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强宠》 第1章 白衣将军解围 楚骁看着跪在他眼前,刚替秦军解了锦城之围的楚瑾瑜,哦,不对,现在还叫乔瑾的人,额角抽了抽。 他于一月前重生,上一世的记忆只剩下两条,都是关于跪着的这兔崽子的。 前世,此人一身红衣在祭台上自刎在他怀里,每每想起便是肝肠寸断之感。 再有便是对方胆大妄为冒充是他的儿子,而他还真把人立为太子,悉心教导,全然不在乎血脉。 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敢给他玩自刎。 帐内诸将看着主公沉沉望着刚立了大功的乔小将军,却一直不叫人家起来,心下狐疑,主公一向礼贤下士,莫不是这小将军,哪里得罪了主公。 “起来吧,以后乔将军就是我秦军的一员,有什么难处,可随时来找孤。” 可别再一言不合就给他挥剑自刎。 乔瑾恭恭敬敬地谢恩,也不知道秦王什么毛病,让他跪这么久。 论功行赏后,众将退下。 “乔将军随孤走走。” 秦王有令,乔瑾不能不从,乖巧地落后对方半步,跟在身后。 “乔将军今年才十七,父母何在,怎么舍得让你来从军?” “回主公,末将的母亲在四年前病故,父亲听闻是抛妻弃子,有了别的妻儿,末将从未见过。” 楚骁:…… 咬了咬牙,不和小孩一般见识,“乔将军这一身兵法是从那儿学来,胜过孤帐下不少老将。” 秦将李之河在蜀州锦城遭遇围攻,若非天降白衣将军,也就是乔瑾,带领五百散兵,此战秦军伤亡不会小。 “回主公,末将是和师傅钟子南所学,钟子南是齐朝前兵部尚书。” 见对方一直落后他半步,楚骁放慢了脚步,“军营之中,不必讲究这些虚礼,走快些,别总让孤等你。” 乔瑾暗中翻了个白眼,讲不讲礼,还不是秦王说了算,又不是他能定的。 但还是恭谨称是,和对方并肩。 “你是如何拜师钟子南的?” “回主公,末将娘亲乃医女出生,曾在洛城救过为奸臣排挤而不得已辞官的钟子南。” 楚骁瞥了眼这个目光一直低于他的人,“钟子南待你如何?” “他待末将很好。” “是吗,好到乔将军这么守礼的人,连句师傅都不叫,直呼其名。” 乔瑾攥紧了手心,是他大意了,忘了钟子南这个暴力狂要被他尊称为“师傅”。 “主公恕罪,只是在家中,一向与师傅习惯了打闹,才在主公面前失礼。”说着就跪下请罪。 齐朝以孝治天下,如今虽群雄并起,但“孝”之一字,不可违。 父可不慈,子却不可不恭。 楚骁弯腰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和孤随便闲话而已,你不必这么紧张。” 毕竟是他上一世的太子,没必要对旁的人恭敬。 “你不想叫就不叫,孤还能为此事罚你不成?” 乔瑾谢恩后,继续和秦王“闲聊”。 看似都是关心,实则句句皆是盘问。 秦军军师马龄拿了奏折过来向主公见礼,见秦王有事,乔瑾便要告退,却被拦住,“不急,等会儿和孤一起用膳。” 司马龄按下心中的惊讶,尊卑有别,主公再礼贤下士,也不会和军中将领同桌用膳。 “禀主公,这是陶琬运来的粮草军械,请主公过目。” 楚骁接过来扫了一眼,五十万石粮草,箭矢三十万支,还有各营新的甲胄,将奏折递给乔瑾,“看看。” 见此,司马龄已经不是惊讶,而是大为狐疑,乔小将军确实天资过人,但主公的态度未免过于特殊,不像是对将军,倒像是对……自家子侄。 也是,乔小将军和主公相差十四,是军中最小的将领,主公多关怀些也是应该的。 作为主公的头号心腹,他也要紧跟主公步伐才是,是以,再抬头,他看乔小将军的目光充满了慈祥,活脱脱就像是一个老父亲。 “大秦物资充裕,主公问鼎天下,指日可待。”乔瑾诚心道,虽然秦王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但放眼当今天下,齐朝皇帝商平沉迷于酒池肉林,诸侯割据,其中实力最强劲的当属虎狼之师的大秦。 对小孩的恭维,楚骁一笑置之,这兔崽子指不定心里怎么骂他呢。 他带着对方再逛了会儿军营,熟悉各级配置后,便去了王帐一旁的将军帐。 “看看有什么缺的,让人给你送来。” 乔瑾心下纳罕,秦王对部下这么上心吗,难怪秦军将才济济,数年之内,便连得四州。 天下分九州,秦王独占一半。 “多谢主公,末将什么也不缺。” 侍从在桌案上摆上御膳,便侍立在侧,为两人布菜。 大秦居北,口味一向重,而乔瑾自幼长于荆州,更爱江南菜。 一片炙羊腿被夹到他盘中,他慢吞吞将裹着辣椒的的肉片吃进口中。 楚骁有些皱着眉看对方用膳,磨磨蹭蹭的,一片肉嚼十几下都不往下咽。 “不合胃口?” “很好吃。”乔瑾忍气吞声道,毕竟是御膳,也没他挑三拣四的道理。 楚骁亲自夹了几筷子茱萸煨鸡和芥辣蹄脍到对方碗里,“喜欢就多吃点。” 小孩才到他下巴高,不像带兵的将军,更像是哪家的少爷。 “谢主公。”御赐不能剩这是规矩,乔瑾硬生生吃了两片后,快被辣死,拿起茶杯就喝。 一声轻笑传来,“吃不了辣,不会说吗?” “末将以为,不能对御膳说不好。” “从哪儿听的这些规矩?”楚骁让人撤下重新上些清淡的来。 御赐自然无人敢不满,只是谁让眼前是个敢给他玩自刎的人。 不到一刻钟,新的御膳被摆上,楚骁也没再让侍从布菜,“夹你爱吃的。” 乔瑾夹了块清蒸鲈鱼在碗里,小口咀嚼。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吃了片芦笋。 楚骁耐心地陪着对方,却有些好笑,这性子还真像小少爷。 乔瑾再吃了点鲜笋后,就把筷子放下,“主公,末将用好了。” 鸡吃的都比这兔崽子多! 楚骁把对方刚夹过的菜又夹了一遍放在碗里,“吃完。” 这秦王什么毛病,管天管地,还要管手下的将军吃饭! 御赐不能辞,乔瑾压下心底的不满,一点点往嘴里喂。 小孩两颊一鼓一鼓的,楚骁找到点喂孩子的乐趣,又舀了勺蛋乳羹,放在干净的瓷碗里,推到对方面前。 乔瑾舀了两口蛋羹后,抬头有些可怜道:“末将真的吃不下了,能剩吗?” “可以。”楚骁也没为难对方,“以后用膳到王帐来找孤,就你这挑食的性子,普通将领的膳食你怕是吃不下。” 能吃得好些,乔瑾也不会拒绝,何况他要想报仇,本就必须要讨好秦王,多点相处的机会,他求之不得。 楚骁又留了会儿,正准备走,眼光瞥见挂着的佩剑,瞳孔骤缩,是自刎的那把。 “这剑是从哪儿来的?” “回主公,是钟……师傅所赠。”几年没叫过“师傅”这两个字,乔瑾差点咬住舌头。 楚骁拿剑鞘轻抽了下对方的手臂,“孤说了,你不想叫就不叫。” “这把剑孤拿走了,明日给你送把新的来。” 强盗啊! 一来就拿他的剑! 乔瑾累了一天,把自己扔到床上,取出怀里的玉簪,这是娘亲为数不多的遗物。 四年前,娘亲被秦王的庶妃柳氏派人活活勒死。 而他的弟弟乔北替他赴死。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曾经对他疼爱有加的师傅,也像变了个人,动辄打骂,拳打脚踢。 教他读书,再无往日半分的宽和,背错一个字,就将碗打翻在地上,让他要么饿着,要么跪地上舔干净。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但柳氏是秦王的妃子,还有一个儿子,秦王无正妃,无侧妃,秦王后宫中竟属柳氏位份最尊崇。 