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下城,陆景深的临时住所——四季酒店顶层套房。
凌晨两点,会议室长桌上铺满了文件。马克·汉密尔顿摘掉眼镜,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陆总,瑞士银行的初步回复来了。那三个账户的资金流向显示,最终受益人确实是...顾清辞。”
陆景深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僵硬。
窗外,哈德逊河在夜色中泛着暗沉的光。三小时前,他刚和债权人委员会的几名代表开完紧急会议,那些人的嘴脸从之前的谄媚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陆总,如果管理人坚持清算,我们的损失会超过70%。”秃顶的李总当时拍着桌子,“你必须想办法让她改变建议!”
他当然知道。但让顾清辞改变主意?
陆景深想起今天下午在法庭上,她宣读破产建议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会因为他深夜回家而亮起一盏小灯的女人。
“金额?”他问,声音沙哑。
“三个账户在过去两年里累计收到超过九千万美元的资金转移。”马克调出投影,“最后一笔发生在三个月前,正好是恒盛债券价格开始暴跌的时候。”
“时间线对得上。”陆景深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三年前离婚后去了哈佛,一年半前拿到律师执照,随即开始为深蓝资本工作。六个月前,深蓝开始秘密收购恒盛债券。三个月前,她成为恒盛破产案的管理人候选人。”
他走到桌前,手指点在一张图表上:“环环相扣,精心布局。”
“但有个问题。”马克皱眉,“顾清辞的资质太完美了。哈佛法学院前5%毕业,在校期间就在《哈佛法律评论》发表过关于破产欺诈的论文,导师是劳伦斯法官的老同学。她的任命程序毫无瑕疵,法院不可能仅凭这些资金往来就撤销她的资格——除非我们能证明她实际操控了这些账户。”
“她会留证据的。”陆景深忽然说。
马克一愣:“什么?”
“以她的性格,如果真要复仇,不会只做到这一步。”陆景深看向窗外,眼神复杂,“她会留一个破绽,一个让我发现的破绽。然后...”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
陆景深接起,没有出声。
“陆先生,听说您在查瑞士的账户?”变声器处理过的机械音,“我手上有您感兴趣的东西。明天听证会前,中央公园船屋,六点。”
电话挂断。
马克立刻说:“不能去,可能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陆景深放下手机,“但设陷阱的人,想知道我会不会跳。”
同一时间,顾清辞公寓。
她穿着丝绸睡袍,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三份文件。
第一份:三年前的婚前协议原件。
第二份:离婚时的保密协议及附加页。
第三份:瑞士银行账户的开户记录——不是她给江屿看的那份,而是真正的原始记录。
门铃响起。
顾清辞没有动。三声后,电子锁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正确。
门开了,江屿拎着一个纸袋进来:“夜宵。还有你要的东西。”
他把一个U盘放在茶几上:“那个联络人的背景查清了。叫张硕,华尔街二道贩子,专门倒卖内幕消息。他的上家...有点意思。”
顾清辞抬头:“谁?”
“德汇资本的周明轩。”江屿坐下,打开纸袋拿出两盒炒面,“你记得这个人吗?”
顾清辞眼神一凝。
当然记得。三年前陆景深的商业对手,曾经在新能源电池专利上打过官司。更重要的是,周明轩是陆景深青梅竹马——周雨薇的亲哥哥。
“周家也插手了?”她接过炒面,却没动筷子。
“不止插手。”江屿调出手机里的资料,“张硕过去六个月和周明轩的助理有十七次会面记录。每次会面后,深蓝收购恒盛债券的节奏就会加快。”
顾清辞沉默了片刻。
“所以,我们以为自己在下棋,”她轻声说,“其实也在别人的棋盘上。”
“现在怎么办?明天听证会,陆景深的律师肯定会攻击你的利益冲突。如果周明轩再插一脚...”
“那就让他们攻击。”顾清辞放下筷子,打开笔记本电脑,“江屿,帮我做件事。天一亮,就去法院提交一份动议补充材料。”
“什么内容?”
“申请扩大调查范围。”她快速打字,“要求法院授权,调查过去三年所有与恒盛集团有大额资金往来的关联方——包括但不限于德汇资本及其实际控制人周明轩。”
江屿瞪大眼:“你这是要把水搅浑?”
“不。”顾清辞抬起头,眼神在屏幕光线下显得锐利,“我是在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而且我不怕。”
她保存文件,发送到打印机。
机器运转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