹过连带着吹散了她脑中的瞌睡。 廖释青正坐在满是杂乱的桌子前,跻身桌子一角,安安静静地低头翻看那本“取名秘籍”,里面的每一页都详尽介绍了同一颜色的不同差别,并配有颜色标识,每一个颜色都有非常好听的名字。 有了前几次往来,两人也算熟悉,姜子姜从别处搬来凳子坐在他的对面,刚坐下就开始啃手上的煎饼,嘴上还不忘问,“前几天你怎么没说内画的事?” 明明前几天刚刚见过面,当时却对定制内画的事只字未提。 廖释青眼神闪烁,“忘了。”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正好过来和你讨论一下合作的事宜。” 合作是在两个人游完博物馆后,廖释青主动提的,姜子姜觉得可行,便也答应了。 “下次来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时候回复微信消息不及时。” 廖释青放下书,眼睛盯着她:“最近很忙吗?” 姜子姜对自己昨夜的宿醉绝口不提,嘴里吃着煎饼含糊不清:“还行。”她的嗓子仍旧沙哑,廖释青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姜子姜灌了几口水,又大口吃下煎饼,回归工作状态,“你这次想要什么?还是屏风吗?” 廖释青看着两腮填得满满当当的姜子姜,忍俊不禁,“我真的不急,你吃完再说。”说罢晃了晃手中画册,“你这的书还挺有意思的。” 即便如此,姜子姜还是三下五除二把煎饼解决完毕,喝下廖释青递过来的水,最后嘿嘿一笑,“抱歉,太饿了。” 廖释青不动声色地又给她倒了一杯,随口问道:“昨天晚上没吃饱?” “没有,跟朋友聚会去了,没吃什么主食。” 昨天封晓晓点的全是瓜果、小零食之类的。嚷嚷着一会转场吃夜宵,结果还没转场两人就先倒下了,然后就是各回各家。即便当时吃饱了,经过昨天的折腾也早就消耗殆尽了。 言归正传,姜子姜问道:“你这次是送人还是?” 廖释青抿唇微笑,“自己收藏。” “屏风吗?” “屏风是不是都得花费挺长时间?” “只能说不是特别短。” “鼻烟壶吧。” 姜子姜点点头,“这次内容还是要设计定制的吗?” “不用。”廖释青像是不经意提起,“我记得老房说你动物画得最好。” 姜子姜到底谦虚了下,“只能说确实擅长动物一些,你想要动物的?很多人会选择自己的生肖。” 廖释青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姜子姜,光照洒进店里,额角的碎发被镀上了金黄色,正歪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小猫。”廖释青脱口而出。 “嗯?” 廖释青低下头假装继续翻看画册,轻描淡写道,“画猫吧。” 姜子姜把要求记下,顺便问了句,“你喜欢猫?”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姜子姜抬头,温暖平和的笑容仍旧挂在他的脸上,廖释青否认,“不知道。” 姜子姜心存疑虑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廖释青不清楚他对于猫的感觉,但是对于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情绪他很确定。 之后的一段时间,和姜子姜的合作工作有序进行,会议交流,打算分为几个板块实行。两人为此有过几次交流,期间小猫鼻烟壶也很快完成。 周末,他再次来到店里,有些失神地望着她。 老木桌子今天被两个小徒弟抢占,两个小徒弟坐得板正。二人中间摆着一本画册,一人持一个鼻烟壶正在专心致志地学习勾勒动物的简单轮廓。 记忆里很少见姜子姜披散长发,上次见还是在烤鱼店的偶遇。如今柔顺的长发同样被她利落盘起,露出脖颈,墨绿色鲨鱼夹与墨色长发交相辉映,戴着的白色珍珠耳钉如秋日中的一抹亮色。 姜子姜穿着一件藏蓝色针织开衫,倒背着手站在两人身后,神色严肃,时不时纠正两个小徒弟的握笔问题和技术问题。 注意到廖释青的到来,姜子姜放下手中戒尺,神情转换,“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余光瞄到两个小朋友身体陡然放松、挤眉弄眼、交头接耳。廖释青忍笑,想不到在他们眼中,姜子姜倒是个可怕的存在。 “一部分吧,顺便想再做个屏风,放在办公室招财用。” 姜子姜笑,“招财请个财神爷更管用。” 廖释青面不改色,“来个不同凡响的。” “行吧。”她搞不懂生意人的头脑,“内容?” “老房说过你擅长画虎,就老虎吧。”又说道:“这个屏风我不急,慢、慢、画。” 用老虎招财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最近确实堆积了一些活儿,虽然大部分分配给店里其他工人,有几个点名要求姜子姜画的还未动工,确实没办法太快完成便也答应了下来。 自然也没留意廖释青语气里的轻重缓急,着重停顿。 十月底的气温已经转凉,软绵的风里藏着一丝寒意。 聊完,廖释青没着急走,他像是一尊僵硬的雕像,姿势僵直,肉身虽然固定在藤椅上,心神早不知去了哪儿。他扭着头,眼睛瞟着姜子姜和两个小朋友。 电话铃声乍然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喂,您好。”然而下一秒,姜子姜的神色突变,猛地直起身。廖释青下意识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守在她的身后,靠近时能隐约听见一些话,姜梁,医院等等。 而后的几分钟,姜子姜都在认真听电话那头的人表述,直到向那边道了句,“谢谢。”才挂掉电话。 “怎么了?是叔叔怎么了吗?”廖释青立马出声安慰,“姜子姜别慌。” 李静也小跑过来过来关心,“姜姜姐,怎么了?” 这会她蹙着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担心的表情里隐约带着一分嫌弃,“没事,老姜头下棋闪了腰。” “啊,下棋怎么会闪腰?” “起冲突了吗?”廖释青猜测。 姜子姜又表现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再三才解释:“是别人悔棋,他是劝架时伤到的。”担心是真,但是电话里的人告知她这个理由时,还是有一阵无语。 “啊?”李静瞠目结舌。 廖释青:“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送你。” “人民医院,麻烦你了。”现下那边的具体情况她还不清楚,只想选择最快的方法去医院确认姜父有无大碍,便也没再推脱。 姜子姜交代让李静关门后把两个孩子安全送回家,之后就跟着廖释青直奔医院。 最近早晚温差大,流感人群急剧增多。 姜子姜拧眉从人群中穿过,目不直视,直奔目标病房。心里又记挂着姜父,脸色一直不太好。 即便在店里提及,最后面带嫌弃,一路上还是可以看出她很关心姜父。来时路上慌乱,鲨鱼夹堪堪夹住的长发,此时已经松散下来几缕细丝。 廖释青紧跟几步出声宽慰,不假思索地将细发收于耳后,手指触碰到她耳边的微凉,“叔叔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还没走进病房姜子姜就被一群人堵在门口。 然而这会的姜子姜全身心都在病房里的老姜身上,无瑕应付。最终还是廖释青稳住众人,把她先放进病房。 蓝白条纹的病服与病床床单融为一体,姜梁正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看戏,身边就缺可乐瓜子花生米,完全没有病人该有的样子,见到姜子姜就像接待客人一般热情招呼她。 “来了。”语气竟然还带着点雀跃。 姜子姜走近几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姜梁,确认除胳膊几处擦伤外没有其余外伤才放下心来。 接着便又恢复往常和姜梁交流的模样,站定在他面前,双手叉腰:“行呀您,劝架都能把自己劝进医院,我看您躺在这还挺自在。” 姜梁还未回话,眼看廖释青也疾步赶到病床前,便先和他点头示意,又满含小心地去窥视姜子姜。 这会姜子姜正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但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压迫感不容忽视。 姜梁下意识抿了抿干唇,知道这次是真的惹她生气,让她担心了。 这事问题出在他,又面对廖释青这个外人,姜父嘿嘿一笑没有反驳也难得没有转移话题,乖巧听话的样子倒像是成了个受虐待的孤寡老人。 姜子姜无奈,没办法和病人计较,“您躺着吧,我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保不齐年纪大了会出现其他问题,之后就出了病房。 姜梁和廖释青二人看着她离去身影,又对视了一眼,廖释青主动替姜子姜说话,“其实姜子姜很关心您。” 姜梁:“我知道,她就是这脾气,外冷内热。”然后不好意思笑笑,两只手互相揉搓,“见笑了,单纯脚底一滑没站稳,还麻烦你过来了。” “我当时正好在店里,帮忙是应该的。”看了看姜梁外在没什么大碍,“用不用给您安排全身检查,这种事还是大意不得。” 姜梁摆摆手,“不用,该做的都做了,我也大致了解自己的身体。” 姜子姜再回来时,就见姜梁和廖释青正闲聊聊得起劲。 姜子姜手里拿着报告单都不忍打断,“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在家躺着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最后嘱托,面色严肃指着姜梁,严厉警告道,“哪也不准去!” 这下轮到姜梁变了脸色,面色沉重,“那我还怎么下棋?” “怎么下?还想怎么下!梦里下呗。”姜子姜回怼,这个时候倒是还不忘自己下棋的事。 “不行,那我多无聊。” “怎么不无聊,非得吵起来,打起来才不无聊?”看到姜梁终于被怼得蔫下来,姜子姜没好气道:“回家。” 照例还是廖释青帮忙送二人回了家,又因为有其他事情不得不提前离开,姜梁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嚷嚷着要亲自去送,最终还是被姜子姜的一记眼刀震慑老实下来。 “今天麻烦了你,屏风和工作恐怕要耽误了,我最近要在家照顾我爸。” 来回折腾天色已经很晚,晚上的天气相较于白天更清冷几分。夜色朦胧,细风裹着寒气使劲往人身上扑,姜子姜顺势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针织外套。 “应该做的,屏风的事我说过不急的,合作的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这边会先解决。”廖释青看着面前人的小身板,彷佛一阵风就能把她掀翻,温声道:“还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因为姜父一人在家还是会惹人担心,两人也没多聊,便匆匆告别。 “要不给您请个护工?”姜子姜还是不太放心,担心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好姜梁。 姜梁平躺在床上,薄被盖过腰,摆摆手,“不用,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医生都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看到姜子姜担忧的眼神,又有意让她放心:“是真没问题,你不都回来了。”姜梁一再强调自己身体强劲,试图打消姜子姜的念头。 姜梁的腰是轻微扭伤,医生交待除不能久坐久站之外,确实不影响日常生活。开了外敷膏药,又拿了内服药品叮嘱安静卧床休养一段时间,姜子姜便也把请护工的事情先搁置起来。 以形补形,吃什么补什么,姜子姜一向对此嗤之以鼻,但这次还是神使鬼差地在超市买了大棒骨。 早早备好晚饭,只剩锅里煲着的大骨汤,棒骨炖煮所需时间较长,自己则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等待。 下午进行了屋内大扫除,为给室内通风客厅里窗户大开。夜间风起,此时一阵强风闯进来,在屋内肆意妄为。 书房的门早就坏了,姜梁活得糙,懒得修。锁舌露在外面与门框发生剧烈撞击,发出哐哐的声响。 姜子姜起身准备去把书房门关好,眼睛透过门缝瞟到书房里面的环境。现在已过晚上七点,屋内黑漆漆的,内有颜料味道在隐隐飘散,她则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抬起脚步进到书房。 灯光打开,入目的是一个大型书架,每一本姜子姜都曾反复翻阅、学习。 桌上的内画鼻烟壶画到一半,金丝边老花眼镜被放在左手边。 桌侧的台灯散发着羸弱的光,这是姜子姜初中时送给姜梁的生日礼物。台灯老旧坏了修,修了坏。饱经沧桑,历经磨难后已经不能调节亮度。 桌上右侧的A4纸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的名单上记录了好多人的联系方式,其中有几个名字她都相熟,都是内画圈比较有名的人士。有的名字后面画着×,有的画着圈。名单下有写写画画的记录,并且有个别字边缘带着极浅的被蹭花的痕迹。 窗外的一处灯光在黑暗之中挣扎,姜子姜像是着了魔一般死死盯着那处,生怕那处光源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可即便再怎么努力,最终光亮还是被碾成细碎的光。 姜子姜微低着头,背弯成弓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两手掌心按着双眼,试图缓解眼睛酸涩,反应过来发现手心早已湿润。如惊醒一般,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碎星汇聚成河。原来灯光一直都在,光亮也从未改变。 书房里寂静无声,钟表悬挂在墙上,指针抵达一步发出“滴答”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姜子姜把名单放到抽屉,起身离开时顺手关好书房的门。 或含蓄内敛,或突显直白。 其实每个人都在为姜记就记的生存努力,只不过方式不同,表达不同。就像对身边人的关心,即便再心疼的话到了嘴边也都会变成嫌弃的唠叨。说这话的人知道,听这话的人了解,这也可能是二人最舒服最默契的沟通方式。 思索间,姜子姜已经推开了姜梁卧室的门。卧室里的姜梁正仰躺在双人床上,脑后垫了两个枕头。 右手拿着手机,与眼睛隔了很远的距离,左手在手机屏幕上悬空停顿良久。眼睛微眯着,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加深,姜子姜脑中浮现出放在书房的那副金丝边老花眼镜。 不知何时,姜梁的鬓边已经染上斑白,印象里身强力壮的他也慢慢地起身没有那么利索。肩膀似压了千斤担,脊梁也略显佝偻。 仿佛被姜梁抗在肩膀上的事还在昨天,左耳代表车辆左转,右耳右转,轻拍当时发际线还没后移的脑门表示急停。 当时的欢笑声还在耳边飘荡。 姜子姜抿了抿唇,右手手指细细摩挲。平时的她能言善辩,到了温情时刻却是不善言辞,正要鼓足勇气张了张嘴。 “嗒、嗒、嗒”“将军!” 声音是从姜梁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咳。”姜梁遗憾叹气,抬眼又看到站在门前的姜子姜,抱怨道:“大闺女,骨头汤行不行了,我都饿了。” 隔着细弱模糊的灯光看到姜子姜脸色红润,眼睛亮晶晶的。姜梁心神一动,手机都撇在一边,语气急切猜测道,“你是不是...” 姜子姜视线躲避,自知躲不过正要点头。 姜梁大喊:“闺女,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喝骨头汤了!” 姜梁底气十足,一嗓子从卧室响彻客厅,声音在几个房间回荡几圈,到最终落地都没有得到回复。 姜子姜轻扯下嘴角,脸颊不自觉僵动一下,这会脑海里那些温情画面荡然无存。到嘴边的话硬是转了几转,最后冷笑一声:“饿着吧,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说完转身回了客厅。 第6章 第 6 章 这些日子,姜子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照顾姜父,工作大多搁置。店里有李静,老房也偶尔过去照料,也还算放心。 自己每天除了照顾姜父的三餐起居,也会偶尔起个大早去隔壁街逛早市。 姜子姜今天在早市买下近几日的蔬菜吃食,又带了些自己和姜父爱吃的水果小吃。东西买了一堆,最后双手不堪其重,每个手指被塑料袋子勒出红印子。才艰难挤出人群,返程回家。 还没进门,屋里闹闹烘烘的声音先传出来,姜子姜挑了挑眉,心下便有了几分判断。客厅里,姜父选择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靠坐在沙发上,嘴上挂着笑,廖释青和老房分坐沙发两侧。 “姜姜回来了,东西买够了吗,我们可都在这儿吃。”老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 “够。”姜子姜笑着回应,倒也没吃惊他们的到来。 从姜子姜进门开始,廖释青就一直盯着她,先是主动上前帮忙接过大包小包,又一起提到厨房,进到厨房又主动交代,“老房说来看看叔叔,我就跟着一起来了。顺便有合作的事想约你周四在我公司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好,周四我正好没事。”姜父状态越来越好,自己也不用时刻守着他。 商量完毕,两人一起回到客厅加入几人的谈话。转眼就到了饭点,看着其余几人跟着起身,被姜子姜制止,“来者是客,你们坐。” 廖释青卷起衬衣袖子说道,“没有让女孩子自己做饭我们闲等着的道理。” 老房也嚷嚷着挤进厨房:“对,一起做,快让我露一手。” 老房成了主要掌厨者,于是众人帮忙,拾捯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几人围坐餐桌,有说有笑。 吃饭期间,姜父不住地往姜子姜碗里夹可乐鸡翅。 起初姜子姜认为难得他会表达对女儿的关爱之情,可看到大半鸡翅都在自己碗里越发觉得不对,她是爱吃可乐鸡翅,但也不能这样吃。 眼看又一筷子鸡翅就要落在她的碗里,姜子姜出手虚虚盖住碗,事出反常必有妖。“干嘛,借花献佛?” 姜父讪讪收回筷子,谄媚讨好道:“周四下午有空吗?” 就知道有求于她,姜子姜没好气道,“怎么了,有事?” “帮我接下孩子。” “?” 姜父解释,“去学校接你那两个小徒弟。” 姜子姜拿筷子夹花生沾的动作停顿,抬头问姜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去接?” 姜父有求于人:“孩子父母要去外地看病,没时间带孩子。我早就大包大揽地给接了下来,本来计划这周四开始把孩子接到我这住两天,结果这不是腰闪了吗?” 虽然姜父身体没什么大情况,但是出门动身还成问题。不得已,只能把事拜托给姜子姜,俩个小朋友是她的徒弟也理应关心照顾。 老房也是见过那两个小徒弟的,模样乖巧可爱。 姜父感慨,“你不知道你徒弟的父母是谁?” “我教的是他俩又不是他们爸妈,孩子不是您带来的吗?”姜子姜纳闷为什么要对人家父母感兴趣,只知道孩子是姜父领来的,人靠谱便也不花心思过问其他。 姜父提醒:“俩孩子的父亲是穆程。” 姜子姜把名字在脑袋里过了几圈,最后才喃喃道:“是他?” 廖释青禁不住疑惑,问姜子姜,“你认识?” 姜子姜先是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听说过。”稍后补充,“他的人物画得很好,我因为不太擅长所以才会留意到他。” 姜父又开口慢慢解释,“穆程本来是很有天赋的一个人,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气。”说完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是事与愿违。” 几年前,穆程突发意外出了车祸,从此家境急转直下。当时两个孩子年龄还小,家里又没有其他亲戚照料,大多事情都担在孩子母亲身上。 同圈人听闻此事,一阵唏嘘,纷纷自发捐款。姜父和姜子姜也曾捐助过,只是后来工作繁忙,也再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姜子姜问姜父:“您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我怎么不知道?”在她的印象中他们和穆程没有任何交集。 姜父:“我那天遇见一个好多年没见的内画圈的朋友,我看他提着好多营养品,以为是去拜访家里亲戚,聊起来才知道是去看他。” 姜梁便跟着前去,一来二往,跟穆程关系不错。 聊天时,知道两个孩子对内画感兴趣,加之穆程本人也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多接触内画,只可惜自己现在没办法教他们。 这才有姜子姜教徒弟这件事。 老房又问起:“他现在还能画吗?” 姜父摇摇头,叹息道:“主要是还有什么并发症,我没太细过问。” 这几年穆程夫妻俩一直在外奔波看病,这次听说有个专家或许可以治疗,他们说什么也要去碰碰运气。专家号难挂偏又遇上没人照顾两个孩子,陷入两难。得知此事的姜父自然支持,这才让孩子们到他这。 那年姜子姜刚刚大学毕业,也是最初全权接手姜记就记的时候,所有东西一股脑摊到她这,无瑕顾及其他。穆程她是知道的,但俩人并不认识,自己曾在别人店铺见到过他的作品。他的人物刻画细腻、说起来真的可惜。 世事无常,姜父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场面冷了下来,饭局安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姜子姜开口缓和气氛,“这事交给我,继续吃饭吧。” * 周四,廖释青办公室内。 姜子姜和廖释青两人对坐办公桌两边,商讨会议的内容。 张助理先详细解说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店铺注册流程所需材料等等。虽然这些都可以网上操作,但还是事无巨细地交待给她。 张助理离开后廖释青又开始提出自己的看法,“首先我建议店铺先上一些小东西,小型鼻烟壶吊坠之类的,对了还有笔筒、化妆盒等一些比较有实用性的特色工艺品。” 廖释青提前给姜子姜打预防针,“当然,店铺刚开始肯定没有那么顺利。你放宽心,可以先让李静或者姜叔叔充当客服,等到生意步入正轨再决定是否要扩展招人。” 姜子姜也正有此意,“好,谢谢。” 一桩桩,一件件,廖释青交代得事无巨细,像是安排自己家事情一样。姜子姜踌躇片刻:“廖释青,问你一个问题。” 廖释青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出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姜子姜坐在他面前,双手老实摆在桌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这个行业很小众,内画工艺品也不是必需品,所以可能没那么值得你们公司付出这么多。”说这话却像个谆谆教导的老教师。 廖释青重新审视她,看她说话苦口婆心,微微叹气道,“姜子姜,你确定要在我们还没有签合同的时候说这些?” “帮你规避风险,也图个心安。”她多少了解内画市场,廖释青为她注册店铺打折扣,最主要的是,还给她免费开设板块进行宣传,这跟在这挂个免费招牌没什么区别。 廖释青也双手放在桌上,上半身缓缓靠近,与此同时,浓烈的压迫感也在逼近她,“我不会做卖力不讨好的生意,我和你一样,看好它的前景,而且我有专门团队进行商业价值评估,再者说入驻店铺我也不亏。” “我个人喜欢,板块介绍什么的不止是为了店铺还是为了扩展市场,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被姜子姜打动是真,看好商机也是真。 两人开诚布公地谈话让姜子姜没有任何顾虑,整个人放松下来。 谈论结束,姜子姜拿出手机看时间下午四点一刻,便准备起身告别,余光看见廖释青也跟着起身,捞起外套准备出门的样子。 廖释青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门前,回头看到姜子姜还愣在原地,于是招手示意她跟上。 姜子姜一头雾水,纳闷问道:“干什么?” 听到姜子姜的问话他穿衣服动作有所停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廖释青把手揣进衣服兜里,松松垮垮地靠在门边,很局促地笑了声,“接孩子去呀。” 第7章 第 7 章 话音刚落,姜子姜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廖释青无所畏惧,眼角微微上挑,恹恹地倚靠在门边让她欣赏。办公室内落针可闻,间隙,偶尔能听到办公室外工作人员接电话交流工作的细微声音。 瞧着他这意思是要跟着一起去接那两个小徒弟,姜子姜压下心中异样,谨慎暗示:“你是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呀?” 廖释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老板,闲暇时间我在哪,我还是可以说了算的,这点儿小姜老板也应该感同身受吧。” 眼看就要到下班时间,今日工作轻松,他的工作也早在姜子姜来之前完成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自己做老板,时间安排上略微自由一点就是比较显然的一个特点。但是真要较真说下来,他俩压根不一样啊。姜子姜不在店里有李静,姜父撑着。可是公司没了廖释青正常运转可能都成问题。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却有着深深的莫名的怨气。 既然他无所谓,自己也多余说什么,两人便一同前去。 虽然现在还没到晚高峰,但这个时间点车子距离学校越近,道路越来越拥堵。车辆行动缓慢。 两个小徒弟的学校在位于桃李街的九中。附近小区偏多,商业区就在附近,虽不相邻但距离不远。为防堵在半路上,两人机智地把车停在附近超市的停车场。 还没走到学校,远远望去许多学生家长已经把学校门口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像个永远拨不到内心的卷心菜。二人艰难挤到前排,站在学校门口外甬路一侧稍高一些的台阶处等待。 眼下还没到放学时间,等待学生放学的家长众多。搭伴一起来的互相聊着自己孩子的课外班进程,相熟的凑在一起讨论最近孩子的表现、名次。虽然面上说着不满的话,嘴角的笑意却暴露无遗。 姜子姜和廖释青站在其中有些尴尬,两人相顾无言,非常突兀,就像误入不适场合的乖学生。 姜子姜旁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阿姨从上到下打量他们,二人相貌俱佳郎才女貌,便有了搭讪的兴趣,问姜子姜:“你也是接孩子?” 姜子姜回答:“啊对,接孩子。” “孩子几年级?” “一年级。” 阿姨眼睛亮了几分,“我外孙子也是一年级,你孩子几班呀?” 姜子姜一愣,来前大意了,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关键姜父也没告诉她,只说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在门口等孩子就行。当时说的时候姜父手里正拿着手机玩游戏,极大可能是忘了通知她,心里暗自吐槽他不着调。 阿姨看到姜子姜眼神迷茫,回答支支吾吾。不自觉撇了撇嘴,连带着身后都还没说话的廖释青也没给好脸色,开口埋怨道:“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像你们这种家长我见得多了。” 又开始教导:“你们这些当家长的可真是的,一点也不在乎孩子。以为努力挣钱给孩子好的物质需要就可以了,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一律不在乎。” “现在倒好,连自己家孩子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姜子姜刚想出口反驳,解释自己今天只是帮忙接个孩子而已。 “对不起,阿姨我们知错了。”身后的廖释青突然出声。 廖释青忽视姜子姜惊讶的表情,右手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做一个维护动作,“我们平时工作太忙,孩子都是跟着姥爷,这不孩子的姥爷腰扭了,我和孩子她妈妈也第一次来。最近也在反思陪孩子时间太少了,决定从今以后,多带带孩子,多陪陪老人。” 廖释青嘴角含笑,眉目舒展,站在一旁认真听阿姨的谆谆教诲,无论面对阿姨怎样的刁钻问话,他都能应对自如。 看他认错的态度倒像个知错就改的家长,阿姨面色缓和聊了几句这才结束。 这些话术廖释青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两人动作一直保持没变,彼此挨得很近。怕不远处的阿姨听到,姜子姜踮脚在他耳边低语:“你这人怎么编故事一套一套的,又是腰扭了,又是姥爷接孩子还有真有假的。” 廖释青配合地弯下腰扭头看她,粲然一笑,笑达眉梢,只是与面对阿姨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如果说那会是认真听课的乖宝宝,那么这会就是常年坐在后排的坏学生,“我这是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二人谈话间放学铃声从校内传出,歌声悠扬。夹杂着清晰可闻的欢笑声,四周人群开始躁动。 校门被学校门卫从内打开,家长在外等待片刻。 紧接着就见到第一批学生齐齐向他们走来。学生们分为三排十列,队伍整整齐齐,学生们乖乖整整,旁边还有班主任带队。 姜子姜和其他家长一样翘首以盼,伸长脖子找寻自家孩子的身影。周围吵闹声热闹起来,有家长陆陆续续接到自己的孩子,开开心心回家。 第一个班级放学结束,所在班级班主任任务完成安心下班。姜子姜找寻未果,叹气收回视线。 第二批学生跟着出现,姜子姜重复动作,仍旧失望而归。无奈姜父的电话打不通,只能靠自己等待找寻。 第三批学生终于自远处走来,姜子姜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踩上窄小台阶,身体努力前倾探身找寻。 一个个小豆丁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留着相差不几的发型,实在难以分辨。姜子姜努力伸长脖子踮脚望过去,全神贯注地在那找两个小朋友。 “小心。” 稍不留意,姜子姜因为没站稳往前栽了过去。 还未惊呼出声,就被廖释青急速出手拦腰截住,将她半揽在怀里。姜子姜额头抵着他的前胸,即便隔着衣服外套,也结结实实感受到了他健壮的肌肉。一阵风吹来,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冷淡的清茶味道。 没人继续下一动作,姜子姜抬眸,视线划过廖释青凸出的滚动的喉结。秋风瑟瑟,烈风疯狂鼓动的声音在姜子姜耳边奏响,吹乱她耳边发丝,连带着思绪纷飞。 “谢谢。”姜子姜慌乱收回视线。 廖释青垂下眼与她对视,声音不似原来那般清朗:“嗯。” 眼神交汇之际,两道心跳声呼之欲出,此时同频跳动。 姜子姜慌忙中抓住他衣角的手心微微出汗,手握成拳从他身上缓慢离开。 察觉到姜子姜的动作,廖释青右手从她的腰际抽离,而后改抓胳膊,待她站稳才徐徐放开。 许是惊吓过度,亦或是其他。姜子姜心脏狂跳不止,脑袋里也一团乱麻,像个站桩一样茫然站在原地。 “三排四列,二排七列。” “嗯?”姜子姜还未稳定心神就听到身边人密令般的提示。 “你那两个学生位置。” “啊,谢谢。”按照他说的位置果然看到了两个小朋友,冲他们招了招手。姜子姜自诩自己眼神不错,这回倒是输给了他。 忽略刚刚,不走心地夸奖了句:“你眼神不错。” 偏偏廖释青非常不虚心地接了句:“谢谢。”眼睛撇过身旁的人,挑唇微笑,低声说,“我眼光更好。” 两个小朋友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手拉手径直向他们走来。 