暗暗唾弃秦王眼光简直差到离谱,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居然会喜欢这种人,还立为自己的妃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被窝睡不出来两种人,真是一对狗……男女。 想报仇,第一步就是讨好秦王,第二步想办法暴露自己的血脉,认该死的祖归该死的宗,才好名正言顺。 楚骁回到王帐,边批奏折,边想着他这个便宜儿子,瞧起来挺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又敢冒充血脉,更敢自刎。 前世他甚至做了背叛祖宗的决定,立了这兔崽子为太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还敢自尽。 晚上,亲兵将赤云剑呈上。 楚骁抽出剑端详了片刻,这是把神兵,能削铁如泥,却不重,配那个小少爷模样的孩子最为合适。 第二日,楚骁左等右等还不见小孩来用早膳,有些微怒,这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起身去了就在王帐边上的乔将军帐,却见对方刚洗漱完,连衣服都还没换。 乔瑾跪下行礼后,不被叫起。 “你几时起床?”这个点才洗漱,他前世怎么会立如此懒散的人做太子,还手把手教导国事,楚骁简直想抽这个不知勤奋的兔崽子。 “回主公,末将辰时一刻起。”乔瑾有些无语,秦王是一天天没事干吗! “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要中军帐议事。”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乔瑾:那也完全来得及啊! 催什么催! “是,末将知错,下次再早一刻钟。” “你要孤等着你用早膳?”楚骁简直要被不知好歹的人气笑,他前世脾气得多好,能忍住不好好教训这兔崽子。 乔瑾:我求着你等了吗?! “敢问主公平日何时用早膳?”他跪在地上,抬头状似乖巧地问。 “卯时。” 比他起床早了一个时辰还多! 第2章 教剑术 “末将可以午膳和晚膳陪主公一起,早晨不敢耽误主公时间。”他是真不想起这么早,何况他是将军,又不是兵卒,不需要晨练,多睡儿怎么了! 楚骁懒得和对方再废话,不打不成器,“明早再让孤等你,自己出去挨板子。” 乔瑾:暴君! “是,末将不敢。” 小孩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楚骁好笑,把人拉起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天资过人,一战便为我军定了锦城,锦城降,蜀州才能这么快归附,不要浪费了你的才华,业精于勤荒于嬉。” 乔瑾:我过目不忘,用不着苦学啊! “末将受教,明早一定按时去主公帐中。” 见小孩这么好教,楚骁有些理解为何前世会立对方为太子了,实在是又聪明又听话。 一起用了早膳后,中军帐议事。 对于剩下的作战方略,楚骁心里已经有数,坐在王座上听底下诸将的看法。 “乔将军怎么看?”他直接点名。 乔瑾出列拱手道:“回主公,末将以为,下一步当是益州和冀州。” “冀州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至于益州,内部虽是看起来一盘散沙,却多为保皇党,不会轻易投降,但相比于同为中州门户的兖州,一无纵深,二坚城不多,可先行攻取。” 楚骁心下满意。 拿了兵符起身,“孤任你为主将,李之河为副将,统兵十五万,半月后攻取益州。” 李之河在锦城一役中,被乔瑾所救,对年纪轻轻的乔小将军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二人跪地接旨。 冀州则由大将军程志节率军八万,一并拿下。 议完事后,楚骁把乔瑾带回王帐,将赤云剑递给对方,“看看。” 剑身乃玄铁打造,泛着淡蓝光,薄如蝉翼。 乔瑾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霎时血珠流出,惊叹道:“好锋利!” 楚骁:…… 拿了金疮药将小孩的手指捏住,“下次不许再这么试剑。” 伤口很浅,一会儿就凝固住,他随口问:“你剑术如何?” 为将者,剑术都不会差,但对方这小身板看起来实在不像武艺好的样子。 “不太行,末将更擅弓箭。” 倒还挺诚实。 “拿上剑,去教武场,孤试试你的剑术。” 乔瑾:你一天到晚好闲! 他乖乖抱着剑,跟在对方身后。 教武场。 不过十招,楚骁就将对方手里的剑打掉,这孩子剑术确实够烂。 乔瑾右手藏在袖子里抖个不停,他右手腕筋脉被高展在幼时挑断,如今他在秦军立足未稳,不易暴露手有伤的事。 “主公剑术无双,末将不能敌。” “捡起来,再来。”楚骁淡淡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就凭这手剑术上战场,简直是在找死。 一咬牙,乔瑾将剑换到了左手上。 这次,五十招才被打落。 楚骁放下心,要是连十招都走不了,他真不敢把人放到战场上去。 “更习惯于用左手?”他随口问。 “是,钟子南是左撇子。” 楚骁走到对方身后,握住左手,“来,孤带你走两遍刚才的剑招,好好记住自己失误在哪。” 宽厚的大掌将他的手包起来,乔瑾有一瞬间的分神,要是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就好了,他一定能当个好儿子。 “专心点。” 乔瑾赶紧收回思绪,认真地记下每一招式。 两遍过后,楚骁把人放开,“自己走一次。” 怎么还带考核! 回忆着对方的步伐,乔瑾抬剑往前刺。 “啪——”剑鞘不轻不重的力道被抽在手臂上。 “太高,往下。”楚骁用剑鞘点在对方清瘦的腕骨上。 乔瑾:怎么还动手! 他按着对方的指示,将剑向下刺。 一遍走完后,楚骁让对方再来一次。 这一次,没再出错。 “不错,以后每日用完早膳后,孤带你练半个时辰。” 你真的好闲! “谢谢主公。” 小孩乖巧谢恩的样子,让楚骁觉得可爱到了极点,忍不住伸手摸了两把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 “回去吧,想想益州该怎么打。” 乔将军帐。 乔瑾站在舆图前,如何打他早就想好,只是该怎么顺理成章的受伤,暴露他血液里独属于楚氏血脉的木槿香味,才是他头疼的事。 只能在最后一战中受伤,否则主将带伤,有损士气。 第二日,天刚拂晓,侍从就来叫他。 不想起! 不想起! 不想起! 他看了一个晚上的舆图,大秦的将军,连睡醒的权利都没有吗! 被侍从扶着更衣洗漱完,走出军帐,外面兵士已经在训练。 都好惨! 进了王帐,他跪下行礼。 这次秦王没再半天不叫起。 坐在檀木桌前,上面摆好了御膳。 龙井虾仁、文思豆腐、莲子藕…… 这些都是江南菜。 乔瑾有一瞬捏紧了筷子,娘亲走后,再没有人对他这么上心过。 可为什么偏偏,他们之间要隔着一道血仇呢? 