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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作者:王陵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9


    第二天晚上有一场饭局,下午好像要同合作伙伴一起视察,事先说过不需要你去,他会尽可能早回来。


    在外面不能自己做饭,不过酒店自带餐厅,原本的打算是起床之后,他去楼下逛一圈给你带早饭,等你起床再喂你;上午两人一块出门溜个弯,买几本书,再回来吃中饭。下午有人来接,他出门工作,你就自己留在酒店房间看书。


    “什么叫喂我?”你咬着馄饨小声反对,“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说。”


    “好,好。”席重亭好脾气地…这两个词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你被他的耐心范儿窘到了,胸口浮现出一点是不是胡搅蛮缠了的反省,听见对方恭敬的下一句话,“现在就喂,来,劳您张个嘴。”


    勺子就这么怼到了你嘴边。


    意思是要把「多久之前」这个前提覆盖掉。


    …讨厌。


    平常会不轻不重地咬他一口。但今早带的饭是隔壁知名茶楼的早点;勺子里是龙虾汤泡饭,刚刚尝了一口,味道咸鲜微甜,非常好吃。


    总之还是不要浪费食物。


    你顺从地张开嘴,他动作稍停,勺子送进你嘴里。餐具包里的钢勺质量过硬,碰到牙齿发出轻微脆响。类似于送药的方式,压着舌根塞进去,勺柄抬起抽出,黏稠而咸鲜的海鲜自然滑入食道。


    之前都是这么喂,方式多少有点粗暴,异物侵入感很强;目的是维持生命体征。当时是喝蔬菜粥,好像加了一点蟹柳,甜甜的。


    思及此处,你无端联想。“最近是不是到蟹肥的季节了?我想吃螃蟹。上次那个蟹腿好好吃。”


    去年秋天丰收季,他做了一道蒜蓉清蒸蟹腿,超级好吃,也是咸鲜微甜的味道,蟹丝饱满顺滑。比起龙虾你还是更喜欢吃螃蟹,单纯清蒸也很好吃,就是太难剥了。还想吃蟹黄拌面,但自己处理食材费时费力;他不让你进厨房,一个人又做太麻烦,上次他们两人做了两个小时才…,他的声音打断思绪。


    “回去给你做。”


    席重亭舀起一勺深色的粥,虾肉、米饭和蔬菜完美搭配,贴在你的唇边,你自然而然咽下去,继续低头吃碗里的馄饨;吃过这一口,又无知无觉被喂进一勺粥。他声音含着笑意,“下午给你找了个伴。”


    你抬起头,看向他,表情惊讶。


    他手拿汤匙,轻轻挑眉,示意你说话。


    白天,上午九点,酒店套房,客厅窗明几净。你盘腿坐在沙发椅,犹豫一下,问:“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席重亭没懂你的意思,“你不是想看书吗?待会去书城买几本书,下午可以一块看。”


    “…诶。”感觉和想象中的安排不太一样,你这次真的惊讶了。


    是可以一块看书的对象吗?还以为要找人看着你,或者和各种太太之类的交涉呢。不过想也不是后者,一方面你现在身份模糊,另一方面,他看你看得很紧。


    白天有事出门,家里的门都是从外面锁上的。


    他不想让你见人。


    说是没有把你当宠物,实际上是怎么想呢?总归是当成所有物的。每晚逼你说自己归属于他,恨不得在你身上纹他的名字。


    你对这段关系看法消极。


    作为人而言,各种各样的地方都不太合适。但在感情方面,彼此又像两弯枯草紧紧缠深。


    你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在一起会感到放松,被他碰、有点恐怖,不过是舒服的。每天吃饭都很满足。不说话也不会觉得静,贴在一起会有被填满的感觉。


    你喜欢这样。


    但这不代表这是好的。


    他给出的是很过度的东西。过度到扭曲的程度。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应该接受这种感情。网络上很多人会说本性很宅、生活优渥的话被监禁也没关系,大多是玩笑,但哪怕从真实的角度考虑,这个人营造的环境也比那更糟糕。


    就像你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一样。


    他也喜欢在一起。


    他喜欢照顾你。


    帮你穿拖鞋、抱你去卫生间,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你嘴里,把泡沫接进手心,帮你洗头发,给你做饭、一口一口地喂进去。


    他做这些事时,态度总是很强硬,有时你状态特别糟,气场变得压抑沉郁,态度仍然是强硬的;甚至你状态越是不好,他的态度越是不容置疑,命令式地,要你必须遵从。


    很难说他是开心的。


    但每一次,你软软地陷进他的怀里,垂首倾听他的心跳时,他将你拥进怀里。温暖与坚硬之中,你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是甘心与满足的。


    不是被谁养着不能出门这种轻飘飘的假设。


    他要的是从精神到物质的、针对性的全面锁绞。


    分不清是哪边对另一方缠得更深。


    到了这个年纪,反倒从过往一言难尽的经历中、以那句祝福作为最终引线,脱胎出一种极其扭曲的、非彼此不可的排他性。想想就不由得苦笑。该怎么抱有积极看法呢?实在是太不健康的共生关系了。


    你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单独出门呢。


    迄今为止每次出门都是他陪同,


    深深握住你的手,片刻不离。


    “一个朋友。”席重亭拿起汤匙,塞进又在发呆的爱人嘴里,确保流体全部淌进食道,看见细腻颈部微微滑动,待到尽数咽下才说话。“准备移民,家里人在学外语。我说我这带了个小老师,会教点书。正好这个礼拜都在,可以搭个伴。”