接到两个孩子,廖释青主动帮忙拿书包和小行李。毕竟要在姜子姜家住几天,孩子妈妈提前帮孩子准备好换洗衣物。 几人再次步行走到超市停车处,路上比来时更拥挤。两个小朋友乖乖坐在后车座,分别系好安全带,廖释青主动问好:“咱们见过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小胖:“我叫穆佳禾,他叫穆佳穗。” 穆佳穗一如既往冷漠,由穆佳禾全权代言。 姜子姜通过后视镜看他们,“你们今天的作业多吗?” 穆佳禾回答,“不多,大多在学校写完了。几篇语文习字,一些数学题,还留了手工作业,老师说留到下周一交。” 又怕两个孩子到家拘束,姜子姜又问:你们都爱吃什么,我明天去买,今天早市我去买了一些瓜果蔬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小胖:“都行,我都爱吃。” 姜子姜再次把视线转向穆佳穗,穆佳穗语气平平:“都行。” 小胖子的都行可以通过体型看出来,确实是个不挑食的孩子,圆乎乎肉嘟嘟的。又看了看身边略显瘦弱的小身板。 穆佳禾似是从她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为自己争辩,不服气道:“我是因为吸收好,我妈妈告诉我的” “哦?”姜子姜持怀疑态度,“那他呢?” “挑食,每次吃饭都不认真吃,怎么说都不管用。”穆佳禾告状道。 穆佳穗没有争辩反是看向了窗外。 姜子姜苦口婆心,开始了师傅般的唠叨,“那不行,挑食你就会营养不均衡,营养不均衡你就容易生病。” 没等到穆佳穗的回答反倒开车的廖释青搭腔:“我小时候也这样,吃什么都吃不多,我家里的饭都比较清淡。遇到不爱吃的,还会偷偷背着父母做些小动作。而且我家也没有零食,也不允许吃。” “那后来呢?” “后来习惯了,清淡的可以吃,咸辣的我也可以,反正都是为了填饱肚子。” 姜子姜还是回过头对小豆丁们严肃教导,“偏食不行,你们年纪还小,营养不均衡会长不高的。”姜子姜看了看身边正在认真开车的廖释青,身高腿长,嘴里嘟囔着:“就是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廖释青听言笑出了声,“我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又叹气感叹故作苦恼,“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 “收拾好了吗?别让人家等急啦。” “好了!”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 话说着,两个小豆丁一人背一个奶黄色小挎包,急匆匆从侧卧小跑出来。 姜子姜坐在沙发上打量二人装扮,保暖与美感兼备,还算满意。“好了!出发。”起身提起自己的挎包。 “出发!”小豆丁们欢呼。 姜父躺在卧室的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脚趾伴随着自己哼唱的戏曲进行有规则地律动。 卧室门大开,眼睛偷瞄着客厅里的三人,心里直犯嘀咕:前段时间还在嚷嚷着要请护工的姜子姜,转眼今天就要抛下他带领两个小徒弟要去嗨玩一番。心里难免不平衡,满脸不悦。“哼。” 姜子姜脚步停顿,像是刚刚发现家里还有一大龄留守儿童,于是转身扒着门框边安慰:“中午饭给您备好了,到点您自己热一下就好。玩完之后,我把孩子们送回家,晚饭前会回来的。” 姜父眼睛望着天花板,不打算分给姜子姜半分眼神,语气却是酸溜溜的:“怎么想起来去玩了?去就算了,还非挑我不方便的时候去。” “怎么?您想去?没听说您有这爱好呀?” “怎么说这也是我专业呀。”姜父的话语里带着深深闷气。 “下次,下次昂,下次我单独带您去玩!”姜子姜安抚姜父受伤的心灵。 这事还得从上周四说起,彼时路上拥堵,等待间隙,廖释青无意间问她:“周末有安排吗?” 姜子姜手上纠缠着安全带的卡扣,脑袋里回想自己的日程安排,最近除了在家照顾姜父大多事情都推掉了,于是回答:“应该没有,怎么了?” “梧桐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美术馆,我朋友上周去了环境不错,据说有几个国画大师作品在展。” 因为是首次开展,举办方邀请了很多著名国画大师作品,本次展览时间持续半个月,这是最后一周,机会难得。 最近姜子姜一心照顾姜父,消息难免闭塞。在听到廖释青报的几个大师名字后,内心蠢蠢欲动。 “还有内画展品。” 姜子姜眼睛又睁大了几分。 廖释青眼睛瞥着后车镜,咳嗽一声,看着两个小豆丁:“据说这次还有儿童展厅,动漫,科技屋飞机模型、机器人。” 廖释青像是一名专业的钓鱼老者,鱼钩上缀着鱼饵,将此投入河中。气定神闲,动作不紧不慢,语气不急不徐,每一个饵都正对鱼儿的胃口。 此时大鱼蠢蠢欲动,没经验的小鱼儿却是早就按耐不住。 “去!我想去!” “去!我想去!” 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看似对什么都兴趣不大、少年老成的鱼儿也跃跃欲试。 姜子姜回头看看两个手舞足蹈的小豆丁,终于松口:“行吧,那你们要在周六把所有作业都要完成,不然就不带你们去了,让你们陪着姜爷爷。” “姜叔叔那边,用不用我给他请个护工之类的。” “不用,我会给他提前安排好的。” 经过这几天观察,姜父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要不是姜子姜时刻盯着,说不准都要偷溜出去了。 “好。”廖释青嘴上应着,心里不禁对姜父感到愧疚。 “行了,您乖乖听话,到时候遇到好的作品我给您拍照片。”姜子姜一边检查有没有落下东西一边对姜父道:“有事给我打电话,其他的我都给您安排好了。” “走了,跟姜爷爷说再见。” “姜爷爷,再见!” 大门关闭,隔绝所有的欢声笑语。偌大的房间空寂无声,姜梁缓缓撑起身,步履缓慢走到厨房。 厨房蒸锅里的食物齐全。锅盖掀开,锅里的包子冒着热气,是姜子姜特意起早准备的。砂锅里的鱼汤汤鲜味浓,奶白色的汤底一看就知道熬制的时间不短。 姜梁嘴里骂了句死丫头,眼底的笑意和上扬的嘴角在此刻尽显。 急切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忘东西了?”姜父嘴里念叨着怎么不带钥匙然后打开门。 门外的老房少有的动作灵活顺着门缝溜进客厅,嘴里叨叨着:“外边太冷了。” 看到姜梁愣神,老房提起手里的小包,笑嘻嘻解释来意:“一个两个的都拜托我,来!下一盘。” * 美术馆是新开的,展厅较多,展示内容丰富。八个展厅各有各的特色。 两个小徒弟在儿童展厅玩得乐此不疲,姜子姜也收获颇丰,一时间沉迷其中。 途径内画展,姜子姜终于想起自己的师傅身份,借此机会像两个徒弟传授知识,继而聊到绘画搭配知识。 “你画得好是一方面,色彩搭配同等重要。” “人类都是感官动物。好看的东西,顺眼的事物自然更容易吸引人们的视线。” 听到这话,廖释青转头看向正在给自己学生专心致志上课的姜子姜,墨绿色针织吊带长裙与黑色线衣搭配,右手挂着的是已经脱掉的长款羽绒服。 廖释青眼含笑意,默默退到他们身后听课。上学时候觉得知识科普最是无聊,不如自己看书研究,这会却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说,懂得色彩搭配很重要。”姜子姜做最后总结。 穆佳禾唱反调,高举右手:“我知道哪两个色彩搭配是不合适的!” 姜子姜鼓励发言,伸出手示意:“哪两个颜色?” 穆佳禾:“红配绿,因为赛狗屁。” 一旁的穆佳穗不甘示弱默默补充:“红配黄,赛流氓。” “...”姜子姜气笑了,两手呼噜着两个小徒弟毛绒绒的头发,直到弄得乱糟糟才停止。 就连一旁的廖释青都笑出了声。 姜子姜回头看他,面露尴尬:“师门不幸,师门不幸。” 廖释青笑着安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红配绿赛狗屁,红配黄赛流氓,这种俏皮话广为传播,不知不觉这两个配色也在人们眼中成了最俗气最难看的搭配。 “谁教你们的?”她可没教过。 “学校里同学都这么说。” 廖释青替姜子姜说话,给孩子们科普:“在历史上,有很多大红大绿的配色,就比如古建筑,红砖绿瓦。你们不觉得很漂亮吗?” 姜子姜转身对他们道:“红色和绿色都是饱和度比较高的颜色,运用得当的话,就会达到焕然一新、惊艳的效果。”继而又举例:“唐代的《虢国夫人游春图》里的人物服饰就是红配绿,搭配雍容大方。” “还有红配黄,两者都是暖色系,放在一起搭配给人的视觉感很强烈,在绘画中也很常用。” 廖释青:“我倒觉得红色,黄色给我一种秋天的感觉,枯黄的落叶,似火的枫叶。有时候通过用色搭配可以看出画中季节。” 姜子姜继续接话:“不同配色运用好得话,都会产生不同效果,这也不失为向他人传播你想表达感情的一种方法。”又问两个小徒弟:“你们有没有喜欢的色彩搭配,大胆说都可以。” 两个小朋友一会看看姜子姜,一会又看看廖释青,埋下头陷入沉思。顷刻后,穆佳禾抢先道:“我觉得蓝色和红色更配,蓝天下的火烧云多好看。” 穆佳穗有不同意见,“我喜欢,蓝色配白色,蓝天白云。” 二人争执不下,最终寻求帮助,渴望获得他人肯定。 姜子姜无辜地看着他们,不想加入争辩。每个人对颜色都有不同见解,喜欢什么样的色彩搭配没有对与错,让他们发散思维没什么不好。 两人见姜子姜无动于衷,于是把求助眼神转向廖释青。 冬日里的天气寒冷,廖释青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羽绒服,深沉的黑色在灯光下像是沐浴着阳光。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廖释青反倒定定地看着姜子姜,目光灼灼,眼底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而后她听到他说,“我觉得蓝色和粉色最配。” 第8章 第 8 章 姜记就记同名网店终于正式上线,起初网店无人问津,生意惨淡,任凭他们怎么折腾访客流量就是不见增涨。 即便姜子姜早有预料但心里难免会有失落,那段时间的她像是着魔一般,时时刻刻盯着网店流量,每天抱着有关电商的书籍一坐就是一整天,做不下去其他事情。 廖释青像是有所预知,他的帮助犹如雪中送炭,不仅为提升网店提供自己的思路,又在与她聊天时不断宽慰,告知她这是正常现象,陪着她改善网店内容,优化信息。 有了他的几次宽慰和帮助,姜子姜倒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久久悬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以平常心对待,也不似先前那么焦虑。 比较幸运的是,廖释青公司的宣传终于起到了作用,店铺也渐渐引起了众人关注。 店铺有了很好的改善,从起初零零星星的网店咨询到网店流量陆陆续续增长,再到终于有人下单。虽然远远不及店里生意,但也算是个突破。恰逢中间赶上个小型购物节,也算是为店铺流量增添一把火,尚能抚慰姜子姜的心。 姜子姜抓住机遇,在店铺上架盲盒,盲盒里都是一些微型鼻烟壶、内画吊坠等等,花样多,内容丰富精致,吸引了不少顾客购买。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过着,转眼就到了冬至。姜子姜约了廖释青今天下午在店里见面,又在中午时候得知李静还没吃饭,就提前到店,顺带带些自己家里包的饺子。 来前飘着鹅毛般的雪花,这会离开家时地上已经堆起厚厚的一层。 雪早已停了,温煦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皑皑白雪之上,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行走的路人多了,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雪堆被踩成脏污的雪水,天气寒冷遇水成冰,地上便结了一层薄冰,姜子姜小心翼翼踩在上面。 被寒意浸染的冬风格外刺骨,吹到脸上如同刀割,寒冷的风吹来再困顿的脑袋都会清醒。姜子姜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围巾里。终于快到店里,再也抵抗不住寒冷,裹紧厚重的羽绒服小跑进去。 “姜姜姐!”李静一见到她原本苦闷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姜子姜嘴上应着,顺带递上装着饺子的保温饭盒。“给,饺子,” 李静兴高采烈地接过去,“谢谢姜姜姐。”接着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用手抓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待到再拿第二个时,被姜子姜无情拦手打断,“去洗手,给你准备了筷子。” “哦。”李静只得乖乖听话。 饺子吃到一半,李静又想到什么,饭都不吃了立马粘到姜子姜身边,眼睛瞟着对面开始告状:“刚才冯八万来了。” 姜子姜正在电脑前查看网店和实体店利润,听到这个名字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些嫌恶,皱着眉头问:“嗯,然后呢?”说完又拿起手头订单查看,凭记忆划掉已经完成的订单。 李静趴在柜台前,语气义愤填膺,愤愤道:“阴阳怪气呗,嘴上说着庆祝网店开业的话,语气表情里都是不屑。” 只见她轻咳一声,便开始模仿:“你们这个小姜老板可以呀,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想到小时候学习成绩不错,现在店里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又是实体店又是网店还让不让我们活。欸李静,跟叔说实话,你们赚不少吧,他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带上我们这群老家伙。”说完还故意抚了抚不存在的胡子。 冯八万原名冯烨,与姜父算是同时期开店。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干瘦,一米七的个子细长眼。得此外号是因为喜好留着八字胡子而得名,没事就习惯用手指捻自己的宝贝胡子。 姜记就记店铺所在位置在柳街,这条街是大多内画工艺品店铺的聚集地。 当地古玩城所在位置与柳街接壤,古玩城每逢周六日开市,瓷器碎片,古旧存书,古董书画。爱好人士往往聚集于此希望可以捡个漏,即便造假居多但并不妨碍门庭若市。 得益于古玩城生意红火,连带着与其挨着的柳街的工艺品店铺都生意兴隆。 冯八万的店在姜记就记对面,生意还算说的过去。 按理说附近内画工艺品店铺不少,大多认识,平时来往友好和谐。唯独这个冯八万,有事没事就喜欢到别人店里晃悠,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来恶心别人,引得周围人都不太喜欢他,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得不维持表面功夫。 姜子姜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说着:“他的话不用在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并给李静传授方法:“对付这种人就是晾着他,越给他脸越得寸进尺。” “他就是看不惯别人变好,还不知道提升自己的技艺。”说完赶紧催促李静,“赶紧吃,一会凉了。” 这个圈子不大,所以有什么事从来不用特意传播,稍有风吹草动都会闹得人尽皆知。其实还是有一些实体店也会在其他购物APP进行网店宣传,生意大多惨淡。理由不外乎那么几个,制作工艺高价格略高,市场不够开阔。 姜子姜印象里冯八万在别的购物APP里也有个网店。生意不算多好,由于店铺时间开得够久收入还算说得过去。 现如今冯八万知道姜记就记也开了网店,又听说生意正在平稳上升,立刻坐不住了。 “大侄女!” 雪天路滑,行车都要特别小心,汽车鸣笛声四起,并不妨碍冯八万声音突显。 李静和姜子姜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像门外望去,就看见冯八万已经越过马路,像个瘸了腿的蚂蚱七扭八歪地扭了过来。 可能是没有从李静这获得什么有用信息,扒着店门口看到姜子姜来到店里,决定再次出击。 二人又一同收回视线,姜子姜眨了眨眼示意李静:“注意隐蔽,前方敌人来袭。” 李静乖乖点头。 二人噤声。 “大侄女。”又是一声。 “冯叔。”姜子姜这次主动推开店门迎接。 “生意这么忙,想见你都见不到。”冯八万进门调侃。 “没有,冯叔您还不知道我,我这个人比较懒,能偷会懒就偷会懒,况且店里有李静我也放心。” 冯八万不信姜子姜的措辞,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上下打量姜子姜。 李静乖乖退到后边继续吃饭,耳边都是冯八万似有似无地试探,撇撇嘴,连饺子都不香了。 进可攻,退可守,姜子姜也不会轻易被他带到沟里,三言两句转换话题。 冯八万最后调侃,“不是我说,钱是赚不完的,再者说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们这群老家伙争什么。” “冯叔,开实体店和网店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他们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反倒是让你这个小丫头干红火了。”冯八万眯着眼,腮边的胡子抖动了两下,悄咪咪压下声音:“那些画工我可认识不少,大多说最近都在接你的活,根本没时间接我们的了。” 他这话多少带着些夸张成分,姜记就记实体店本身生意不错,前段时间姜父生病,姜子姜经过买家同意把大多活分给其他画工,这才有冯八万所说。 只不过姜子姜懒得和他解释。 看姜子姜没回话,又说道:“你呀就听你冯叔的,就该什么年龄干什么事。”冯八万睁着自己的绿豆眼睛觊觎着店里内画工艺品,“给我们点活路。” 姜子姜一直没正眼瞧他,脸上面无波澜:“那您说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冯八万只当她真的感兴趣:“你看我女儿,比你还小呢,谈恋爱结婚生个娃娃多好,人生就圆满了。” “你也是见过我那小外孙子的,多可爱。” “看见小胖娃娃,你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姜子姜皱眉。 冯八万单手靠在柜台,另一只手拿起柜台上的小砚台认真把玩,“激发你的母爱,散发母性的光辉。”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对错,但到他的嘴里就那么不对味。 眼下到这会了姜子姜也懒得陪他演戏,带上虚假敷衍的笑意,揉了揉耳朵:“您这话说的,看见一个小朋友,我就要激发母性光辉。那我要去趟幼儿园那还得了?我成什么了?再造女娲?再见面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出现在您面前了。” 冯八万被她的话一噎,看着姜子姜的笑脸也不好发作。支支吾吾没有话说,自然不好再待下去。 没人搭理他更不好厚脸皮待着,灰溜溜走了,临走时嘴上嘟嘟囔囔没说什么好话。 看着冯八万败兴而归的背影,李静暗爽:“姐,你不是说晾着他吗?“ 姜子姜手中的活自始至终没停过:“得寸进尺就得治治他,不然还真当自己是个长辈了,那么喜欢说教别人,满口胡话。” “就是。” 廖释青进门就看见两人有说有笑,也顾不上身上寒冷:“这么开心?我错过了什么?” 姜子姜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他。满身休闲装扮携着冬风而来。可能外面实在太冷,这会眉毛还在拧着。 “廖老板。”李静这会兴致冲冲,就把带着热乎气的故事打包给他。 姜子姜则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湿巾,仔细擦拭柜上的砚台。耳朵听着李静的添油加醋版的故事,暗忖李静都能说评书去了。 故事被她分成上下部分,这会还在下集预告,姜子姜就又去到库房。 廖释青表面听着李静的故事,实则都在注意姜子姜的动向。但当听到冯八万之后的言论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不悦。 沉吟片刻才说道:“只有什么年龄想做什么事,没有人规定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事。”又看到姜子姜从库房出来:“人生的圆满同样不是用结婚生子来衡量的,而是满足自己合法的**,实现自己应有的价值。” 话音刚落,廖释青就精准注意到姜子姜手里抱着的礼盒。二人遥遥相望,眼底都蕴含着笑意。 此时外面的天空被彻底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太阳划拨晴空露出明亮的日光。阳光破云而出,加速了雪的消融,暖意簇拥而上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舒爽不少。 “屏风虽然做好了,但还是耽误了些时间。”姜子姜说着把手中礼盒递过去,眼里盛着更浓的阳光,“送你个补偿的小礼物。” 廖释青微楞片刻,才伸手接过礼盒。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姜子姜。 姜子姜扬了扬下巴提醒,“打开看看。” 他此时的心像是在蜜罐里被浸泡过,又像个第一次接到礼物的孩童。抑制着内心的激动缓缓打开礼盒,礼盒里躺着一把红木酸枝折扇。 扇子打开,扇子的一面为青山绿水图,重岩叠嶂像翠玉。树木郁郁葱葱,用三绿色渲染。山头被酞青蓝提亮,灰绿色水面表层无波,内底却波涛汹涌。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看看反面。” 廖释青深吸一口气,照做,洒金扇面上有点点阳光飘落。折扇翻转,还未平静的心就又被浪潮翻腾。 折扇另一面为王安石的诗,《回桡》 柴荆散策静凉飙,隐几扁舟白下潮。 紫磨月轮升霭霭,帝青云幕卷廖廖。 数家鸡犬如相识,一坞山林特见招。 尚忆木瓜园最好,兴残中路且回桡。 字迹潇洒,形态散漫却下笔有神,铿锵有力。字迹与墙上挂着的字画重叠,只不过这次有了落款。 山黎,那本满是色卡的书他翻过多次,也必然记得,山黎,也是粉色。 * 办公室内,张助理看到自家老板的行为举动,说不上来的异样。 前段时间地暖刚刚接通,现在热气弥漫,环境格外舒适。 廖释青身穿棕色高领毛衣,毛衣紧紧包裹着肌肉,露出完美的线条。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拿着一把折扇,还不时扇扇风。轻扇几下又停下来,把目光转到扇面上,时不时露出惊悚的笑容。 地暖烧得热乎,倒也不至于用到扇扇子的地步。 张助理上前,最终忍耐不住,“用不用我让他们把地暖温度调低点。”不然老是拿着个扇子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廖释青正欲再次打开扇子的手一僵,大拇指不断抚摸扇柄,像是在抑制着什么,“不用。” 扇子他拿到手中已经三天了,拿到时表面镇定,回到车里看到手里的折扇爱不释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要不是季节不对都想拿着去公园逛一逛,现在只能在办公室独自欣赏。 又暗叹周围无人识货。 最终还是忍耐不住,打开扇面再次欣赏,抬头撞上张助理的恐惧的目光,廖释青轻咳一声问道:“你知道王安石的诗吗?” “啊?” 第9章 第 9 章 火锅店内的热气飘飞,刺激且霸道的香辣味占领整个环境。店内座无虚席,热闹依旧。 砌满红色辣椒的火锅底料让人垂涎三尺。桌上是大盘大盘的牛肚,羊肉片,肉类占据大部分区域,一看就知道是肉食动物之间的聚餐。 “啧啧啧。” “欸呦呦。” “嘿呀呀。” 封晓晓环顾四周做忧郁状摇头叹息。 “你还吃不吃了!”姜子姜放下筷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可是你邀请我来吃饭的,我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封晓晓嘴硬:“我又没说什么。” 姜子姜也不恼,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咧着嘴角坏笑,“羡慕你就找一个呀。” 火锅店里座无虚席,其中情侣居多。就连他们四周也被小情侣们包围,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不用刻意听就都钻到他们耳朵里。周围都是粉红泡泡,泡泡裹着糖浆,甜蜜四溢,仿若身处其中也能被甜蜜感染。 封晓晓用筷子无情戳破甜蜜泡泡。报复性地大口往嘴里送涮羊肉,说话含糊不清:“我就纳闷,为什么大多节日最后都会沦落为情人节,有本事去过清明节啊。” “你这就阴暗心里了啊,体谅一下吧,现在人都工作太忙,只能通过节假日想见。异地恋的呢更惨,还得挑假期长的,堪比牛郎织女。而且你不觉得在节假日见面还会增添恋爱氛围感吗?” 封晓晓撇嘴,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感到牙酸。尤其对于她这个大龄单身女青年来说。自私想,还好有对面这个人陪她。 思及此,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姜子姜正在低着头拿着手机聊天,傻笑的表情溢于言表。 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这绝对不正常。 姜子姜的这种表情绝对不会是在和家人聊天。封晓晓陷入沉思面带疑惑,认真排除姜子姜身边的人。越想越急燥,猛灌一口凉饮,冰与热的碰撞。 “嘶!”这下不止牙酸,心也凉了。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主动出击。“你干嘛呢?”封晓晓整张脸又怼了上来。 “诶呀我的天啊,吓死我了。”姜子姜拍拍胸口缓和情绪。猛地抬头看到封晓晓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自己则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 “干嘛?” “你在干什么?” 姜子姜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回答:“我回客户的消息呀。” 封晓晓不放过细节,眼睛觑着她:“你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姜子姜不自觉揉了揉耳朵,将几缕长发置于耳后,“怎么,你不用回复那些学生家长的消息?” 封晓晓做为学校老师,每天都会面对部分学校家长的问候,更别提节假日。封晓晓顿时像个瘪了气的气球:“别提了,我觉得我现在整个一社恐。上学时候我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不错呀,跟谁都能聊几句。最近几年我都觉得自己退化了,说个话都得思索再三,还说不过那些家长。” 尤其面对家长群里一些统一复制粘贴的话术根本招架不住,一遇到就选择遁地术。 姜子姜难得在她身上看到这样的困扰,故意使坏:“你知道专业术语上,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学术压制。” 姜子姜忽视封晓晓郁闷的眼神,再度拿起手机回复消息,嘴上没停:“一山更比一山高,你这个小喽啰怎么能和人家比,再说了你们学历不一样。” 封晓晓又不死心地问,“人家什么学历,我什么学历?” “你顶多初中毕业,人家起码是个大本吧。” 说完没再顾封晓晓的表情,而是盯着手机屏幕。 L:【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 L:【在干嘛】 姜子姜发过去一张火锅图片。而后收到一张盒饭图片,照片角落隐约可以猜到是在廖释青办公室,所在位置是落地窗旁的矮几。 姜子姜笑了笑,回复辛苦了。 L:【和朋友吃饭?】 【对,和闺蜜约了一起吃饭】 L:【好好玩】 ... 二人谈话结束,这边封晓晓已经开始放弃八卦,改关心姜子姜的家庭生活问题。 封晓晓:“最近阿姨没找你吗?” 姜子姜回答:“找了。”说着把香菜、茼蒿下到锅里。 “相亲还是换工作?” 姜子姜摇了摇头,统统否认,“都不是。” “一周前找到我,因为她要出差元旦回不来,没时间陪我过节就一起吃了个饭。” 姜子姜家里还是比较注重各种节假日,两位父母目前也没各自成家的打算,每逢节假日都会分别抽时间和姜子姜相约一起吃顿饭。 “照这么说的话,阿姨是不是看你现在开网店这么起劲,会不会就不让你换工作了呀。” “你这就不了解她了。”姜子姜再度放下自己的筷子,换了公筷下肉片:“我现在在兴头上,她可能不会说什么。她会等到我栽个大跟头或者恢复平淡的时候,再如神仙般降临适时出手,然后对我谆谆教导。” 姜子姜早就看透了姜母的技俩:“她只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向我徐徐图之,慢慢渗透她的思想。” 这些方式方法姜母在姜子姜小的时候就开始用了,整套流程她都能倒背如流。其实也保不齐会改变方法,想起这几年姜母为让她换工作做得小动作,无奈摇摇头。 封晓晓嘴里大口嚼着涮羊肉竖起大拇指称赞,“阿姨手段,高呀。” “不行,这羊肉太好吃了,你快尝尝。” “不吃了,这也太难吃了。”江易终于忍不住,把筷子扔在桌上,就势仰倒在沙发。 茶几上的盒饭未动几口,样式虽然多样但多为寡淡,让吃惯了咸香辛辣的他面对这样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而后的很长时间他就真的没再继续吃,坐在沙发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头枕在沙发靠枕上,旁若无人地刷着手机。 茶几的另一侧,廖释青坐在单人沙发,听到江易的抱怨头都没抬。吃饭速度不紧不慢,看江易一直赖着不走,才开口催促他:“不吃就继续工作去,别在我这碍眼。”语气格外冷淡。 江易听到后轻嗤一声却还腆着脸问:“你头都没抬,怎么就看到我碍眼了?”态度同样的桀骜不驯。 廖释青对答如流:“你的影子碍我眼了。” 江易极不情愿地垂下眼,看着被灯光打在地板上的影子,明明那么高大帅气勇猛。扯着嘴角反驳道:“没人性,我也是老板,凭什么听你的。”进而继续控诉他:“你刚才面对手机还不是这副嘴脸,变脸够快得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去过四川培训?” 嘴上过瘾不够,还准备起身越过桌子去看他亮着的手机屏幕,“我倒要看看你在跟谁聊天。” “起开。” 廖释青抬手把江易的头推远些,仅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到他此时强烈的嫌弃。 江易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又看见廖释青把手机锁屏、倒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面无表情动作无情,厌恶意味更是溢出天际。 江易气绝:“我--” “你什么?”廖释青抬眸,眼神里带着不解。说话时仍旧是那副老样子,平和中挂着冷淡,说完又继续低头用湿纸巾擦手。 江易脸黑的像锅底一样,轻嗤一声又坐回原位,“不就是谈个恋爱嘛,跟谁没谈过一样,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 廖释青重新拿筷子的手一顿,敛眉说道:“没有。” 江易上演瞳孔地震:“?” “还没有。” 那就是还没追上人家。 听到这江易便起了兴致,这下终于轮到他占据上风位置。作势要把这件事了解个透彻,趾高气扬问道:“用不用我教你?”语气也绝对配得上他现在这个贱表情。 廖释青懒懒地掀起眼皮,似是不信他能教出什么好东西,但眼神里又隐隐约约带着些许期待。 