将来他要杀柳氏,处置楚彦瑜时,对方会拦着他吗,或者为保自己的妻儿,而处置他? 二公子楚彦瑜乃柳氏之子。 楚骁将一颗虾仁被放到小孩碗里,“快吃。” 乔瑾喂到嘴里。 好困! 坐着他要睡着了! 掐了一把手心,打起点精神,碗里放什么他吃什么。 后颈被人捏住,楚骁舀起一勺燕窝,塞到小孩嘴里,“困成这样,昨晚何时睡的?” 等咽下去后,乔瑾才道:“回主公,大概子时。” 难怪头都要低到碗里,就睡了两个时辰。 楚骁捏着对方的后颈,又舀了一勺豆腐,塞进刚咽下的嘴里。 又是一颗虾仁。 一筷子莲子藕。 他将燕窝摆在对方面前,“喝。” 乔瑾讪讪拿起勺子,被人喂饭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对方喂得太暴力,整得他都不困了。 “把你的作息好好改改,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像什么样子。” 楚骁一边教训孩子,一边拿了奏折坐在旁边看。 “是,末将一定改。”有气无力的声音。 年轻人熬个夜怎么了! 不过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这些小事,他也不是好坏不分的人,将燕窝喝完后,就站起来,眼巴巴望着对方,“现在去练剑吗?” 楚骁递了本奏折给对方,“刚用完膳,不易活动,把这本批了。” 乔瑾没有打开,“这不太好吧。” 哪有将军批奏折的,这往大了说就是僭越。 “敢抗旨?”楚骁头也没抬,上一世既然做了他的太子,说明能力还是有的,不用白不用。 军权和政权一向是分开的,乔瑾不打算在这种高度敏感的问题上去试探,他大仇未报,还不想英年早逝。 “末将和您说说对攻打益州的想法吧。” 楚骁抬头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要不能当太子呢,够谨慎的。 也没再为难,“坐下说。” “末将想先从石碣城……再到比陵城……最后通过乌巢截粮草……” 楚骁放下笔,小孩谈论行军打仗时,少了几分这两日装出来的乖巧,带了丝狡黠。 “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你是主将。” 他一向不会限制领军在外的主将,毕竟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教武场。 众将惊奇地用余光瞥着被主公搂了半个身子在怀里,手把手教学的乔小将军。 这是在当儿子养吗? 乔小将军今年才十七,还真能当主公的儿子。 “你来走一遍。”楚骁把人放开。 乔瑾顿了下,他读书时,过目不忘,但对于剑术,实在没有天赋,也不知这项技能是不是被封印了。 “要不,您再带末将过一遍。”他小心翼翼道。 楚骁:…… 他放慢了速度,一招一式地卡着动作,“这次记住了吗?” “记住了!”乔瑾握住剑,接连转身打出剑招。 又被剑鞘抽了下,楚骁淡淡的声音传来,“往下刺。” 这次的剑式要比昨日难些,手臂被抽了三次才走完一遍。 乔瑾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堂堂秦王,日理万机的,陪他在这练剑,“末将今日一定好好练,您要是忙,不用管末将。” 巧了,今日楚骁还真不忙,刚攻下蜀州,大军要休整半月。 “再来一次。” 乔瑾听话地又走了一次,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手臂上的微痛,提醒着他上一次出错的点。 “不错。”楚骁有些满意,他算是看出来,这孩子在剑术上确实一般,不过作为将军,更重要的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多派些暗卫在对方身边就是了。 闲着也是闲着,楚骁干脆一个上午都在教孩子,直到对方能完整把剑招走下来。 一早上下来,乔瑾手臂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下。 暴君! 酉时,秦王坐在首座,下方秦蜀将领共同举杯敬主公。 蜀将是降将,因而多了分不安,急于表忠心。 蜀州一战最大的功臣乔瑾,成了他们示好的对象,一个个都去轮番敬酒。 “小将军真是天降武曲星,来,老哥哥敬你一杯。” “我也敬小将军一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 乔瑾脸色都泛红了,这帮人太能喝,抓着他灌酒,他也不好驳人面子,只能通通接下。 楚骁:喝成这样还喝! 他压着不满看了眼司马龄,作为主公的头号狗腿,啊呸,头号心腹,司马龄立刻心领神会,端了酒杯揽住有些摇摇晃晃的乔小将军。 “来来来,诸位,我和你们喝,咱小将军还在长身体。” 众人哄堂大笑,但见有军师护着,他们也不敢再灌人酒。 月光已经洒在外面的青石上,堂内不管众人心思如何,都已是君臣相乐。 第3章 临行准备 再坐了会儿,众人又向主公敬了三轮酒,楚骁便下去提起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喝茶的乔瑾。 这两日,主公亲自教导乔将军剑术早在军营传开,今日军师也下场护着不让灌酒。 众人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将再不敢小觑。 到了帐外,乔瑾有些走不稳,头上还有隐隐的刺痛。 “慢点。” 走那么快干什么! 楚骁无法,只能一手揽住对方的腰,带着往前走。 毕竟是他前世的太子,他也不能把这白白嫩嫩的兔崽子扔到地上不管。 “喝完。”他将军医呈来的醒酒汤递给坐在床上的小孩。 乔瑾:凶什么凶! 他顺从地张开嘴,显然是在等对方给他喂。 “胆子够大,敢让孤伺候你。”楚骁将碗慢慢抬起,给人喂下去。 喝醉酒的小孩,盘腿坐在床上,两只大眼睛里有些水汽,显得呆呆愣愣。 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楚骁伸手拧了一把,还挺软。 “唔……”乔瑾瞪了一眼对方,倒头就要睡。 看着侍从服侍完对方更衣洗漱后,楚骁才离开。 第二日,再醒来就是辰时三刻。 乔瑾一看外面的时辰立刻爬起来。 完了完了! 秦王不会以为他故意挑衅吧! 穿好衣服就往王帐跑。 刚跪下行礼,头顶就被奏折拍了下,“这是孤第二次等你了。” “末将知错。”顿了顿,乔瑾抬起小脸,有些忐忑地试探,“要不您罚末将?” 不会真让他挨板子吧! “想怎么罚?”楚骁顺着对方的话问。 “末将觉得,应该罪不至被打板子……吧。” 小孩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可爱。 “起来吧,念在你昨日饮了酒,免了这次罚,下不为例。” 我真是谢谢你! 乔瑾谢恩后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对方夹什么就吃什么,乖巧到了极点。 用完膳后,中军帐议事。 “禀主公,蜀州虽归降,但户籍缺失严重,不少庶民身份难以核实。”