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殿内的戾气与怒火。外面的风带着几分清晨的凉意,吹在脸上,竟让萧原觉得一阵轻松。他抬头望向天边,东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晨光正穿过云层,一点点驱散黑暗。
而此时的玄渊,霁园内已是晨光熹微。
粥香裹着桂花的甜漫满寝殿偏间时,小憩过后的萧玦显然没了昨晚的伤悲,正捧着白瓷碗,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嘴角沾了圈淡淡的粥渍。陆子悠坐在对面,没动自己的碗,先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蹭过脸颊的触感软乎乎的:“慢些吃,锅里还温着,没人跟你抢。”
萧玦含糊应着,又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甜糯的米粥混着桂花的清芬,暖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比宫里御膳房煮的还好吃!”他往前凑了凑,把自己的碗往陆子悠面前推了推,“你尝尝,是不是超甜?”
陆子悠笑着舀了一勺,刚咽下去,就被萧玦踮着脚捏了捏脸颊:“怎么样?没骗你吧。”
“是,”陆子悠捉住他作乱的手,攥在掌心暖着。
过了中秋,秋风渐渐凉起来,夜里的寒意悄悄钻进寝殿,萧玦总爱窝在窗边的软榻上,捧着个小木箱翻来翻去。箱子里是些零碎的绸缎边角料,还有几缕褪色的丝线,都是他从南诏带来的,是娘生前留下的旧物。
陆子悠处理完奏章过来,见他对着布料出神,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顺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在琢磨什么?”
萧玦抬头,眼底带着几分温柔的怅然,拿起一块淡粉色的绸缎,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绣了一半的芙蓉纹样:“金桔说我娘生前最会绣芙蓉,她说芙蓉开得热烈,像拼尽全力过日子的模样。所以以前在南诏,每到秋日,金桔也会绣芙蓉荷包给我,里面装着晒干的香料,挂在腰间,说能护我平安。”他抿了抿唇,把布料递到陆子悠面前,“我想学着绣个荷包,绣上芙蓉,帮她绣完,希望她在那边也会平安喜乐。”
陆子悠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接过布料细细看了看,纹样细腻,只是绣到一半便停了,想来是他娘没来得及完工的。“好,”他揉了揉萧玦的头发,声音放得极轻,“我陪你一起绣,咱们把这个荷包绣完,绣得漂漂亮亮的。”
萧玦眼睛一亮,立马从箱子里翻出针线,可捏着针的手却有些发颤,穿了好几次线都没穿进去,急得垮起小脸。陆子悠笑着接过针线,替他穿好,又手把手教他捏针的姿势:“慢慢来,针脚歪点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
往后的日子,只要得空,萧玦就会坐在暖炉边绣荷包。他笨手笨脚的,针脚时密时疏,偶尔还会扎到手,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攥着针线不肯放,连夜里睡前都要偷偷拿出来绣几针。
有次萧玦绣得入神,脑袋不自觉地靠在陆子悠肩上,呼吸清浅地落在他的衣袖上。陆子悠僵了一下,放缓了翻折子的动作,余光瞥见他认真的眉眼,睫毛长长的,心里的甜意悄悄漫开来——这敌国质子,或许早已成了他枯燥帝王生涯里唯一的光。
陆子悠常坐在他身边,一边处理公文,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有次瞥见他木箱里还放着块同款的淡粉绸缎,边角已经裁好,和荷包的尺寸刚好匹配,心里悄悄动了动——想来萧萧是想给自己也绣一个,也好留着娘的念想。他没点破,只是看着萧玦认真的模样,余光落在那块绸缎上,心里甜丝丝的,连处理枯燥的奏章都多了几分暖意。
绣到一半,萧玦想起娘以前会在荷包里缝一小块桃木,说是能驱邪避灾,便拉着陆子悠找内侍寻了块小巧的桃木。他拿着刻刀,想在桃木上刻个简单的“安”字,却总刻得歪歪扭扭,最后还是陆子悠接过刻刀,细细雕琢,刻好后还用砂纸磨得光滑,递给他时,桃木上的“安”字圆润清晰,带着淡淡的木香气。
秋深时,荷包终于绣完了。淡粉色的绸缎上,半边是娘绣的细腻芙蓉,半边是萧玦绣的笨拙纹样,新旧针□□织在一起,却透着格外真切的心意,里面装着晒干的香料和那块刻着“安”字的桃木片,系上娘留下的旧丝带,大小刚刚好。
萧玦捧着荷包,磨磨蹭蹭地走到陆子悠面前,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把荷包往他手里一塞,就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小声说:“给、给你的。”
陆子悠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掌心的荷包,芙蓉纹样一半精巧一半稚拙,还带着萧玦指尖的温度,心里猛地一暖,随即又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是萧玦绣来自己留作念想的,连那块绸缎,都以为是他要给自己另绣一个。“给我的?”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嗯,”萧玦点点头,耳朵尖红得透透的,声音细若蚊蚋,“金桔以前跟我说,平安符、护佑的荷包,给自己戴是不算数的,要送给最爱的人,才能把福气和平安都传给他。”
他顿了顿,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子悠,带着几分懵懂的认真,“我不太懂什么是爱,但我知道,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这是娘没绣完的,我把它绣好了,送给你,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朝堂上的事再难,也能顺顺利利的。”
话音落下,寝殿里静了一瞬,只有暖炉里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陆子悠看着他眼底纯粹的认真,又低头看了看荷包上交织的针脚,心里像被滚烫的蜜糖裹住,甜得发颤,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伸手,轻轻握住萧玦的手腕,把人拉到身边,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芙蓉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我收下了,每天都戴着,一定平平安安的。”
他顿了顿,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留着自己戴,连那块绸缎,都以为是你要给自己另绣一个呢。”
萧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脸颊更红了,挠了挠头小声说:“那块布是我怕绣坏了,留着备用的。”
陆子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把荷包郑重地系在腰间,指尖碰到丝带时,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
萧玦看着他把荷包系在腰间,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甜丝丝的暖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晨起时宫墙的石台上结了薄霜。萧玦裹着厚衣出来,刚吸了口凉气,就打了个喷嚏,鼻子瞬间红了。陆子悠见状,赶紧把他往屋里带,顺手拿了暖手炉塞进他怀里:“往后就在屋里待着,想看风景,我把窗户擦干净给你看。”
“那能一样嘛!外面才是真实好看的。”萧玦反驳着,陆子悠无奈的笑笑,“好,那多穿点总行了吧?”
“好叭。”
作者:(下章就过冬啦!我们这里也到冬天啦,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