紧接着江易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八卦:“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廖释青垂下眼眸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饭粒,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最后权衡一下,“送礼物。”然后把整件事简单讲述了一下。 江易听完整个过程,一拍大腿,“那就是有戏呀。”稍作思考,恍然大悟般放下高高翘起的腿,再次倾身,“啊,就是那把扇子,我就说你冬天没事老拿把扇子干嘛。”又问道:“你呢,你回礼了没?送的什么?” 廖释青还沉浸在江易的那句有戏中,有些恍惚,过后才慢慢开口:“我还没送。” 江易这会倒是比他还急,恨铁不成钢道:“想呀,想好送什么了吗?” 廖释青抿了抿唇:“没有,还没想好。” 从收到扇子的那天他就想过无数种回礼,很快就又被排除,几天下来仍旧没有头绪。 江易老神在在,“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送礼物也是有讲究的。” 廖释青没听过他这套说法,放下筷子追问:“什么讲究?” 难得看到他这么虚心,江易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双肘撑着膝盖,凑近廖释青,“这送礼物讲究24字真言。”还不等他追问自己就先按耐不住掰着指头暴露:“循序渐进,实力相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意境匹配、门当户对。” 廖释青嘴角抽了抽,努力抑制着脾气,靠在沙发上睨着他,“你究竟懂不懂这几个词的真正含义?你的语文老师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编排她吗?” “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易毫不在意他的脸色与质问,“大概意思就是,好比人家送你本诗集,你就不能回人家一本菜谱。” “人家告诉你我喜欢插花,你就不能说你爱好养猪。” “礼物价格起初也不要太贵,会让对方有压力。” ... 江易分条教学,逐步举例,等传授完知识又问,“怎么样,是不是如有神助?”拍拍胸脯,“不明白找哥们我呀,我门儿清。” 话糙理不糙,廖释青难得没有反驳他。听完他的解释,还真就把江易那24字箴言在脑袋里过了几圈,心下很快就有了选择。 于是撑着嘴角给予江易友善的笑容,“想吃什么?重新点,我来买单。” 即使跟廖释青认识多年,可面对这种急速变脸,江易也是头一遭。于是他冒着闪舌头的风险,还真就没客气,毕竟再苦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胃。 等他真的拿起筷子,面对一桌子满汉全席时恍若还在梦里。 第10章 第 10 章 圣诞节,是个暴雪放晴后的冬日。 今天廖释青来到店里的时候就只看见姜父一人。姜父难得老实坐在柜台前,低着头玩手机。 自打上次腰伤,姜子姜便开始对他严加看管。不仅让姜父踏实在家休养,哪怕好了之后也要限制他出行。 姜父哪里待得住,在家都快待到长毛了,一来二去就和姜子姜开始了斗智斗勇。 廖释青进店就主动关心:“姜叔叔,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姜父一面欢迎廖释青一面笑呵呵回答:“早就好了,本来就没什么,还被姜姜管这个管那个,说起来还要感谢你送的那些个补品。” “能帮到叔叔就好,怎么今天就您一人在看店?” 姜父:“李静请假了,说有什么家庭聚餐,你找姜姜?” “嗯,我们约好了在这见面,谈点事情。” 与外面不同,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廖释青脱下了棉服,双肘杵在扶手处,安静地坐在店里的藤椅上等待。 很快,姜子姜来到店里,一进门便开启了营业模式:“这次想要什么样式的内画?” 一旁的姜父看得直咂舌,没有起承转合,只有开门见山,心想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钱串子。 廖释青站起身一本正经回答:“我准备在店里买个水晶球内画,送客户。”这次要拜访的客户不好应对,于是廖释青计划从他的兴趣下手。 得,两人谈话一来一回,还真就是个正经买卖人,表情都一丝不苟。 “定做吗?” “不用,我看店里这些就挺好的。”廖释青垂眸请教她:“你给我推荐一款就行。” 姜子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那客户多大年龄,有什么喜好吗?” 廖释青拿出手机翻出张助理发来的信息,直接递到姜子姜面前。 姜子姜本有所顾虑,毕竟他的手机涉及工作机密不方便查看,但看廖释青这么直白,愣了须臾便也干脆接过。 姜子姜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念出要求:“喜好收藏侍女图...啧,男人。”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但是廖释青听得清清楚楚。 姜子姜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廖释青正一寸不寸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挪逾。姜子姜也不惧,偏头冲着他笑,笑眯眯的样子像个狡猾的狐狸。 有了要求,姜子姜很快推荐一款,《春韵图》工艺品为现货,打包后就可以带走。因为要送人,所以选了一个比较高档的礼盒。正事谈论完毕,廖释青低声问姜子姜,“吃过饭了吗?” 中午刚到,姜子姜也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实话道:“还没。” “那一起去吃个饭吧,正好我也没吃。” 姜子姜点点头:“好,那吃什么?” 廖释青嘴角噙着笑,看了看正在埋头不知道做什么的姜子姜,又把目光转向外面。天空放晴,淡蓝色天边飘着几朵白云,阳光灿烂连风都温柔了几分,冬天很快就会结束,夏天也不会远了。 廖释青垂眸凝视着她,语气轻缓,“上次看你发的火锅有些馋了,陪我吃一次?” 姜子姜这会手里还在搅和着订单,听到后不假思索:“行。” * 冬月十一,宜会亲访友。 冷寂的冬天使用暂停键,万物定格在冰冻状态。眼前景象像是被加了一层灰白滤镜,毫无生气。 与外界灰败的景色不同,室内的温度与氛围相契合,姜记就记的玻璃门上泛起薄薄雾气,内有热意翻涌,透过朦胧却看到真实的画面。 店里四人围坐在本就不大的圆形玻璃桌前。几人把桌上的东西挡得死死的,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四个人头凑到一起像是在交流什么严肃事件,每个人纷纷伸出手指点江山,高低频率各不相同,感觉是在争吵又像是在推让。 视线限制却没有阻隔声音外扬。几人动作幅度随之加大,争论的音量也越来越大,声音逐渐清晰。 “肉熟了,肉熟了,你们快吃,不然该老了。” “下点蔬菜,得注意荤素搭配。” “我要茼蒿。” “那我再下点宽粉。” “多吃肉呀。” 店里所有挂画被悉数放好收到库房,他们在这开火锅局。姜子姜面无表情地端着火锅调料碗,右手拿着筷子停顿在空中,犯起来了大难。五天内吃了三次火锅,说实话,她有点上火。 即便再鲜香麻辣的锅底也唤不起她的味蕾。 和她不同,其余三人顶着红扑扑的脸,眼睛都扎进火锅里,像是已经在里面畅游一番。**滚烫的汤底映在他们眼中,每个人都像饿了几天的恶狼,对煮在火锅里的美食虎视眈眈。 老房极力推荐道,“姜姜快吃呀,这家火锅味道不错的。” 火锅也是老房点的外卖。说是淘到一家比较不错的火锅店,几人投票决定,最终三胜一也就吃了火锅。 “嗯。”姜子姜嘴上应着,再度举起筷子时仍旧无从下手,最后还是放下碗筷,拿起放在手边的饮料。 火锅味道刺激另外几人的食欲,大家都忙着吃也就没人在意姜子姜。他们一面说着冬天与火锅绝配,一面大快朵颐。 元旦将至,大部分工作进入尾声。今天店里难得闲下来,几个人凑在一起,交谈各自的近况。李静客服工作做得越发熟练,连带着姜父也学到不少。老房因着天气寒冷路不好走,最近来店次数减少,今天难得来一趟。 现在店里生意越发红火,众人各司其职纷纷忙碌起来。老房首先提杯恭喜:“可以呀你们,店里越整越好了,你们这么忙我都不好意思来打扰了。” 姜子姜也举起自己的饮料,玩笑道:“房叔您夸张了,您也可以来店里帮忙,我给您开工资。” 李静嘴里塞满了肉,竖起手指头抢着说,“虽然忙了点,但我工资也涨了呀。” 前段时间姜父身体不适,李静现在身兼数职,涨工资也是应该。 老房想起来:“姜姜那两个小徒弟的爸爸怎么样了。” 闻言,姜父脸上也挂了喜气:“听说年后要再做次手术,再慢慢做康复训练。虽然一辈子跟轮椅过日子,但好歹有个健康的体质,一切都会好的。” “嗯,那就好。”听到这话老房也松了口气。 几人碰在一起,话题总是聊不完。 李静昨天参加家庭聚会,亲戚给她介绍了相亲对象。对方的照片这会已经被其他几人传阅了不下三遍,李静毕竟做为店里的小幺,众人对此格外关心,生怕她年纪小被骗。 老房:“长得倒是挺帅气的,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姜父:“还是得多交流见见面,李静,但是得注意安全呀,现在外边坏人太多了。” 李静在一旁不住地点头,知道都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暗自记下教导。 姜子姜喝着饮料听着二老的告诫,虽然唠叨些但确实有心。 话题聊至一半,姜父总觉得少点什么,往日的谈话里都有另一人的独到见解,“怎么今天廖释青没来。”一起吃过几次饭,姜父显然也把廖释青当作小队一份子。 听到廖释青的名字,姜子姜喝奶茶动作停了停,余光扫过老房。 老房还在往火锅里夹着肉片:“工作太忙了,年底哪里不忙,又是自己公司,得时刻盯着。” 姜子姜听着几人谈话,饭局到快结束时,这才起身交待,“我去办点事,你们继续。”其他人埋头争着火锅里的肉片,正在进行最后角逐,她的话没牵起任何波澜。 姜子姜叹气,独自拎着包出门。 刚刚从热气腾腾的环境里出来,周身瞬间被寒意裹挟。姜子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寒风凛冽,不得不低头前进,往公交站方向走去。 时间过得可真快,姜子姜感叹。 碧绿光亮的叶子经过时间的推移,几经周转干枯树叶掉落在地无人知晓。即便在意也只是唏嘘感叹时间飞逝。 下车后,姜子姜凭着记忆拐到一个窄小胡同。胡同尽头,街对面的小区年代久远,小区的门不大且锈迹斑斑。 穿过马路,站在小区门口,姜子姜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转身选择在附近超市买了些水果牛奶以及营养品。 约定时间的是下午两点,等一切准备好,差五分钟不到两点,时间刚好。 ...... 从穆程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冬天天黑的极快,夜色迅速被寒冷侵袭。姜子姜快走几步,寒风将她的发丝吹动,耳朵突然暴露在外,如被刀割,也唤回了她的理智。 姜子姜这次拜访是带着目的的,脑袋里回想几个小时前的画面。 当时房间里穆程正靠在床边看书,见到姜子姜忙放下书,露出憨厚笑容。与姜子姜想象的不同,穆程身材干瘦,脸部微微凹陷,整个人的肤色带着并不健康的白。 她当时问穆程,“你想过重新画内画吗?”穆程这才垂下眼眸,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显得有些紧张。 可以看出他是想的,只是中断的几年终究是弥补不了,手会生。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手术之后身体究竟会恢复到什么状态。 姜子姜说,手生好说,可以练。画得慢我等得及,只要用心。 “我自然是想的,我就是怕。” “没什么可怕的,画得慢了那就慢慢画,手生了就慢慢练。只要开始了,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姜子姜的话像是一剂强力针,坚定穆程的想法。 穆程即便几年没画,也了解外面的市场。他也知道姜子姜给他的报价自然是不低的,他现在到别的地方不可能拿到这个价格。 她也不会缺少他一个画工,她只是给了他,他们家一个机会。 姜子姜往胡同方向走去,穆程家所在位置地处偏,过道空旷万籁寂静。马丁靴踏在冷冰冰的街上,声响沉闷。姜子姜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寒冷的冬天往往与孤单匹配。 四下安静的瘆人,自己不是胆小的性格这会都有点怕,心里毛毛的。 拐过胡同,胡同口是亮堂的街边,这会街边的灯光点点犹如星辰,嘈杂声渐渐多了起来。 周边吵闹声也并未让姜子姜心里产生慰藉,冷寂的寒风呜嗥,自己的突兀倒是让她的心更加空落落的。姜子姜沿着街边走得稳稳当当,一步一步丈量着冬天的孤寂。 电话响起,铃声一阵阵,声声扰乱着她的心。看到来电显示人,伴着狂虐的风声,姜子姜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喂?” “你在哪?” 姜子姜思维有一瞬停滞,“嗯?” 电话里的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犹如深谷里的山泉声,“算了。” 笑声像是直接擦过姜子姜的耳边,干净并不粘腻的热感把耳廓包围。即便寒风刮过,耳边仍旧躁热。 突然,身后灯光大亮,前方黑暗被照明,形成一道宽阔明亮的道路。姜子姜眯起眼回过头看,一辆车跟在她的身后,正在缓慢减速。 最终汽车与她并行,并停在原地。驾驶座车窗缓缓落下,廖释青探出头,眼眸里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在灯光映照下沾染了安定气息。 “外面太冷了,快上车。” 冬夜寒冷,往往蕴藏着孤单,姜子姜此刻却不这么认为。原来冬日也可以是温暖的。 第11章 第 11 章 车窗外的风声呜咽,墨色般的天际与冬风交织是冬天的专属特色。明晃晃的路灯照亮一方天地,暖光普照换来一丝温暖。 路灯下的黑色SUV停得安慰,也是这片黑夜的唯一庇护所。 姜子姜坐到车里好一会儿,这会的脸色惨白,鼻头仍旧通红,围在脖间的围巾还泛着凉。 车内温度高,廖释青坐在旁边,默默留心观察她的状态。冷热交替之间,落在睫毛上的冰霜瞬间湿漉漉的。 等身体暖和过来,姜子姜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 看她的状态也不似刚才,廖释青的心安定下来:“有个工作,其他人一结束就相约聚餐去了,我觉得无聊,就想着回家了。结果经过前边那个拐口就看到了你。” “你呢?你在这也是工作?” “不算是。”姜子姜把之前的事粗略交待一翻。 廖释青没想到这件事她一直在惦记,事事亲历亲为。想起姜父腰伤那次他们谈到时,姜子姜的那句交给她,竟不止是包括接孩子那么简单。 许是空间太过安静,姜子姜仰面看他,就连脸色也红润润的。 廖释青抿了抿唇提议,“吃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 中午本就吃得不多,这会肚子空空,确实有些饿了。姜子姜点点头,“好呀。” 廖释青移开视线,匆忙从中控台拿出手机打算导航,“想吃什么?” “都行。”姜子姜想了想又小声建议,“别吃火锅就好,我这几天吃了太多次,而且今天中午才和房叔他们吃过。” 姜子姜的样子让廖释青笑了笑,“行,那咱就吃别的。” 廖释青凭记忆想到江易曾经推荐过的几家口碑不错的店,准备仔细挑选。这边姜子姜又起了话头:“多亏你们宣传,网店在一点点进步,这次我请你吧,上次的火锅是你做东。” “应该的。”廖释青想了想又说,“也行,那我挑店,你请客。” 很快廖释青找到一家合适的店,车子拐到更繁华的街道,开始快速且平稳的行进。 廖释青:“最近很忙吧?” “还行,生意确实多了些,但肯定忙不过廖老板。” 廖释青唇角弯了弯:“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姜记就记以前没有开网店,我看其他店铺开网店的不在少数。” 姜子姜:“我爸一向对有关网络的东西一窍不通,以前店里的生意还算还说得过去,他也就懒得折腾。我是这几年才正式接手的,刚开始店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曾经有过这想法,后来太忙就一直搁置了。” 如今姜子姜把店经营得轻车熟路,店里又招了新的店员,也空出了多余时间扩张店铺。 听完,廖释青有些庆幸,“这么说,我出现得刚刚好。” 姜子姜怔然,而后冲他笑了笑,“对呀,你出现得刚刚好。” 姜子姜的眼睛清澈明亮,夜色之中,像是鼻烟壶顶部的琥珀石。廖释青收回视线,“姜叔叔是只教了你一个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弟。我爸在内画方面很严格的,其实以前跟着我爸的学徒挺多的,但是最后只剩我们三个了。” 姜父在教学方面格外严格,曾骂哭过不少人,哪怕是姜子姜也曾偷偷抹过几次鼻子。人人都以为他面对自家女儿时会不忍心,实则不然,要求更加严格。好多人忍不了他严厉的要求,所以一个个都不干了,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姜母也曾为此和他争吵过,别的姜父可以让步,唯独这一点。 廖释青像是有些惊讶,“看不出来,我一直觉得姜叔叔脾气很好。” 姜子姜一副我就知道你们都这样认为的样子,说话语气像是告状:“他其实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尤其涉及到专业方面。” 姜父看似性格温和,真要是发起脾气没人拦得住。而且他把内画看得很重,也不允许别人在这方面嬉皮笑脸。 “他也就现在无事会摆出一副笑嘻嘻很随和的模样,你们都被他的表象骗了。”姜子姜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车辆,说话时可怜巴巴的,“我到现在都有心里阴影,只要我握着画笔时,听见他在旁边突然咳嗽一声,我心里都一颤。” 提到这件事,姜子姜似是又想起什么,蓦然笑起来。 廖释青扭头看她。也被她的笑声感染,“在笑什么?” 姜子姜眉梢沾染些许喜色,“我就想起小时候,有关我爸的一个笑话。” “那时候我们还没搬家,一家人住在院子里,附近邻里来往密切。有时候会有小朋友来我家找我玩,结果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害怕去我们家。” “我就问她,为什么?” “她说,有好几次透过窗户看到我爸,我爸总是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眼睛瞪得很大,呲牙咧嘴特别吓人。” 姜父当时怒目圆睁,面部极度扭曲。彷佛下一秒就要露出凶恶的獠牙,要吃人一样。“她当时吓坏了,当天回家就做了噩梦。” 姜子姜把视线转向他,抛出谜语,说话时染着笑意,“你猜,是因为什么?” 廖释青偏头看她,对上狡黠晶亮的眼睛。脑袋停止了运作,没有任何思绪,摇了摇头投降认输:“猜不到。” 姜子姜身体偏向他,特别像个拿颗糖到处显摆的孩子,一点点揭露谜底,“那段时间我爸在画钟馗。当时身边没有相关画册,网络还不发达,我们家也没有电脑。书上记载钟馗长相奇特、豹头环眼、铁面乱鬓。为达到神态真实他就拿了个镜子,一边冲着镜子做表情,一边临摹。” 姜子姜描述得绘声绘色,还生动地给他模仿姜父当时的神态。 廖释青被她这个样子逗笑,肩膀微微抖动,最后闷笑出声,“叔叔有点可爱。”又在脑袋里想象姜父发怒时的神情,又赞同道:“也确实挺可怕。” 两个人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也大都是廖释青点的,都是当地特色家常菜。姜子姜饿了,也不在乎形象,吃得狼吞虎咽。 看姜子姜吃得这么香,廖释青也胃口大开。二人无言,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二人对坐,一盏灯光,一张方桌,两荤两素。 他们像是相熟很久的知己,又像是刚刚结识的友人。话题层出不穷,也不会让彼此尴尬。明明两人单独吃饭次数并不多,但是此刻的日常,熟练得像是经历了多次。 第12章 第 12 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元旦三天连假已经匆忙开始。 今天生意不错,姜子姜也是待在店里一画就是一整天。这会腰酸背痛、脖颈沉重,彷佛下一秒站着都能睡着。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小区门口方向走。 电梯上升,待停稳后,姜子姜才缓慢走出电梯。还没进到自己家,就先听到楼道里细微的嘈杂声音。 门被打开,就见一身形偏瘦长发美女仰躺在沙发上,怀里搂着抱枕。美女看到姜子姜忙热情地打招呼:“你回来了呀。” 姜子姜忽视封晓晓的热情,在玄关换完鞋后才开口,“整个楼道都是你电视剧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无脑狗血爱情片。” 封晓晓瘪嘴:“还好吧。”嘴上强硬,还是乖乖把电视剧的声音调小。 姜子姜艰难脱掉外套,直接倒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才注意到客厅比离家时更加整洁,又环顾四周,冲还在看电视的封晓晓夸奖:“可以呀,还知道给我打扫卫生了。” 封晓晓像是早就等着她开口,坐起身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的功劳:“何止,我还打扫了厨房、卫生间、卧室。哦对了,你卧室那张桌子上的东西我没收拾。” 卧室桌子上大多是内画颜料,绘画工具满当、杂乱。封晓晓怕收拾完姜子姜不容易找到想要的东西。 姜子姜点点头,继续夸道:“很棒,谢谢。” 两个吃货在一起必然会大吃一顿,谈论到吃什么时,封晓晓显然还沉浸在姜子姜的夸奖中,于是自告奋勇,“我来吧,让我大显一番身手。”说着便撸起袖子,双手叉腰,站在冰箱前准备挑挑拣拣。 因着对生命的热爱与不舍,姜子姜到底没把拭目以待说出口。拖着沉重的身子拦住她,拍拍封晓晓的肩膀:“大过年的,咱们吃点好的吧。”又死死按住她,郑重其事道:“咱别给医护人员添麻烦,昂?” 封晓晓有心反驳,但还是被一盆凉水瞬间泼清醒。想了想自己的实力确实没资格,又躺回沙发,认命般:“那点外卖?” 两位沙发依赖者对视,彼此心有灵犀。姜子姜也正有此意,在店里忙了一天,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做饭,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懒洋洋问道:“吃什么?” 封晓晓:“我要吃炸鸡。” 姜子姜疲惫不堪:“嗯。” 封晓晓继续点单:“我要琥珀酱和奶香芝士酱。” 姜子姜气若游丝:“好。” 封晓晓:“不够不够,我还要。”以俩人的实力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 姜子姜强睁开眼睛把手机递了过去,说话时有气无力:“剩下的你自己再点吧,我躺会儿。”说完翻了个身选择一个舒服姿势继续躺回沙发。 耳边是封晓晓摇篮曲般的报菜名,脑袋晕晕乎乎。眼皮坠了个千斤坠,有适合的暖意簇拥,天时地利人和,姜子姜很快进入睡眠。 醒来时,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额角冒着热汗,后背也汗涔涔的。姜子姜睁开惺忪的双眼,头顶的客厅灯未开,许是怕她睡不好,封晓晓就只开了玄关的灯。 电视正在进行无声表演,静悄悄的。屏幕频闪,闪烁之间让她觉得自己恍若还在梦里。 姜子姜撑着右手起身,才发现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毛毯。从身上撤走毛毯,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客厅里只有她一人,不见封晓晓身影。 抬头看挂在墙上的表,显示七点一刻。一个来小时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让她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醒啦。”封晓晓听到客厅动静,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手机:“看你睡着了,我那会就没点外卖。” “我现在点了啊。”客厅亮度不够,手机的冷光在封晓晓脸上罩上一层惨白面罩,而当事人浑然不知。 诡谲的光在她眼里越发觉得可爱,姜子姜靠坐在沙发上笑起来。 热意再次涌上来,姜子姜低头发现自己还没换衣服,身上粘腻不太舒服,“好,我先去洗澡,换衣服。”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华灯初上,星月不及灯光闪耀,各大商场的庆祝活动蓄势待发。 洗净一身劳累,浑身舒适,再出来时,外卖已经到了。看着茶几上吃的喝的,五花八门样式丰富,满当当摆满了整个茶几。 吃惊之余,勉强宽慰自己,进行自我欺骗,就放肆这一回,这是今年最后一顿。 待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席地而坐。舒服地吃着炸鸡零食,喝着饮料,看着电视上的跨年演唱会。 姜子姜这几年的追求**急剧降低,之前和封晓晓一样上头追星,这几年突然封心锁爱。就连现实交友也是,疲于交际,更懒得维持。 封晓晓担心她过几年会不会突然遁入佛门。又曾调侃,看来咱俩还能成为朋友,我功不可没呀。 姜子姜却回她,你应该感到珍惜,我这么懒的人,还能乐于与你进行你来我往的无聊交友游戏,实属不容易。 并告诉她,我遁入的不是佛门,而是潜入了尼姑庵。 窗外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电视里还在歌舞表演,二人吃得很饱,随意躺在一起。封晓晓眼神可怜巴巴,望着姜子姜,“我明天陪你去店里吧,我自己无聊。”封晓晓家里没人,父母抛下她去外地旅游,只能来投靠姜子姜。 店里其实不比家里有意思,姜子姜劝她:“家里有地暖,有电视有沙发。” “不嘛,我自己无聊。”封晓晓用头蹭着她的胳膊。 装可怜确实管用,姜子姜松口道:“去就去吧,我主要是怕你待着没劲。”摸摸封晓晓头:“乖乖,没人要你,姐姐养你。”知道封晓晓性格,再三强调,“真的会无聊,我忙起来可能没时间理你。” 封晓晓信誓旦旦,“那不会,我的专长就是没有乐趣咱就给它创造乐趣。” “对七!” “对十!” “对2!哈哈。” 封晓晓笑容奸诈,就连语气也特别欠打:“怎么样,管不上了吧。”得瑟完还不够,又给自己配音助阵,“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抓在自己手里的牌,脸色都不太好看。二人面上无光,又碍于是长辈不好在封晓晓面前发作,只能互相指责,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姜父瞥了一眼剩在自己手里的一把烂牌,却怪别人:“你手气怎么这么臭,牌那么烂。” 老房不相上下:“不是,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吗,你能好到哪里去,有本事你抢个地主呀,让人家把把拿地主。” 封晓晓挥挥手打断二人无用的争辩,“不出了吧,我来,对A!”这下两手空空,地主轻松碾压农民。 “再来!” “再来!” 手气与实力不行,偏偏心眼小,脾气大。 封晓晓势头正盛,打得姜房二人落花流水,实力型碾压。姜梁和老房此时像是被雨水打蔫了的花骨朵,无精打采狼狈至极。 姜子姜坐在桌前进行水晶球内画的最后步骤,画面内容是五牛图。 姜子姜停下手中画笔,偏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右方位置的人,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加入他们吗?斗地主可以让他们改玩捉黑A。” 廖释青所坐的位置与她的桌子平行,左手手肘懒洋洋地搭在桌边,右手拿着一本书,正在埋头看书。闻言停下手中动作,从书中抬眸,又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看看书。” 姜子姜画画的桌子杂乱无章,这会她坐在桌子靠右一点的位置,两人离着不过两拳的距离。 廖释青余光扫到姜子姜右手小幅度动作,动作微乎其微却是精准引起他的注意。每一笔勾勒都细筋入骨,每一下都如蝴蝶振翅,每一次都轻轻撩动他的心。 撑在桌边的胳膊轻飘飘的,拿在手中的画册留下深深的烙印与折痕。 五牛图绘画已经接近尾声,目前已经进行到上色阶段。颜料味道不刺鼻,但并不好闻,间或夹杂着淡淡的橘子香气飘散在空中。店内空间密闭,空气不流通,两股味道纠缠,结合成一种恍惚人心的气味。 新年伊始,万物展现新新面貌。此时天气大好阳光明媚,温煦的暖阳滋养着万物。阳光照进店门口,给地砖铺上一层金色地毯,被阳光直射的地方暖洋洋的。 两束温暖并不刺眼的光线降落,彼此互相试探,隐藏在深处的萌芽正在破土而出,彷佛下一秒就要绽放成花。 温暖密闭的空间突然闯进一阵风,两道光束被打散。风飘忽而来,光束发生剧烈晃动,阳光消散了一地,空气中的味道也淡薄了些。 众人默契噤声,齐齐向冷空气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站在店门口,许是同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男人慌乱地埋下头躲避视线。 姜子姜也注意到了客人,于是放下画笔,起身迎接。 工作原因,姜子姜穿着厚重棉服会影响画画,所以在屋内只穿一件黑色圆领保暖,外搭一件深蓝色麻花毛衣外套。宽大的衣服下摆随风晃动如展翅欲飞的蓝衣蝴蝶,姜子姜站立在光明下,阳光爬上她的睫毛,似布满金粉。 廖释青收回视线,无意识摸摸自己的衣服兜,重新稳定心神看书。 “您好。”姜子姜率先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姜子姜在这个人面前站定,并没有让他多自在一分,反而脸红得更加厉害。 “来看内画?”姜子姜再次出声问询。 “啊。”那人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我姓周,周町,想看看内画屏风。” 周町长相温和,气质温文尔雅,说话时慢条斯理吸引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 姜子姜:“那你是打算送客户还是家人朋友?” “送我爸。”周町又说道:“老人家喜好收藏各种有关动物的内画,我之前送过几件,结果不太理想。这次有朋友向我推荐了你,所以我就来看看。” “那我先领你逛逛。”面对周町,就连姜子姜都不自觉温声细语起来。 许是有过前几次不愉快的购物经历,周町这次谨慎了许多,姜子姜便领着他在店里的货架前一一介绍。 有客人上门,打牌三人不再叫嚣,不但声音小了一些,就连视线也不断随着二人移动,其他几人也不例外。 同时被多条视线盯着,周町神色不太自然,“你们店里还挺热闹,人也好热情。” 姜子姜对周町尴尬一笑,转脸就用眼神震慑那几人。其他人讪讪,开始埋头忙自己的事。 店内现有的工艺品介绍完毕,周町一直表情淡淡。最终姜子姜拿出一沓照片,照片里都是她这几年画的,这是留存照。 把有关动物的递给周町,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投入进去便一张张查看,最后选定了“孔雀。” “想要这种?” “嗯,看着还不错。”周町神色舒展了些,看得出来他很满意,“可以画在屏风上吗,长30cm的,只有孔雀会不会太简单?” 屏风里只有两只孔雀确实会显得空荡,姜子姜胳膊搭在柜台上,右手食指在桌上轻点两下,片刻后直起身子,“百鸟朝凤图可以吗?”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画册,掀开某一页指给周町看。 内容商定下来,接下来的工作就会轻松许多。等交完定金,周町踌躇了片刻,最后挠挠头,缓声提议,“要不加个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 姜子姜没细想,笑着回答:“好。”