    “什么小老师,不要跟人家乱讲。”你对这个无端定义感到十分无力,“我又没考过教资…”


    “懂得多的都叫老师。”


    他讲这句话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调侃一下你爱讲专业术语的毛病;但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想到了昨晚乱七八糟的对话。


    你很不高兴,用力锤他一下,男人唇角噙笑,也不解释,不闪不避,捉住你的手抬起拇指摩挲,掌心刺热温暖;你咬唇瞪他几秒,声音弱下去。“不许乱说话。…是要学英语吗?移民的话我的水平不太能教人。”


    “没事,可能和我一个水平。”席重亭说出一句让人很难评价的安抚,随意道,“你就当教小孩。还不一定需要你教,就开个玩笑。他家的也是自己在家,你过去想看书就看会书。”


    总觉得一头雾水。


    就当是教小孩,那就不是小孩。他说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你去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起来要和人打交道,但讲得又非常随意,好像不用太拘谨,就像他的意思,找个人一块儿待着。


    一段时间没和陌生人打交道,突然有新行程,以为会紧张,但不知怎地心情很自然。


    可能因为和他待久了。


    下意识地,感觉就算搞砸了他也会解决。


    当然不会故意搞砸,还是会好好和人相处,但有他在心里就有底。一方面觉得有后盾可以放松相处,另一方面,和他缠得太紧,反而不那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


    中午吃过饭,他先把你送去朋友家。朋友是个冷酷风帅哥,也是西装革履,样子很匆忙,走到公寓楼下他正好拎着车钥匙匆匆往楼里走,和你们撞个正着。席重亭也不跟他打招呼,就眼看着他走过去,你一开始还以为俩人不认识,结果他不紧不慢走到电梯口,拍了下人家的肩。冷酷风帅哥回过头,看见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有限度的笑,对他微微颔首,说席总,好久不见;冷淡而礼貌地对你一点头,说您好,分析师夏濯。


    浑身上下的精英劲儿要溢出来了。你下意识捏紧身边人的手,小声说你好,夏先生。席重亭稳稳回握,笑道,“这我媳妇,姓黎。还忙呢?不是过两个月就要走?”


    “在做工作交接。”电梯到了,夏先生抬手示意你们先进,身边人自然牵你走进,对方慢行一步,按合电梯,平静解释,“派个新人跟我交接,可能想省一笔培训经费。蠢得打跌。”


    “你们哪差这点钱?”他的朋友讲话和他一样刻薄,身边人笑道,“摘桃子自然比栽树容易。”


    不苟言笑的夏先生低叹一声。“否则调岗手续不会办得这么快。”


    “那还讲人家蠢?这是命里的贵人。”席重亭揶揄道,“可别跟少爷甩脸色,小心前车之鉴。”


    “我做好我的工作。”夏先生声音平定有力,“他身后纵有高山,今后我也不在这片乐土了。”


    席重亭沉静片刻,这回真的笑了,语气里藏不住的称赏感慨。“每次见你都是这样。夏姐怎么样?听说最近在学习。我们家小黎担心自己水平不够呢。”


    “她很好。”夏先生表情柔和下去,转向你,温情道,“黎小姐,夏漪性子温吞,不大会说话,您看见她按着笔不说话,就是没想明白,劳您稍微等一等;您愿意的话,就陪她讲些话;您不愿意,自己看书,都好。她跟我太久,身边没有女朋友,麻烦您陪她坐一坐。”


    “…啊。”思绪还茫茫然绕着弯,冷酷精英帅哥这一长串宛如人设崩塌的柔情叮嘱终于让你恍惚回神,说,“好…嗯,我会的。”


    ……


    ……


    进了门,简单介绍过双方,两位男士便要离开,同行者特别不客气地说要蹭夏先生的车,让人先送他回酒店;二十分钟后司机要去酒店楼下接人,时间来不及了。为什么不把司机叫到这边?你头脑混乱,一时间没来得及问,对方便最后捏一下你的手,俯首细致叮嘱,“我走了,晚上来接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有?”


    “……”


    “听见没有?”


    “是在你朋友家看书,又不是跑出去极限运动。”你抿住唇,趁着那头夏先生在和夫人黏黏糊糊伸手推他一把,“别磨蹭了,快去;不是只有二十分钟么?时间来不及了。”


    “黎潮。”席重亭一动不动,声音很沉。


    “…知道了,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不远处声音渐轻,混血面孔的男人还站在身前不动,浓睫垂下,蓝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你。


    你错开眼,轻颤地说。


    “是你的,不会跑掉的。…不要担心了,先生。”


    ……


    ……


    回过神来感觉非常羞耻。到底在别人家里讲什么?但从方才的交流也能看出,这位夏先生大概曾为众芯总裁服务过,与他有些私交;否则两人讲话不会那么随意,还把家眷凑到一起。无需细思,这冷酷帅哥也是个性格很怪的主。方才在场的平均年龄绝对超过三十岁,两个男人都是行业精英,临出门拉着对象的手黏糊,根本不在乎画面多诡异,旁若无人;他俩是不在意,门一关你的脸都要烧起来,再一转头,身材丰腴娇小的夏女士比你还要尴尬,仰脸看你,神色十分难堪。视线相对,反而双双冷静下来。年长的女性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温柔笑容,边往客厅走,边温声招待:“黎小姐喝点什么?家里有橙汁,能喝冰的吗?”


    你拎着书走进去,说我喝水就好,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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