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三年前,上海,陆家老宅。
农历新年,家族聚会。
顾清辞穿着香槟色礼服,挽着陆景深的手臂走进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她成为“陆太太”的第七个月。
“紧张?”陆景深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腰间,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这半年来,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在公开场合,他是体贴的丈夫,她是温婉的妻子。回到公寓,各住各的房间,像合租的陌生人。
“有点。”顾清辞实话实说。陆家的家族聚会,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审视一件商品。
“跟着我就好。”他说。
这是陆景深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类似保护的话。顾清辞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走向主桌。
“爷爷。”陆景深对坐在主位的老人恭敬地点头。
陆老爷子七十多岁,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打量了顾清辞几秒,才缓缓开口:“清辞是吧?听景深说,你是学法律的?”
“是的,爷爷。”顾清辞保持微笑。
“法学好,明事理。”老爷子点点头,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嫁进陆家,就该以家庭为重。听说你还在准备什么律师资格考试?”
顾清辞手指微紧。
陆景深接过话:“清辞有自己的事业规划,我支持她。”
桌上安静了一瞬。几个旁支亲戚交换了眼神。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们入座。
那顿饭吃得很煎熬。顾清辞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听到压低的议论:
“真以为飞上枝头了...”
“听说家里穷得很,母亲还在住院...”
“景深也就是玩玩,迟早离...”
她保持着微笑,指甲掐进掌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陆景深被几个叔伯叫去谈事。顾清辞找了个借口去露台透气。
冬夜的上海很冷,她只穿着单薄礼服,却觉得比屋里舒服——至少这里没有那些刺人的目光。
“受不了了?”身后传来女声。
顾清辞回头。周雨薇端着香槟杯,倚在门边。她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一袭红色长裙,妆容精致,看向顾清辞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
“周小姐。”顾清辞点头示意。
“别装了。”周雨薇走近,“这里没别人。我知道你和景深的协议,一年五百万,对吧?”
顾清辞身体一僵。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周雨薇轻笑,“毕竟这对我也有好处。等你们离婚,景深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他的人。”
她抿了一口香槟,继续说:“你知道吗?景深十六岁就说要娶我。要不是他爷爷非要他先成家再继承信托,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顾清辞沉默。这些她都知道,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但亲耳听到,还是像针扎一样疼。
“你很聪明,拿钱走人,别动感情。”周雨薇拍拍她的肩,像在安抚宠物,“对了,听说你母亲需要骨髓移植?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介绍医生。毕竟...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忙。”
她说完,转身离开。
顾清辞站在露台上,寒风刺骨。她想起这半年来,陆景深偶尔的关心:记得她不吃葱,生病时让助理送药,有一次她熬夜复习,他半夜回来,竟然煮了粥放在厨房...
她曾经以为,那些瞬间里,或许有几分真心。
现在明白了。都是演技。
宴会结束时,下起了雨。
陆景深喝了不少酒,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顾清辞看着窗外流淌的雨痕,忽然开口:“陆景深。”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声音很轻,“协议到期后,我不想离婚呢?”
车内安静了很久。
久到顾清辞以为他睡着了,或者不想回答。
然后他说:“协议就是协议。”
五个字,冰冷如窗外的雨。
顾清辞点点头,没再说话。那一刻,她终于彻底清醒。
现在:纽约,中央公园船屋。
清晨六点,天色灰蒙。
陆景深独自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杯咖啡。公园里晨跑的人三三两两,湖面笼罩着薄雾。
一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东西呢?”陆景深没看他。
男人递过一个信封:“瑞士账户的完整流水,包括顾清辞亲笔签名的开户文件。还有...她在哈佛期间,和深蓝资本创始人江屿的合影。他们是同学,关系不一般。”
陆景深抽出照片。背景是哈佛法学院图书馆,顾清辞和江屿并肩坐着,她在笑——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放松真实的笑容。
他手指收紧。
“多少钱?”
“二十万。现金。”男人压低声音,“还有个附赠消息。顾清辞今天会向法院提交动议,要求调查德汇资本。她可能已经察觉到周明轩在背后操作。”
陆景深眼神一凝。
男人起身:“陆总,提醒您一句。这场破产案,水比您想的深。有些人...巴不得恒盛彻底消失。”
他快步离开,消失在晨雾中。
陆景深打开信封里的文件。瑞士银行的纸张、印章、签名...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账户的开设日期时,动作顿住了。
三年前,8月15日。
那是他和顾清辞结婚的第三个月。
那个月发生了什么?他回忆。顾清辞的母亲刚做完第一期化疗,他让助理预付了全部医疗费。顾清辞当时红着眼眶说“谢谢”,他记得自己只是点点头,说“协议内容”。
那天晚上,他回家很晚,发现她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摊着法律书籍,她手里还握着笔。
他当时站了一会儿,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现在想来,那个账户的开设时间,就在那之后一周。
手机震动,马克来电。
“陆总,刚收到法院通知。顾清辞提交了动议补充材料,要求调查德汇资本和周明轩。她还...附上了一份三年前的邮件截图。”
“什么邮件?”
“您自己看吧。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陆景深挂断电话,打开邮件。
截图显示的是三年前的一个邮件往来,发件人是他自己的邮箱——但他毫无印象。
收件人:顾清辞
主题:关于协议补充条款
日期:三年前,9月3日
正文只有一句话:“附加条款已阅,同意给予未来破产管理人提名权作为补偿。陆景深(代签)”
而发件IP地址,显示为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景深盯着屏幕,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代签。有人用他的名义,给顾清辞发了这封邮件。而那时,他正在欧洲谈并购案。
他忽然想起,那次出差回来,顾清辞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当时以为是母亲病情稳定的缘故,现在想来...
手机又响。这次是周雨薇。
“景深,我看到新闻了。”她的声音带着担忧,“那个顾清辞...她怎么会成为你的破产管理人?这太荒唐了。”
“雨薇,”陆景深打断她,“三年前,我不在上海的时候,谁动过我办公室的电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我不知道啊...怎么了?”
“有人用我的邮箱给顾清辞发了邮件,确认了一份我从未见过的协议条款。”
“会不会是她自己伪造的?”周雨薇立刻说,“景深,你别被她骗了。她现在明显是想报复你,说不定破产案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够了。”陆景深挂断电话。
他坐在长椅上,晨光逐渐刺破雾气。
三年前的一切,开始以另一种角度浮现。
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的女人。
那封代签的邮件。
突然开设的瑞士账户。
还有今天,她要求调查周明轩的动议...
“陆总。”马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放心,还是跟来了,“我们该去法院了。九点听证会。”
陆景深起身,把那个信封递给马克:“查一下这些文件的真伪。特别是签名笔迹,做专业鉴定。”
“您怀疑是假的?”
“我怀疑,”陆景深看向法院方向,“有人想让我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