说完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衣服兜,才想起来手机不在身边。冲周町不好意思说道:“稍等。”然后准备去绘画桌上拿手机。 回过头发现廖释青正低着头倚靠在桌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姿势松松散散的。廖释青脊梁微弯,头埋得很低,额前有碎发散落,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正拿着手机回复消息,许是太过认真,姜子姜靠近时并没引起他的注意。 视线所及,姜子姜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于是绕过廖释青寻找,终于在他的身后阴影处找到。 姜子姜望着他的背影一瞬,最终装作若无其事把手机拿走。 这边和周町加完联系方式,再次回过头时发现廖释青已经重新坐好,双腿交叠俨然一副冷酷模样。 低头看看拿在手里的手机,姜子姜无声笑了下,她分明记得被她放在了左手边。 李静看到人走远,做回自我。那会身体紧绷表情僵硬,现在终于放松,看人彻底走远,才暴露本我。 “好帅。” 这句话引起封晓晓共鸣,“确实不错。” 姜父轻哼一声:“想当年,我年轻时候比他帅多了。” 老房摸了摸自己肚子开始忆当年,难得没加入话题。 李静表达自己的喜好:“不过我还是喜欢阳光开朗痞帅型的。” 封晓晓有不同态度:“我倒觉得这种温柔型的不错,看着专一,性格稳定。”想拉入同伙,“不信你问问姜姜。” 姜子姜倒没想到两人之间的争论会提到她,回想片刻才开口:“确实不错,也挺好说话的。” 封晓晓:“反正给我的第一感觉不错,一看就是那种温柔帅气、有礼貌,我喜欢。” 李静歪着头,开始聊偏:“第一印象很重要吗?还是要靠后边相处吧。” “当然重要,第一印象不好,你就很难和他继续相处下去。” “可这是可以改变的吧。” 封晓晓:“这得分人,就比如你姜姜姐这种人最容易一眼定生死。” “她呢,往往都是第一印象论成败。在她这,第一印象不行,后边再怎么弥补都没有用。” 封晓晓说得煞有介事,听得李静一愣一愣的。 姜子姜说完便不再加入她们的讨论,缓步到自己的位置。也并没有立刻工作,而是靠在椅背上休息,拿起手边水杯,小口小口喝着。 廖释青仍旧坐在原地没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人讨论很快结束,开始恢复原来状态,打游戏工作,周遭的歌声,嘈杂声又快速占据整个空间。 姜子姜也放下水杯,正要重新拿起画笔。 突然一只手乱入,出现在她的视线。那只手骨节分明,青筋凸显,让人很难忽视。趁姜子姜愣神的功夫,手已经翻转过来,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 宽大手掌里静静躺着一个绣着花纹的黑色锦袋。姜子姜抬头,与他对视,“什么?” 周围的颜料味道像是能让人上瘾一般,意乱情迷之际,竟有让人心速加快的错觉。 廖释青快速眨了几下睫毛,低声道:“赔偿礼物。”再度启唇补充,“赔偿第一印象的礼物。” 两束温暖并不刺眼的光线再度降落,粼粼波光跳动,在光线流淌之间,彼此纠缠,缠绵。 第13章 第 13 章 三人打牌区域与姜子姜他们所在位置不远,只隔两步距离。 此时的姜父和老房正背对着他们。二人背微驼,颓败的像是霜打得茄子,从背后看都能瞧出他们惨败无力的模样,感觉几局牌局之后都苍老不少。 封晓晓虽然面对他们,但是被姜梁和老房遮挡大半视线,这会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她手上的牌,根本无瑕顾及其他。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廖释青把拿着礼物的手放在桌后。宽大的手掌显得那个黑色锦袋格外娇小。 姜子姜面带惊讶,抬起头望着他,眼神里还挂着些许疑惑,“这是什么?” 廖释青话还未说出口,耳边就已经不自然地开始变红,并以极快地速度蔓延到脸颊,眼看就要比桌上的朱红色颜料媲美。姜子姜全程看在眼里,不禁想笑,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姜子姜有心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要说,为什么又要现在送,又为什么是这个理由。姜子姜心里像塞了团棉花,软塌塌的,同时又有无数问号在心里萦绕,不着边际地想着可能的答案。 面对她的问题廖释青不仅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几近沙哑的声音说,“打开看看。”说话时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带着祈使意味,态度算不上强硬。 却让她无法拒绝。 彷佛刚刚脸红的人那个不是他。 姜子姜眉梢轻扬,淡淡笑了声,“好。” 姜子姜不假思索地从他手中接过锦袋,袋子拿到手里心下就有了几分判断,是一个砚台。关于砚台她多少了解一些,这是一块老坑端砚。 手中的这块尺寸不大,不过巴掌大小,通常方便小楷使用。砚额有精美竹叶雕刻,砚台还有樟木盒包装。手指摸到锦袋,发现里面还有东西,等姜子姜拿出来,是一根墨条。 还挺齐全。 砚台虽不大,从锦袋子的商标来看,价位也绝对不低。看得出来墨条也不是随便挑的,这个墨条外表是漆皮工艺,磨口亮。姜子姜把墨条放在鼻尖细闻,一股中草药味道。 是淡淡的陈皮香味。 准备这一套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姜子姜视线撞向廖释青的目光,眼神里带着询问。 古梅园墨条握在姜子姜手中,有热度感知,墨条宛如具有鲜活的生命,携带着一股氤氲暗昧的气息正在滋生。 这种滋生,带着淡淡的香气,只在二人之间围绕,久久未散。 * 廖释青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立良久,原本隽冷的面孔上更添几抹沉重。俯瞰衍城风貌, 这座城市的冬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大雪消融,外面灰蒙蒙的,光秃秃的。 廖释青顿感头疼,右手捏了捏眉心,烦恼丝毫没有退散,又转身重新坐回原位。 办公桌上的财务报表和计划方案在他眼里都成了一沓废纸。年关将至,公司业务繁忙,工作却做得不尽如人意。 偏偏廖母又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廖释青是家中独子,廖母36岁才生下他,所以对他格外溺爱,也自然给了他过多不必要的保护。 在廖释青的小时候,家里人不允许他外出。自己每天从家里阳台爬着看楼下的小朋友追来逐去,那双稚嫩的眼睛里满是羡慕。 陪伴他的玩具也是经过无数次消毒的,为保证视力良好,电脑、电视更是不允许碰。 小时候拿到的第一包零食是同学给的,当时被他宝贝地藏在书包夹层里。却因为日常检查被家长发现,廖母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恨不得立马找同学家长对峙。 廖释青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保护罩之下。 人们往往向往自己不曾拥有的,父母车接车送,在同学眼中都是羡慕,只有他知道那是禁锢的牢笼。每天的三餐必须在家吃,为了满足必需的营养每顿被迫吃下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食物。家中食材清淡,少油少盐且定时定量。 长大一点就好了,长大就好了,廖释青一直在进行自我安慰。 直到高二那年,当时学校放假,和同学二人商量好一起打游戏,经过朋友劝阻就去了朋友家。廖释青存侥幸心理,选择发信息告知父母在朋友家留宿。 廖母却觉得事情严重,找到廖释青朋友家。廖母的温声温语却像一把把刀子,剜去他本就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借口中的家中有事,但都心知肚明。面对他们,廖释青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当时的他垂着头,不敢面对其他人的视线。只觉得脑袋嗡鸣,每一道看向他的目光都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全身。 事后,他不知道是怎么从朋友家里出来的,也不清楚后续廖母说了什么。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曾经的他天真以为长大了就好了,但不尽然。 他想过反抗,但看到年迈的父母,执行到一半时不得不放弃。父母的管教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温柔绑架,但就是因为这种,他不是没有没办法反抗,更多的是无奈。 他也曾试图去了解父母的心理,设身处地地想哪个父母不是关心自己的孩子,但是方式方法他确实无法接受。 不想面对,所以最后选择逃离。他拼命学习,获得了反抗的第一次成功,他选择离家较远的大学学校,虽然也只是因为这里是母亲的家乡,有亲人照应廖母从才点头同意。 母亲的关照事无巨细,大到学习学业,小到生病吃药,小病小灾只要被廖母知晓她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所以年近三十的他面对自己母亲,面对那通电话,寥寥数语被瞬间打回原型。廖释青视线扫到到桌上的折扇最后拿出手机,发了信息,交待好工作就匆匆离开。 姜子姜收到廖释青的消息时,正在给客户画屏风,孔雀线描轮廓刚刚画出雏形。回复完廖释青的消息,便也没在意,继续拿起画笔工作。 不过三十分钟,竟然看见他本人出现在门口。 下午三点多,阳光不算多充足,但足以遮住他大半面容,又因为逆光让人看不到他的真切表情。 姜子姜看到他便调侃:“我就不列队欢迎了哈。” 廖释青上前两步,神情有些松动,笑了笑但未达眼底。 姜子姜轻易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看了看手机时间,今日的他要比以往来得早得多。即便廖释青掩饰得很好,但他微蹙着眉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状态不对。 姜子姜不好单刀直入,于是放下画笔,起身坐到他对面。 两人对视,廖释青竟先主动老实交代。但可能是涉及尊严问题,只是避重就轻道:“来你这躲个清闲。”许是怕她不信又解释,“最近工作太累了,而且有点疑问。” “什么疑问?” “就好比你一直记得往前跑,到最后你却忘了你的终点在哪里。” 姜子姜问:“所以来我这休息?当中点站?” 廖释青笑:“嗯,终点站。” 姜子姜挑眉:“嗬,我竟不知道我这店的功能有这么多。”又问道:“你工作不忙吗?” “忙,但是思维太乱,理不清反而更会扰乱我的工作进程。”廖释青总能分得清利弊和轻重缓急,他知道现在强制工作反而适得其反。 姜子姜同意地点点头,笑着说:“有道理呀。”思忖片刻对他说:“那你等我下。”说完便转身去到库房,廖释青心存疑惑但还是安静等待。 在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终于看到她吃力地搬着一个大箱子出来,廖释青急忙起身帮她接过,问她:“这是什么?”说着把箱子放在桌子上。 姜子姜没有明确回答,而是指挥他:“帮我拿出来。” 廖释青照做,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小型咖啡机。 听到动静的李静也闻声赶过来凑热闹,眼睛巴巴望着,好奇道:“姜姜姐,你什么时候买的呀?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姜子姜语气平静:“你来之前,用了几次就搁置了。” 姜子姜毫不遮掩自己的三分钟热度。咖啡机是去年春天买的,偶尔需要咖啡提神,但是她一直不太在意品质,喝速溶还是现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有天刷到制作咖啡的视频,所以心血来潮买了这个小型半自动咖啡机。 当时,她和姜父,老房三人都在。 那时二人带着好奇心看着她捣鼓这个咖啡机,观察她给咖啡称豆、研磨、压粉等等。步骤繁琐,看得他们直咂舌,麻烦,真麻烦,奈何姜子姜享受其中。 老房之前工作的原因难免碰到咖啡,但他一直喝不习惯,所以婉拒姜子姜的好意。姜父倒是没喝过,眼神里皆是稀奇。 姜父观摩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味道闻起来还算不错,抑制不住好奇小抿一口很快,面目立马狰狞起来。五官都凑在了一起,舌头伸出来老长,那模样跟钟馗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最终放弃,留下一句:“无福消受。”说完拿起手头自己泡的苦丁茶,猛喝一口冲淡口中咖啡苦涩。 反观姜子姜一脸平静地小啜着自己杯中的咖啡,面色无波而后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看得出来很满足。 姜父瞧得目瞪口呆,举杯赞叹:“喝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姜子姜也碰杯回敬:“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喝苦。” 老房瞧着他们之间你来我往地互夸,同样不甘示弱,赶紧举起自己的杯:“是兄弟,就有苦一起喝。” 父女二人齐齐望着老房手中的芋泥啵啵两倍甜,陷入了沉思。 故事讲完,姜子姜手中的咖啡机还没捣鼓明白。最终叹了口气,今天咖啡做不成了,少了东西,估计是来回搬运中弄丢了零件。 “得,我这还真就给你展现不了我的其他才能了。”姜子姜苦恼地撇撇嘴,忽而又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一会有事吗?” 廖释青双手伏在桌边,正在一件件认着桌上的东西,听到问题后,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姜子姜立马丢掉手边的东西,拍拍手:“那行,带你去别的地方。” 廖释青眼睛又瞟向姜子姜工作位置的画册,里面画着许多孔雀图样,很容易猜测到屏风里画的是什么。指了指桌上,似是无意问道:“你这不着急吗?” 姜子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瞄了一眼:“没事不急,可以等回来再做。” 这下廖释青笑容更深,轻咳一声说道:“那走吧。”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门。 按照姜子姜手机上的导航,他们现在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难免无聊。 廖释青侧眸看姜子姜,就见她略微扬起脖子,说话语气里带着骄傲,“我取得名字。”说完率先进入了咖啡店,廖释青挑眉,无奈笑笑顺从地跟进店里。 店主看到姜子姜便热情打招呼,“师姐。” “嗯,小果子呢。”姜子姜领着廖释青在靠窗位置坐下后问道。 现下不是节假日,店里生意一般,人也不多。老板把菜单递给她,“在后边跟她妈妈玩呢。”接着问道:“想喝什么?” 姜子姜没看菜单,“直接上你店里的招牌。”然后向廖释青介绍,“我师弟,章石。”又向章石介绍,“我朋友,廖释青。” 二人简单打过招呼,章石就去忙着做咖啡了。 廖释青收回视线问她:“你师弟?就是你说过的画内画的那个?” 姜子姜:“嗯,不过改行了。”虽然章石最后坚持下来,但是长大后并没有从事相关职业。几个师兄弟从小长到大相互熟悉,所以到现在彼此联系频繁。 这家店原为章石父母开的蛋糕店,后来被章石扩张,改为咖啡蛋糕店。 等待咖啡间隙,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奶黄色棉服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跑过来,最终被姜子姜稳稳接住。 姜子姜把抱她在大腿上,温柔地对她打招呼,“你好呀,小果子。” 小果子的妈妈张曼从后面赶来,看到孩子老老实实的,便也放下了心。 小果子今年三岁半,留着齐耳短发,只不过刘海过长,遮盖住她的眼睛。姜子姜一边帮她把刘海向一侧撇过去,一边问孩子妈妈:“怎么不给她剪下刘海?” 孩子妈妈无奈:“不行,一剪就又闹又哭,根本不能老实坐着。” 姜子姜提议:“要是买个小发箍或者小皮筋呢,给它扎起来?” “也没用,一会不看着她就给你拽下来,你给她买的那些东西根本都不戴。” 姜子姜哄着小果子,手指轻轻掐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你怎么那么调皮呀。” 小果子年龄小话说得不太清楚,仰着头冲姜子姜嘿嘿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眯着眼睛像个可爱的小兔子。 看得出来二人很熟悉,很快,小果子便央求姜子姜陪她一起玩游戏。看到两个人熟练地拿起平板,张曼就安心地把孩子交给姜子姜,转身就去做店里的其他工作。 等章石送咖啡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章石坐在廖释青旁边,两人一起看着姜子姜和小果子玩游戏。 姜子姜和小果子玩游戏时嘴上动作也没停,都在嘟囔着什么,小果子年纪小吐字不清,姜子姜的话说得很清楚,语气温柔,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什么小可爱,小宝贝之类的。” 廖释青不用刻意去留意都能看清两人玩的游戏,何况音效还在给她们伴奏。画面花花绿绿的,‘wa!Wa’个没完,清晰地看到一**僵尸步履缓缓。 哪里有什么小可爱,小宝贝。 章石像是看出他的困惑,压低声音,用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这闺女,自从跟师姐一起玩了几次这个游戏,就也学着她把这个丑僵尸叫小宝贝,小可爱。每天嚷嚷着,我的小宝贝快出来,我的小可爱去哪儿了。”说完皱着眉纳闷问道,“我就在想,这些东西到底可爱在哪了?” 听完解释的廖释青扬眉轻笑,别说这还真是姜子姜的风格,视线转向对面正在激情对战的两人,“可能可爱的人看什么都是可爱的吧。” 章石哪里看不出来廖释青的意思,不想小果子打扰二人,最终强硬地把孩子抱走。 客人不多,轻音乐夹杂着几个客人的谈话声,彷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廖释青问面前的人:“你为什么会想起来带我来这?”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开心呢的时候就会四处走走逛逛。”姜子姜指了指柜台上悬挂的招牌,店内的小招牌是原木黑底--难免无聊,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细看下边还有一行小字。 难免无聊。心烦的时候,慢下来,让节奏慢下来,让时间慢下来。 廖释青逐字念出来,声音清冷,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一个白开水一般的名字却被念得像喝了一杯气泡水。 不舒服了,那就尝试慢下来。 “还有吗?” “还有什么?” “帮我慢下来,只喝一杯咖啡是不是不太够。”廖释青就势喝了一口咖啡,味道浓郁,口感回味让他感到意外:“那你还准备怎么帮我?”又猜测道,“所以你准备带我去体验你的生活?” 姜子姜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索性卖了个关子:“先喝完咖啡,别浪费。我最近正好觉得没意思,带你出来也算一举两得了。” 下午六点的冬天,天色就已经彻底黑透了。廖释青在姜子姜这个人工导航的带领下跨过小半座城市,来到这个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伴随着夜间独特的声音。路过的地方,此处少有灯火,两个人走在路上,廖释青调侃:“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姜子姜侧过身子,在他面前站定,明目张胆看了他好一会儿。 廖释青开始还故作镇定,时间长了,反倒被盯得不太自在,视线躲避道,“怎么了?” 姜子姜还在观察他,从上到下,从局部到整体:“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廖释青笑笑,神情松动,眼角弯起,低头凑近她一些:“所以呢,有资格吗?能卖个什么价钱?” 等他靠近,姜子姜却立刻扭头不看了,转身继续往前走。歪头看着四周景色,街边亮起稀稀疏疏的灯火,附近都是平房小店。 就在廖释青以为得不到回应时,前方突然说道:“应该是个不错的价钱。” 廖释青怔愣,片刻后长吁一口气,双手揉搓发热的脸,快步跟上她。 店内生意还算红火,又赶上饭点,桌上摆着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烤串。一盘盘肉串,烤蔬菜,还有一大碗疙瘩汤,番茄疙瘩汤撒上翠绿色香菜,经典的红配绿。 廖释青看得目瞪口呆:“所以,你的第一站是喝?第二站是吃?” 姜子姜拿起一串肉串,“民以食为天。”说完眼睛望着店外,摇摇头面带遗憾,“就是不够烟火气息。” 廖释青笑:“怎么才算够?” 姜子姜:“夏天吃烤串最好,夏天n,星空,肉串,冬天的氛围感还是差了点。烧烤就应该在户外吃最好。” 廖释青也拿起一串肉串,总结道,“你先带我喝了咖啡,又吃了烤串。” 姜子姜:“人生在世嘛,不过吃喝二字。” “自己的生活慢下来,就是放下烦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做别的。”说完面露可惜:“本想带你看看户外美景,放松放松心情,可惜了这个季节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看的景色。所以就带你来吃吃喝喝,享受另一种生活。” 姜子姜唇角微微向上,笑容明媚。 夜色茫茫,人间烟火在此聚集。廖释青看看手里的蔬菜卷,又看看面前的姜子姜, 他想,他已经看过最美的景色了。 廖释青:他想,他已经看过最美的景色了。 姜子姜:蔬菜卷吗? 廖释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车内正在播放英文歌。 已经晚上十点多,这个时间点,夜晚是静谧的,即便车子驶过城中区也是如此。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本就不丰富,又赶上冬季,人们形色匆忙只为下班感受温暖。 两人坐在车里,静静听着音乐。廖释青最终还是和姜子姜解释,去到店里的真正原因。他想坦诚对她,所以老实交待。求得她的原谅,顺便寻求帮助。 姜子姜望着窗外景色,建筑灯光倏忽而过:“所以,你没有和父母开诚布公聊过吗?” 廖释青沉默片刻,才开口道,“都说我没有叛逆期,但可能我的叛逆期一直存在吧。虽然幅度小但是持续时间长。” “或许难以启齿,一方面又认为他们年纪大了,不好反驳他们。毕竟比起小时候,已经松散了许多。” “我一直不好跟别人说,就是觉得会有人觉得我矫情,骂我事多。会说我,你现在这个年龄还有父母事无巨细关心难道不应该感到幸福吗?”廖释青无奈笑笑,“可是--” “可是太过激了,设身处地想,确实有点窒息,但你可能就是碍于那方面原因所以没反驳。” “你有建议吗?’ 姜子姜的手指伴随着音乐打着节拍,简单回答道:“没有。” 看姜子姜把他分析得透彻,以为她会给出合适的建议,廖释青偏头看她,眼底带着疑问。 姜子姜目视前方,开口解释道:“因为我也在抗争和沉默不语的纠结之中。”她手里握着手机。 手机里是姜母中午发来的老三套的信息,“你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不想妥协,不想反抗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或者说,还在你的接受能力之内。” 姜子姜也和盘托出:“就像我妈,一直让我换工作。” “开始那两年最严重,时不时给我发一些招聘信息,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就是这样,我每每看到她发消息,都会觉得不舒服。” “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听不得消息提示音,一听到...”姜子姜稍加停顿,指了指心脏位置,“就堵得慌。” “其实她这样还不如跟我吵一架呢,估计像我俩这种母女关系全世界都独一份了。” “后来呢。你没有说清楚?” “我一直努力就是想在假以时日让她对我改变看法,让她觉得哪怕我从事的职业不是她心里认为的好职业,我也能活得很好。”只是现在还算不上成功,姜子姜也实在不会处理这样的问题,不然她也不会拖拉这几年。 她的解决办法也不是正确的更不是模板,不便详细多说。不过姜子姜还是建议他,“你其实可以试着和父母聊聊的,毕竟我们的情况还不太一样。掰开了揉碎了,我们这代人,就是和父母缺乏沟通。” 说完之后,姜子姜开起玩笑,“陪你逛了一天,到最后才跟我坦白,还不如在店里画我屏风呢。” 听到后边这句话,廖释青脸色微变,开始斤斤计较,“没有一天,算上在店里的时间这才七个小时。” 都这会了还在计较时间,姜子姜不可思议道,“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万恶的资本家果然是你。” 廖释青挑挑眉,反是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摆出老板姿态,“我们公司一天八个小时上班时间,这会还不满足下班时间点。”又补充,“这还不算正常加班。” 姜子姜抱臂,眼睛睨着他:“哦?那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班?那么廖老板,接下来您想去哪?” 廖释青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原处继而又说道,“我们说好了的,今天是来体验的你的生活的。” “啧。”姜子姜似是不信他的这套说辞,倾身越过扶手箱,去够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假。 廖释青的眼睛深邃,里面似是盛了汪洋大海。高挺的鼻梁像是精雕的玉器,静夜下泛着令人难以挪眼的耀眼光芒。 廖释青的声音洋洋盈耳,目光与她对视:“我都听你的。” 这话听到耳朵里太过暧昧,姜子姜有些不习惯,偏头躲他,“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呀。”又问他,“你高中时候有什么娱乐项目吗?” 廖释青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大脑仍旧一片空白,最后妥协,“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打球,除此之外没有。之前都是我父母限制我出行,出去玩的次数少之又少。”说完自嘲笑了笑,“后来我也就习惯了。知道改变不了,就开始为了离开那座城市选择认真学习。” 姜子姜杵着下巴靠在车门上歪头看他,“大学呢?你大学总有时间玩吧,你父母又不在身边。” “为了能让他们放心地让我呆在这,为了拿奖学金,我只能认真学习。再然后就是计划开公司。”廖释青的时间被挤压得很实,玩乐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他们的课程很满。“我很忙的好吧。”廖释青的室友大多都宅,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回宿舍打游戏,很偶尔才会去聚个餐。 “咦~”姜子姜流露出来的表情显而易见,是言于溢表的嫌弃:“你好无聊呀。”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实在没办法想到他的生活是何等的无趣。 姜子姜说话时尾音拖长,倒是有点可爱。廖释青心跳加速,然后开始学她的语调,认同她的观点,“对呀,我好无聊呀。” “照这么看你的大学生活很丰富?” “多丰富倒谈不上,就是正常的大学生活。我们宿舍喜欢集体出行,除了上课,就是喜欢约好一起出去玩。”姜子姜灵光一闪,于是心生一计,向他提议:“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廖释青一听也来了兴致,好奇问她:“玩什么?” “你既然听我的,那我就说一个我大学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再说一个我想去但没去过的场所。”说做就做,姜子姜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我们接下来就去这两个地方。忽而又抬头,昏暗的灯光下,姜子姜的眼睛格外清亮,“放心,绝对是安全不犯法的地方。” 廖释青忍笑:“那我就期待一下。” 看他没有意见,姜子姜勾唇一笑,“出发。” 面前的视野开阔,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阻碍。室内顶部和四周都有明亮的灯,正中间是巨大的白色屏幕,响亮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 偌大个地方,空位占据大部分,只有五个座位被占着。廖释青左手搭在扶手上:“所以你大学经常看夜场电影?” 姜子姜的胳膊也倚靠在座位把手上,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上的广告,“嗯,因为某次看电影买错了票,和舍友一起看过。当时觉得夜场电影人少还安静,挺不错的,后来就经常相约一起看场夜场电影了。” 廖释青眼睛盯着她,试探道:“都是和室友吗?” “对呀。” “只不过大学毕业后,我就没怎么看过夜场电影了,一个人看电影怪没意思的。”今天她正好可以借此重温下大学时光。 电影院人不多,他们提前进了场。电影还未正式开始,大屏幕上的广告声音极大,带动坐在座位上的廖释青都坐立难安。这会他正襟危坐,两手搁在腹部。面上无虞但是两手手指出卖了他,左右手两食指正在有意无意地乱搅,试图拨正他乱如麻的心。 身旁的姜子姜正在低头用手戳着手机屏幕,廖释青注意到后也凑过去,屏幕上楚河汉界分明,面色沉重,正在绞尽脑汁思考。 “你怎么也突然喜欢玩这个了?” 姜子姜从棋局中脱离,抬头看他,“老姜头说下象棋防止老年痴呆,还说什么里边都是人生大道理,最关键的是他激怒我。” “怎么激怒你?” “他说我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说我没耐心,说我思维单一。”姜子姜经不起激,不就下个棋跟谁不会似的。 “所以你就想试试,事实怎么样?” 姜子姜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戳着手机屏幕,“好难呀,我好像真的不太适合下象棋,小时候会偶尔玩玩军旗,现在也不太记得怎么玩了。” 廖释青往姜子姜方向倚靠,两人挨得更近一些。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局势,“该你了?方便我看看吗?” “给!”姜子姜彷佛拿了块烫手山芋,听见他的话后,立即把手机递了过去。 廖释青忍笑接下,又低头看了会手机,片刻皱起了眉头。“那么难?是不是对面很厉害?”姜子姜盯着他问。 廖释青谨慎解释,“现在棋局的局势比较复杂。” “所以?”姜子姜眼睛瞪得溜圆。 “现在是个死局。”这话太婉转了,姜子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姜子姜撇下嘴,“你直接说我臭棋篓子不就行了。” 廖释青看着手机上的棋,己少他多。帅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边只剩一个卒在守候,对方军马炮各丢一个。 