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登寄云上街买送东西,偶然听得男人们都在骂祈寒清,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偶尔有女人帮着解释,也被些“铁证如山”的证据噎了回去。
“昨夜我们兄弟几个潜去他家,将他种的菜全给嚯嚯了,吃也吃不着,骂也不敢骂,我看他怎么在这儿待下去继续勾引我们家女人。”
“做得好哇,大快人心!我还想着没人收拾他了呢,这下他是不敢来咱们这儿买菜吃了吧,自作自受,该!”
登寄云一听,不至于吧?活路都不给了?男人争风吃醋起来是真要命啊,于是当即多买了些菜准备给他送过去。
谁知走到离家门不远,便见到当地有名的风流富户越娘子来给祈寒清送菜吃,递菜接菜之间还摸到了他的手,也没见他有过多反抗。
登寄云眼神立刻暗了下来:果然如此吗?祈寒清,你真的本就是那些人口中不三不四的模样吗??那前些天和我登寄云相处的率真可爱的又是哪一个你呢?
她笑了笑自己的天真,这同情看来是用错地方了。
她狠狠捏着怀里的菜叶子从他们眼前路过,明知祈寒清在看,回头时还是毫不留情瞪了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开了自己家门进去然后锁得死死的。
当晚不出意外的,祈寒清又在家哭了,不过换来的不是登寄云像上次一样的同情和自责,反而是厌烦,她抱着枕头夹住脑袋隔绝声音决心要走,却突然听到门外有男人的声音,又是那熟悉的叫骂声。
“祈寒清你个浪蹄子,勾引我家女人,你不要脸!”
“祈寒清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喊人砸门了!”
“大家都来看看啊,祈寒清这个破鞋烂男人,克死自己妻主不说,还勾引别人的女人,现在苦主找上门来,他倒成了缩头乌龟了,要钱要粮的时候没见他这么要脸呢?!”
“……”
受不了的首先是登寄云,她骂骂咧咧打开门,寻思这祈寒清是真能惹事儿真能忍啊,早知道旁边住着这样的人就不该租这里的房子。
“喂,让不让人睡觉,滚回自己家去!”
男人见到是个女人出来了,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壮着胆子向前两步大声道:“我又没骂你,你这邻居中秋团圆夜还独占我家妻主,还蛊惑我家妻主把家中面油都送给他你知不知道,还不能让人骂两句了?怎么,你还要护着他呀?”
“哦,是那日送东西来的人啊。”登寄云低声嘀咕着,觉得不大对劲,中秋那天明明祈寒清是在自己家过的夜啊?这造谣啊信口拈来全凭臆断啊?那之前那些不好的评价难道也有些水分?
“你这男人胡说什么,那夜他明明……”
话说多了,她赶紧改口:“你妻主来的那日我见着了,送了几口吃的就揩人家油,越娘子嘛,是她吧?而且那夜我明明听着他一个人在家没人上门啊。”
“是又怎么样,我家条件那么好,妻主她肯定是被勾引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低贱货色?”他明显底气不足,清清嗓子道,“还有啊,寄云娘子这耳朵是真好啊,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一晚上竖着耳朵听邻居家有没有人来呢?”
“怎么不行,中秋那日我院中喝酒赏月,邀请了他一起,如何?”
那人皱眉退后了些:“啧啧,寄云娘子你是真不知假不知啊?这祈寒清颇有些手段,远近闻名。自他赘到咱们村,女人们个个眼睛都直了,成日拿家中夫侍与他相比,让人厌恶。再说,你这风流倜傥的模样,谁见了不心动,怕是自打他妻主离家赴死那日他就想好要勾搭上你了,说不定他家妻主也是因他才……”
“按你这么说,他应该不挑食啊,找的不应该是有权势钱财的?像你家妻主那样?就因为我好看,他就巴巴贴上来?就不怕你家妻主瞧见了觉得他朝三暮四心不诚不要他了?”登寄云打断了那人。
“谁知道是想收心,还是想一口吃两户呢,谁不知道你寄云娘子条件也是不差的。”
登寄云心想,大家对自己身家几何恐怕是误会颇深,一时半会解不开了。
“寄云,不必为我引火烧身。”祈寒清打开了门,红着眼睛一脸憔悴,“那日我并未与她一处,是我一个人在家,不过我保证没有和你家妻主有过半分……”
话还没说完,那边男人的巴掌已经打了过来,被登寄云左手一把抓住。
“做什么!”说完,她右手拽着祈寒清的手一巴掌回了过去。
祈寒清和那男人同时愣住,一个看着自己被登寄云紧紧抓住的刚刚扇过人嘴巴的手,一个捂着自己刚刚被人合力扇过一巴掌的脸。
水火不容的二人第一次有了默契,同时讶异道:
“你……”
“你们……”
登寄云握着祈寒清的手,靠在嘴边吹了吹:“第一次打人,痛不痛?”
祈寒清呆愣着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回身钻进登寄云怀里,惹得登寄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边的男人一看,怒气更甚,也不管祈寒清身边有谁护着,张牙舞爪地拼了命冲上来,却在还没足够靠近时,被登寄云一脚踹翻在地:“我从不打男人的,你是第一个。”
然后她一手拉着祈寒清,一手拽着地上哭喊着的男人的一条腿,直直拖去了他家门口。就这么走过了很长一段路,哭喊声惊醒了半个村的人。
登寄云将人一甩,丢在他家门口,对那两个看门的喊:“叫你家管事儿的出来!”