驻守蜀州的秦将李德将奏折呈给主公。 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所在城池今天被一方诸侯占据,明天又是另一个军阀。 “给乔将军看看。”楚骁吩咐,他倒是要瞧瞧自己前世这个太子,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干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连血脉都不顾了。 底下众将心底无一不惊奇,军政分家,是不成文的规矩。 乔瑾暗中翻了个白眼,接过奏疏仔细看过,斟酌了下才开口,“禀主公,末将以为,可对身份核实无误的百姓发放凭证,以凭证可领取救济粮。” “再将百姓以五户为一甲,限定时间内,若一甲中有身份失实者,既不自首也无人向官府检举,连坐降罪。” 顿了下,他又补了一句,“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但连坐制不可久用。” 话音刚落地,帐内静了一瞬,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么快就想好对策。 “不错,你拟了奏折呈给孤。”楚骁赞了一句,对方确实有两把刷子,兵法庶务都挺有想法的,是该好好培养。 “报——” 亲兵入帐跪地道:“禀主公,齐朝派来使臣,带了圣旨。” 众将沸腾: “商平那厮,也敢给我大秦下圣旨!” “主公,让末将出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齐使!” “简直分不清大小王!” …… 齐朝如今龟缩一隅,亡国只是早晚的事。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楚骁道。 有了主公这句话,众将一涌而出。 乔瑾被一个将领勾肩搭背,“走,小将军,去看看齐使的狼狈样。” 真是残暴! 但大快人心! 乔瑾看着鼻青脸肿的齐使有些幸灾乐祸,当年他和娘亲在齐朝都城盛京,没少被这些该死的王公贵族欺辱。 娘亲是高展明媒正娶的夫人,高展在高中状元后,被王家贵女王若姬看中,一心往上爬的高展立刻贬妻为妾,迎娶王氏女。 王家和后族谢氏是姻亲,盛京的达官贵族为讨好谢王两家,把他们母子踩在脚下,肆意羞辱。 楚骁出来后,众将立刻让出一条道,齐使也没了最初的趾高气扬,跪在地上,双手把圣旨打开,举在秦王面前。 乔瑾站在秦王身后,一眼就认出,圣旨上是高展的字迹,有些好奇这人渣能写出什么鬼话。 一个小脑袋在他身后晃来晃去,楚骁干脆把对方拽到前面,“看吧。” 众将:这是真的当儿子养了吧! 圣旨内容有三, 一:骂秦王身为齐臣居然敢造反,实乃无君无父之人。 二:若秦王肯就此罢手,从此齐秦共天下。 三:要求秦王速去平定肃州北蛮之乱。 “啧,真不要脸。”乔瑾真切感叹了一句,求人还是这种态度。 “你不喜齐朝?”楚骁随口问。 “末将是主公的将军,自然要和您同仇敌忾。” 这话取悦了楚骁,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还算懂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如末将写一篇檄文,替您骂回去?”乔瑾跃跃欲试道,即便不能立刻就杀了已经贵为丞相的高展,骂两句也能让他出出气。 “可以。” 秦王话一落,就有亲卫摆好了桌案笔墨。 乔瑾抬笔就洋洋洒洒写道:“盖闻天道昭昭……今齐室昏聩,僭居天位,暴虐滋甚,神人共愤。我大秦奉天承运,整肃六师…… ……朝堂之上豺狼当道……焚宗庙而辱先灵,裂典章而毁纲纪。 ……三川沸腾,五岳崩摧,苍天降灾……” 楚骁挑了下眉,这小孩骂得还挺狠,恨不得骂人家祖宗十八代。 乔瑾写完后,刚想把檄文扔到齐使脸上,手腕一转,恭敬呈给秦王,“您看看如何?” 又看了遍言辞激烈的檄文,楚骁眼里含了点笑意,“很好,扔吧。” 乔瑾也不客气,将绢帛砸在齐使脸上,“拿回去给商平和高展看。” 这齐使他认得,是高展的门客,只是对方肯定不记得儿时被关在狗窝的他。 众将又踹了几脚齐使,才放人走。 齐使生怕走得慢一点,就又要被这群野蛮的虎狼之师欺辱,连滚带爬地跑出秦营。 晚上,乔瑾还在研究益州舆图。 到底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受伤流血啊啊啊! 还只能在最后一战,否则会乱了军心。 楚骁进来看见的就是小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按住要起身行礼的人,“你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打了吗?” 对方的计策虚虚实实,将伤亡降到最低,他领兵多年,也要赞一句好计谋。 “末将是在温故而知新。” 楚骁:…… 小孩应是刚沐浴完,发丝上还沾满了水汽,前额还有水珠滴下,里面只穿着寝衣,披了件外袍在身上。 楚骁拿过被随手搭在椅子上的棉帕,站着给对方擦拭湿发,“倒春寒没听过吗,你穿成这样,还不把头发擦干,诚心想受凉,是不是?” 乔瑾眨了下眼睛,秦王对他是不是太好了点,对方也会大晚上给别的将领擦发吗? 见小孩呆呆地望着他,楚骁扯了下对方头发,“想什么呢?” 微弱的刺痛让乔瑾回过神,“想您真是爱护将领。” 楚骁:没良心的兔崽子! 他堂堂秦王,很闲吗?! 又想到对方早失双亲,虽不知这孩子生父是谁,但上一世既然这小兔崽子千方百计要认他为父,他也不是不愿意白得一个便宜儿子,长得又好看,还足够聪明。 “孤会派李严和庄亮给你做先锋,他们都是楚氏家臣,自小就在军中效力。” “你的计策,没有问题,放手去打。” “下次再大晚上弄成这样,你就等着领罚。” “是,末将知错。”乔瑾抬起头,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对方的影子,刚洗完澡,被水汽蒸得唇红齿白,“您对末将真好。” 楚骁弹了下光洁的额头,兔崽子非要认他做父亲,他能怎么办,只要别给他再玩一次自刎,他就谢天谢地了。 “休息吧,过两日就要出征了,别让自己受伤。” 乔瑾: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他乖巧应是后,看着秦王放下棉帕离开,这是专门来给他擦发? 王帐。 帷幔被放下,楚骁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是梦。 是前世的场景。 他看见乔瑾被梦里的他搂在怀里,一口口喂饭。 简直岂有此理! 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儿臣不想吃了。”乔瑾捂住自己的嘴,眼里可怜巴巴的。 “乖一点,不吃完等会儿喝药,小心胃疼。”梦里的他筷子夹着鲜笋,递到对方嘴前。 “真的吃不下了。”乔瑾边说边开始掉眼泪。 “张嘴。”温柔又不容置疑的语气。 乔瑾取下捂着嘴的手,把嘴张开。 