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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作者:财神关照一下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养心殿内,一方上好的端砚被狠狠掼在地上,墨汁与碎裂的石块四溅,玷污了金砖地面。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年轻皇帝面目扭曲,抓起御案上一柄玉如意,朝着跪伏在地、纹丝不动的暗卫头领掷去,“朕养你们何用?!近百精锐,围杀一个长途奔袭而来的卢凌风,竟能让他遁入河中,生死不明?!尔等还有何颜面来见朕,怎么不一并追随而去,倒也干净!”


    玉如意在暗卫头领身侧炸开,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依旧以头触地,身形稳如山岳,心中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凉。


    遇此主君,急功近利却无善后之能,暴戾有余而沉稳不足,他们这些朝廷鹰犬,除却叩首领罪,还能如何?


    殿内只闻皇帝粗重的喘息与瓷器碎片被靴底碾过的刺耳声响,弥漫着一种令人齿冷的、主辱臣死的压抑。


    与此同时,大明宫内,熏香袅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


    大太监戴权躬身,将截杀卢凌风失败、其坠河失踪的消息,以最平缓的语调禀报给倚在软蹋上的太上皇。


    太上皇眼帘微垂,仿佛入定,只在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唔”,如同听闻窗外落了一片无关紧要的树叶。


    侍立的宫人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流露丝毫异色。


    直到戴权斟酌着,似是无意般提了一句:“养心殿那边……听闻动静不小,玉器瓷器,损毁颇多……”


    太上皇那布满老年斑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干瘪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似嘲弄,又似疲惫。他这个儿子,心肠是够黑了,知道要先下手为强,剪除可能威胁皇权的利刺,这份狠辣,倒有几分像他。


    可惜,徒具其形,未得其神。行事不密,善后无方,如今人没死透,反倒打草惊蛇,留下无穷后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继承人不成器的失望,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如此心性手段,短期内尚不足撼动他的地位。


    然则目光放远,想到如今四方不宁,藩镇拥兵,国库拮据,朝堂之上亦是派系林立,将这李氏江山交到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儿子手中,真的能守得住这江山吗?


    一股更深的、关乎宗庙社稷的忧惧沉沉压上心头。


    “朕现在是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等死老头儿,这些纷扰,眼不见为净罢。”他幽幽一叹,声若游丝,似是自语。


    然而,下一刻,他半阖的眼眸骤然睁开,浑浊的眼底精光乍现,如鹰隼锁定猎物,“戴权。”


    “老奴在。”戴权脊背弯得更低。


    “传朕密令,着‘影卫’倾巢而出,沿河两岸,所有船只、码头、村落,给朕细细地筛!飞鸽传书江南的甄应嘉,告诉他,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生要见人,死,也需见到尸首!” 字字句句,带着浸入骨髓的阴寒与决绝。


    “遵旨。”戴权心头一凛。


    “还有,”太上皇喘息稍平,继续吩咐,“给朕把长平那边盯死了!她府里飞出一只苍蝇,朕也要知道是公是母。说不定……朕这好侄子落水失踪,还能替朕搅浑这潭水,引出几条沉底的大鱼。”


    他目光幽深,仿佛已透过宫墙,看到了那些隐藏在暗处、或许与他那母后、那位曾君临天下的女皇有所牵连的势力,或许还有其他不安分的家伙。


    京郊,卢凌风遇袭之地。


    副将王猛,身上数处伤口草草包扎,血污浸透战袍,他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冠军侯印信,率先冲向最近的京郊大营。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枕戈待旦的王师,而是营垒松散、兵甲锈蚀的颓败之象。


    营门守卫懒洋洋地靠着辕门,见他们一行人狼狈而来,满是血污,竟露出嫌恶之色,呵斥道:“哪来的溃兵?滚远点!”


    王猛强压怒火,高举印信:“我乃冠军侯麾下副将赵猛!有十万火急军情,要见你们主将!”


    那守卫斜睨一眼印信,嗤笑道:“冠军侯?哪个冠军侯?咱家只认得营里的将军!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几经周折,甚至亮出了长平长公主府的令牌,才得以入内。然而营中主将却推三阻四,言说调兵需兵部文书,流程繁复,更是对“冠军侯遇袭”之事将信将疑,只顾打着官腔。


    直到天色微明,才勉强拨了二三十个哈欠连天、衣甲不整的老弱兵卒,动作拖沓,毫无锐气。


    王猛看得心头滴血,知指望不上这群糜烂之兵,含恨离去,带着几名伤势较轻的亲兵,待城门一开,便策马狂奔入神京城,直扑长平长公主府。


    相较于京郊大营的懈怠,长公主府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


    听闻是冠军侯亲卫求见,门房立刻肃然,通传不过片刻,府内侍卫统领便亲自出迎,步履生风,眼神锐利。


    听闻王猛禀报“小侯爷遇袭”,统领面色骤变,毫不迟疑,当即点齐五十名精锐府兵,披甲执刃,动作迅捷无声,与王猛等人火速出城。


    然而,终究是迟了。


    当众人赶到那片河岸时,只见满地狼藉,暗红色的血迹大片浸润泥土,几处焚烧的痕迹格外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与血腥气味。


    几个当地县衙的差役远远站着,交头接耳,对着现场指指点点,面露畏难之色,显然不愿深究这“麻烦事”。


    王猛目眦欲裂,推开上前询问的差役,与几名亲兵不顾身上伤痛,再次纵身跃入那冰冷彻骨的河水中,发疯般摸索搜寻。河水湍急,冲刷着绝望。


    最终,一番努力下,也只在下游一处回水湾,找到了那副熟悉的玄色胸甲,甲胄上的卡扣有明显的、在水中艰难解开的痕迹。


    “小侯爷定然还活着!他卸甲求生了!” 王猛紧紧抱着那冰冷的铁甲,声音嘶哑却迸发出强烈的希望。


    没有找到尸首,便是天大的幸事!


