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了会儿,众人又向主公敬了三轮酒,楚骁便下去提起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喝茶的乔瑾。
这两日,主公亲自教导乔将军剑术早在军营传开,今日军师也下场护着不让灌酒。
众人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将再不敢小觑。
到了帐外,乔瑾有些走不稳,头上还有隐隐的刺痛。
“慢点。”
走那么快干什么!
楚骁无法,只能一手揽住对方的腰,带着往前走。
毕竟是他前世的太子,他也不能把这白白嫩嫩的兔崽子扔到地上不管。
“喝完。”他将军医呈来的醒酒汤递给坐在床上的小孩。
乔瑾:凶什么凶!
他顺从地张开嘴,显然是在等对方给他喂。
“胆子够大,敢让孤伺候你。”楚骁将碗慢慢抬起,给人喂下去。
喝醉酒的小孩,盘腿坐在床上,两只大眼睛里有些水汽,显得呆呆愣愣。
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楚骁伸手拧了一把,还挺软。
“唔……”乔瑾瞪了一眼对方,倒头就要睡。
看着侍从服侍完对方更衣洗漱后,楚骁才离开。
第二日,再醒来就是辰时三刻。
乔瑾一看外面的时辰立刻爬起来。
完了完了!
秦王不会以为他故意挑衅吧!
穿好衣服就往王帐跑。
刚跪下行礼,头顶就被奏折拍了下,“这是孤第二次等你了。”
“末将知错。”顿了顿,乔瑾抬起小脸,有些忐忑地试探,“要不您罚末将?”
不会真让他挨板子吧!
“想怎么罚?”楚骁顺着对方的话问。
“末将觉得,应该罪不至被打板子……吧。”
小孩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可爱。
“起来吧,念在你昨日饮了酒,免了这次罚,下不为例。”
我真是谢谢你!
乔瑾谢恩后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对方夹什么就吃什么,乖巧到了极点。
用完膳后,中军帐议事。
“禀主公,蜀州虽归降,但户籍缺失严重,不少庶民身份难以核实。”驻守蜀州的秦将李德将奏折呈给主公。
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所在城池今天被一方诸侯占据,明天又是另一个军阀。
“给乔将军看看。”楚骁吩咐,他倒是要瞧瞧自己前世这个太子,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干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连血脉都不顾了。
底下众将心底无一不惊奇,军政分家,是不成文的规矩。
乔瑾暗中翻了个白眼,接过奏疏仔细看过,斟酌了下才开口,“禀主公,末将以为,可对身份核实无误的百姓发放凭证,以凭证可领取救济粮。”
“再将百姓以五户为一甲,限定时间内,若一甲中有身份失实者,既不自首也无人向官府检举,连坐降罪。”
顿了下,他又补了一句,“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但连坐制不可久用。”
话音刚落地,帐内静了一瞬,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么快就想好对策。
“不错,你拟了奏折呈给孤。”楚骁赞了一句,对方确实有两把刷子,兵法庶务都挺有想法的,是该好好培养。
“报——”
亲兵入帐跪地道:“禀主公,齐朝派来使臣,带了圣旨。”
众将沸腾:
“商平那厮,也敢给我大秦下圣旨!”
“主公,让末将出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齐使!”
“简直分不清大小王!”
……
齐朝如今龟缩一隅,亡国只是早晚的事。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楚骁道。
有了主公这句话,众将一涌而出。
乔瑾被一个将领勾肩搭背,“走,小将军,去看看齐使的狼狈样。”
真是残暴!
但大快人心!
乔瑾看着鼻青脸肿的齐使有些幸灾乐祸,当年他和娘亲在齐朝都城盛京,没少被这些该死的王公贵族欺辱。
娘亲是高展明媒正娶的夫人,高展在高中状元后,被王家贵女王若姬看中,一心往上爬的高展立刻贬妻为妾,迎娶王氏女。
王家和后族谢氏是姻亲,盛京的达官贵族为讨好谢王两家,把他们母子踩在脚下,肆意羞辱。
楚骁出来后,众将立刻让出一条道,齐使也没了最初的趾高气扬,跪在地上,双手把圣旨打开,举在秦王面前。
乔瑾站在秦王身后,一眼就认出,圣旨上是高展的字迹,有些好奇这人渣能写出什么鬼话。
一个小脑袋在他身后晃来晃去,楚骁干脆把对方拽到前面,“看吧。”
众将:这是真的当儿子养了吧!