等再喂了几筷子菜和一颗蟹粉狮子头后,他又舀起一勺牛乳燕窝,慢慢给对方一勺勺喂,直到喂了小半碗,才放下勺子。 他拿起绸巾,给乔瑾把脸上的泪水擦掉,拍了下对方的小脸,“又在这跟朕装可怜,是不是?” 画面一转。 他看见乔瑾脚腕上,被锁着金链,抬手就打翻了他手上的药。 “我要出宫。” 梦里的他眼皮都没抬,召来宫人清理干净,又端了一碗药。 “别让朕灌你。” 乔瑾刚要张口说话,下颌就被他捏住,一碗药被灌进了嘴里。 “和朕在这闹什么闹,下次再敢跑,你就别想再出章台宫了。” 楚骁是被气醒的,没良心的狗崽子,他何时这般伺候过人,不思好好孝顺他这个父亲,居然还敢跑! 上一世的自己也未免太惯着对方了吧,都多大的人了,还抱着喂饭! 不吃就饿着! 敢跑就该打断腿! 第4章 攻打益州 翌日,乔瑾发现秦王看着他的目光不太友善,想了想他也没得罪人啊! 喜怒无常的暴君! 昨晚还给他擦发,今日教他练剑,他稍微错一点,剑鞘就抽下来。 “您今日要是忙,不如末将自己练。”他手臂铁定红了。 “不忙,继续。”楚骁用剑鞘点了下对方的手腕,“往上,用点力。” 一刻钟后,乔瑾都要给对方跪下了,秦王今天抽的什么风,故意的吧! “主公,三日后末将就要出征益州了,您忍心让末将带着伤上战场吗?” 想起梦里自己说这兔崽子爱装可怜,楚骁一笑,“打两下,乔将军就上不了战场了吗?还是孤没把你教好?” “末将哪敢这么想啊,是末将愚钝。” 见小孩垂头丧气的,楚骁将剑鞘收起来,“再来一次,这次不打你了。” 利落的身姿,比第一次和他比剑有了不小进步。 三日后。 秦军旌旗烈烈,乔瑾跪地向秦王辞行。 “好好打,孤给你摆庆功酒。”楚骁弯腰把地上的小孩扶起来。 乔瑾带军疾行两日,傍晚时分在益州城下驻扎。 召来李严、庄亮二将,指了下舆图上的比陵城,“今晚拿下比陵城。” 二人大惊,比陵城是益州的第一座坚城,过了比陵城,就是一片坦途,只剩下最后的樊城。 “李将军率领两万轻骑和我走,庄将军见火箭升空,率三万铁骑攻入比陵城。” “切记,要快。” 乔瑾带着李严和两万轻骑,奔袭一个时辰,绕过比陵城,到石碣城脚下。 “放箭。”一声令下,火箭齐发。 顿时石碣城内火光顿起,有守将开了侧门到护城河来取水。 乔瑾手中的剑一指,两万轻骑冲出,杀了守将,从侧门进城。 “留下三千人,李将军你带人守城,其余人换上齐军甲胄和本将走。” 两刻钟,全军又奔向比陵城。 乔瑾命五百军士做成残兵模样,骗开比陵城大门,火箭射入空中。 鼓声大作,秦军铁骑踏破城门。 天刚拂晓,两座城都插上了楚秦王旗。 “将军您真是料敌如神!”庄亮眼里全是敬佩,这个小他五岁的小将军,一夜之间,就让益州门户大开。 “庄将军过奖,兵贵神速,石碣城以桑蚕为主,正适合火攻。” “是主公英明,先派了暗探入城,里应外合,才能一把火烧了无数织布。” 乔瑾也不居功,当时他和秦王说了计策后,对方就给了他暗探一支,让他自己用。 少了比陵城这个坚城挡在秦军面前,后面的城池乔瑾用虚虚实实的打法,大军很快到了樊城脚下。 乔瑾在前面打得痛快,却苦了押运粮草辎重的李之河。 李之河:乔小将军等等我! 若说比陵城是一座坚城,樊城就是益州的心脏,城高十二尺,皆以硬石所铸。 要强攻,秦军的尸体怕是要堆满在樊城脚下。 乔瑾坐在中军帐里,看着两个先锋七嘴八舌地争论怎么打樊城,也不急。 此战必须等到李之河到达后,才能打。 “将军,您觉得该如何打?”庄亮眼神灼灼地看向主座上的乔瑾。 这半个月,是他打过最快,伤亡人数最小的一战。 乔将军性格好,每次下一城,都会给他和李严讲用了什么战术,有时还会放手让他们去打,给他们军功。 能跟着这样的主将,简直三生有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乔瑾笑了下,用竹竿指着舆图上的乌巢,“今晚你随本将军去截樊城的粮草。” “李将军留守大营。” 乔小将军有一副好颜色,不像军中大汉,倒似贵家少爷,是秦军的共识。 明眸皓齿的小将军高坐黑马上,“放箭。” 沾满火油的箭矢飞向乌巢,下一刻在漫天的火箭中,燃起熊熊大火。 “庄将军,交给你了。”清冽的声音传来,庄亮连忙回神,带军冲向乌巢,保证不给齐军留下一颗粮食。 乔瑾被近卫围着,盘算着下一步。 他对自己的武艺有自知之明,是以只制定策略在后方压阵,若真去和敌军一刀一枪对砍,便是在拖秦军的后退。 寅时末,乌巢化为一堆灰烬。 中军帐。 李之河已经带着粮草到达。 从开战起,他就没见过主将,一直跟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跑。 没想到一见面,益州就只剩下樊城了。 他还能继续跑! “让五百老弱兵士,到樊城下叫骂,怎么难听怎么来。”乔瑾道。 樊城。 守将鲁古深生性谨慎,死死压着手下的将军,不让出城迎战。 “谁敢擅出,军法处置。” 一连七日,无论秦军如何叫骂,齐军都跟聋了一样,要不就是两军对骂,互相问候对方的十八代。 秦中军帐。 “将军,要不强攻吧,就剩下一座城,怎么也能攻下!”庄亮建议道。 乔瑾直接拒绝,指着上官岭,“明日我会亲自押送五万石粮草从此处经过,诱使齐军截粮,你和李严将军埋伏在山脊两侧。” “等樊城空虚,李之河将军你率军攻城。” 这是以身诱敌。 “您是主将,怎能让您以身试险,还是让末将来吧。” 庄亮的话一出,瞬间得到其他几人的附和。 “不可,齐军现在最想杀得是我,此事不必再议。”乔瑾直接下令,这可是他受伤的好机会,不仅顺理成章的受伤,还是身先士卒的受伤,简直妙计。 第二日。 乔瑾亲自领着两千兵士,慢悠悠从樊城经过,往上官岭走去。 樊城。 “将军,乔瑾那厮,只带了两千人,我军乌巢被烧,不能没有粮啊!” “请将军下令,杀乔瑾,截粮草!”众将跪地请命。 鲁深古拔出佩剑,“好,留一万人守城,其余人随本将出城,杀了乔瑾后,直捣秦军大营!” 乔瑾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也不加快速度。 一旁的副官忍不住道:“将军,要不您先走,末将断后。” “不必。”没有主将先逃的道理。 身后箭矢如雨,乔瑾令人放弃粮草,往上官岭跑。 他被近卫死死地护着,盾牌齐齐举在他身后。 乔瑾:你们有点太忠心了。 到达埋伏地后,他看了眼身后的景象,在马上一偏,利箭入肩。 啊啊啊啊啊好疼! 为了给秦王当儿子,他真是拼了! 眼前黑了一瞬,副官连忙翻身到乔瑾马上,把对方护在怀里,“将军,您坚持住!” 近卫护着人且战且退。 山脊上,滚木、大石全部砸向齐军,上官岭出口也被秦军堵住,开始瓮中捉鳖! 这一站,齐军主力全歼,李之河趁虚拿下樊城,可谓大捷! 中军帐。 血水被一盆盆端出,空气中弥散着木槿花香,还夹杂着血腥味。 庄李二人皆是楚氏家臣,闻之,脸色大变。 木槿花是楚氏嫡系血脉的特征,将军这是……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没人敢说出口。 庄亮眼睛通红,他该拦住将军以身诱敌的。 二人在帐外守了整整一夜,乔瑾在昏迷前把兵符给了李之河,让他一应事务自己做主。 翌日辰时,王驾到。 李严、庄亮立刻跪下行礼,心里暗惊,主公怎么来得这么快。 昨日将军刚受伤,今日王驾就到了。 