    他们对朝廷官军已彻底寒心,当机立断,将此事死死压下,不动用任何官方驿道,而是启用卢家与长公主之间最隐秘的传讯渠道,以密信火速发往北境宣城。


    而这长平长公主府之所以能蓄养如此精锐私兵,乃是昔年圣宗皇帝在位时,因对嫡女殊宠,特旨恩准其开府时,便赋予的远超诸亲王太子的殊荣与权柄,可见当时圣眷之隆。


    宣城,镇北侯府。


    接到密信的镇北侯卢守拙,如同被惊雷劈中,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虎目圆睁,须发皆张,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嘶哑:“风儿!我的风儿!”


    他一把推开前来劝阻的幕僚,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抓起墙上的长枪,就要点齐亲兵,亲自南下搜寻。


    “站住!”


    一声清叱,虽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长平长公主李玥安疾步从内室走出,她面色苍白如纸,眼眶微红,显然刚刚哭过,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


    “夫人!风儿他……”卢守拙低吼,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


    “我知道!” 长公主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大张旗鼓!”


    她快步上前,按住丈夫紧握长枪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守拙,你想想!风儿刚立下不世之功,朝廷封赏方下,于国于民,皆是大英雄!转眼就在京畿之地遇袭失踪!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有人不想他活,更不想我卢家好过!此刻若我们兴师动众,大肆搜寻,非但打草惊蛇,让暗处的敌人更加警惕,甚至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对可能幸存的风儿下死手!更会动摇边境军心,给虎视眈眈的蛮族和那些割据藩镇可乘之机!”


    卢守拙怔住了,他看着妻子,从她眼中看到了远超一个母亲的痛苦与筹谋。他颓然坐下,巨大的手掌覆盖住脸庞,肩头微微耸动。


    公主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压下翻涌的心痛,语气斩钉截铁:“传我命令:一,押解俘虏进京的队伍,一切照旧,不得延误,以示我卢家稳如泰山!二,启动我们所有渠道,暗中查访,但切记,隐秘为上,绝不可暴露目标!三,”她看向卢守拙,语气决绝,“我亲自进京!”


    “公主!” 卢守拙和心腹侍女素心同时惊呼。


    “我必须去!” 长公主目光投向南方,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意,“我倒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哪些牛鬼蛇神,敢动我李玥安的儿子!顺便,会会我那位‘好兄长’!”


    她雷厉风行,即刻吩咐心腹侍女:“素心,飞鹰传书给商队的大掌柜、现在在江南的唐婉,动用‘亦安商队’所有眼线,沿河两岸,所有村镇、码头、医馆、车马行,给本宫一寸一寸地找!本宫准她临机决断之权!命令‘大乾日报’,即刻起,多刊发风花雪月、奇闻异事,对冠军侯之事,只字不提,稳住外界视线。告诉部队,献俘队伍按原计划,放缓行程,稳扎稳打向神京行进。”


    不过半日,公主仪仗已准备停当。临行前,镇北侯与公主在府门外执手相看惜别。


    卢守拙重重抱了抱妻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平安回来,你和风儿一起。”


    公主在镇北侯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侯爷转身走之前,公主拉住了她,抬手为他理了理鬓角,眼神温柔了一瞬:“守好家,等我。”


    卢守拙重重点头,目送车驾远去。


    车队启程,仪仗煊赫,代表着镇北侯府与长平公主的无上威严。


    行至半途,贴身女官素心上前低声禀报:“殿下,宫中前来传旨、催小侯爷进京的那位天使,还在一路跟着我们,说想求见殿下,有要事禀告。”


    公主眼皮都未抬,指尖轻轻划过车窗上的雕花,语气淡漠:“哦?本宫离京多年,何时在皇兄宫中,有这般‘忠心’又‘念旧’的好人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路……山高水长,不太平。让他‘意外’去吧,做得干净些。”


    素心心领神会,只点头称是。


    不过半日,那名太监便“意外”坠崖身亡。


    至死,他妄想用来买命的消息,也未能说出口。


    长平长公主不需要听,她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判断。在权力的棋盘上,她从来都是下棋的人,而非棋子。


    车队浩浩荡荡,继续向神京进发。


    北境的风卷起黄沙,吹得车帘猎猎作响。


    长平公主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昏黄的天际,凤眸微眯,掠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光芒,轻轻自语:


    “这风,终究是起了。”


    确实是起风了,既是眼前这边塞的狂风,亦是大乾王朝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更预示着,她长平公主,将乘此烈风,入京搅动风云,为子,亦为那深藏于血脉中的、对江山社稷的野望与责任。


    [笑哭]因为答应了小可爱今天一定要写,所以只能先发一点点了,实在是没时间写呀,周末更加忙呢。过两天一定争取补,相遇在路上了哈,祝大家平安喜乐,晚安[爱心眼][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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