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弈川到广州的时候是十一月底,动身之前给我发来了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后面附带上一张航班截图,此番举动颇有一种情侣间报备的意味在。
这个念头火速在我脑海里划过,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我喜欢他,从我们认识开始,到现在整整八年,但周围人都说女孩子太主动表示心意男生不会珍惜,既然他没主动挑明,那我也不必急于一时。
看了下时间,本着过三分钟后再回复的原则,我切回微信斟酌着回道,“这边天气挺暖的,不用穿太厚。”
广州和北京,一南一北,纬度差了16.7,距离相隔2155公里,飞机要三小时二十分才能到,气温差异在我来这的第一年就深刻感受到了,当那边天气预报上的数字降到个位时,这里依旧坚定着二打头。
第一年不习惯南方的湿暖,蒋弈川妈妈和我妈还特地打了电话过来,问我过得怎么样,我旁敲侧击的抱怨着这边没有知心朋友能陪我走走,不如在北京呆的舒服。
“哎哟,当时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报了那么远的学校,坐飞机都得好久哦,改天让小川过去陪你转转。”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蒋阿姨一直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撮合我和蒋弈川,她很敏锐的察觉了我话里的心思。
但我妈不喜欢蒋弈川,她说好看的男孩子年轻时受到的诱惑太大,心静不下来。
这话的矛头出自我爸,一个年轻时候长发飘飘的忧郁花美男,这是他自封的,而他的滥情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妈看不惯蒋弈川,就如同她看不惯我爸一般。
但她没见过跨年夜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埋头刷题的他,也同样不会知道他和我爸其实不一样。蒋弈川很聪明,知道可为可不为,也有能够对抗外界诱惑的定力,我相信他。
周五下午六点五十七分,我的手机准时响起,是蒋弈川拨来的电话。
“到了,发位置。”
电话那头少年清润的语调中夹杂了些不明显的鼻音,透过听筒传到我的耳朵。
“你感冒了?”
“学了两年法律,都开始把人当犯罪盯着了。”
“咔哒。”
对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是打火机的声音,他高三时候抽烟被我发现过一次,在六楼空教室那条走廊上。
临近高考,学校针对单科尖子生开了专门的辅导班,我是英语班,他是理综班。
这人脑子好使的离谱,理工科断层式的第一,在学校里是女生宿舍夜谈的话题对象。有喜欢他长相的,有羡慕他聪明的,也有暗骂他这人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的,而不论他人如何编排他,我都坚定的认为左不过是他太优秀,优秀的人往往收到的关注度更大。
就像我在英语班下课后会故意留下问老师问题,只因为他们隔壁上课的时间要久一些,只因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和他如同偶遇般的打个招呼。
英语班的老师是学校特地请的海归高材生,人很好,总是笑眯眯的回答那些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难题。
等隔壁传来收拾课本的响动声,我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老师两次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半开玩笑的说着,“The old drunkard’s delight is not in the wine”
少女下意识的反驳和微红的脸颊或许就是最好的回答,不过这些蒋弈川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很爱学习,以及每周二周四晚上都能在六楼走廊看到我。
高三的成人礼前夕,学校有人在教学楼前放了烟花,夜晚的走廊挤满了趴在护栏上观看的学生,朋友拉着我跑上了六楼,占据了大片空旷的地盘。
她拿出手机偷偷录视频,还不忘让我给她放风看着老师,我回头,恰好对上蒋弈川的视线。
他从五楼上来,在楼梯拐角处往我们这边望了一眼,而后没多停留的继续往上走,手上打火机的光一闪而过,照亮了他那双望向我的眼睛,宝蓝色的,很漂亮,像他家里那只布偶猫。
七楼常年上了锁,我没上去过,平时也没人会往上走,他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家长眼里的好孩子,是众人眼里孤高自许的年级第一,可是那一秒,似乎脱离了我对他的固有印象。
原来好学生也会躲到没人的天台抽烟吗,我并没有反感,反倒觉得,自己好像比别人更熟悉了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