楚骁沉着脸,快步走进帐内。 “如何?” 压着怒气的声音让军医张弥心里一紧,张氏世代为秦王行医,“回主公,将军失血过多,所以才昏迷不醒,所幸箭簇上无毒。” “但将军所中是螺旋箭,穿透了肩骨,需静养至少三个月,才不会留下后患。” 楚骁看了眼被拔出的箭,上面血肉一片。 他恨不得掐死这个胆大妄为的兔崽子,三日前,他便梦见对方躲开近卫的保护,自己往箭上撞。 气醒后,带着人连夜往樊城赶。 司马龄交代完事情后,也进帐,刚在门口,他便心下一震,这是木槿花的味道。 “主公,您受伤了吗?”顾不得许多,司马龄焦急地问。 乔将军重伤在床,若是主公再受伤,难保军心不浮动。 “孤没流血。” 司马龄顺着主公的目光望去,帐内只有一个人,血流不止。 想起这段时日,主公日日和乔将军一同用膳,还亲授兵法,莫非主公早就知道,乔将军是…… 他不敢往下再想,却心里止不住期待,主公眼看就要登九五,膝下却只有两个公子。 大公子楚承瑜缠绵病榻,看着就没什么指望,二公子楚彦瑜也资质平平,自幼养于深宫。 若乔将军真是主公的公子,他再也不用天天愁着主公一心在大业上,膝下单薄了。 “让陆信去取验生石。”楚骁吩咐道。 陆信是暗卫首领,秦王心腹中的心腹,行走于暗处,轻易不显露于人前。 验生石,可验楚氏血脉,若为嫡系,滴上血,则亮红光。 司马龄知道事关重大,领命下去办。 “主……公。”乔瑾半睡半醒间,睁开了眼,半边身子都是麻木,冬日才犯的头疾,此刻也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下意识把脸蹭到对方手上,“疼。” 楚骁:疼死你活该! 他硬生生压着想给对方一巴掌的冲动,“喝完药就不疼了。” 侍立在侧的张弥见乔将军醒来,立时端上药。 楚骁小心翼翼将兔崽子扶起来,把人搂在怀里,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张嘴。” 乔瑾喝了一口,就撇过脸,“太苦了。” 他虽然从小过得惨,却实实在在又怕疼又怕苦,没有少爷命,有少爷病。 第5章 受伤 楚骁只当没听见,耐着性子,把药递到对方唇边,“张嘴。” 乔瑾刚打开一点唇瓣,玉勺就伸了进去,“苦死了。” 楚骁忍着没有训斥这个说话没有一点忌讳的小兔崽子,继续喂药。 “等会儿再喝嘛。”乔瑾被苦得小脸皱巴巴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剧痛,折磨得他要疯了。 “张嘴。” “不……唔。” 一勺又被喂进去。 “张嘴。” 乔瑾咬住唇。 呜! 他都伤成这样了,不能先休息休息吗! 还要被逼着喝药! 对方还凶巴巴的! “乔瑾。” 这是秦王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语气里满是不悦,他不敢再和人对着干,只能放软了声音,恳求道:“末将实在难受,等会儿喝嘛,求您了。” 见兔崽子脸色惨白,嘴唇都在抖,楚骁把药递给张弥,“休息一刻钟,等会儿不许再闹着不喝。” 乔瑾无力地靠在对方怀里,被好闻的龙涎香包裹。 在他快要睡过去时,额头被弹了下,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先把药喝了。” 楚骁这次没再一勺勺喂,而是把药碗放在对方唇边,慢慢抬起。 “唔……” “你听话一点,自己伤成什么样,没点数吗,还敢不喝药?” 等一碗药见底,楚骁打着十二分的小心,把对方扶着躺下,纱布上又渗出了血。 “你也是孤伺候的第一个人了。”他摸了下小崽子的额头,有些烫。 药里面有极重的安神药,没一会儿,乔瑾就意识沉沉,昏过去前,还拿脸又蹭了下对方的手,“别走。” 有什么讨好,是比病中的脆弱更惹人生怜,尤其是对秦王这种爱管人的君王。 楚骁看着睡梦里还皱着的眉心,又气又心疼,兔崽子自己要去流血受伤,疼成这样也是活该。 要是他早知这孩子是用自伤的法子,来验证血脉。 他在对方来秦军第一日,就会把验生石扔白皙的小脸上,再抽一顿戒尺。 叹了一声,交代军医照顾好人,才起身离去。 王帐。 庄李二将前来请罪,主将重伤昏迷,而他们却毫发无损,怎么也说不过去。 楚骁象征性地罚了俸禄,也没再说什么,坐在王座上,处理樊城后续事宜。 这些本该是躺在床上的兔崽子的活。 傍晚,乔瑾才醒过来。 此时,他清醒了一点,也没像早晨那么抗拒喝药,就着军医的手,把药喝完。 庄李二人知道将军醒了后,前来拜见。 见之前还和他们谈笑,一起上战场的将军,此时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上,悔恨之心,淹没了他们。 他们该拦着将军以身诱敌的。 “你们找我有何事?”乔瑾没什么力气道。 二人先是一番请罪,被乔瑾制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扯了一会儿,见二人还不走,他实在难受,“若是无事,你们下去休息吧,不必自责,战场上受伤也是难免的。” “将军可知,军营里的传闻?”庄亮有些紧张地问。 私下议论王室,其罪当诛。 乔瑾有些意外庄亮的大胆,这本就是他设想好的局面,只语焉不详道:“我刚醒来,倒是没听见什么传闻。” “您的血液里有……”不等庄亮说完,乔瑾就打断对方的话。 没看见张弥站在这吗,张氏世代为秦王行医,对秦王忠心耿耿! 这小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累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躺在床上无聊,乔瑾让人拿了本书来看,军营里自然只有兵书。 楚骁一进来,就看见小孩侧脸照在烛光下,显得安静乖巧。 “在看什么?”他拿起书一看,居然是《六韬》。 伤成这样,还不忘读兵法,难怪能当他的太子,不仅对自己下得去手,还是个爱学习的性子。 平心而论,兔崽子这么做虽然把他气得牙痒痒,但确实是高招。 以身诱敌时受伤,占了大义,木槿花香在军营飘得到处都是,他不验都不行。 “军营里的传闻,你知道吗?”他坐到床上,揭开对方衣领,看了下纱布上还有没有渗血。 “什么传闻,末将刚醒,不太清楚。” 楚骁:…… 呵,真能装。 “你血液里有木槿花香,这是楚氏嫡系血脉的特征。”他注视着对方的表情,看着小兔崽子脸上露出惊讶,继而是欣喜。 “真的吗?末将一直思念自己的父亲,敢问主公,嫡系血脉有哪些人呀?”一脸期待又忐忑。 “您觉得父亲他会嫌弃末将一直长于乡野吗?”一副可怜的模样。 楚骁:…… 真会演。 “有多思念你父亲?”他倒是要看看小崽子能编出什么话。 “日思夜想,只愿能伺候左右。”满眼的真挚。 “要是你父亲不喜欢你,你还这么想吗?”楚骁问。 乔瑾: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起码你也不讨厌我! 他做出难过的样子,低头想了会儿,“父可以不慈,但子不能不孝,父亲不喜欢我,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惹了父亲厌弃。” 