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发出一声嗤笑,打破了那些绝望,“所以,你给我们看这些幻觉,就是为了让我们放弃抵抗?”
她的表情平静,声音很是昂扬,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挑衅。林霜没有丝毫被绝望压垮的迹象,反而燃起了更盛的火焰。
“你让我们看遍了所有失败的可能,无非是想告诉我们,挣扎是徒劳的,命运是既定的。”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但这正好证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林霜环顾身边尚未完全从绝望幻想中恢复的同伴,目光最终回到了瓦莱身上。
“祂害怕了。”
“如果结局真的注定,不可更改,又何必费功夫恐吓我们,祂可以直接吞噬我们,完成仪式。”林霜嘴角勾起一抹看穿一切的弧度,“祂害怕的,正是无数种可能性中,唯一一条我们没有走过,却无法预知的,通往胜利的路。”
“你展示的所谓结局,不过是基于已知逻辑推演出的失败。真正的变量,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看向每一个同伴,“在我们的选择里,在我们的意志里。这是祂无法计算、无法预演,也最为恐惧的东西。”
她再次举起匕首,这一次,不是对着黑水,而是直指瓦莱,或者说,直指他背后那个操纵一切的存在。
“现在,告诉我们,怎么进去,或者我们自己闯进去。”
瓦莱弯腰,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绅士礼。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已然收起,只剩下一种漠然的平静。
随后,他轻轻压下手掌。
言出法随,那潭深不见底的黑水,在转瞬间凝结。翻涌的波涛、荡漾的涟漪,刹那间定格,化为一片光滑如镜、坚硬如铁的黑色冰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他直起身,对着冰面之下,那幽深不可测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言语,但意思明确:路已铺好,请君入瓮。
林霜没有犹豫,踏上了黑色的冰面。鞋底与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她步伐稳健,走向冰面中央,那里就是通往真相的入口。
丽莎、朗度、大卫和查克紧随其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决绝。
但五人全部踏上冰面,走向中央时,瓦莱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悄无声息地分解、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他像是从未存在过,只是一个引路的幽灵。
冰面之下,无尽的黑暗在等待着他们。那里不再有幻觉,不再有误导,只剩下最本质、最原始的核心,以及一场无法预知结局的最终对决。
林霜站在冰面中央,低头俯视着脚下深渊巨口下的黑暗。
“走吧。”
她向下跃去,其他四人紧随其后,义无反顾。
冰面上,空无一物。只有刺骨的寒冷,见证着他们的离去。
跃下之后,他们探入了一个空旷的腹腔。
穹顶高远,柔和的、月光般苍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空间。光滑平整的暗色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这股宁静中甚至带着一丝神圣。
这里没有狰狞的器官,没有蠕动的通道,也没有之前幻觉中任何恐怖的元素。只有一种非人的纯净与寂寥。
这边广阔空间的中心,唯一的存在物是一个低矮的平台。
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是瓦莱。
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无数极细的丝线,从平台的基底伸出,轻柔地连接着他的身体,仿佛他本身就是这个核心空间的一个组件,一个终端。
林霜几人谨慎地靠近,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怎么也走不到平台前。
明明近在眼前,清晰可见,可无论他们如何加快脚步,甚至到最后开始奔跑,与平台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丝毫缩短。他们像是在一台跑步机上徒劳的移动,周围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唯有脚下坚实的地面传来真实的触感。
“怎么回事?!”大卫焦躁地停下,重重跺了跺脚,“我们在原地踏步。”
朗度试图向侧方移动,想绕过去,但结果一样,那个平台就像是宇宙的重心,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都无法拉近距离。
丽莎看着平台上的瓦莱,声音发颤:“是祂,是这个地方不让我们过去。”
林霜早就停下了脚步,她冷静地观察四周苍白的光源、地面和穹顶。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完美,过于均匀,没有任何参造物。
“这里的空间本身被扭曲了。”她心下一跳,得出结论,“我们和平台之间,可能隔着一层无法用距离衡量的纬度,或者隔着无数个折叠的空间。在这里,物理上的移动没有意义。”
“理解是第一步。”
“要抵达终点,你们需要正确的频率,或者,”凭空出现的声音有个转折,“付出足够的代价。”
“代价”?“频率”?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代价绝不会那么简单。
那个声音刚说完,整个空间像是被按下了关灯键。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黑暗中,一点微光亮起。
没多久,整片空间大亮。
那并非之前地下空间苍白的光,而是熟悉的柏油路,周围是熟悉的建筑。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他们甚至能听到远处集市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刚才那诡异地下空间,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逼真的集体噩梦。
丽莎他们都站在身边,完好无损,脸上满是错愕,他们互相打量着,确认彼此的存在。
“我们回来了?”丽莎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
大卫打量着四周,“我们怎么回来的?”这里的一切都正常得令人心慌。
朗度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林霜:“刚才那些难道又是幻觉?”
林霜低头看向着自己的手,那把漆黑的匕首,紧紧窝在她的手中。刀刃上的第一颗宝石,内部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流动的光晕。
这不是幻觉。
她又看向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林霜大脑里乱哄哄的,她听到了朗度的问题,却没办法回答。
这里太正常了,正常得诡异。而且,她注意到,广场上那些来往的小镇居民,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行动里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
就在这时,教堂的钟声,敲响了。
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声音,透过广场的喇叭,温和地传遍了整个小镇。
“我的孩子们,欢迎回家。”
是神父的声音。
“请于正午时分,前往教堂。”
“最后的弥撒,即将开始。”
阳光依旧明媚,但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沁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这个棋盘,所谓的回归,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广阔,更残忍的舞台。
人们直挺挺地立在礼拜堂里,不是坐着,不是跪着,而是直立在这里,好似一排排木偶。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没能逃离小镇的居民,此刻都齐聚在教堂里。
他们面朝祭坛,怒目圆睁,瞳孔里却了无生机。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白。
整个礼拜堂里安静得可怖,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祭坛上,神父正对着他们,张开双臂,正大声疾呼。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口中念念有词,表情激动而狂热,可如此激烈的场景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这里变成了一场被按下静音键的舞台剧,视觉上的激烈与听觉上的死寂形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冲突。
几人越发恐惧,这时,身边传来一个突兀的男声。
“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几人悚然一惊,只见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他紧紧按住林霜的肩膀,他面色惊恐地扫过那些直挺站立的居民,压着嗓子问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醒过来,人就到了这里?”
他还有清晰的意识?他不是那些木偶的一员。
“你还记得你睡觉前发生的事吗?”林霜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道:“杰克,你先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