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咕噜咕噜——”
窗户那里传来源源不断的吞咽声, 听上去不像是饿了的样子,像是馋了。
好在楚青有浴缸,为了避免某些东西过于热烈的目光, 他干脆往里一躺,泡沫在水面上铺了一层后, 就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了。
但架不住某些不是人的东西是真的色,色劲儿一上来, 脑子里装得全是类似事物, 思绪一旦开闸, 挡都挡不住。
这不, 沐枯正在试图找好角度,他在上面挥舞触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好半天,策划着如何才能安稳着路,能落在楚青身上最好。
一眼扫去,楚青哪哪都香, 都特别想亲,尤其是胸口位置,那里看起来就弹性十足, 想必手感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沐枯在那一寸两个巴掌大小的地方扭捏徘徊半天,似乎是生怕自己落的不准,哪怕是偏移一寸也不行。
美景在前,它又禁不住浮想联翩了, 沐枯在电视上曾经见到那么一副绝美画卷。
大抵是某位不愿透露称号, 匿名发到网上的画家的无心之举, 却无意间点燃了网友围观要求创作的激情。
无他,因为太美了,美得不太真实, 不似常人。
起先沐枯也没那个心思品鉴,但在被手下一个肘击,无意间撇向电视屏幕上的那一眼开始,简直惊为天人。
讲真,沐枯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它,那就是美。
而只有真正美的事物,才会让人觉得如果用过于繁琐的词汇来形容他,那反而不是称赞,是一种侮辱。
真正的美好没有所谓的条条框框,因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你除了震惊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他美貌的词汇来。
虽然只有几秒的场景闪过,但那几秒却是以一种印刻般的姿态,强势闯入了它的脑子。
画面中,美人侧躺在盛满水的浴缸之中,但也并非身上半点儿没个遮挡,可能是为了方便过审,所以画师画了一身薄如蝉翼的薄纱在其身上,但这样半遮半掩的姿态可比坦诚相见要勾人多了。
自古以来,没有哪些个帝王能完全躲得过美人计,如果躲过了,那只只能证明美人不足够的美。
当然,还有那么一截画出来的大腿也是,一条探出了浴缸之外,另外一条曲起放置在浴缸之中。
水是清澈的,人也是白白净净的,但沐枯的心却是乱了套,就跟猫咪玩毛球似的,一旦毛球松散起来,那只会越玩越乱。
他当时坐在电视机上怔愣了好几分钟,直到一旁手下喊他,连唤三四声后,他才终于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手下当时跟他谈论某个得力干将被抓走的事。
那个得力助手叫“微笑先生”,称呼听上去亲切,但规则可严苛多了,多亏谈论的那个记忆力惊人,喋喋不休了好一会儿时间。
“当时他在走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掰着手指头,用半截白骨,半截残留挂有些许烂肉的手指一根根的算。
“规则倒是挺多的。”
“一,他只在14:00到23:00之间出现,出现时会穿着藏青色西服。
二,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必须满足,切忌是他明确说明的,含糊不清的要求不要搭理,全当没听见。
三,在找他零钱时必须精确,分毫不差,任何错误都会被他视为‘服务不周’。
四,千万不要直视他的眼睛超过三秒,更不要询问其来历。
五,在他对你提出‘额外服务’时,你可以选择拒绝提供该服务,但必须使用以下措辞:‘很抱歉,这超出了我的服务范围’。”
他一一罗列完全后,就开始数落起来:“而且老大,这还没完,单是第一,二,三,五条都有一半儿多的隐藏规则。”
“我就想不明白了,他究竟是怎么被人类成功解锁全部规则将其猎杀害死的。”
见旁边坐着的那位迟迟没有发表意见后,男人不敢再说下去了。
“老大?老大?你还在听吗?”
沐枯那时还没被炸到,凄惨的只剩下一个眼球的穷苦地步。
那时的他跟一个正常人类模样没差,转脸过来时,聒噪的诡异看得满眼嫉妒。
他愤愤不平的想,同时腰间盘,为何你要如此突出?