说她臭棋篓子,可能对她来说都是称赞。 棋局已定,姜子姜干脆也不玩了。手机拿到自己手里,低头回复消息。回复完退出微信,又开始浏览新闻。手指上下滑动几下觉得无趣,重新关闭手机。 廖释青全程看在眼里,这些无聊细碎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充满了乐趣:“我说羡慕你的生活是真的,我真的特别想过你的生活。” 姜子姜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在她手上灵活翻转,“我就是一个清散闲人,生活挺无聊的,有什么好羡慕的。” 廖释青却说得真诚,“感觉你从小到大都很快乐,有很多朋友,有很多的乐趣。”有自己的捍卫,有自己的坚持。 姜子姜:“恕我直言,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的生活太过无趣,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比你的有意思许多。” “是许多,但是我羡慕且想过的只有你的生活。” 你的生活有趣,而且你比生活更有趣。 姜子姜胳膊搭在两人之间的扶手处,用手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好奇问他,“哦?那你想怎么过我的生活?” 廖释青直起上半身,缓缓向她靠近。一种无形的压力逼来,姜子姜心上一紧,忍住想要后退的**,强迫自己直视。他此时的眼光深邃太过灼人,连带着与他对视的姜子姜的双眸都被熔化到失焦。 廖释青抿了抿干涩的唇,还未来得及再度开口,四周瞬间黑暗。 电影院内漆黑一片,二人保持这个姿势未动,清晰地感知着彼此的气息。听觉效果在此刻放大,浅浅的呼吸声像是淬了火。 仿佛有暗火催生,借着微弱的灯光,感受到对方清晰的轮廓,纠缠着暧昧的热浪正在逼近,一种隐隐的悸动下一秒就要迸发。 灯光乍然亮了起来。 突然的光亮晃了姜子姜的眼睛,下意识撤离。熟悉的电影开场曲响起,她率先正过头,低语喃喃道:“电影开始了。” “嗯。”廖释青也正过身,胡乱擦拭着因为紧张手心里浸出的汗。 元旦已经过去挺长时间,新年还未开始。这个时间段上映的电影并不多,尤其夜场电影,可供的选择有限。姜子姜按照评分,选择一部评分最高的。 只可惜,电影并没有像评分那样,只是虚高。一个接一个片段拼接起来形成一个时长为九十分钟的电影。前后不连贯,看得云里雾里的。 出了电影院姜子姜评价:“没想到结尾还不错,只不过评分还是高了。” “最后确实是个亮点,可能评分是看在结尾转折给的吧。”出了商场,廖释青问她,“接下来去哪?” 夜里冷风更大,更冷。呼呼的风声急急拍在身上,恨不得立马找个温暖地方待着。姜子姜把手缩进衣服袖子里,一蹦一跳跑到廖释青面前,眼睛皎洁明亮:“欸,你带身份证了吗?” “啊?”廖释青睫毛快速眨了几下,揣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收紧,视线躲避道,“带倒是带了,你用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姜子姜正在低头翻看自己的包,确认后才继续说,“当然是拿着去网吧呀。” “去,去网吧?”廖释青脸上呈现几分错愕。 姜子姜站在街边的台阶处,倒背着双手,正在歪头看他,眼里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不然你以为呢?” 廖释青站在台阶下,等冷风把羞怯吹散,跳过这个问题径直问她:“所以,你想要去但是没去过的地方是网吧?” 姜子姜也没再开玩笑,“对呀,网吧刷夜。”回答得义正言辞。 廖释青:“我也没怎么去过,我们每个人都配电脑,而且我们大学宿舍不断电。”明明说的都是实话,语气却带着洋洋得意。 姜子姜看不惯他这副显摆模样,撇撇嘴:“你很骄傲哦。” 廖释青轻笑一声,耸耸肩,“还好吧。” 风声倏忽而过,廖释青双手插兜微微仰着下巴站在她面前。嘴角掀起一个自然的弧度,街边的灯光闯进他的眼睛里,细碎的光汇聚成星。 姜子姜神情微楞,把这个桀骜的他尽收眼底。 网吧,室内座无虚席。细微的吵闹声,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时有发生。键盘敲打的声音,鼠标点击声音此起彼伏。 门口处的柜台前,姜子姜把两张身份证拍到桌上,“包夜。”感觉在做什么大买卖,还带着一些骄傲,语气欢欣雀跃的。 廖释青在她身后扶额偷笑,但是笑得十分宠溺。 柜台留着短寸头发的店员抬头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嘴里还叼着根烧了半截的烟,半眯着眼话说得含糊:“包间还是大厅?” 姜子姜眼睛正在四处溜达,听到问题立刻回答:“大厅就行。” 廖释青在她身后压低声音,提醒,“大厅人会很杂。” 姜子姜转头看他:“要是包间的话和在家玩没有什么区别。”语气像是在和他打着商量:“这次先在大厅,包间咱们下次再说?” 廖释青听到下次这个词,浑身舒畅,心里意外熨帖,努力压下嘴角,“好,咱下次再去包间。” 店员视线扫过二人,嘴角略微划过一个弧度,也没再问什么,刷了身份证就让他们进了。 网吧空位不多,二人与其中格格不入,又是这个时间点,像他们这种情况一般选择包间的偏多。 他们选择了一个角落位置,姜子姜兴高采烈还未来得及坐下,就被廖释青制止。就见他从兜里拿出一包湿巾,开始擦拭二人位置的鼠标、键盘、桌子、椅子。 公共场所爱干净是好事,就是...“你什么时候买的,还是你随身携带?”姜子姜看他擦得认真。 廖释青正在擦他们面前桌子,闻言说道:“刚才在前边柜台买的。” 姜子姜还未说话,又听到他说:“因为我自己带的那包在烧烤店用完了。” 姜子姜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用的?”她全程没注意到。 廖释青擦完桌子又换了一张去擦键盘,“你去点单的时候。”然后又拿纸巾再擦拭一遍,一切结束就牵着姜子姜胳膊,顺势领她坐在椅子上。 她这会的兴奋劲都在电脑上,像个刚刚见到新奇事物的孩子,眼睛里充满疑问,对一切感到新奇。一会看看鼠标,四处张望,围着电脑屏幕看了又看,又扒着头瞧了瞧其他位置。 然后眉头紧促。 廖释青全程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关心道:“怎么了吗?” 姜子姜靠近廖释青,牵着他的衣角示意他也坐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难得在她脸上看到不好意思,“廖释青,这个电脑怎么开机呀?”小圆脑袋转了又转,“我在电脑主机上找不到开关呀。” 廖释青抿了抿嘴角,压下想笑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捉住她的手移向桌上一个三角形闪着光的东西,姜子姜手指被迫微微用力,“这,记住了吗。” 姜子姜瞪大眼睛看看廖释青,又看看外接开关。伸长脖子去仔细观察,眼睛里都是新奇,像是在看什么外星事物,这下廖释青是真的信她之前没来过网吧了。 电脑开机很快,屏幕出现又需要密码。“怎么还有密码?”姜子姜又问他。 廖释青:“密码在你兜里的小票里。” 姜子姜:“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廖释青坐在座位上,看到她顺利开机,才去开自己的机子。 看到姜子姜一直在点刷新键,廖释青问她“想玩什么?” “不知道。”姜子姜看了看屏幕上的五花八门的图标,游戏视频软件摆满桌面,眼花缭乱,“我只是想体验,玩什么还真没有考虑过?” “你有想玩的吗?” 廖释青回答:“没有。” 姜子姜又把目光转向屏幕,手里握住鼠标点来点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廖释青猜测,“你现在不会在找植物大战僵尸吧。” 姜子姜动作停顿,扭头看他,神情带着无辜,“不可以吗?” 廖释青笑了笑,“可以,只要你想玩。” 姜子姜又泄了气,“我也不想的,我实在不知道想玩什么,脑袋里只能想起今天刚刚跟小果子玩的游戏。”问廖释青“你有提议吗?我听你的,你应该比我了解得多。” 廖释青:“我玩得也不多,一般都是舍友玩什么我就跟着玩。”廖释青凭记忆找出大学玩得为数不多的游戏。 凌晨两点,这座城市终于进入了深度睡眠阶段。网吧内依旧灯火通明,劈里啪啦的键盘声和鼠标声音此起彼落。期间还夹杂着嬉笑声,怒骂声,睡觉时的呼吸声,还有几人连麦的交谈声。 吊儿郎当的青年们头上戴着耳机,画面里的游戏正是火拼阶段,双手一起上阵,表情严峻。有的仰在椅子上睡觉,带着细微鼾声,有的还在埋头吃宵夜。 网吧角落,一男一女埋头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暗影投在两人身后的墙面上,两道身影亲密地凑在一起。 男人侧着身子正冲着女人说着什么,表情淡淡。女人撑着下巴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廖释青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个记一下,还有这个记一下。” 凌晨第一课,勤劳的廖师傅早早就为姜同学准备了许多学习教材,为了让她更好的玩游戏,正在倾尽所有传授给她知识,高端的操作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教学方式。 姜子姜透过两个显示屏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世界,神色向往。且不说别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但是躺在座位上休息的,神情也很洒脱。把艳羡的眼神收回,再把视线默默转回到自己的屏幕上,白底黑字,还有几张配图。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网吧上课,还是关于打游戏的课程。自己就是想简单上个网,打个游戏。怎么有种再战高考的感觉,让现在她动脑子,快速记东西,无异于拿钝刀杀了她。 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又撞上廖释青那双略显无奈的眼睛。姜子姜嘿嘿一笑,讨好道,“真要记这么多按键吗?记不住哇。” 廖释青还在滑动鼠标,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用得多了就记住了,而且不是很多,这都是必须要记住的。” 这还不多,姜子姜是新手,需要记住的实在太多了。 姜子姜耍赖想放弃学习,直接跳过这个磨人阶段,“直接来吧!”活动活动手腕,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内心一股火正无处发泄,“照这么学下去,天都要亮了。” 廖释青看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只得听她的,点头同意。 夜越来越深,冷色中的树干悬在空中,像是错综复杂的线团,七扭八歪伸向各处。 姜子姜驮着背,脖子前倾。手里拿着的鼠标像是把锄地的锄头,另一只手悬空在键盘上,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箭在弦上,眼睛里具是杀气,周围没有其他声音,除了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廖释青守在她一边,也在凝神闭气。 姜子姜大气不敢出,游戏里角色藏在集装箱后,即便是在冬天,额头都能浸出汗来。 一阵枪声响起,廖释青果断出声:“开枪。” 姜子姜像是撒了欢的兔子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滚动。 结束,又是一局无可避免,败局已定的游戏。 姜子姜被打得挫败,刚开始的她还精神振奋。打了几局游戏之后,慢慢的,姜子姜兴致逐渐不高,死亡太快,没有游戏体验。 好不容易这一局有廖释青带着她,游戏体验长了一些。姜子姜迫不及待问他:“还好吗?” “速度是可以的,就是--“廖释青面色不好像是在思考,稍加停顿,换了一个措辞,“手速很快,值得夸奖。” “你就说我胡乱扫射呗。”姜子姜撇撇嘴,“还说得这么婉转。我又不是听不得实话。” 又打了几局过后,姜子姜终于觉得无力,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眼睛,“那你玩吧,我找找其他适合我的游戏。” 廖释青多年没玩游戏,再碰上难免手痒,再看姜子姜自己玩得挺欢乐,自己就单独开了一局。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到身边人没了动静,再转头时发现姜子姜早就爬在了桌上。 姜子姜的头枕着胳膊,脱下的羽绒服现在正披在她的身上。右手还在攥着鼠标,光标指向位置是某网页的换装小游戏,游戏页面上的女孩戴着墨镜,穿着酷飒风格的服饰,花花绿绿的画面正在闪动。 一如他疯狂跳动的心。 几缕松散的长发挡住她的脸庞。廖释青伸手帮她收在耳后,露出白净的侧脸。 廖释青手指距离近在咫尺,还未撤离,感受着她呼出的热气。有热意烘烤着,内心有一股麻痒的感觉自深处传来,想要极力控制,却是徒劳。痒麻的感觉开始从心脏出蔓延,逐步扩张到四肢。 廖释青轻呼一口气,唇角微弯,眸光闪动。最终收起蜷缩的手指,倾身靠近她,姜子姜正蹙着眉,头顶灯光过亮,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廖释青将披在她身上的羽绒服帽子轻轻地遮住她的眼睛,动作带着不舍。再顾及自己游戏时候,才发现游戏已经结束,于是重新开了一局。 夜很漫长,自然是难熬,但比夜更难熬的是人心。 清晨六点多,天刚蒙蒙亮,雾气蘸着寒潮分外寒冷。清晨的大街,橙色服饰的人正在埋头勤劳工作。 街边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汽车行驶的声音和扫把轻轻扫过油柏路的声音。 姜子姜还穿着羽绒服,黑色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屋内的热气直击户外的冷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神情全隐藏在帽子里,深深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问身边的人,“你一整晚都没有睡吗?” “最后睡了会,游戏玩上瘾了,现在也不太困。”廖释青也没想到自己打游戏入了迷,感觉回到了大学时候。 “太冷了。”姜子姜抱怨声还没说完,就拽着廖释青衣角,声音激动,“廖释青快看!” 廖释青原本还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闻言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在二人对面,房屋低矮处几抹橘红色染红了天际,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势越烧越大,周围都呈现渐变色,给清冷的早晨增添几分温暖。 一阵风将周围的云彩都吹散了,画面更加清晰。天边有一道道光晕散出,明亮的太阳出现在眼前。 姜子姜不禁发出感叹:“好美呀。” “嗯,好美。” 姜子姜:“就是可惜了,晚了点,没有看到最初形成的样子。” 廖释青:“可现在是最美的时刻。” 两人一起驻足欣赏日出。忽然,姜子姜再发出赞叹,叫住身边人,“廖释青。” “嗯?”廖释青低头看她,但只看到一个黑帽子。 姜子姜仰头,大半张脸露出来,明媚的笑容依旧,手指指着初升的太阳,“廖释青,你看那个太阳像不像个鸡蛋黄,还是流黄的。” 廖释青拍拍她的头,哑然失笑:“走吧,去吃点东西,吃完我送你回去休息。” 身体里缺乏热量,即便包裹得再严实也冻得不行。吃饱饭回去之后也方便好好休息。“好,就在附近找一家吧,这附近早餐店应该挺多的。” 刚出锅的豆腐脑冒着热气,姜子姜舀起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喝下,发出一声感叹,“好喝。” 廖释青笑了一声,把剥了壳的鸡蛋放到姜子姜面前的小盘子上,“虽然不是流黄的,但都是鸡蛋,只是形态不同,补个营养。” 姜子姜就着豆腐脑,一口一口吃着鸡蛋。越是舒适的状态越是容易犯困,眼皮越来越沉。 廖释青:“一会直接休息?” 姜子姜点点头,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眼底的黑眼圈是什么样子,“年纪大了,熬夜可以,是真的不能通宵了,回去我就要去补觉了。” “你呢,不会直接工作吧。” 廖释青吃完最后一口,拿起湿巾擦着两手,“我也要补觉,很久没这么熬过夜了。” 看到廖释青已经吃完,姜子姜赶紧解决掉自己的,“走吧。”嘴里被塞满,话都数不清楚。 廖释青缓声说道:“不急,不差这一会半会。” 姜子姜已经站了起来,重新装备好自己,“走吧。” 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办公室里,廖释青刚刚结束一上午的工作,即便把姜子姜送回家后,自己也去补了觉,这会还是有点乏。 照进办公室的阳光散发着温暖,光影投下,正在随风摇曳。风一吹,阳光布满了整个房间。 廖释青坐在办公桌面前,拿出手机,指尖划动。 划到一个朋友圈时,手指停滞。 是姜子姜早晨发的朋友圈,看时间估计是自己送她回家之后。 姜子姜:“勿扰,在补眠。”并配上睡觉的Emoji。 廖释青弯了弯嘴角,手指按下,点赞。 然后打开自己的,难得发个朋友圈,“勿扰,在工作。”配上努力奋斗的emoji 。 第15章 第 15 章 今年过年比往年要晚上一些,二月中旬,气温正在缓慢爬升。 姜记就记腊月二十七闭店休息。 姜子姜一大早起来就赶往超市。 因为临近新年,超市里也乌乌泱泱挤满了人,都没来得及享受独逛超市的乐趣,超市人群就像洪水般急速向她涌来,姜子姜只得匆忙买了年货回家,收拾妥当,拿好行李回了姜父住所。 “我就知道您不准备过年年货。”冰箱空荡荡的,只有一颗白菜,两头大蒜,五颗鸡蛋。姜子姜嘴上抱怨,“还好我未卜先知。” 姜父嘴硬:“谁说的,我准备了。” 姜子姜扬眉:“您那箱酒?” 姜父转过脸不再看她,气哼哼转身回到厨房做饭。 姜子姜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理他,反正就算买了也是下酒菜。 姜父主厨,姜子姜帮忙打下手,一起做了顿还算丰富的午餐。 午饭期间,姜父偷看姜子姜脸色,谨慎提起:“今年过年要不要去你妈那?”又说,“你就初三再回来,到时候直接去你奶奶家拜年。” 姜子姜不是故意反驳,但是听到这个安排难免想反抗,毕竟自己都快是27岁的人了,“我又不是未成年,还一三五去这,二四六去那的听你们安排,我就没有点自由了吗?” 但也就过过嘴瘾,说完还是拿起手机,找出姜母微信,然后一顿,“得,您的希望落空了,人家去别的地方过年了。” 姜父伸长脖子眯眼看着姜子姜递过来的手机,屏幕里是姜妈妈刚发的朋友圈,地址显示在外地。看样子要在外地旅游,过年是回不来了。 姜父点点头,往嘴里又扒拉几口饭,过后才说,“那行吧,等她回来你再去,明天跟我去你奶奶家。” 姜子姜的爷爷奶奶住在老城区,老城区虽不像城中区繁华,这里平房区较多,但是新年气氛往往比城里更浓郁,附近街坊邻里又都互相熟悉。 一家人热闹聊天,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都围在客厅里看春晚。 姜子姜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微信跳出廖释青的消息。 廖释青:【新年快乐】 姜子姜露出笑脸,【新年快乐】 突然跳出语音通话,姜子姜一愣,视线扫过屋内其他人,电视里正在播放小品,一家人被喜剧演员的表演感染,笑得前仰后合,没人注意她到这边。 姜子姜握着手机回到自己屋里,才接通电话。 “喂。”廖释青的声音低沉且轻缓。 “嗯。”姜子姜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坐在床边。即使已是夜晚,小院里仍被姜奶奶装点得亮如白昼。 廖释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在干嘛?“ “看春晚。” “还在看吗?” 姜子姜反问:“你没看?” 廖释青站在自己卧室窗前,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色,“我们家不允许熬夜,我爸妈八点半就回屋睡了,我就只能回了自己屋里。” 廖释青话语里都透着淡淡的孤单。 “那你准备一会做什么?” “这不选择给你打电话。” “你往年呢?”都是给谁打电话。 “往年我可能就乖乖睡觉了。” 今年姜奶奶心血来潮,买了许多小彩灯。一串串都挂在院外的石榴树和枣树低处,闪烁的缤纷如近在咫尺的繁星。姜子姜开口,“那你想试试听春晚吗?” 姜子姜从包里拿出平板,连上奶奶家的网,打开直播软件,实时观看春晚。卧室门被她反锁,手机打开外放,客厅里的小品表演与平板里的声音同频传出。 姜子姜索性侧躺在床上,单手撑脸,问他,“能听清吗?” 廖释青稳了稳心神,嗯了一声,“可以。” ... 夜深了,廖释青听着对面浅浅的呼吸声,露出笑容。对面传来衣服窸窸簌簌的声音,和女孩特有的声音,廖释青心似停了半拍,又像是被小猫挠了千百下。 等心思慢慢沉浸下来,才缓缓张口,“晚安,姜子姜。” 姜子姜在爷爷奶奶家一直待到初三,下午才依依不舍和二老告别,第二天上午就拿着礼品去了姜母所在小区。 房子是姜母近几年新买的,小区安保也很安全,姜子姜之前去过几次。 准确到达姜母家门口,奈何家里没人,姜子姜选择打电话过去。等电话接通,姜子姜直接开口问道:“您在哪呢?我不是说了今天来看您。” 新年贺曲通过听筒传到姜子姜耳朵里,姜母和煦的声音藏在其中,“我在超市,家里没吃的了,我出来买点,你也过来吧。”说完不等回话就先行挂了电话。 姜子姜看着持续几秒的手机通话记录,无奈叹口气下楼。 刚过新年,超市人不多,很快就发现姜母的所在位置。姜母留着齐肩内扣短发,只画着淡妆,姜子姜经常感叹岁月很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姜子姜快走几步,从姜母手中接过推车。 两人无言,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逛着超市。 姜母买东西动作迅速。不像姜子姜,即便有了计划也还是会从头逛到尾,货比三家。 稍不注意,回个消息的功夫,转脸就看到购物车里都要溢出来的商品,姜子姜惊讶:“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姜母正在不断地往购物车里放洗衣液,“家里什么也没了,多买点顺便屯一些。”购物车途径水果专区,姜母提议,“买点车厘子吧。”很快就挑了一箱,“买点吧,我想吃了。” 姜母又忽然想起什么,瞥了她一眼:“顺便把你头像也换了,换成这个红色的车厘子。” 姜子姜推购物车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姜母,“您想买就买,关我头像什么事?” 姜母手上还在挑着其他水果,嘴上说着:“你那头像用个什么不好,一只耗子能招什么好运,用个红彤彤的车厘子多好看。” 姜子姜气绝,双手叉腰,不可思议道:“您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再说了我那是jerry,什么耗子耗子的,叫得多难听呀!” 姜母毫不在意她的观点,还在往购物袋里装着沙糖桔:“我问你,jerry是不是老鼠,老鼠不就是耗子。” 姜子姜存心跟她争辩,“您这话说的,要是挑个红彤彤的当头像就能招好运,那我干嘛不直接选个大的。”手指着蔬菜区方向,“我买那西红柿多好啊,又大又红岂不是能招更大更好的运气!” 不远处的蔬菜区,标着西红柿的招牌下,一个个番茄又大又红,娇艳新鲜。一个个咧着傻乎乎的笑脸在对姜母挑衅。 姜母猛地从她手中夺过购物车,瞪了姜子姜一眼兀自往前走。抬眼看到蔬菜专区招牌,硬生生拐了大弯,去了鲜肉区。 “您干嘛,还没买菜呢!”姜子姜冲姜母喊道。 姜母头都没回,“今天不吃蔬菜,吃肉。”说完这才回过头,眼睛死死瞪着姜子姜,感觉要把她当做今天的午餐吃掉,“红烧的,红烧肉!” 姜子姜耸耸肩,没有办法,跟上去去和姜母抢购物车,像个狗腿一样,“您旅游怎么样?别不说话呀。” 姜子姜看着姜母做的一桌子饭菜,有菜有肉,荤素搭配,色香味美是久违的味道。又回想起刚刚自告奋勇大展身手被姜母轰出厨房时的窘态,难怪自己只有打下手的命。 “快吃呀,一会凉了。”姜母坐下后催促。 “嗯。”姜子姜往嘴边送了一只红烧鸡翅,立马睁大眼睛,“好吃。” 接着迫不及待尝了口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开始了摇头晃脑,“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姜母往她碗里又夹了一块,“好吃你自己就多学学,想吃了就自己做,别老是点外卖,那东西不健康。” 姜子姜吃得正香,只是点点头,等把嘴里的咽下去才说,“家常菜还行,难点的就不行。就像您做的这个肉,我怎么试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我没那个手艺。” 明明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用料、同样的火候到她这味道就大相径庭,做个菜还要被区别对待。 姜母脱口而出,“那你有什么手艺,画内画?真不明白那东西有什么好招你喜欢的!” 一句话把整个环境冻住,场面僵滞下来。姜母尴尬地看向对面正置若罔闻,往嘴里塞着美味红烧肉的姜子姜。 姜子姜充耳不闻,一直低着头吃饭,还时不时发出感叹的声音。 姜母叹口气,知道这是两人少有的、会面对面谈论的问题,可是话头都打了出来。 姜母面对着正在埋头吃饭的姜子姜,试探问道,“姜姜,你二姨家姐姐过年回来了,听说工作不错,现在在公司大小是个领导,六险一金。改天你和我去看看,让她给你安排个工作。” 姜子姜嘴里还在嚼着红烧肉,这块肥瘦相间,沾满了浓油赤酱。 姜母的喋喋不休在屋里回荡。 姜子姜还在低着头机械性吃着,面色无波但是眼睛里更像是一潭死水。 姜母喜好香水,所以就连客厅都飘着她的香水味道。又因为还在冬天,客厅窗户紧闭,整个空间像个被抽干了氧气的玻璃橱窗。 姜子姜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出来,也躲避不了。闷闭浓香通过鼻息直达肺腑,心脏超负荷运作导致她的心律失常。指尖使劲按在早就麻木并有些发白的指肚上,努力抑制着想要呕吐的**。 最终在即将窒息之际选择突破。 “妈。”姜子姜拼命咽下口中的红烧肉,明明是甜咸味道,在她嘴里却泛着浓郁的苦味,吞下去时又化作一个个刀片,再说话时都扯着声带生疼。 既然出现裂痕,既然缝补不上,不如就一碎到底。 “咱们把话说开吧。”姜子姜直视姜母。 闻言,姜母瞪着眼睛,眉毛却拧着,“什么说开,你要说开什么?” 姜子姜与她对视,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工作,我不想换,不会换,更不可能换。” 姜母被瞬间激怒,“你再说一遍,你说不换就不换?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您不是一直知道吗?您隔三岔五就在微信给我发一些招聘信息,说实话我从来没打开过。” 姜母手里的筷子被攥紧,脸色从震惊转为愤怒。 姜子姜选择忽视,继续说道:“您不觉得我们总是在演绎着两种人格吗?在网络上电话里是一种,十次有八次是换工作的事情。”突然感到空气稀薄,姜子姜深吸一口气,心跳加速,“我们面对面又是不同状态,维持着表面祥和。” 姜母心里一直存有希冀,而姜子姜心里又何尝不是。 她希望她明白,她希望她理解。但现实是没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时间久了,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自己,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彼此也可能都在担心面对面聊过之后,连希冀都没了。 不明白,不理解。 姜母和姜父的眼睛都很大,如果说姜父把眼睛瞪大是不怒自威,那么姜母的眼睛就是绵里藏针。姜母五十多岁的人即便保养得再好,面对她细微的鱼尾纹,姜子姜直视时间久了,也越发觉得刺眼,自然是不敢再面对。 姜母的眼睛里都是愤怒,“我养了你二十几年,辛辛苦苦。给你规定好最顺畅,最完美路线,而你呢?” “稍不注意,你就跑偏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姜母语气里带着惋惜以及对她的怨恨。“你不喜欢教师,也好,我给你找其他的,你也不乐意!” “我没有跑偏。”姜子姜反驳,“这世上本就不存在最完美路线这个东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用一口气憋着,桌下的手指被自己的指甲硌得生疼。 这条路不好走,她知道,可她就是想试一试。一直以来她的路线总是被规划好,上什么学,学什么专业。她这次想选自己的路,哪怕不好走,她也认了。 这辈子她就没有一直喜欢、坚持的事物,唯独这一个。她不想放弃,她更不甘心。终于说出自己所想,但是一种沉闷的痛感直达心脏。一抽一抽,绞着她浑身无力。 “就算没有,那你为什么就非得选最难的,跟我存心作对吗?” “我从没想着跟您作对,我只是选择我喜欢的,更加适合我的。” “喜欢能当饭吃?你知道什么是适合你的吗?你要是知道我就不用这么煞费苦心了!” 姜母的一句句话戳在她的心上,犹如无数利剑。这感觉比任何人诋毁、瞧不起更加痛苦。姜子姜此刻突然明白了,有些努力是永远得不到证明的,都是徒劳的。 后续两人的饭局在无声中进行,只是那碗红烧肉谁也没有再碰过。 直到姜母接了工作电话,就去了书房工作。姜子姜收拾完厨房也匆忙离开。 出了小区,姜子姜仰头望天,太阳被乌云隐去,萧瑟的风吹着,眼角的泪被风吹干,又涩又疼。 这场坦白是迟早的,她是知道的。不会顺利,她也是知道的。 脑海里还在回想姜母最后那句话,人就一辈子,只要行差踏错,就没得改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她的努力,有一部分就是为了证明,她没有错,她可以。 但是现在,她有那么一刻觉得,那么拼命证明,值得吗? 有些证明或许不是对方看不到,而是她不想。 姜子姜垂下的手臂还在发抖,被封闭的五官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等到恢复正常,也就才感知到兜里手机在震动。 第16章 第 16 章 姜子姜在十字路口徘徊。面前的红灯时间过长,120S。每一秒的倒计时都在告诉她时间无情,正在匆匆流逝,可她还在原地踏步。 一百二十秒倒计时过去,和她一同等在原地的行人都纷纷向前出发。姜子姜才意识到兜里的手机震动,麻木的感官也在渐渐苏醒。 看到电话提醒,姜子姜把手机贴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缓,像煨一壶果茶,混着清爽的温甜,“姜子姜,你在干嘛?” 姜子姜环顾周围,十字路口只留她一人。四周环境空阔冷清,面前的绿灯正在进行倒计时。视野开阔,对面的小公园里的几个大爷大妈正在漫步散心。 姜子姜停顿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散步。” 语气不似以前那般轻快,说话也是只言片语。 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姜子姜的不对劲还是被廖释青轻易察觉。她现在的情绪实在太过低落,和平常大相径庭。廖释青不自觉拧眉,心也悬起来,“你在哪?我刚从家里回来,给你带了些家乡特产。” 风急速吹过空旷的地方,不留只字片语。电话那头一直不回应,廖释青心拧得更紧,说话语气也更急切,“姜姜。” 良久,“嗯。”