再抬头,眼眶泛着红,“您觉得父亲他会喜欢我吗?” 楚骁:呵,装模作样得连自称都忘了。 他逗着人,“你父亲喜欢听话的。” “父亲让往东,末将绝不敢往西。”乔瑾立刻真挚道。 楚骁:…… 他真没看出来这只兔崽子有这么听他话。 “你父亲喜欢能乖乖喝药的。” “末将以后一口闷。” 楚骁:倒也不必。 “你父亲喜欢诚实的孩子,不喜隐瞒,你能做到吗?”他缓缓开口。 “可以,我对父亲没有秘密。”乔瑾眨着眼睛,看着对方。 楚骁:睁眼说瞎话。 “休息吧,等你伤口结痂后,孤带你进樊城养伤。” “您一直在军营,是在等末将吗?”乔瑾仰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 “孤在等某个满嘴谎话的兔崽子。” 乔瑾:…… 但心下又不安,秦王为何说他撒谎,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瞧见对方手心猝然攥紧了床单,楚骁叹息了一声。 小孩聪明是聪明,但有时容易想太多。 手掌覆到因为发热还有些烫的小手上,“和孤说话,别这么紧张。” “主公王威赫赫,末将这不是紧张,是敬重。” 这孩子,总爱避重就轻,楚骁放缓了声音,“阿瑾,孤不管你为什么受伤,这样的事情,没有第二次,能做到吗?” “阿瑾”两个字,让乔瑾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以至于他来不及分辨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会再有下次。” 小孩愣住的样子,让楚骁有些怜惜,终究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他既然决定认下这个儿子,就该对人好些。 张弥把药端来,楚骁端在手上,刚想半哄半强迫喂人喝药,就见小孩低头就着他的手,将药乖乖喝完。 他塞了个蜜饯在小嘴里,“这么听话?” “您不是说,父亲喜欢好好喝药的孩子,末将提前习惯下,不让父亲烦心。” 虽然知道这小兔崽子八成又是在装,但这么乖的儿子,他还真舍不得给别人。 “想知道楚氏嫡系都有谁?”楚骁眼里有了些笑意。 “可以告诉末将吗?”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弑兄杀弟迫使先王退位,这只小狐狸能不知道。 “王室的事,末将怎敢随意打听。” “你父亲喜欢诚实的孩子。”楚骁捏了下软乎乎的小脸,手感不错。 乔瑾想翻个白眼,认不认他这个儿子,还不是秦王说了算,对方不点头,他怎么好直接就认父,“末将真不知道。” 够嘴硬的。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孤再给你验生石。”他指腹摸着软肉,有些爱不释手。 乔瑾:…… 杀光自己兄弟是个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见对方一副吃瘪的样子,楚骁继续逗孩子,“孤只等你一刻钟,要还不知道,你就等攻下中州再拿验生石。” 乔瑾:你赢了! 他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对方的衣袖,有些难过道:“那您会认末将吗?” “现在知道了?”楚骁改捏小脸为拍脸蛋,“刚在装什么?” “怕您不喜欢末将。”目光里有忐忑,但更有濡慕之情。 他前世可真是立了个会演戏的人当太子,但楚骁还真就吃对方装可怜这招。 “你只要听话,不撒谎,不隐瞒,孤就喜欢你。” 乔瑾:给你当儿子事可真多! “末将保证能做到。” “不早了,睡吧,七日后陆信会把验生石呈上。”楚骁扶着对方躺下,又摸了下额头,还有点烫。 马上就入夏了,兔崽子居然敢受这么重的伤,真不怕伤口化脓。 走之前,他又拧了把小脸,警告道:“若有第二次,孤不会再心疼你。” 乔瑾愣了下,这话云里雾里的,是怪他不该以身诱敌还是其他? 但嘴上还是恭敬道:“不会有下次。” 这几日,乔瑾一直发着低烧,有些昏昏沉沉,白皙的小脸一直红扑扑的。 动一下就会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吸凉气。 庄李二将日日来看他,给他讲些军中趣事打发时间,却谁也没再提“传闻”。 时时说着话,乔瑾就会睡过去,他们轻手轻脚地退下。 晚上,楚骁又做了个梦。 梦里乔瑾眼睛上蒙着白纱,坐在他腿上,怀里抱着只白猫。 他拿着奏折在批,时而低头吻一下对方的发顶,“再等朕一个时辰,批完了陪你玩。” “好。”怀里的人简直乖到了极致,就安静坐在他腿上,自己逗着白猫。 过了会儿,内侍把药端来,他接过来,一勺勺给对方喂下,等喝完后,他吻了下面前光洁的额头。 …… 放下笔,他揽着对方的腰,走到殿外,“来,抬脚。” 走到一个秋千前,他把人扶着坐下,站到后面一下一下推秋千。 等秋千慢下来后,他从后面抱住对方,“我们去钓鱼。” …… 乔瑾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手里握着鱼竿,他时不时投喂个奶糕给对方。 水面微动,他贴着对方的耳朵,“收杆。” 一条鱼被吊起,内侍取下鱼放到桶里。 第6章 入城 这个梦太温馨,楚骁醒来后,还有些念念不忘。 这兔崽子,上一世在他的身边,居然乖成那样。 但随即,心里又一沉,梦里的乔瑾似乎眼不能视物,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安安静静的吗? 他还是希望小孩能活蹦乱跳的。 后面几日,乔瑾发现秦王待他温和了不少,这算是慈父心发作? 张弥怎么总看他的眼睛,他不是伤在肩胛骨吗? 等到他不再一动伤口就开裂时,王师入樊城。 楚骁亲自把小孩抱到御辇上。 众将心里又闪过一片猜测,只要不是嗅觉失灵,将军帐周围,全是木槿花香。 第一日更是飘得整个军营都是。 旌旗烈烈,枪戟如林。 赤色的楚秦王旗,遮天蔽日,昭示着这座城池迎来了新的主人。 王驾驶向春禧行宫。 到达清宁殿,楚骁把对方抱到偏殿的床上,殿内燃着好闻的檀香,里面加了安神止疼的药材。 “你自己休息会儿,孤和司马龄他们还有事商议。” 乔瑾乖巧地应是。 拿了本游记靠在床头上,打发时间,按照他的计划,报完仇,他就会离开,从此游山玩水,再也不和那些该死的人打交道。 人生这么短,他要看尽天下美景,尝遍各色美食,再去塞外逛逛! 议政殿。 司马龄将益州一应田亩、人丁,税收等写成奏折呈上。 楚骁翻了下,乔瑾每下一座城池,都会严明军纪,严令不拿百姓一根针,是以很少有庶民不向官府登记自己家中有几口人。 小崽子是有当太子的魄力。 这么做,固然安了民心,却难免会造成兵士的不满,拿命夺下了城池,却无利可图。 对方竟也能压下军中这股邪风,敢有烧杀抢掠者,立斩不赦。 等主公批完后,司马龄将肃州北蛮请求联姻的折子递上,大单于完颜烈表示愿与大秦永结盟好。 愿意将自己的王姬献上,甚至直言,要是秦王或是哪位公子看上了他的儿子,只要不是嫡子,他都可送来和亲。 “诸位怎么看?”楚骁让大太监苏景读了遍和亲文书。 