圣旨内容有三,
一:骂秦王身为齐臣居然敢造反,实乃无君无父之人。
二:若秦王肯就此罢手,从此齐秦共天下。
三:要求秦王速去平定肃州北蛮之乱。
“啧,真不要脸。”乔瑾真切感叹了一句,求人还是这种态度。
“你不喜齐朝?”楚骁随口问。
“末将是主公的将军,自然要和您同仇敌忾。”
这话取悦了楚骁,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还算懂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如末将写一篇檄文,替您骂回去?”乔瑾跃跃欲试道,即便不能立刻就杀了已经贵为丞相的高展,骂两句也能让他出出气。
“可以。”
秦王话一落,就有亲卫摆好了桌案笔墨。
乔瑾抬笔就洋洋洒洒写道:“盖闻天道昭昭……今齐室昏聩,僭居天位,暴虐滋甚,神人共愤。我大秦奉天承运,整肃六师……
……朝堂之上豺狼当道……焚宗庙而辱先灵,裂典章而毁纲纪。
……三川沸腾,五岳崩摧,苍天降灾……”
楚骁挑了下眉,这小孩骂得还挺狠,恨不得骂人家祖宗十八代。
乔瑾写完后,刚想把檄文扔到齐使脸上,手腕一转,恭敬呈给秦王,“您看看如何?”
又看了遍言辞激烈的檄文,楚骁眼里含了点笑意,“很好,扔吧。”
乔瑾也不客气,将绢帛砸在齐使脸上,“拿回去给商平和高展看。”
这齐使他认得,是高展的门客,只是对方肯定不记得儿时被关在狗窝的他。
众将又踹了几脚齐使,才放人走。
齐使生怕走得慢一点,就又要被这群野蛮的虎狼之师欺辱,连滚带爬地跑出秦营。
晚上,乔瑾还在研究益州舆图。
到底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受伤流血啊啊啊!
还只能在最后一战,否则会乱了军心。
楚骁进来看见的就是小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按住要起身行礼的人,“你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打了吗?”
对方的计策虚虚实实,将伤亡降到最低,他领兵多年,也要赞一句好计谋。
“末将是在温故而知新。”
楚骁:……
小孩应是刚沐浴完,发丝上还沾满了水汽,前额还有水珠滴下,里面只穿着寝衣,披了件外袍在身上。
楚骁拿过被随手搭在椅子上的棉帕,站着给对方擦拭湿发,“倒春寒没听过吗,你穿成这样,还不把头发擦干,诚心想受凉,是不是?”
乔瑾眨了下眼睛,秦王对他是不是太好了点,对方也会大晚上给别的将领擦发吗?
见小孩呆呆地望着他,楚骁扯了下对方头发,“想什么呢?”
微弱的刺痛让乔瑾回过神,“想您真是爱护将领。”
楚骁:没良心的兔崽子!
他堂堂秦王,很闲吗?!
又想到对方早失双亲,虽不知这孩子生父是谁,但上一世既然这小兔崽子千方百计要认他为父,他也不是不愿意白得一个便宜儿子,长得又好看,还足够聪明。
“孤会派李严和庄亮给你做先锋,他们都是楚氏家臣,自小就在军中效力。”
“你的计策,没有问题,放手去打。”
“下次再大晚上弄成这样,你就等着领罚。”
“是,末将知错。”乔瑾抬起头,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对方的影子,刚洗完澡,被水汽蒸得唇红齿白,“您对末将真好。”
楚骁弹了下光洁的额头,兔崽子非要认他做父亲,他能怎么办,只要别给他再玩一次自刎,他就谢天谢地了。
“休息吧,过两日就要出征了,别让自己受伤。”
乔瑾: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他乖巧应是后,看着秦王放下棉帕离开,这是专门来给他擦发?
王帐。
帷幔被放下,楚骁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是梦。
是前世的场景。
他看见乔瑾被梦里的他搂在怀里,一口口喂饭。
简直岂有此理!
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儿臣不想吃了。”乔瑾捂住自己的嘴,眼里可怜巴巴的。
“乖一点,不吃完等会儿喝药,小心胃疼。”梦里的他筷子夹着鲜笋,递到对方嘴前。
“真的吃不下了。”乔瑾边说边开始掉眼泪。
“张嘴。”温柔又不容置疑的语气。
乔瑾取下捂着嘴的手,把嘴张开。
等再喂了几筷子菜和一颗蟹粉狮子头后,他又舀起一勺牛乳燕窝,慢慢给对方一勺勺喂,直到喂了小半碗,才放下勺子。
他拿起绸巾,给乔瑾把脸上的泪水擦掉,拍了下对方的小脸,“又在这跟朕装可怜,是不是?”
画面一转。
他看见乔瑾脚腕上,被锁着金链,抬手就打翻了他手上的药。
“我要出宫。”
梦里的他眼皮都没抬,召来宫人清理干净,又端了一碗药。
“别让朕灌你。”
乔瑾刚要张口说话,下颌就被他捏住,一碗药被灌进了嘴里。
“和朕在这闹什么闹,下次再敢跑,你就别想再出章台宫了。”
楚骁是被气醒的,没良心的狗崽子,他何时这般伺候过人,不思好好孝顺他这个父亲,居然还敢跑!
上一世的自己也未免太惯着对方了吧,都多大的人了,还抱着喂饭!
不吃就饿着!
敢跑就该打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