姜子姜胸口堵塞,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对其他,更懒得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听到她的应答,廖释青轻松舒了口气,继而语气温柔,小心追问,“你在哪,我去接你。”只字不提她的情绪,也不问原因。 姜子姜心情仍未见好转,“不知道。” 廖释青深吸一口气,刚沉下去的心又被提了上来,无奈说了声,“姜姜。” “我真的不知道。”姜子姜有些不耐烦,像是在发泄。又很快意识到对面的人没做错什么,可自己错从口出,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姜子姜手指捏紧手机,嗓子干涩,心中懊悔着自己今天的失败。 “微信位置共享,我去找你。”廖释青直接略过情绪问题,快速做下决定,选择最优解。似乎全然不在意她刚刚的恶劣。 姜子姜没有理由再顾及其他,最后把地址发了过去。 风鸣呜咽,狂风呼啸。廖释青心里越来越急,在保证车速安全的情况下,一路疾行。姜子姜所在位置,廖释青之前没来过,即便是用了导航,也废了他不少功夫。他这会心乱如麻,走路目不直视。 商场里的人仍旧不多,一楼是超市,有少许客人正在柜台前结账。廖释青通过扶梯直接来到二楼,二楼是服饰专层,两道走廊宽阔并不见姜子姜的身影。 在二楼通往三楼扶梯的犄角阴影处,有一个供人们短暂休息的长椅。 长椅上坐着一个紧缩着的贝壳,贝壳通身白色棉服,穿着蓝色阔腿牛仔裤。这会正弯着腰,试图把自己蜷缩成鹌鹑。姜子姜把下巴磕在膝盖处,长发遮住大半容貌,但是仍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好。 廖释青呼出口气,缓步上前,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姜子姜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抬起头,看到穿着长款过膝浅棕色毛呢大衣的廖释青。他的表情紧张,黑色碎发垂在额角。 姜子姜眼角红红的,可以肯定是哭过的。演技拙劣的像在掩饰什么,扯扯嘴角,“你来了。”但是太过于强颜欢笑,表情实在难看。 廖释青也扯唇笑笑,不难想象他的笑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双手插兜俯视着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待在某个公园冻着呢。” 姜子姜皱眉,“我又不傻,外面多冷呀。肯定给自己找个暖和地方。” 廖释青眉眼舒展,点头笑笑,“还不傻,那我就放心了。”听语气是真的把她当三岁小孩了。 姜子姜抬头瞪着他,廖释青像是没看到一样,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两人都未再开口说话。 姜子姜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讨论,廖释青也只是陪着她,一起无声观察面前的摊位。 那是一家儿童童衣店,里面正播放着儿童歌曲。吱吱呀呀,一首接着一首。几句简单的歌词,简单的旋律,竟带着安抚作用。姜子姜坐了一会,感觉心情好了些,心中的阴郁也疏散不少,垂着头,双手交握,不断摩挲右手老茧,“廖释青。” “嗯。”廖释青低缓地应着,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带动胸腔共鸣。 “你给我带的东西呢?” “在车上放着,一会拿给你。” “廖释青。” “嗯。” “我跟我妈摊牌了。” “嗯。” “但,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姜子姜又低下头,脑袋里一直回放着她和姜母吵架时的情景。 廖释青偏头问她,“所以你就跑了出来?’ 姜子姜笑了下,但是很轻,“差不多吧,不过我还算是礼貌告别了的。”不算不辞而别,没有愤然离席。 廖释青想象着姜子姜垂头丧气之后还在乖乖收拾厨房的模样,弯了弯唇角,笑声带着宠溺,如初春里的暖风,“嗯。” 姜子姜不满,也终于与他对视,“你就只会嗯吗?” 四目相对,俩人挨着很近,廖释青身上的冷气还未被散尽,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极其温暖。 姜子姜仰起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妈妈家里的弟弟妹妹多,高考落榜后,家里就没再让她复读。所以没考上大学,这是她心里的一个遗憾。” “起初在私人公司当普通销售职员,后来升到销售经理最后跳槽到更大的公司当销售经理。” “...我妈和我爸矛盾越来越多。” 何丽云嫌弃姜梁职业,不安稳。姜梁虽然说不了为了艺术那么高尚的话,但是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 “那你恨她吗?” “当然不会!”姜子姜回答得果断,她一直享受着父母完整的爱,“她只是选择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我们不能用亲情要挟她,去阻碍她,我很支持她。我也了解她的艰辛。” “可是...”姜子姜声音越来越弱。 廖释青:“可是,涉及到了你自己的生活,你不想她干涉你的生活。”他的语气更加笃定,“姜子姜,这确实是你的生活,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本身就没有什么错。” 姜子姜:“你真这么认为的?” “当然。”廖释青挑眉,“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这次有了些许动摇。有他这句肯定,姜子姜心情好了一些,低声说,“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心情好多了。” “我的荣幸。”廖释青看得出来,她不会放弃,只是需要一把推动力,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鼓励。 “你又在干嘛?”廖释青看到姜子姜手里拿着手机,在打着什么字。 姜子姜埋头摆弄着手机,“我怕我妈担心,我都惹她生气了,道个歉,让她松心。” 廖释青安静等她把一切解决完毕,两人相视一笑。 姜子姜无奈叹口气,嘴里嘟囔着:“我都挺大的人了,还在搞叛逆这一套。” 廖释青:“叛逆的人可不会主动给父母发微信,主动告知行程还带道歉的。” 姜子姜叹气,因为彼此都没有什么过错,这是一道历史横沟。一道隔绝两代人的横沟,这面的人跨不过去,对面的人不想跨过。 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怎么可能简单解决。 廖释青:“想去散心吗?” “你有推荐的去处吗?” 廖释青歪头想了想,然后垂眸看她,试探道:“烧烤?” 姜子姜皱眉, “喝咖啡?” 姜子姜变脸,然后抢先说道:“你别告诉我,你的下一个是夜场电影或者网吧刷夜。”语气更像是威胁,恶狠狠的。 廖释青一副被看透的模样,略微睁大眼睛,故作吃惊状:“你怎么知道的?” 姜子姜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都是我的套路,我的方法,你就知道生搬硬套!” “廖释青,你就没有你自己的想法吗?” 此时廖释青的笑容格外刺眼,姜子姜气急,不过很快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廖释青笑够了才开口,带着笑意的嗓音低沉悦耳,“嗯,我故意的。” “走吧。”廖释青起身掸平大衣褶皱,转过身发现姜子姜还愣在原地。 姜子姜眼角还红着,听到他这句话懵懵懂懂的,仰头问他,“去哪?” 廖释青并没有立刻回答,仍旧双手插兜的模样,垂眸看着她。只见他微微弯下腰,眼睛里带着一丝狡猾,凑到姜子姜耳边,“你猜。” 如有夏风抚过她的耳边,吹动额角碎发,姜子姜怕痒下意识向后躲。廖释青一把揽住姜子姜的后背防止她再有后退的趋势。待她稳下来也没立刻抽回手,而是乘势移到脖颈处,安抚似的捏了捏,唇角弯起,“到了再说。” 车开得平稳,出了市中心,一路拐向郊区。 车子驶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远处景色没有了遮挡,一望无际,姜子姜很少来到这个地方,“你要带我去这附近的民宿?” “你知道?”廖释青扭过头问她,这个地方他也只和朋友去过几次。 姜子姜摇摇头,“不知道。”说完笑着举起手机,“我刚刚用手机查过了。”前边实在太荒芜,作为本地人,她也不知道前边有什么可以玩的。按捺不住好奇,就在地图上搜索,这附近可供游玩的地方太少了,有且只有这一个地方。 “那你猜我们去做什么?” “啊?不是去吃饭吗?”上面标注着最出名的就是那的鱼宴。还有附近的花海,但是时间不对。“要是春天的话,这里的花海应该会特别漂亮,只不过现在季节不对呀。” 廖释青卖了个关子:“你只猜对了一半。” 姜子姜放眼望去,车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一水儿的单调。面前是灰白的景象,一望无际的田野。歪歪头放弃猜测:“想不到。”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拐进一个院落,因为还在假期所以来这的人很多,他们好不容易在停车场找到一个空位。 下了车,廖释青交待姜子姜在原地等待,一会便拿来了一些工具。 一个红色的桶,一个白色工具箱,还有两个鱼竿。 “我们要钓鱼?”姜子姜问。 “嗯。”廖释青示意她往湖边方向走。 年后,相较于寒冬,天气已经回暖,湖上也并没有结冰。这条湖四周围了不少人,路上廖释青便说,“这个湖和这里的民宿是一体的,人们从这钓的鱼可以直接拿到后厨。” “煎,炖,清蒸怎么吃都行。你想怎么吃?” 姜子姜正在东张西望,观察着别人的手法,听到问话,“我想吃烤鱼。” “行。”廖释青点头,然后又问,“你在看什么?” 姜子姜降低音调,悄么兮兮地,“看看别人怎么钓,不然咱俩露怯怎么办。” 廖释青放下渔具,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无语道:“姜子姜,如果我不会的话,怎么可能会把你叫到这来?” “啊,你会?”姜子姜瞪大她那双兔子眼。 廖释青没再理会姜子姜的质疑,向她伸出手,“前边路不好走,小心点,别摔了。” 姜子姜没有迟疑地伸出手。 右手被廖释青反手抓握,整只手都被包住。 察觉到姜子姜指尖冰凉,廖释青关心问道,“冷吗?” 姜子姜跟在廖释青身后紧跟他的步伐,摇头,“不冷。” 廖释青还是握着她的手小心揉搓了几下,热度传播,姜子姜的手也不似刚才那么凉。 为避免打扰别人,两个人选择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廖释青把一切准备就绪,就让姜子姜老实坐好,再把鱼竿递给她。 姜子姜拿着鱼竿无所适从,“这--”随后赶紧闭嘴,并小心翼翼地朝廖释青方向看了看。 可廖释青已经注意到了,并且看到姜子姜的心虚模样,挑眉,“怎么了?” 姜子姜低下头,踩着地上的荒草,“我刚才想问你怎么钓鱼来着,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在网吧的游戏教学还历历在目。现在已经挺头疼的了,不想再来个什么钓鱼课程。 “鱼竿就是给你拿着玩的,你就随意玩,我来钓就好了。”廖释青说得潇洒,让姜子姜有种被带飞的感觉。 “那我就拭目以待。”有他这句话,姜子姜也没多计较,在他旁边随意抛下鱼饵,也不管其他的,安静坐在一旁。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姜子姜渐渐失去耐心,反观廖释青脊梁微弯,仍在目不转睛盯着无波的湖面。 廖释青注意到到姜子姜上半身早就塌了下来,头埋得很低,长发都快挨到地面。 廖释青伸手把一侧长发收在她的耳后,跟叮嘱孩子一样小声说,“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四处逛逛,别自己去湖边就行。” 姜子姜突然得了特赦令,先揉了揉困顿的双眼,踌躇几下,“好的。”说完扔下鱼竿就跑了。 廖释青望着姜子姜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失笑。 天气还算不冷,姜子姜漫步到附近的凉亭。这里是最佳观景点,右手不远处就是钓鱼的湖边,稍微侧过身就能看到廖释青的背影。其余三面就是花海,只不过现在在冬季,只有少数花在开。 姜子姜拿起手机正要将这片景色囊括。一个男生坐在她的对面,“你也是来附近玩的吗?”很拙劣的开场白。 姜子姜看向那人不过大学生模样,脸上还带着青涩。一眼看过去,属于阳光型帅哥。 “嗯,来玩的。” “你怎么不去钓鱼?” “不会。”姜子姜回答得简单且直接。 可能男生觉得在这是真的无聊,所以面对姜子姜再简短的回答都能谈下去,接着开始事无巨细交待自己。 话题打开,两个人聊过半个小时,就开始一起打游戏。这个游戏姜子姜大学玩过几年,和室友一起。那个时候疯狂入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游戏。 游戏也算是打通两人隔阂,一局过后,再开一局,等待间隙,张楠瞪大眼睛,笑着夸奖,“可以呀。” 姜子姜难得谦虚,“一般一般吧。” “那我们以后可以约着一起打游戏呀?” “姜姜。”一道低促深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啊。”姜子姜闻声回头,冲廖释青挥挥手,“我在这,等会啊,等我打完这局。”又转头对张楠说,“速战速决。” 张楠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廖释青。眼睛里带着审视,听到姜子姜的声音后,继续低头打游戏。等到再抬起头,就看到廖释青表情冷酷,双手插在兜里,像个保镖一样守在姜子姜身边。 这局是顺风局,游戏很快结束,毫无疑问又赢了。姜子姜收起手机,站起身准备要走。 “姐姐。” 张楠今年大三,都说考上大学就可以有大把时间谈恋爱,而自己除了打游戏,也很少接触别人。 好不容易遇到个心动的,总觉得不抓紧就要失去,机会是自己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虽然看不清面前这两人关系,万一是哥哥呢,万一是单相思呢? 张楠一鼓作气,“姐姐,下次想玩游戏了可以微信找我啊。”不能太过直白,但这样应该都能明白了吧。 “啊,好..”姜子姜还未回答。 “走吧,我饿了。”身后的保镖先出声,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走。 姜子姜不懂他的突然催促,出于礼貌只能回头冲张楠不好意思笑笑。 转过头来好奇问廖释青,“鱼钓完了?你钓了多少?” 廖释青神色有一瞬慌张,但是很快恢复,越过她的问题,“去吃饭吧。” 姜子姜眯了眯眼睛,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快走两步,赶在他前边小跑到亭外,直奔不远处廖释青放置渔具的地方。 红色桶里空无一物,除了倒影,什么都没有。 姜子姜回过头看廖释青。 廖释青神色自然,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天气不对,这个时间不好钓到鱼,去店里吃也是一样的。” “哦?”姜子姜歪着头,从上到下打量他,又若有所思点点头,“哦!” 说完就倒背着手走在前边,走了两步回头看看,觑着还没跟上的廖释青,故意拿他逗闷儿:“那快点走呀,白长这么大长腿,你怎么这么慢呀。” 廖释青唇角勾起,点点头表示认同,“确实白长了。”回头看了看还在凉亭坐着的那个人,跟上姜子姜之后问:“刚才那人是你亲戚?” “啊,不是呀。什么亲戚?”姜子姜诧异。 “哦。”廖释青语气冷冰冰的,没什么情感,“我还以为是你家亲戚呢,还叫你姐姐。” 姜子姜露出鄙夷目光,心想他不可能不懂。干脆故意说,“可能觉得我性格友善,招人喜欢吧。那孩子挺好的。” 廖释青露出笑容,认同道:“嗯,确实还是个孩子。” 姜子姜撇撇嘴不想和他交流。 这里的饭馆备受追捧,他们排了会队才拿到位置,烤鱼味道不错肉质鲜嫩,很符合姜子姜的口味。 姜子姜现在心情好了不少,准确说是被他成功转移,也就起了闲聊心思,“你怎么今天就回来?” 今天也才初四,还没到上班时间。廖释青挑了一块大一点的鱼肉,递到姜子姜碗里,“我回来交待些工作,半个月后要出差。” 姜子姜拿筷子的手一顿,“多久?” “两个多月吧。” 姜子姜不假思索,“那么久?”而后咳嗽一声,假装埋头吃饭。 廖释青低头笑笑,眼底笑意明显,“嗯,我尽快回来。” 姜子姜嘴里嘟囔着:“我又没要求。” 廖释青还是笑,没有回话。 姜子姜置若罔闻,全程低着头跟那块鱼肉作斗争,小心地扒拉着鱼刺。一根根小鱼刺被丢到纸巾上,再就是整根主刺。全部做完,大口吃掉鲜嫩的鱼肉,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廖释青全程看在眼里,眼角弯起。那个小屁孩的小心翼翼他何尝看不明白,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看得透彻。 而他也同样渴望一个机会。 “姜子姜。”廖释青干咳一声,双手紧握成拳。 饭馆里的音乐并不是跟风的新年贺曲,而是一首陌生的英文歌曲。 歌词简单,即便姜子姜这种英语六级飘过的人都能听得明明白白。歌手嗓音性感,音律直接在她心上奏响。 just a little more time 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So wait for me 请等等我 I’ll tell you all the words that i mean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心思 Because every time you are close i can not breath 每次你一靠近我便无法呼吸 “姜姜,等我回来我想第一时间就喝到你亲手煮的咖啡,可以吗?” 锅下边的炭火还在燃着,架在锅上的烤鱼冒着腾腾热气。 姜子姜抬眸,透过朦胧的热雾看到廖释青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姜子姜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在嘈杂人声和性感的音律中,她的声音格外清甜,低声说:“好。” 廖释青睫毛轻颤,轻呼一口气,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忽而想到什么,那口气又提了上来,严肃建议:“还有,少打游戏,如果可以,最好别玩。” 姜子姜翻了个白眼,那股彰明较著的旖旎瞬间全无,“廖释青,管好你自己。” 第17章 第 17 章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暖阳拂照。姜记就记缭绕着浓浓的咖啡香气,缓缓升起的水汽每一丝都带着沉沉倦怠。 店里最角落的位置放置了一张小桌子,绿色碎花桌布,桌上摆着的是制作咖啡所需用具。姜子姜刚刚做完两杯简易的桂花拿铁咖啡,用桂花酱在杯中挂壁,还专门做了拉花。 她和李静一人持一杯端坐在圆桌前,进行无营养且毫无兴致的话题。 李静仔细端详着自己手中的咖啡:“姜姜姐,你这拉花是个抽象派吗?” 姜子姜手持咖啡杯的动作停顿,刚刚喝下的咖啡差点一噎,心里比口中还苦,“这是个小雏菊。” “噗!”坐在柜台前的姜父捂嘴偷笑,注意到姜子姜刀过来的眼神,也只是收敛了一些,嬉皮笑脸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姜子姜保持心里平静,再打算品尝杯中咖啡。 “姜姜姐,你那杯画的是什么呀?”李静凑过来,看到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的咖啡。歪着头猜测,“是个心吗?”完全没注意到对面想剐人的眼神。 姜子姜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微笑,一步步引导,“你看,它会不会是片雪花呢?”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哈哈。”姜父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想他女儿怎么也算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换个地方,换支笔,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姜父拿着自己的水杯守在柜台前,杯中的茶叶嫩绿色,茶叶被水泡得舒展开来。轻抿一口,感觉在品一杯陈年家酿,“那玩意就那么好喝?还不如我的茶水。” 姜子姜语气唏嘘,“你的茶叶有茶叶的清香。” 李静望着杯中的倒像,没精打采,“我们咖啡有咖啡的苦。” 姜梁面色哀怨地打量着店里的两个人。她们的表情虽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但平静下又是不同以往的毫无生气。 两个人保持这样的状态有段时间了,姜子姜从过年后状态一直不佳,性格明显沉闷许多。李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偶尔喜欢发呆,心不在焉。 姜父皱着眉斜睨两个人,非常不满意她们现在的状况,一个个像霜打得茄子,完全不具备年轻人身上该有的朝气。 咖啡机时隔一年终于被再度征用,这几天为了喝到更好的咖啡,姜子姜尝试多次,今天终于可以喝到正宗的了。虽然练的拉花还有待进步,但是抽象也是一种艺术。 姜子姜端着自己做的咖啡,语气平淡:“没您说的那么邪乎,我这是春乏,晚期的。”手中咖啡被她一饮而尽,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这次没再给自己做拉花。香味顺着热气飘出来,轻抿一口,低酸醇香,脑袋总算清醒了些。 姜父嘴角抽了抽,“春乏春乏,那你夏天是不是还要打个盹?” 姜子姜敛眉,“您怎么知道?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夏天不爱出门。” 这么没精神还是把他堵得一愣一愣的,姜父干脆选择直接闭嘴。 坐在柜台前的姜父打了个哈欠,电脑屏幕上一行行小字就跟得了蜜糖的蚂蚁,蠕动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他眼皮直打架。 姜子姜把长发扎成低马尾,眉眼淡淡,斜靠在藤椅上。身姿都带着慵懒,此时正垂着头手里拿着手机,放空自己。 李静坐在姜子姜对面,托着下巴深情款款地望着姜子姜。 “姜姜姐。” “嗯。”姜子姜抬眸。 李静挪动屁股下的凳子,说话悄咪咪,“怎么这几个月不见廖老板了呀,房叔倒是跟往常一样经常来。” 姜子姜像是想起什么,打开手机,视线落到自己的朋友圈上。半个小时前,姜子姜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自己的半自动咖啡机,旁边是一陶瓷咖啡杯,上面飘散着热气。 向下划动,在一众人的点赞中,看到熟悉的头像。姜子姜手指在屏幕上虚点几下,片刻,露出笑容。 然后抬头对李静说:“他出差了,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李静点点头。 从那天分别之后,廖释青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紧接着开启了为期两个多月的出差计划。两个人得了空就会在社交平台聊上几句,只不过双方都在忙着工作,聊天总有时差。 “干嘛呢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姜父从柜台前溜出来,正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对着她们两个。 姜子姜抬头,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们女生之间的谈话怎么可能当着您的面说。” 李静顺从着点点头,“对呀。” 姜父表情讪讪,也不正面回答,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在姜子姜对面。姜子姜转换角度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倒是好奇他有什么事。 姜父双手撑在膝盖上,正在酝酿该怎么开口。 姜子姜还不打算主动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他。 姜父叹气,“姜姜,等你把那个孔雀屏风画完就休息几天吧,去玩上一圈。” 姜子姜挑挑眉,“干嘛,您要在店里私会谁。” “欸,你这死闺女。”姜父抬手就要给她一记爆栗。 姜子姜偏头躲过,继续玩自己的手机,“您不说实话,我不可能同意。” 姜父搞迂回战术,“你就当散散心。” “我心情挺好的。” “不好。” “您哪里看出来的?” “你到底是我闺女。”姜父苦口婆心,压声道:“你心里装着事我能不知道?” 自打上次和姜母争吵之后,姜子姜情绪明显低落很多,心里一直装着事。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时不时走神。 姜子姜不信他有这么强的洞察力,一语道破天机,“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姜父一副被猜透的模样还在嘴硬,摸摸鼻子,“谁说的。” “啧。”姜子姜调换个动作继续盯着他。 姜父被盯得发毛,只能交待实情,“前几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估计是还生着气呢。” 姜子姜把手机锁屏,无可奈何,“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姜父从不掺和她们之间的事,在姜子姜选工作这件事上,他在姜母面前总是抬不起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遵从孩子自己的想法。毫无疑问,每次都被姜母骂得没话说。因为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太像炫耀。 其实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在这方面他确实获了利。女儿最终从事和他一样的职业,姜母感到平衡才怪,可能在她看来倒成了姜父撺掇的。 所以当姜母每次抱怨,后悔听他的。在姜子姜小时候接触内画时,就应该制止,并说姜父早有预谋。苍天可鉴,姜父当时只是让自己孩子试一试,谁知道姜子姜一头扎了进去。 姜父知道姜母心中有气所以一向保持缄默。 “估计开始就没想给我打这个电话,你妈妈很少和我联系。”姜母郁结难消,所以这才把姜父叫出来臭骂一顿。姜父避重就轻,省去电话里姜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姜子姜:“那怎么说?您要让我弃画从商,还是弃画从师?” “那不行。”姜父急了,“好不容易培养的,何况你这性格也就适合跟着我干。” “哦?您就用这话跟我妈解释去呗。” 姜子姜还未等到答案,姜父心虚赶紧转化话头,转变攻击对象,“还有李静也是,这几天没精打采的。”说完摆摆手,“都去玩一圈,回来好给我干活。” 李静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嘟囔着:“我还行呀。” 姜父笑笑:“我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但我不瞎。” 性格原因,姜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孩子。自己心思也没那么细腻,平时五大三粗,说个软话都不会,何况安慰。姜父知道姜子姜心里肯定不舒服,面上不显,心里不定多纠结郁闷。 而且这俩孩子就跟说好了似的,李静最近连八卦也不讲了,她之前哪天不是叽叽喳喳,一个人能撑三台戏。 哪个看不出来她俩有问题,还都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然后转个身,“你俩不靠谱,再叫上晓晓,我就不信治不好你们。”嘴上唠叨着:“不行,我得亲自联系。” 留下姜子姜和李静面面相觑,半个月后,孔雀屏风终于完成。 “玩什么?”封晓晓双手叉腰,仰着下巴问她们。三个人约好在姜记就记店门口汇合,临近晚饭时间,这两个人跟几天没睡一样。姜子姜是好不容易得了个功夫连着追了个剧,李静就不得而知。 “都行,我爸让我们听你的。”姜子姜打了个哈欠,重新依靠在李静肩膀上。 李静睁开惺忪的睡眼,依从地点点头。 姜子姜确实偶尔会想起那天与姜母的谈话,事情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反而走入了死胡同。她和姜母已经几个月没有联系,现如今两个人把矛盾摆在明面上,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二人脾气实在太过相似,谁也不想低头,矛盾得不到彻底解决总有一天还会爆发。 姜父有心让她们散心,她觉得转换心情还是有必要的,可是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本想提起兴致应和封晓晓的号召,可是实在太累了。 从昨晚一直追剧到今天中午,也就下午眯了会,这会整个人还在混乱中。 封晓晓看着无精打采的二人,李静心不在焉,一分钟能看六十秒的手机,而姜子姜眼皮都快搭在地上了。 封晓晓有心:“嗨起来姐妹们,开心起来。”说完看到两张哀怨脸,四只无神的眼睛。 于是封晓晓一人撑起一台戏,带领俩人直奔酒吧。 酒吧角落里的卡座处,三个女生,一个靠坐在卡座边缘,一个坐在卡座另一侧,中间的那个正在抱着酒瓶哭泣。 两边的人同时递过纸巾,对视一眼。 封晓晓抢先安慰:“不就是个男人嘛,不听话扔了就好了。” 姜子姜拍拍李静的后背,“别哭了,你难道还舍不得?” 李静还没从刚刚诉说的痛苦中反应过来,接过纸巾胡乱抹着泪水,”我不是舍不得,我就是想弄个明白,明明前几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不理我了。” “想明白能干什么?”姜子姜又递了张纸巾过去,继续问她:“你们聊多久了?还有你们平时聊天谁主动得多?” 李静停止抽泣:“断断续续小半年了,我找他聊天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忙。然后隔一段时间,他就来找我。” 封晓晓愤怒地猛拍桌子,“这还不明显吗?他就是无聊才找你消遣的呀,他是渣男呀!跟你玩玩怎么还陷进去了?像他这么个海王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他也就能骗骗你这种纯情小白花。” 封晓晓这话虽然在理,但是太直。尤其是对于李静这种没谈过恋爱,又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还是太残忍。现在主要目的就是别让小姑娘哭了,等她清醒了再说其他。 姜子姜制止封晓晓继续说下去,继续劝慰李静:“反正就见过几面,没确立关系。咱顶多算浪费半年时间,吃一堑长一智,因祸得福了。” 李静抽噎着点点头,“嗯,我就有点不甘心。” 封晓晓纳闷:“有什么不甘心,那就是个海王,他自己不定养着多少鱼呢?‘ 李静喝得晕晕乎乎,脑袋里缠满了线圈,思路都不清楚了,“海王?鱼?” 封晓晓歪歪身子,冲李静说道:“对呀,听你这么说,你这情况充其量就是条小鲫鱼。”语言伤害还不够,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划鱼的大小。 “哇!”李静哭得更惨了,大声嚷嚷着,“我连条海鱼都不是!”李静哭声太大,即便周围音乐再嘈杂,但还是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 姜子姜叹口气,瞪了封晓晓一眼,这刚哄好了,就又开始在她伤口上撒盐。 封晓晓也慌了,开始找补,“他就是玩暧昧,你玩不过这种人的,别玩暧昧,除非你玩得过他。”