众人七嘴八舌,有建言主公干脆纳妾,先稳住北蛮。 有直言要出兵教训这帮蛮夷。 …… 将领丁岱拱手出列,“启禀主公,二公子今年已满十八,可为主公分忧。” 这便是要二公子楚彦瑜纳个侧妃了。 丁家和柳氏是姻亲,柳妃的母亲正是丁家小姐。 楚骁没有说话,他突然在想,小崽子为何一定要认他为父,甚至不惜受重伤,是想要从他这得到什么吗? “报——” 亲卫进来单膝跪地道:“禀主公,陆指挥求见主公。”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陆信被派往豫州的消息,并未隐瞒。 豫州是秦王宫所在地,飘了几日的木槿花香,虽不敢明着议论,但人人心里皆有猜测。 他们要再迎来一位公子了吗? 楚骁站起来,“走吧,一起去看看乔小将军。” 很快,偏殿内站了十余人,一个个虽都低着头,眼神却止不住向上瞥。 楚骁亲自取了银针,捏住小孩的手指,刺了一滴血滴在验生石上,霎时,红光大亮。 当今楚氏嫡系仅秦王一人,乔瑾是谁的血脉,不言而喻。 他揉了下小孩的发顶,轻笑道:“叫声父王听听。” “父王。”乔瑾郑重而又认真道。 “从今日起,你就是三公子楚瑾瑜。”楚骁一脸慈祥。 秦王大公子楚承瑜,二公子楚彦瑜,名讳皆从“瑜”。 改了姓,便是真的认祖归宗,更有秦王亲口认子。 殿内的臣子,立刻躬身道:“参见三公子。” 楚骁瞧见小孩一脸的欣喜,也笑了起来,毕竟谁会不喜欢聪明又好看的儿子呢? 他让人将北蛮联姻的文书递给对方,“阿瑾怎么看?” 这亲昵的称呼,众臣心里又有了思量。 秦王也这么叫大公子和二公子吗? 楚瑾瑜低头扫过,要说让秦王后宫再纳一个妃子也不是不行,但该死的北蛮又说,还想和秦王公子也联姻,楚彦瑜身后本就有势力不小的母家,其母更是太后的侄女。 要是对方再立个北蛮侧妃,简直给他报仇加难度,到时家事变国事。 想了想,他开口道:“回父王,儿臣以为可将这封文书多抄录几份,送给大单于其他的几位庶子,他们若不想被送到大秦和亲,北蛮一场党争将难以避免。” “听见三公子怎么说的了吗?”楚骁把文书交给司马龄,“按三公子说得办。” 众臣应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大秦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丁岱暗暗握紧拳头,他天然就要站队二公子,若是二公子最终不能登上大位,他们这些人在新君手下,能有什么好日子! 又说了两句,楚骁才带着众臣回议政殿继续议事。 楚瑾瑜坐在床上,有些难受,今日从军营入城,即便一路都被抱着,伤口也开了裂,刚又为应付群臣,不得不坐直了身子。 明明秦王已经认了他的身份,不知为何,却实在开心不起来,身上又开始疼,他难耐地靠在床上,也不想叫医官,脑中思索着,该怎么杀柳氏,处置了楚彦瑜。 等楚骁议完事,准备来看看刚认的儿子时,就看见对方咬着唇,紧闭着双眼。 这孩子,让人省心不了一点! 张弥跪在脚踏上,替三公主把脉,又站起来小心揭开缠着的纱布,里面全是血。 “疼……”纱布连着皮肉,楚瑾瑜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回事?”楚骁皱起眉,明明已经结痂,为何还会开裂成这样? “回主公,公子体质特殊,伤口比常人要更难愈合,血液也不易凝固。”张弥道。 这种体质,在战场上简直必死,寻常兵士,哪个能不受伤,所幸三公子如今身份贵重,否则该如何在乱世中活下来? 楚骁压下心里的怒气,若说之前他还想着,小崽子虽活该受疼,但也确实是高招。 如今知道对方这毛病,心里只想狠狠抽不知轻重的兔崽子一顿鞭子,任性妄为的东西! 又想到前世,对方自刎在他怀里,更是怒不可歇,这种行事偏激的性子,他不给人掰过来,简直枉为人父。 让人下去开药后,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在床头的小孩,“知道自己身体有这毛病吗?” “儿臣不知。”楚瑾瑜仰着头看向对方,又有些自责道:“让您担心了。” 其实他知道的,当年高展挑断他的手筋后,他足足养了小半年才好。 楚骁:忍住,这是你前世自己选的太子,小崽子还受着伤,不能现在就罚。 他坐到床上,让对方靠在他怀里,语气堪称温柔道:“孤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要是说谎了,孤可是会罚的。” “您问。”楚瑾瑜乖巧道,秦王不可能不对为何他十七年都不出现有疑虑。 “钟子南待你不好吗?” “娘亲在世时,他待儿臣很好,只是娘亲走后,他原形毕露,日日对儿臣打骂。” 楚骁皱了下眉,他的儿子怎能被他人欺负,“高展和你是什么关系?” 楚瑾瑜压下心里的微惊,秦王查了他,他从未在对方面前提过高展,“回父王,高展曾娶娘亲为妻,高中状元后,被王家贵女看重,遂贬妻为妾,娘亲不堪受辱,带着儿臣逃离盛京。” “钟子南救了逃亡的你和乔氏?” “是,之后儿臣与娘亲便和钟子南一起生活。” 楚骁手指抚过小孩柔滑的发丝,“那阿瑾之前为何说,是乔氏在洛城救了钟子南?” 楚瑾瑜心跳得飞快,手心紧紧攥着床单,“父王恕罪,那时儿臣只有三四岁,有些记不清,才说错了,是钟子南救了娘亲。” “乔氏还有其他孩子吗?” “还有弟弟乔北,是娘亲和钟子南所生。”楚瑾瑜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对方坐在他身后,让他感到一种压迫感。 “如今天下战乱,可以把你弟弟接到秦军来。”楚骁将发丝卷在手指上。 “多谢父王,只是四年前娘亲病故后,弟弟思念日盛,便一病不起,最后药石无医,也一并去了。” “四年前,阿瑾十三岁,想必也记得事了,你弟弟得了什么病,在哪家医馆医治,病了多久,和孤讲一讲。” 楚瑾瑜心都提起来了,他没想到秦王会仔细问乔北的事,只能现编,“回父王,弟弟是郁结在心,发热不止,在仁德堂医治,病了三个月,就走了。” “哪个季节病故?” “春日。” “乔氏病了多久?” “半年。” “什么病?在哪家医馆?” “染了风寒,日日咳血,还是仁德堂。” “什么季节开始患病?” “是……秋日。”明显的停顿,楚瑾瑜紧紧掐住手心,秦王问得太快了,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楚骁轻拍了下小脸,“连自己娘亲什么时候患病都记不清了吗?” “父王恕罪,儿臣……” 楚骁把人打断,懒得听瞎编的理由,“从你弟弟病故后开始,给孤倒着讲一遍都发生了什么,直到你娘亲患病结束,把时间讲清楚。” 楚瑾瑜:你够狠! 他脑海飞速转动,“回父王,三年半前弟弟病故是发热……郁结难消……四年前娘亲病故……感染风寒……四年半前开始患病。” 楚骁握住对方的脖颈,却也没用力,“三年半前,是什么季节?” 三年半前,是夏日。 “父王恕罪,儿臣一时记错。”楚瑾瑜强自压着有些抖的声音,要起身跪下请罪,被按住。 这段时日,秦王对他太好了,他一时忘记对方当年血洗秦王宫,以铁血手腕铸就了今日的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