那男人又羞又愤,坐在地上滋儿哇乱叫。
他家妻主恰巧醉酒回家,看见地上那花了妆还被人围观的正夫正闹腾个起劲儿,酒当即醒了一半,半分不想靠近,正打算转身跑路,却被男人发现。
“妻主,妻主你终于回来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她们合起伙来打我呜呜呜呜……”
众人回头纷纷看向她,女人无奈,虽觉丢人,但大家此刻都看着,也只好上前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来:“怎么回事,我家夫侍也是你们这些人能欺负的?来人,给我上……”
登寄云倒也不怵,将人护在身后,自己上前两步:“敢问中秋之夜越娘子你栖在何处啊?”
那越娘子眼神飘忽,脊梁挺得倒很直:“我在何处,用得着你个外人盘问?”
地上的男人爬起来躲在自家妻主身后,一手抓着她的衣服,另一手往前一指:“自然是这狐狸精家了,他惯会勾引人的,村里人谁不知道!登寄云,你被骗了还不自知,真是个傻的!”
周围的男人纷纷点头,女人们却皱起眉来,似乎谁也不确信这点。
“登……”越娘子一下明白了,自家夫侍似乎是做过了什么才惹来麻烦,又听这姓,想到了些别的。她仔细上下打量登寄云,“哎呀”一声跺了跺脚,又转身瞪了一眼:“家侍欢儿不懂事,想必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陪着笑,把男人手上的金镯子一把薅了下来,凭身后的欢儿如何抱着手腕疼痛哭喊或者怎样不愿将自己的东西拿去赔罪,她依然选择把镯子塞给登寄云。
两人疑惑,却也收下了。
越娘子用食指点了点自己脑袋,“他这里有问题,疯了,不骗你,在家也是闹个不停,让人头疼得很。这次居然敢在外面惹祸了,真是长了豹子胆,各位放心,我这就带回去教训,保证没有下次。”
疯?登寄云笑了笑,难道这就是古代版《阁楼上的疯女人》?
“若不是越娘子自己风流成性,成日不着家,怎会养成夫侍如此多疑敏感的性格?”她把祈寒清拽到身前,“赔偿给我做什么,给他。”
“是是是,娘子教育的是。”越娘子对登寄云点头哈腰赔着罪,然后把镯子塞给了祈寒清,这回连他的手也没敢碰,“那这事儿是……了了吧?娘子姓登,想必与咱们县令有些关系?这回去了还请捡着些说,毕竟我这生意还是得做不是?啊,不然这样。”
她话说一半退后,回身又铆足了劲儿给了那欢儿一巴掌,直接扇得他一口血吐了三尺,然后谄媚地回头笑着询问:“够吗?不够我再打一回,还是说您亲自来?”
祈寒清害怕地攥紧登寄云的手,拉了拉她想要后退,登寄云拍了拍他的手,摇摇头表示安慰。回头道:“不必,这事儿就到这里,没有下次。”
越娘子点头哈腰退退后,一脚踩到了欢儿,她对待仇人似的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站这儿做什么,真会给我丢人,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给登寄云笑着点了点头,自顾自背着手回了房。
欢儿随即咽了咽口水。左手捏右手,眼中的不甘和害怕快要溢了出来,无力地瞪了二人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脚步迟疑着跟着自己妻主回了房。
这时围观众人不知为何纷纷叹气,慢慢散了,各自回家,欢儿也拉着不明所以的登寄云赶紧往回走。
果然,房门落锁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传出声声哀嚎。
“啊,妻主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欢儿没有怀疑您啊,是那狐狸精自己……啊!疼啊!”
“……”
门外众人无一停留,不知是因为家务事不好管,还是已经习惯了,纷纷着急离开这是非之地。登祈二人惋惜之余也只好也结伴快步回去。
登寄云自知对祈寒清有愧,默不作声帮他收拾残局。院外的垃圾、院内被糟蹋的花和菜,一样样不在话下,收拾到大半夜才终于整理好。
而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因为喜欢的人帮自己澄清了谣言又出了气,也因为知道自己名声没那么差了的祈寒清似乎明白对方对自己的好感上升了,也不计较以往人家对自己的误会,开始频繁往登寄云家里跑,却也怕再次印象不好,总是趁着天色没暗早早回自己家去。
第二月十五,听说那个叫欢儿的男人因为丢了妻主的脸被休了,大半夜的连人带包袱直接给丢了出来,说是给了补偿,但那几锭金子砸在脸上怕是十分痛的,雨水灌着血水淌了一地。
此后又过了几日,听说欢儿又一次冒着雨爬着回了越宅,衣服被撕得稀烂,身上连个首饰都没留下。过路的人瞧见,都说他是被劫匪抢走了金银,还玷污了身子。
拍门拍了许久,好不容易见他被人打开门拽了回去,来时身下拖了一路的血迹,却被雨水冲刷了一个时辰才去了腥味。
七日后的一个晚上,祈寒清到家后不到半个时辰,院中便着起大火,院内院外借着风势烧得极快,一时间火焰窜天,烟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