因为说了太多话,感到口渴,又猛灌一口酒:“你想要啥样的,姐姐给你介绍。” 姜子姜抱臂坐在一旁看戏,封晓晓要是有认识的,也不至于自己这几年一直单身,跟她嚷嚷着要脱单。 这边,封晓晓竟然又开始不靠谱地给李静在那传授知识,“你就该晾他两天,让他觉得自己这招不管用了,然后让他抓心绕肺...” 姜子姜只想让李静安安静静忘记,别再去跟那个海王纠缠。急忙出声制止,“别听她胡说八道。” 结果封晓晓来气了,“我怎么胡说八道?” 姜子姜呛她:“你也没有多少经验,就别乱教孩子了。咱远离他就行了,那个渣男他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欸,你说我没经验?”封晓晓更加生气,本来没喝多,这会酒气上头,“我虽然不是数学老师,但是有个最简单的算数问题我是知道的!” 姜子姜问她:“什么问题?” 封晓晓眯着眼挑衅姜子姜,挑起下巴,视线扫过她们二人,眼睛笑眯眯的,“这1永远大于0。” 李静脑袋还在打着结,钻起了牛角尖:“我要是长姜姜姐那个样子,是不是就不会受恋爱的苦了。” 封晓晓笑得更厉害:“这你就问错人了,别说苦了,你那敬爱的姜姜姐连恋爱的边边都没沾过!”说完还不服气问:“再说了,不是你的错干嘛从你自身找问题。还有!怎么就得挑你姜姜姐,我就不行?” 李静有自己的审美,那双哭肿的眼睛瞄瞄姜子姜的胸前,又瞄了瞄封晓晓的,疯狂摇头,“还是不了吧。” 封晓晓感觉自己受辱了,双手交叉护住前胸,表情古怪,“好奇怪,怎么感觉我被骂了呢?” 姜子姜笑出声,李静也停止哭泣,跟着哈哈哈笑起来,“本来嘛,您胸前那二两肉,跟蚊子包一样。” “嘿,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谁刚才好心劝你来着。” 李静稍微冷静下来,玩笑过后心情好了一些,视线还在姜子姜身上。看她正低头玩着手机,面前的零食一点没碰,“姜姜姐,你怎么不吃了呀。” 桌上的零食偏多,大多膨化食品,还有炸鸡之类的高热量食物。姜子姜从年前就开始放纵,实在觉得最近吃得有点多,摇摇头,“不吃了,减肥。” “啊?你还减肥,减肉先瘦胸,别到时候成晓姐那样的。”李静心情好点了,借着酒劲儿,可了劲儿开玩笑。 封晓晓急了,“怎么我现在成了贬义词了?” “哈哈哈哈哈”几个人笑得更欢。 玩笑过后,封晓晓揽过李静肩膀,大咧咧说道:“怎么样,顺心点了吧。所以说,渣男就该忘了他。咱们有大好生活呢。” “经过这事,我都害怕谈恋爱了。” “那不至于,我跟你说...” 姜子姜耳边听着封晓晓给李静传授海王鉴别方法,眼睛扫着别处。五彩光斑缥缈,散落在人们身上,每个人洋溢着笑容。 频闪的灯光伴随着躁动的音乐打着节拍,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鸡尾酒倒入盛满冰块的杯中,沿着缝隙缓缓没过冰冷,直至消融。 姜子姜视线轻扫,目光在某一处定住。 即便在忽明忽暗的环境下,他还是那么亮眼。 西装笔挺,长臂搭在沙发边沿,神态洒脱。变换的蓝紫色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廖释青歪着头,唇角微微上挑,那股熟悉又带着陌生的不羁浮在酒气之上。 本该在出差的人,今天却出现在酒吧。 抑制住内心的好奇,姜子姜低头查看自己手机,没有动静,正在思考要不要主动发消息。再抬头,灯光方向转变,照到坐在他对面的女孩。闪烁下,女孩化着精致的妆容,紧身服饰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手机上显示和廖释青不久前的聊天记录,明确告知她,回来时间是在后天。 热情奔放的音乐震得她头皮发麻,姜子姜身体紧绷,周身血液倒流。 耳朵都是封晓晓对李静的喋喋不休:‘什么渣男,玩暧昧。你这算好的,就是跟你说点不远不近的话,还有那种时不时给你来点身体接触的。” 突然痛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片段式回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把姜子姜全身泼个透彻,让她抑制不住的恶心。如在水中溺亡一般,恶劣的窒息感强烈,不断胀痛的心口彷佛下一秒就要崩裂。 “还会说什么等我,出差,其实都是骗你的,明明去找别人了。” 远处两人站了起来,面对陌生男人的搭讪,廖释青伸手做了一个维护动作,护住那个娇俏女生。 闪灼的灯光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眼,姜子姜垂眸,昏暗环境下让人看不清的她的情绪。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吧。咔擦一声,手机被她按了锁屏。 对呀,只不过是暧昧,又没有表白,何况连个像样的承诺都没有,他还是自己独身。 姜子姜手攥紧,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封晓晓:“所以说,别玩暧昧,除非你玩得过他。” “还不如早点抽身的好。” 第18章 第 18 章 夜色渐浓,天边月亮越爬越高。漆黑环境下,路灯投下的光照亮墨绿色的枝叶,繁茂的树荫遮挡了倚靠在朦胧灯光下的男人。 满身疲惫的廖释青望着对面酒吧的灯红酒绿。永不落幕的不夜城,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狂欢吵闹肆意,他却觉得无力且乏味。 廖释青持手机附在耳边,一身黑色隐藏在浓浓夜色,栖身在路灯下。晚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细碎的星光落在他的眉宇之间,说话语气略带疲惫,“帮你办好了,放心吧。” 江易:“谢了,我这还在外地赶不过来,我妹妹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 廖释青:“刚才阿姨把她带回去了,我看着上的车,应该闹不起来。” “那就行,真是气死我了,我这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叛逆。就仗着我爸妈溺爱她,这下好了吧,好几天不着家,搞离家出走这一套。” 廖释青轻笑一下,“独生子女不理解你们的烦恼,不过我也纳闷她一未成年怎么进来的。” “跟她那群成年朋友偷溜进来的,不学好。你看她化那妆,穿那衣服,谁知道她才16!” 廖释青看手机时间点,时间太晚了,已至深夜,“行了,好好跟孩子说。我这刚下飞机就过来帮你找孩子,我连家都没回。” 江易嘿嘿一笑,讨好道:“谢了,你这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后天吗?” 夜风舒服地吹他在身上,吹动额间的碎发,露出整张英俊的脸。廖释青唇角轻轻挑起,“想回来就回来了。” 电话挂断,廖释青先给自己叫了辆车,带着风尘仆仆等在原地。低头拿着手机,翻出姜子姜的微信,忍了忍,还是没联系她。现在这个时间有点晚了,再者说,自己想给她个惊喜。 思及此,终于忘记了疲乏,姜子姜生日就快到了。 姜记就记就像往常般,没有任何变化。 廖释青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扮来到门口,嘴角不自觉上扬,就连步伐都轻快了。 手握在门把手处,内心都雀跃了。店里飘散着久久未散的咖啡味道,廖释青弯唇笑笑,眼底蕴藏更多笑意,心底却在嘲笑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廖老板,你回来了呀。”李静趴在柜台前,神色恹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力,这会正努力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他。 “回来了。”廖释青笑笑,习惯性地往老旧桌子的方向看了看,“姜姜呢,今天没来了吗,早上给她发消息还没回我。” “啊,她没来。”李静思维迟钝,声音拖拉。昨天三个人喝得昏天黑地,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廖释青脸上的失望表情明显,又问,“那天她今天会来吗?” 昨天他们三个人喝得实在太多了,尤其姜子姜,突然后半场发力。孔雀屏风画完,现在她手头也没有积压的工作。李静实话实说,“估计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目前姜子姜手边没有活再加上宿醉,以她的性格,肯定在家睡大觉。 廖释青心坠了下来,还是礼貌道谢,“那好,我自己联系试试。” 廖释青失望而归,看着手机里还没回复的多条消息,顿了顿,又继续发了过去,L:【我带了些特产放你店里了,你记得拿】 姜子姜习性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之前也有姜子姜很长时间不回微信的时候。工作原因,也知道她经常熬夜,所以也就没放到心上。 最近工作繁琐,自己又刚刚出差回来,公司有太多工作需要安排,只能提前离开。 直到几天后,公司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制作活动方案。江易不在,廖释青独挑大梁,任务工作安排全在他身上。 最近他的吃住也都在公司,连轴转忙了几天后,才得出功夫。姜子姜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廖释青感到不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还是不得章法,于是在下班前再次去到店里。 “啊,姜姜姐参加婚礼去了,她没和你说吗?”李静正从仓库里出来。 廖释青蹙着眉头追问,“什么婚礼?” “说是大学同学结婚,去的外地,和晓晓姐一起去的。晓晓姐还特意请了几天假,可能还会玩几天旅旅游什么的。” 见廖释青面色越来越冷,李静暗想两人是不是吵架了,也不好多问,战战兢兢,“廖老板?” 廖释青像是刚回过神来,那双平静的眸子此时表现出少见的慌乱,最后交待李静,“如果她回来,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 李静不明所以,只得乖乖点点头,“好的。” “拍照拍照,这么美的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看到了。”封晓晓对着新娘咔咔拍,转身看到姜子姜未动,疑惑道:“你手机呢?” 忙碌一天,一直时间没喝水,姜子姜得了闲工夫,猛灌半瓶后才说,“在包里。” “包呢?” “和那些衣服在一起。” “你衣服呢?” “在包厢放着呢。” “行呀你,手机也不带在身边了。你最近好奇怪呀,你在诫网瘾吗?手机都不玩了。” 姜子姜嘴里咕哝着:“算是吧。” 封晓晓撇撇嘴,现在没那闲工夫管她。翻过身,继续趴在凳子椅背上对着台上的新娘拍照,口中还在不停称赞。 礼成后,两人又急忙去台上迎接新娘,一起去到包厢换衣服。 换回自己衣服的姜子姜和封晓晓在桌前吃着婚席,封晓晓嘴里塞满了肉,眼睛望着敬酒方向:“姐弟恋确实好啊,年轻有活力。”又羡慕道,“我也想要。” 姜子姜斜了她一眼,“你上次还说喜欢年纪大的,因为会疼人。” 封晓晓不以为意,“人嘛,是会变的。” 姜子姜早对她百变的择偶标准感到习以为常,随声应答,“嗯,人是会变的,你的情感是丰富且复杂的。” 封晓晓还挺自豪,“没办法,谁让我是双重人格呢,一个人格告诉我喜欢这个,另一个告诉我想要那个。” “是是是,得亏您不是多重,不然的话我都担心您忙不过来。”姜子姜敷衍道。 没了束缚终于能大吃一顿,她们放纵享受着酒席的美妙。封晓晓舒服地倚在靠背上,看着身边的姜子姜,开始回想她最近的状态,“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姜子姜还在喝着桌上的汤,听到后反问,“怎么呢?” “感觉你有心事,有时候心不在焉的,老是放空自己。最主要的是,你连手机也不玩,还是因为阿姨的事吗?” 姜子姜笑,“我不玩手机就是有问题?” “当然,当今社会可是没几个人能轻松放下手机的。别说小半天,一个小时都难受。哪怕不玩,也得拿在手里边,这是一种精神依赖。人们渴望从中获得安全感,同样这也是缓解尴尬的一件利器。” 姜子姜放下汤匙,无奈笑笑,“看来你可真适合当老师,这一套套的小酸词,我就不能是不喜欢玩手机?” “可别闹了,我那八十岁的姥姥还天天手机不离手呢。玩微信可溜了,还追剧呢。何况你一个青春少女,再说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呀。”封晓晓仔细观察着姜子姜的表情,猜测道,“除非有一种可能。” 姜子姜也杵着胳膊瞅着对方,“什么可能?” 封晓晓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晃,故作高深,“手机里一定有你不想看到的消息!它会扰乱你的心智,摧残你的思想,打破你的意志。” 姜子姜叹气,其实封晓晓已经猜得**不离十了。但还是装傻敷衍了事,“行了,别贫了。”推了推她的肩膀,“再说下去,我就成了那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了。” 封晓晓拍拍她的肩膀,用手机做话筒,郑重其事道,“采访一下,今天就是27岁生日了,姜姜同学,有什么生日愿望。” 姜子姜接过话筒,微笑,“谢邀,姜姜同学只想好好工作,挣大钱。” “姐妹,什么年代了,爱情事业是可以兼顾的。” 姜子姜懒得搭理,不想再陪她演戏,“差不多行了,再唠下去高铁就该晚点了,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封晓晓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回去就要上班了,不想回去。” 姜子姜语气轻飘飘,却能挖人心窝,“那就不去,我给你请假,请假的话大不了就是扣工资嘛,扣工资也不过就是没钱,时间长了还会被开除,被开除也会没钱。” “行了行了。”封晓晓不堪其扰,郁闷道,“我错了,师父咱们收拾收拾出发吧。” 姜子姜轻拍封晓晓的头,“走吧,徒儿,跟为师去和新娘子告别。” 两人艰难走出高铁站,瞬间就被团团旅客簇拥着。刚刚叫了车,这会人太多,等位比较久,她们干脆坐在行李箱上在角落等待。 早起送新娘,两个人五点多就起来了,刚刚在高铁上睡了一路,这会才想起来欣赏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讨论得火热。 “我把图片发你了啊,你记得原图查收一下。你不准备发个朋友圈吗?该说不说环境真的不错,新郎新娘好上镜。还有咱们的旅客照片,拍得真好。” 姜子姜也终于舍得拿出自己的手机,廖释青还在孜孜不倦地给她发着消息,但还是被她全部屏蔽。手指在未打扰信息上停顿,最后还是没点开。 “发一个吧,纪念一下。” 姜子姜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上一条还是咖啡的图片。半晌,挑了几张图片传了上去,并显示地址。 姜子姜到达小区门口时,天边已经被渲染成了蓝紫色。层层云雾叠起,火烧云绽放成花,吸引了许多人驻足欣赏。 小区门口外,聚集了不少人,李阿姨也在其中。在她的脚边堆着不少东西,都是些瓜果蔬菜之类的。 只见她高高举起手机,冲着天空连拍几下,继而低下头在屏幕上左右划动认真查看。一系列操作后,最后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弯腰重新提起重物。 姜子姜拖着行李箱,提了提手中的布袋包紧跟两步,主动上前从她手边接过一部分。 李阿姨惊讶回头,看清来人才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呢,当街抢东西,还抢这些不值钱的瓜果蔬菜。” 为节省力气,姜子姜将自己的帆布包和用红色塑料袋装的蔬菜一并放在行李箱上,笑着开口:“要抢也应该抢您呀,拐个美厨娘回家给我做饭。” 李阿姨不好意思笑笑,脸上难得带着羞怯,嗔怪她,“就你会说话。” 两个人一边唠着家常一边往自家单元方向走。 “您怎么又买这么多菜?” “便宜呀。”一听这个李阿姨瞬间来了兴致,“你看这个新下来的菜,多新鲜。我就多囤了点,还能做点腌菜什么的。”话音刚落,就隐约看到自家单元门口影影绰绰一个人影。 走近两步,待李阿姨看清那人长相,就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姜子姜。眼睛瞅着前方,低声道,“姜姜你看,杵在咱们单元门口的是哪家帅哥?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呀。” 姜子姜望着李阿姨指的方向,脚步一顿。 “我也不认识。” 单元门口,廖释青穿着普通的白色T,黑色运动裤。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的背微驼,整个人融在柔和的夕阳下,周身被抹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儿。 廖释青听到熟悉的声音,倏地抬起头,原本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她后霎时变亮。 想要靠近,却被姜子姜一记眼刀硬生生割停了步子,在原地踌躇,不敢不上前说话。 姜子姜径直越过他,和李阿姨一起等电梯。 他只能默默地乖乖跟着进了电梯。 廖释青高大帅气,难免会引起别人瞩目。尤其是李阿姨这种颜控,抵不住好奇心驱使,通过电梯金属镜面悄咪咪上下打量着他。 廖释青藏在轿厢角落,眼睛一直落在姜子姜身上。 姜子姜视而不见,不顾他的注视,兀自按亮两家按钮。 李阿姨转身,好奇说道,“小伙子,你还没按呢。”又笑眯眯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廖释青这才回神,急匆匆地收回视线,张了张嘴。 “李阿姨,您上次给我推的电视剧真好看,我熬夜追完了,意犹未尽,还有类似的吗?再推我一部呗。”姜子姜亲密地环抱着李阿姨的胳膊问道。 李阿姨这才没时间纠结廖释青,转过头对姜子姜笑说,“是吧,我都看哭了。” 姜子姜认同地点点头:“是呀,男女主演得真好,就连配角也是老戏骨,剧情不拖沓。” 李阿姨笑,“等着,我收藏夹里还有好几部,名字不记得了,一会我微信发你。” “行,我等着您发我。” 送走李阿姨,轿厢内就只剩二人,安安静静的,只有电梯上行时机械运行的声音。 廖释青满含深情地望着姜子姜,单薄的背影,小小的一只。 回想近三个月没见面,自己无时无刻不再想她。终于意识到姜子姜在远离他时,廖释青丢到以往的从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廖释青绞尽脑汁还是想不通原因,近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姜记就记去了无数次,也曾多次对姜父和老房以及小李旁敲侧击,结果可想而知。 廖释青低头敛下眉目,摩挲着手指,在原地犹豫没敢搭话,直到厢门打开,姜子姜直接走了出来,也没打算理会孤零零的身后可怜人。 廖释青一语不发地跟着出来,率先握住她的胳膊。趁姜子姜愣神的功夫,一点点掰开她紧握的手,顺利接过行李箱。 还想接过帆布包时,被她轻易躲过。 楼道里,行李箱的几个小轱辘擦着地发出隆隆的声音,灯猝然变亮。 “姜姜。”廖释青声音暗哑,像是熬了几个大夜。 姜子姜只是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走。 “姜姜。”声音更加急迫。 姜子姜还未迈开步子,廖释青已经快步挡在她面前。 第19章 第 19 章 廖释青低头注视着她,眼睛蕴含着复杂情绪。楼道里微弱的灯光落在他头上,照亮发顶的几缕细碎毛发。 周身的炙热把她团团包裹,姜子姜后退一步,偏过头,抢在他前边说,“跟我回家。” 廖释青愣了一瞬,前方又丢下一句,“楼道不隔音,我嫌丢人。跟我回家,我有话要问你。” 然后就真的再也不管他。 廖释青原本萎靡颓败的身姿突然挺直,黯淡的目光也精神了几分,“啊,好的。” 姜子姜租住的房子不大。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当时租住的时候就选择了这个不到六十平的一室一厅小户型。室内的家具都是自带的,算不上新,姜子姜却把它装扮得很好。暖橘色沙发更趁室内温馨,客厅的落地窗宽阔,一旁还放着一个暖白色单人沙发。 廖释青站在狭小的玄关处,靠墙位置还放着一个浅棕色柜子,半米多高。高大的身影隐在其中,即便微驮着背也把玄关那处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敢继续上前,眼睛扫过四周,之后就把视线定在姜子姜身上。 姜子姜把帆布包放在身侧,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偏过头不欲和他眼神交流,“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廖释青实话实说,“我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提前过来等。”前几次送她回家两人都是在单元门口分别,廖释青就只能在单元门口等她。 “所以你就站在门口当门神?”姜子姜皱眉。 “等到你就是值得的。” 姜子姜哼笑一声,不想听他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 廖释青垂在腿侧的手指蜷缩,鼓足勇气,还想说什么就被姜子姜打断,“我找你不是叙旧,我就是有些话想要问清楚,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廖释青神情微滞:“你问,我知无不言。” 姜子姜开门见山,“那我问你,你几号回来的?” “十三号晚上,我想给你个惊喜,但是第二天去店里没找到你,之后就联系不上你了。”廖释青语速越来越快,事无巨细交待。 “哦,怪我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酒吧那个女的呢?” “哪个?”廖释青大脑一片空白,垂下眼眸回忆,然后很快联系起来,“你也在?” 廖释青顿时豁然开朗,那个断了半个月的弦,突然在此刻接通。心里蓦然明白,着急解释,慌乱开口,“她是江易的妹妹,未成年,真的。叛逆期离家出走,江易着急,知道我那天晚上在衍城。酒吧里面太吵,江阿姨因为先前生了气,又着了急所以心脏不舒服,我就帮忙进去找。我在卡座上也是劝她回家,后来跟我走也是江阿姨在外边等着。” 凭着记忆,廖释青把所有细节、重点说清。字不成句,断断续续,廖释青喘口气,“我不知道你在。” “我,我还有聊天记录。”说着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递给姜子姜。 姜子姜没接,廖释青就走到跟前,一点点翻给她看,“如果不行,我叫她们给你调监控。我再打电话找江易,他能给我作证。” “行了,闭嘴吧。”姜子姜偏过头,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沙发边缘。 室内少了廖释青那会唧唧呱呱的声音,突然陷入尴尬的安静。 廖释青垂眸看着她,温声问,“还需要什么要我解释的吗?” “廖释青。”姜子姜仰头直视他,眼神里的坚定不容忽视,“我不喜欢,会和许多人同时玩暧昧的人,我也不会做海王的鱼。” 廖释青语气真挚,说话轻缓,“我不是海王,我也没有你单纯和你玩暧昧,我想...” 现在两人心意相通,他就把前因后果交待,“我是想等你生日表白的。” 夕阳已经落下,墨蓝色天空出现点点繁星。屋内还未开灯,离家前窗户关闭,现在室内闷热,热感激起周身燥热,连带着姜子姜体内的那股情绪也要沿着沸腾的血液蓬勃而发。 “廖释青。”姜子姜迎头撞上他炙热的目光,“你还想不想喝咖啡,我做的。”她主动抛出橄榄枝。 以为他会迟疑,会犹豫,因为问题实在太过突然。而廖释青则像是早就等在此刻,不假思索,“想的,一直想的。” 这么急着回答,倒是让姜子姜有些不好意思,睫毛乱颤着,嘴上抱怨,“你想,你想什么你想?你听明白了吗?” 廖释青直接揭开谜底,垂眸微笑:“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个问得匆忙,一个回答得不假思索,室内尴尬气息更浓。 廖释青轻咳一声,左右看看屋内环境:“你这么明目张胆把我带进家,还是有危险的。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真的是你口中的海王。” 把人随意带进家里确实是危险的行为,但是姜子姜内心有自己的判断。经过了长时间的冷静,思考过后还是觉得要问清楚。况且因着之前的相处,她还是相信廖释青的人品的。 再说了,危险? “哼,”姜子姜轻笑一声,重新倚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瞄着布袋包,伸出左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球形物体,圆滚滚的,从包里滚了出来。 廖释青面色一僵,这个东西他哪里没见过,小一年在姜记就记也不是白待的,这里边装的不是别的,是水晶球内画。 据观察,这个不算大,但是也足足有几公斤重。 再用帆布袋装好,嘶,廖释青觉得自己后脑勺好疼。 嗯,果然是你。 廖释青笑出声,同时又放下心来。 看到姜子姜疑惑的表情,廖释青小声问她,“你不是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了吗,怎么还带这个东西?” 姜子姜手指还在无意识扒拉着帆布袋的背带,咕哝道,“我先回了趟店里。” 廖释青哪里想不明白,“为了躲我?”所以才趁着关店时间偷偷去店里拿了空白壶坯,就是为了不想在店里碰到他。 “胡说。”姜子姜怎么可能认账。 “姜子姜,生日快乐,我爱你。” * 购物节越来越近,最近的工作量也在逐渐加大。江易与廖释青刚刚结束工作,开完会江易坐在原位玩着手机,抬眸瞧见也在原地坐着不动的那位。 江易玩够了,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靠近还在低头聊天的廖释青,“还不走?” 廖释青手里摆弄着手机,没抬头:“你走你的。” 江易又继续坐回原位,“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也不出去约会,天天网恋。” “我能怎么办?谁让我的合伙人不顶用。”确定姜子姜不再回复消息,廖释青才抬头看他:“天气太热,她不想出来,而且她还要工作。” “你们可真行,确定了关系就没见过面吗?” “前几天吃了一顿饭。”这几天双方工作都太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廖释青靠回座位上,捏捏眉心,“等这周六去找她。天太热,就在她家吃个饭看个电影。” “看电影呀!”江易坐在椅子上,轻轻向前滑动,倾身靠近廖释青,右手搭在他的座位椅背上。 江易歪头给他提建议,“你们看个恐怖片啥的,兴许小姑娘一害怕还能有意外收获。欸,我有合集都是巨恐怖的。”江易挑眼,不怀好意一笑。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全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廖释青皱起眉头,“你俗不俗,什么年代还搞恐怖片那套。” “什么是乌七八糟,你以为你们搞柏拉图呢。” “再者说,你管它俗不俗,管用不就行了。” 廖释青不想听他胡话,起身就要走,催促,“吃饭去。” 江易叫住他,“喂,你真不要?” 廖释青刚迈出两步停下,顿了顿,回头说道,“记得合集发我。”他倒真不是想利用恐怖片做些什么,只是按照姜子姜的喜好,觉得她可能会喜欢。 “好嘞。”江易高呼,而后轻笑一声。 廖释青其实一向对大陆恐怖片嗤之以鼻,多了解了解更是嫌弃。大陆恐怖片无外乎几点,用恐怖音效增添惊悚氛围,找一些玄幻镜头增加画面恐怖感。 无论前边内容讨论得多么起劲,后续肯定是人为。大多看之无聊,弃之也不可惜。 所以就在江易给他发的合集中,廖释青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都是中文字体。也曾怀疑过江易的胆量,但想想江易当时打包票说的话,就索性再信他这一次。 初夏,鸣蝉栖身在繁茂的树木上。阳光初初炙烤着大地,暑气正如即将沸腾的热水,高温一触即发。 “你怎么想起来看恐怖片了?”姜子姜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拆着廖释青补送的生日礼物,红色礼盒里装着一副耳钉,粉色珍珠。 廖释青从盒子里取出耳钉,有些不熟练地替她戴上,颤颤巍巍的手悬在耳边良久,稳劲还比不上姜奶奶,“反正在家无聊,看个电影,评分挺高的。” 粉嫩的珍珠缀在微红的耳垂上,像是一粒粒娇艳饱满的红石榴。 “都是虚高,咱们当时看的那个电影不就是。”姜子姜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了电视机。一切准备就绪,姜子姜靠在廖释青肩膀上,双臂抱着他的胳膊。 廖释青左臂感受着柔软,脑袋停止运作,上半身僵硬得像是个木头。 粉紫色图标缓缓出现,伴随着熟悉的音乐,屏幕出现电影名称。“老片子呀。”开场音乐实在太熟悉了,再看到电影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打开了姜子姜童年的记忆。 “你看过?”廖释青偏头问她。 “没看过,只是听说过。” 廖释青判断错误,这其实是部**十年代的香港电影,画面清晰,笑点也比较密集。一些恐怖画面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很真实。 电影播到一半,故事才拉开序幕。 在古老的宅子中,入夜,乌鸦鸣叫。原本安静的夜晚,画面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穿着红嫁衣像是会瞬间漂移一般,整张脸陡然出现在屏幕前,苍白的面容画着完整精致的妆容。 饶是廖释青原本平静的脸上,在猛地看到后,也多了几丝惊讶。 反观姜子姜,身体前倾,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哇,好可怕呀。” 廖释青看在眼里极度无语。 如果不是姜子姜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带半点胆怯。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女鬼,作势要把女鬼的口红色号猜个透彻。 如果不是她看屏幕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好奇乃至新奇,就是看不出害怕。 那么,他可能真的就信了。 哦,忘了,不愧是你。你的下饭剧和都别人不一样,姜子姜说她害怕,他怎么可能会信。 这还不够,当她看到画面里的鬼新娘,披着红色盖头,坐在轿子里低声抽泣,一声声似是鬼鸣。 姜子姜竟然在这个时候哼起歌来,廖释青坐近一些,听得非常清楚。 “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 他还没有自恋到这个程度,也自然知道这首歌不是唱给他听的。廖释青彻底瞪大双眼,天知道,他此时的震惊绝对多于刚刚看到的恐怖画面。 电影看完,姜子姜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果然还是老片子好看。”此时两个人一起下楼觅食,又好奇问他,“你那还有其他的吗,我还想看。” 廖释青还沉浸在刚刚震惊中,听到姜子姜问话,慌乱地点点头,“有的。” 姜子姜戳戳他的手臂,眼角弯起,“嗯,那咱们下次还一起看吧。” 廖释青笑笑,“好,还一起看。”脑袋里计算着江易打包给他的影片还有多少,心里盘算着他们还能一起看几次,心情都舒畅许多。 第20章 第 20 章 之后的日子,廖释青忙着购物节,姜子姜忙着网店和实体店工作,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就到了秋季。 姜子姜坐在老位置,伸了个懒腰,仰脸转了转酸痛的眼珠,然后把视线转向店外,眺望着远处景色。 几个月前接了一单,对方要求画的是清明上河图,目前已经到了上色的尾声。 终于快大功告成,姜子姜感觉自己的小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想着赶紧画完,休息几天。 画累了,姜子姜就靠在椅背上,刷着手机消磨时光,偶尔抓起桌上的枣吃,枣是冬枣,从奶奶家拿来的。一个个脆甜,没有坏果。当时还多拿了一些分给老房、李静和封晓晓他们。 嘴里边嚼着一个个咯嘣脆的枣,手机收到了微信消息,头像是一个戴着听诊器的Tom猫。 廖释青:【我快下班了,一会去店里找你,咱们一起回家。】 姜子姜挑挑嘴角,带着气般地发泄,【你自己没有家吗?老是赖在别人家】 那边只是回了句等我,也不理会姜子姜的质问。 廖释青从这个月开始,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赖在她的家里。从沙发上位到床,只不过两人还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了。 当时还被封晓晓调侃,“你们玷污了爱情。” 姜子姜不知道她这套理论哪里得来的,懒得搭理她。封晓晓又评价,“也不知道是你们谁有问题。” 这下姜子姜真的急了:“你这可是污蔑了啊,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李静正拿着手机联系客服,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清来人后热情地打招呼,“来了,廖老板!” “嗯,来了。” 在姜子姜注意到廖释青站在门口时,抬头就看到廖释青也在盯着她。 姜子姜手机都不玩了,低下头继续拿起画笔工作。 廖释青看到后挑挑眉也不开口,踱步走到她面前拉个凳子坐在旁边,两个人挨得挺近。 李静表示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借口去买杯喝的就溜出去了。 廖释青坐在她旁边,就这么看着姜子姜埋头工作,一会拉拉她衣服袖子,一会故意制造噪音。 姜子姜忍无可忍,“你究竟要做什么?” 廖释青看着桌上的枣,拿起一个递到她的嘴边,还不说话。 姜子姜撂下笔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打扰我工作了。”还妄想用一个枣把她哄好。 廖释青不说话,还是举着那个枣,姜子姜没办法,就着吃下。 廖释青倒是没真想用一个枣就哄好她。只能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先了解了解她生气到什么程度。 看到姜子姜脸色有所缓和,廖释青赶紧拉手哄她,说着软话,其实都在自夸:“我在你家还有个做饭功能,不然哪里去找我这样的美厨男。你平时画画累了不想动了,身边有我这么个保姆照顾。别老吃外卖,油腻都是轻的,最重要的是不健康。” 姜子姜冷笑一声,“你可真有脸。” 廖释青抿了抿唇也不反驳,只是双腿交叠,一本正经坐在她旁边。 过了会,就拉起她的手,姜子姜的手指指节细白。廖释青牵着她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颠着。 看着她的右手一下下落入在自己的手心里。 玩够了,又从食指到小拇指逐个揉捏着她的指肚。 低垂着眼瞧着姜子姜中指老茧,细细摩挲,“我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茧,就想问你了,疼不疼。” 姜子姜靠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笑起来,“傻不傻,茧子怎么会疼呢。” 廖释青仍旧小心捏着她的手指,用几近沙哑的声音很轻地说了声,“嗯,但我还是想问。” 但我还是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关心,就像这世上哪有哪么多为什么,有的只是忍不住。 姜子姜抓住廖释青的左手,十指紧扣,像个小朋友一样,在二人座位的缝隙之间,晃来晃去。 须臾,廖释青又反手扣住姜子姜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用自己的两只宽大手掌紧紧包住。 姜子姜靠在廖释青肩膀上,闭着眼睛。两个人肩膀碰在一起,头靠在一起。 “廖释青。” “嗯。” “我饿了。” “那我们回家,我给你做饭。” “我还想吃糖。” “回家路上给你买。” 两个人回家之前还去取了快递,双人椅是廖释青吵着买的,这个双人椅长度都快赶上她卧室的桌子宽了。 廖释青的借口是说,如果她工作累了,就直接躺在双人椅上,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姜子姜想起离桌子不远处的双人软床,默默接受了这个解释。 只是姜子姜缀在他后边看到这个巨型椅子,嘴上还在低声咕哝着:“我一个人用不到。” 廖释青脚步一顿,脸色佯怒,“嗯,你一个人用不到,但现在我们是两个人。” 姜子姜撇撇嘴,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在背后偷偷模仿他说话的口吻。 结果走在前边的廖释青脚步又是一顿,自己险些装上他,“干嘛?”姜子姜瞪大眼睛。 对上廖释青更加哀怨的眼神,“你是不是在背后骂我呢?” 姜子姜举起双手对天发誓,“天地可鉴,没有!” 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如司马昭之心。反正椅子够宽,二人坐得远一些,互不打扰。姜子姜可以坐在一边画画,廖释青就坐在另一侧对着自己的笔记本工作。 不过这个双人藤椅质量倒是不错,藤椅上还放了厚厚的垫子,背腰处也放了两个大靠垫。 别的不说,确实比她之前买的椅子舒服。 夜间睡前,姜子姜侧身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刷着感兴趣的新闻。廖释青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姜姜,你最近有去看过阿姨吗?” 姜子姜查看新闻的动作停了一瞬,语气低落道,“自从上次之后,就没再和她联系了。” 她最近一直在用工作麻痹着自己,大部分闲暇时间又都有廖释青和身边人陪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有用。 “再去试试吧,这事总得说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叔叔也是这么认为的,改天你约阿姨聊聊,而且你不是教过我吗,要学会运用沟通。” 姜子姜不是不在乎,恰恰相反,她把这件事看得很重。都认为她自愈能力强,其实她只是不想把消极情绪带给别人,她有自己的保护机制。但是事情得不到解决,她就一直装在心里,并且不断地在进行自我内耗。 短暂的遗忘并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都替我决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姜子姜转身埋怨,头抵在他的胸口处,说话声闷闷的。 廖释青安慰,伸手在她的头上轻抚,凑在她耳边,“没有,我们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我们也不想你心里一直有疙瘩,你嘴上说着没事,但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你。”廖释青知道她的想法,她只是碍于面子和勇气。所以助推一把,帮助她更好更快地解决。 廖释青低声在她耳边帮忙出着主意,大多与她不谋而合。姜子姜最后松口,“那我就再试试。” “最后无论怎样,这都是你努力后的结果,所以不用感到难过。”廖释青把她抱得紧一些,“别怕,还有我呢。如果有事记得联系我。” ‘难免无聊’咖啡店,最里侧的座位上,有两位女士对坐。 年轻的一位正在试图借甜食缓解紧张,低头用叉子小口吃着蛋糕,蛋糕软绵,奶油香甜不腻。 年纪更大的那一位,垂眸小啜着咖啡,明显要淡定许多。 与店里的其他客人不同,这桌长久未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蛋糕终于见底,姜子姜这才不舍地放下叉子,垂下的手紧张地攥着沙发边缘。眼睛偷瞄着对面的女士,最终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姜子姜弯下腰,拿出放在桌下藏了很久的化妆品套装。眼睛却是瞟着窗外,“我用着还不错,就给您也带了一套。里面有个防晒霜,防黑防晒效果都还挺不错的。” 姜母没立刻搭话,只是接过化妆品套装,看了会外包装才开口,“早知道就晚几天再去旅游了,我这次回来都晒黑了。” 姜子姜一惊,视线转到姜母身上,“你去哪旅游了?” 姜母说得无所谓,“南城。” “南城?”姜子姜低呼,“您不是和我说好了一起去的吗?怎么自己就去了!”说完自己还委屈起来了。 气氛缓和了一些,姜母唇角勾起,接近于自然唇色的唇彩散发着迷人的绮丽,“下次,下次再一起去。” 听着姜母炫耀在那吃到的美食,看到的美景,姜子姜越听越羡慕。夕阳西下,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橙橘色暖光浮在她们所在的位置上,铺在桌面上,映在她们的脸颊上。 二人对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不用刻意地引导与铺垫,姜子姜拿出身侧的包,把它放在桌上。 看到她开始从包里拿东西,姜母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桌上整齐摆放了几张银行卡,姜子姜还在不断地从包里往外掏东西,“这是我的卡,这个是店里每个月生意入账的,这里面是网店的,我跟我爸都有分成,一般的话都是我七他三,店里人员工资我出,其他小开销我爸拿。” 说完又打开自己的电子银行,显示余额,摆在姜母面前。 姜子姜静默片刻又说:“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我换工作,是因为怕这个工作不稳定,担心以后我会吃不上饭。” “这是我的卡,里面的钱是我这几年攒的,就算接下来连续几年不工作我都能自给自足。” “哪怕店真开不下去了,我还可以给人画画,或者拿卡里的钱开个店,也是可以的。” “还有,这个咖啡店是章石的,当时缺点钱我就给他添了一些,也没让他还。也算是投资了,虽然不多但是蚊子肉也是肉不是。” 姜子姜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搁在腹部位置,缓缓开口,“人生确实有很条路可以走,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哪一天出现问题,也是我该受的。” “您说得对,我还年轻。也正因为如此,我想为自己拼一把。”人的一生确实只有一次,所以她才不想抱憾终生。 姜子姜说完便低下头沉默,像是在接受审判。 良久,漫长的等待,彷佛时间都冻结了。 终于,姜母挪逾:“这么紧张?” 姜子姜还是不太敢抬头,喏喏道,“多少有点。”别的还好说,但是在这方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母。 “你自己的选择,今后自己承担得起就行,你也长大了。” 姜母叹了口气,“我当年和你爸离婚主要是性格不合,我性格过于强势,我慕强,你爸性格明显不适合我。” “我其实一直不喜欢,不看好你们这个职业。心里也有了一个执念,所以听说你最后选了这行,心里就错误地认为你在我们之中选择了你爸。” 姜子姜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这只是个职业,怎么会...” “我知道,后来我也慢慢想通了。”姜母打断她。 “说实话,现在的我还是看不上你们这个行业。仍旧觉得不如当个老师,假期多一些,也会稳定很多,或者从事其他相对稳定的工作。” 姜母坚持了多年的认定自然不可能轻易改变,“最近几个月我也在反思,是不是把你抓在手里太久了,我拿着那根线,强迫你飞往你不想飞的方向。” “你也大了,我也是时候该拿起剪刀了,以后你是飞得更高更远,还是挂在树上,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好了,这事就翻篇了。”姜母喝起手边的咖啡,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赞许,“我认为指望这个店确实也能养活你。” 姜母还有工作,两人又在店里谈了谈近况就分别。 * 事情顺利解决,姜子姜兴高采烈回了家。廖释青早就等在家里,准备为她庆祝。 哪知姜子姜忽而想到什么,胆子陡然变大,强势把人拽着往卫生间走。 ... 洗澡结束,姜子姜换了一件淡粉色吊带长裙,长度到脚踝。直愣愣坐在桌前,正心不在焉地拿着毛笔一笔笔练字,打算借此稳住心性。 猛地想起封晓晓的调侃,哼,她才没有问题。 廖释青在进卧室之前已经把头发擦到半干,从姜子姜身边走过,停顿了片刻,半靠在床头。 屋内安静的和谐,很长一段时间,姜子姜一直在桌前写写画画。 散发着频频陈皮味道的墨水洇透了一张张宣纸,宣纸上墨迹已经干了,映着淡淡的光泽。姜子姜醒神,将毛笔放回原处。 廖释青正低着头回复手机消息,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张嫩白的手。再之后,眼睁睁看到自己手机被丢在一旁。 姜子姜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右腿跪在廖释青的两腿之间。轻轻使力就把他扑到在床上,侧脸趴在他的身上,很长时间没有继续动作。 廖释青敛眉调侃,“我还以为你坐在桌前写的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结果没想到是爱情宝典。” 姜子姜枕着廖释青胸膛,说话声音震得她脸部发麻。自己不敢抬头去看廖释青的表情,只能凭着声音去捂住他的嘴。 抬起头,看到廖释青勾人的眼睛,那双眸子带着潋滟水色,又含着脉脉深情。 姜子姜用另一只手慢慢支起身,再将虚虚护住廖释青嘴唇的手撤开,改捂住他的眼睛,俯身去够他的唇。 廖释青被护住眼睛,感知被放大,耳边泛着红。 两唇之间发生碰撞,对方的唇被轻易撬开,触到清凉的薄荷味道,彼此搅着,最后退出来啄在廖释青嘴角。 廖释青不满,仰头去迎,再次紧密相接。 掩住廖释青的手一直向下,她的食指指甲修剪得圆润,轻滑到他劲实的腰腹。 廖释青浑身绷紧,双膝轻抬,抑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姜子姜趁机占了便宜,再次向下,被他出手制止。 廖释青脸色通红,眼睛里带着不满的欲求,表情无措,“求你,别什么事都要先我一步,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语气里还带着委屈。 “哦?”姜子姜手上轻微用力,使坏问了一句,“什么事?”眼睛亮闪闪的,用看似无辜的眼神觑着他。 廖释青一个翻身,单手护在姜子姜的脑后,把她压在身下,“你不知道?”说完俯身轻吮姜子姜的耳垂。 姜子姜抓在他腰腹的手使力,被迫仰起脖颈。一个个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间,再到锁骨。视线逐渐模糊,余光只扫到在她身前作乱的黑发。双手插入茂密的黑发,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弓起了上半身。 ... 深夜,饥肠辘辘的姜子姜被吵醒,强睁着惺忪的双眼,感受着一个个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脖颈... 姜子姜皱眉,抬腿去踹始作俑者,结果反被捉住。 廖释青手未松,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整个人架在她之上。 姜子姜抱怨:“没完了?我饿了。” 廖释青轻笑,喷洒的热气洒在她的脖间,“那点外卖?”单手捞起扔在一旁的手机。 好长一会,廖释青还在拿着手机,姜子姜支起上半身去看他的手机屏幕,“怎么点这家的外卖?随便点附近的就好。”廖释青点的外卖距离她家比较远,这是家著名的私厨,都是用新鲜的食材现做,从不用速成材料,比较出名也是因为虽然等得时间久,但是足够好吃。 “还点这么多?咱们两个吃不了的。” 廖释青眼睛还在盯着手机屏幕:“让他做久一点。” “为什么?” 廖释青再次把她压在身下,“一会你就知道了。” 手机被他丢到一边,屏幕显示下单成功,预计两小时之内送达。 ... 一声声似是火星子,有燎原之势。星火汇聚成庞大的火势,火势猛烈猝不及防,姜子姜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姜子姜右手遮蔽灯光,面色还带着赧红,她战栗地翻过身,滚到床边打算结束一切。 逃跑路线实施到一半,就被廖释青一把拽住,顺势拖回他的身下。廖释青无奈笑着,在她耳边耳鬓厮磨,“姜子姜,别太自私,拜托,你管管我吧。” 第21章 第 21 章 冬日,肆虐的狂风呼啸,姜子姜任由冷风从她面上刮过,她的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眼里似是含着冰霜。 面前是豪华的小区,夜色下,各家各户灯光星星点点。 仰头片刻,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一家,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灯光熹微。姜子姜挑了下嘴角,面色更加冰冷。 顺利进了小区,又顺利到达家门口。 楼道里寂静无声,姜子姜从包里拿出钥匙,钥匙在暗夜下闪着银色的光芒,没有犹豫地将钥匙插入锁眼。 屋内空旷且冷清,这个地方她也只是来过几次。面前的沙发是冷色调的,上面的橙红红色和紫色抱枕都是她当时买的。即便有地暖平铺,但是沙发后的吧台仍旧泛着单调的冰冷。 姜子姜径直走进卧室,她的眼色更加凌厉。卧室内窗帘紧闭,床上有人躺在上面。 “你怎么来了?”说话人声音抖动,似是被抓包后的遮掩。 姜子姜声音无情,“第几次了?” 廖释青神色慌张,“对不起。” 姜子姜对他的道歉不加理睬,音色更狠、更冷,“我问你第几次了!” “第二次。”说话人都如筛糠。 “你也知道!” 廖释青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想要靠近姜子姜,又突然想起什么,有所顾忌地在隔了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 姜子姜更加怒不可遏。 廖释青卑微道,“姜姜我错了,我这是最后一次。” “我说过什么?”姜子姜又问。 廖释青说话声音怯懦,“你最怕欺骗。” “我还说过被我发现什么后果?”姜子姜再问。 “我错了,我不分手。” “哼,你以为你说了算?”姜子姜将拿在手里的抱枕直接砸过去,面上抱怨,嘴上还在怒骂,“我说过没有,生病了就去看病,然后一定要告诉我。” “你怎么做的,啊?” 廖释青终于忍不住,想要着急解释却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姜子姜皱着眉头,转身去客厅倒水。 看他乖乖喝完水,嘴上还在不停骂他,“你记不记得上次你生病,自己搬回来住,差点没烧死你自己。” 秋冬交际,廖释青曾生过一场病,吃完药以为好些,结果更严重。因为是流感,廖释青担心传染给姜子姜,撒谎在公司加班。第二天公司联系不到人,江易找到姜子姜。 后来才发现缩在这里的他,当时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 从此以后,姜子姜约法三章。 结果几个月后故技重施。“还烧吗,试体温了吗?”姜子姜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廖释青唇色发白,偏头咳嗽一声,“退了点。”然后抓住姜子姜的手,用双手捂着,“手怎么这么凉,外面很冷吧。” 最近天气大幅度降温,廖释青一时疏忽这才又让流感钻了空子。 “还好。” “江易告诉你的吗?”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姜子姜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手指抵着他的脑门,“我有门路。” 廖释青笑笑。 姜子姜低声问,“吃饭了吗?” 廖释青摇头,“没?” “药呢?” 廖释青埋下头拒绝回答。 姜子姜轻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生病份上,信不信我打死你。” 廖释青赶紧解释:“本来想躺会在吃的,结果睡着了。” 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姜子姜那,现在这个家里没有新鲜的食材。 姜子姜干脆叫了跑腿买了些蔬菜,大米等等,等下完单才说,“吃过饭再吃药,不然胃会不舒服。” 廖释青额头抵在姜子姜的腰腹位置,还不时撒娇。 姜子姜一手摸着他的短发,发茬细软,像哄一个生了病的小狗,“撒娇也没用。” 廖释青箍在她腰上的手更加使劲。 “嘶,你放开。”姜子姜挣扎着。 廖释青说话声音闷闷的,“姜姜,陪陪我吧,今天。” 姜子姜敛下眉目调侃道,“怎么,你不躲着我了?” 廖释青避重就轻,头埋得更低,“姜姜,对不起。” 看到他这个样子,姜子姜淡淡地笑了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廖释青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样,还以为他历尽千帆,倒没想到是个假把式,内在还是个乖学生。 姜子姜双手捧起他的脸,廖释青被迫仰着头,因为还发着烧,脸颊通红,眼睛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布满了血丝。他这个样子让人不忍心下手蹂躏,但姜子姜还是忍不住捏捏他的脸,低头亲了一下额头,语气温柔了些,“乖乖的,一会给你做饭。” 这两天廖释青一直发烧不退,干脆请了假,姜子姜也留在家里陪着他。 “我一年都生不了几场病,生病也是得个小感冒,吃药一个礼拜就好,不吃呢,就坚持一个星期。”姜子姜拿出找猫逗狗的架势,随手呼噜廖释青头发,直到弄到乱糟糟才停止。 看他可怜的样子忍俊不禁,说完低下头,故作无奈状,“诶呀,我不会找了个病秧子吧,年纪轻轻的就那么爱生病。” 廖释青立马抬起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惊悚,“你,你不会要跟我分手吧,不会吧?”见姜子姜只看着他不回答,立马挣扎着坐起来。 姜子姜靠坐在床前,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你干嘛?” 廖释青咳嗽一声,因为还在低烧,脸上带着晒红,“我常年健身,无不良嗜好。一年也生不了几次病。这次是意外。” “我今年的、往年的体检我都可以拿给你。” 他这个认真样子倒是取悦了她,姜子姜低声道,“过年跟我回奶奶家吧。” 廖释青眼睛登时一亮,而后黯淡下来,“奶奶会不会把我们的生辰八字拿去算,要是算出来我们不合适,你会怎么办?” 这个姜子姜倒真是从没想过,愣了一瞬。 但是在廖释青眼里就非常严重了,控诉她,“你沉默了,你犹豫了!” “啊?”姜子姜还没明白。 廖释青垂着眼,头发乱糟糟的,怪可怜的。“姜子姜,你要破除迷信。” 姜子姜气笑了,转换话题,捏着廖释青的耳垂,问道,“你以前没想过找个女朋友吗?”毕竟硬在条件在那摆着,她自己年少时候还有几个心动的呢。 廖释青躺回床上,“想过的,当然想过的。” 姜子姜睨着他,手指戳着他的胳膊,“哦?然后呢?” 廖释青一本正经地说道,“每当看到身边的朋友恋爱结婚,我也会有种想谈恋爱的**,觉得身边有个人陪着真的挺好。” 廖释青牵起姜子姜作乱的手,“不过是间接性的,也只是在那一瞬间,过后我就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 姜子姜撑着头看他,“然后呢。” 廖释青把她的手拿在嘴边,吻一下,说话声音带着感冒的独特嗓音,“遇到你之后,那种感觉就变成了持续性的。”又补充,“不可自拔的。” * 几天后廖释青的重感冒终于好了,很快地,他们也终于搬回了姜子姜租住的小屋。 主要是除了店里生意,他们合资的残疾人艺术学院决定扩建,廖释青为此还参与了进来。 只不过大家都忙,这些活大都担在姜子姜身上。有了廖释青的投资,他们将工艺培训学校扩大,扩招学生。与此同时,吸引了不少热爱公益和内画人士投资。 穆程做为教学指导,也会在身体条件不错的时候来学校教学。 因为在学校扩展初期,姜子姜大半精力都在学校。学校扩张,一些教职员工同时需要招聘,姜子姜做为他们一众人中的青年人,这些担子难免会担在她的身上。 创办初期,姜子姜每天天不亮就去学校监工,凌晨才回到住所。临近年底,终于清闲下来。可就是生物钟改不过来了,每天不到两点睡不着。 姜子姜十分热衷于熬夜这件事,而且她的时间计算貌似和其他人也不太一样。她的早上一般是从上午十点开始的,她的下午也是从下午五点才开始。 晚上十点,她的夜生活刚刚拉开的序幕。 与她不同的是,廖释青除工作外,私下从不主动熬夜。每天生活规律的像个老年人,所以得知姜子姜越来越糟糕的生物钟,他终于忍不住了,第一时间就是要给她板正过来。 在长时间劝说下,姜子姜终于松口。 晚间十一点三十分,两人平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暖光灯发出莹白的光,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快把它盯出个大窟窿。 “喂。”姜子姜轻踹廖释青的小腿,“去关灯。” 廖释青无语。 “快去!”姜子姜看廖释青未动,开始数数,“1!” 廖释青扭头看她,无波的眼睛在灯光映射下透着晶亮,“2!” “欸,”姜子姜接着,“3。” “4” 两人仍旧对视,姜子姜一鼓作气,“56789” “咳!”廖释青始料未及,缓慢起身,走到门前,关灯。 顺着微弱的手机光亮,顺利躺回床上,隔着几声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待一切结束后,廖释青侧身抱住她,“十。” ....... 半个小时后。 姜子姜瞪大双眼望着天花板出神,眼睛瞪得像铜铃,毫无睡意,“怎么说?我睡不着就让我楞睡呗?” 廖释青偏头看她,“不然呢?给你唱摇篮曲?讲故事?”要不是她出声他都要睡熟了。 姜子姜撇嘴,“拉倒吧。”说完翻身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听书软件,和廖释青商量道,“听个安眠曲?” 廖释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只得听她的。然后看着她摆弄手机,一系列操作后终于躺平。 一道声音从手机传出,熟悉又陌生。 相声,姜子姜从小就开始听,画内画时她总喜欢在耳边听这点什么,电视剧,综艺,广播剧,相声小品等等。 其中相声中,她最喜欢的当属艺术家刘宝瑞老先生的,今天播放的这段是解学士。 解学士讲一个天才儿童遭当朝宰相嫉妒,被百般刁难。两人在对联的一来一回中,丞相惨败,笑点密集。这个故事分为几段,每段二十来分钟,总长两个来小时。 刘宝瑞老先生的单口相声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动听,单薄的话语却是笑料十足。 姜子姜即便听过几遍还是被逗得哈哈笑起来,凌晨一点,故事还没结束,姜子姜毫无睡意,越来越精神。 不但如此,就连躺在她身边的廖释青也没阻止她。 廖释青侧躺在床上,也在认真听着。 廖释青是真的没听过这个故事,所以他也非常好奇故事的后续内容,他也好奇解缙到底会怎么应对丞相的对子。 于是,第二天一早,廖释青顶这个黑眼圈去上班,反观姜子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行,绝对不能再听了,于是睡前将相声做为安眠曲被禁止。 当天晚上,姜子姜换了一个方式。 当熟悉的APP再次打开,轰隆隆音乐响起,金属的碰撞声音,尖叫声,欢呼声... “第一集,X吹灯,...” 哪怕廖释青没听过,他也了解不少,用这个当安眠曲,他也是头一遭。反观姜子姜正兴冲冲躺平,美滋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因为不是从第一集听的,故事**,声音配音激情上演。又是在半夜,廖释青听得心里发毛,终于实在忍不住,准备起身去看姜子姜。 发现她闭着眼,睡得正香。 ... 廖释青这下是真的气笑了,躺回床上右手抵在额头上,嘴角翘起,整个人开始抖动。 这都能睡着。 不愧是你,姜子姜。 必然是你,姜子姜。 还得是你,姜子姜。 * 即便姜子姜之前没谈过恋爱她也了解自己,她越来越黏人,这也是她的短板,她自己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黏廖释青。 姜子姜一直认为爱情在她眼里就是个附属品,可有可无。当然,她也知道这是一场健康,积极恋爱才会有的表现。 吃过晚饭后,廖释青靠坐在沙发上,正在回复邮件。姜子姜从卧室出来就看到这副画面,踱步走到他面前。 廖释青被挡住视线,茫然抬头。 姜子姜轻抬右腿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廖释青急忙放下手机拦住她的腰。 姜子姜双手环抱,额头抵在他胸前。 “怎么了?”廖释青略微直起上半身,双手环腰。 姜子姜叹气,“我发现我最近有点黏人,都不像我自己了。” 廖释青,“你可以随时黏着我。” 今年过年,姜子姜和廖释青两个人并不轻松,二人在姜爷爷姜奶奶家过年,待到初二。初三又去到姜母那,吃了顿饭,相处也还算和谐。 廖释青和姜母话题会更多,姜子姜就坐到一旁识趣地玩起手机。 第二天,两个人本来早上要去赶高铁去到南城,结果改点到下午。因为前一天凌晨,姜子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就算有摇篮曲X吹灯都无济于事。 廖释青安慰,“就是见个家长,我爸妈肯定喜欢你,别担心。” 姜子姜被失眠搞得心烦意乱,“感情你是通关了,但我还连第一关还没过呢,我能不担心吗?” 最后,天空泛起鱼肚白,姜子姜才堪堪睡着。 下午,两个人急匆匆顺利坐上车。 车窗外的景色疾驰而过,低矮房屋、空旷田野一览无余。 直到天空被罩上墨色,快车减速,站台上的灯光明亮又刺眼。姜子姜坐在靠窗位置,廖释青扭头,替她遮住光。 在列车缓慢地行驶中,座位上的旅客开始躁动起来,有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有的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每个人脸上挂起洋洋笑意,巴望着车窗外景色。即便窗外只是茫茫一片夜色,空旷的站台,人们总能透过站台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 新年气氛还在延续。 姜子姜睡得迷瞪,半睁开眼,侧过头整张脸埋在廖释青胳膊里,说话声音闷闷的,“到哪儿了?” 站台上的一盏灯闪着晶莹的光亮,温暖在此聚集。 廖释青眼底蕴含更浓的笑意,牵起她的手,“到咱们的另一个家了。” 完结啦,感谢阅读。 专栏有本姐弟恋在更,谁要和你做姐弟 寄宿梗,感兴趣可以点个收藏,拜托拜托。 以下为文案:陈知昱高考报名需要户口本,乔希当时正在洗露营要用的水果,听到这话,甩了甩两手水渍,进了自己卧室,等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红皮本。 陈知昱接过后看到第一页就知道不对,这是乔希自己的户口本。 乔希嘴上叨叨不停,又重新拿了本新的,随口道,“麻烦死了,家里一共俩人,赶明儿把咱俩放一个户口本得了。” 陈知昱听到这话心里猛然一颤,而后又想明白乔希话里的意思,刚刚翻起的波浪又被巨石压得死死的。 在乔希看不到的地方,陈知昱深深吐了口气,他是想过这事儿,但绝不是以姐弟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