光是正常人类模样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样一副皮囊更是不差,用人类经常在网上发表的话来说,给个位置就能直接出道的程度。
他凄凄惨惨的将视线放在了自己没剩几块腐肉的手指上,一本正经的扣着长出尸斑来的死皮。
沐枯倒是没有多大意见:“你可真不愧是‘话痨鬼’,名不虚传。”
“那当然,”话痨鬼得意的扬起了下巴:“我生前可是开过全国演讲三百来场的男人,每次都要说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勉强收住话闸。”
但他也是被人割掉舌头,生生疼死的。
据说是在某次演讲跟人互动时,不知怎的,被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位观众吵了一架,随后那位喝多了酒,家境殷实,本身又是个纨绔子弟,便动了几分不该有的念头来。
他花钱雇了人,说要将人堵在暗巷里,将其舌头割下来,永久不能说话的才好。
他阴鸷的笑道:“既然他自诩高人一等,那我偏不让他赚到钱来,将他用来吃饭的东西生生割下。”
他雇的人也果然给力,只不过下手的力道没个轻重,便整出了一桩人命来。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等他再次醒来后,即便少了舌头,也还是能照常说出话来,只不过声音尤其难听,像是在割嗓子时发出来的。
现在只要沐枯愣神一下,话痨鬼的问候就会接踵而至:“老大?”
被这样一副公鸭嗓子不停喊叫的感觉很不美妙。
沐枯干脆转移了话题,堪堪将心从那副画上收了一些回来。
“你留的有相应的照片吗?”
“啊?”话痨鬼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照片?这种被解决的猎杀现场还需要取出现场证据来证明一下吗?”
“不是那个,是你刚刚让我看的,电视上突然闪现的那副画。”
话痨鬼更觉得神奇了:“我刚跟你谈论的是别的事情,老大,我可没有提醒你刻意去看电视。”
但老大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断然不可能的。
“那就找。”
他发表了网络上常见的霸总语录。
“我要在十分钟内,在手机上见到它。”
话痨鬼:“……”
霸道无情的男人最可恨,只顾自己的一己私欲,完全不顾手下的死活。
电视上播放的是自动联播的某音短视频,他正一个个翻着呢,结果突然一个按键错点,直接摁了关机,现在好了,不仅线索没了,旁边的那位更加生气了。
但等他偷摸去瞟自家老大的神情时,某人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那要是真的就好了……”
喜欢,想要,想收藏。
*
“吃,香香……”
现在看着底下的一副绝美画卷,沐枯无意间将其跟自己脑内的那副画中的美人形象,不由自主的重合在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画跟现实。
直到触手拖着眼球往前又探了些进去时,薄薄的雾气扑了它一脸,同时一起席卷而来的还有滚滚热浪。
沐枯再次体会到了跟那次醉奶时大差不差的状态来,他仿佛再次陷入温柔乡似的,他只想毙溺于此,再也不出来半分。
但与那次不同的是,他这次脑内清晰的可怕,它没有醉酒,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滴答——”
楚青又听见水龙头的滴水声了。
他往四周看去时,花洒上没有一滴水滴出来,关的很是严实。
那滴水声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滴答——”
这次声音响起时,楚青凭借着敏锐感知力,总算找到了声源,而就在他的右手边,不到一米的位置处,平添多了两滴鲜血。
最先落下的那滴已经被水流晕染开了,像是一片玫瑰花瓣,是极致的鲜红。
目光再次向上移去时,滴水声的来源一目了然,因为肉眼可见,沐枯所在的位置下多了一滩鲜血。
那滩鲜血的来历不像是受伤所导致的,反而更像是兴奋激发出来的。
楚青注意到,平时沐枯身上那层细密绒毛都是软塌塌的状态,现在不知是何缘故,竟是一下竖立起来,就像一根根笔直的钢针。
这是……看兴奋了?
楚青已经在尽可能的加快洗澡的速度了,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沐枯不会傻傻的跳下来。
他只需目测,便能判断出眼球如若跃下,只可能出现在他的右手边,而且天花板到地面的距离有两米之高。
浴室的地面免不了湿滑,更别提排水口上的过滤网被他拿了下来,现在还没被堵上。
他只要跳下来,即便摔不成烂泥,也大概率可能被冲进下水道里面。
楚青策划的很好,他想,你只要敢跳我就敢冲水。
吞咽声持续着,水滴声更是不停,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
楚青从水里出来,擦干了身体,又穿上睡衣,迄今为止,目前还是一片祥和状态。
沐枯还没那么莽撞,它还是顾着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的。
但没想到淌在他身下的鲜血给了他发挥的好契机,因为沾水的瓷板砖不是一般的滑。
触手就那么一个扑腾,幅度还不是特别大的那种。
结果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就这么水灵灵的滑下来了?
沐枯发誓,它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鉴赏一下美景而已。
毕竟以他目前的能力,他也只能鉴赏了,根本没那个能力去将人实实在在的囚于身下。
能力不足真是一大硬伤,无论多高级别的诡异都招架不住。
“吧唧——”
沐枯瞳孔朝地,安全着陆时,半天没动弹一下。
别问,问就是丢人。
有的诡异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楚青没动手,他拿梳子柄部戳了下沐枯死气沉沉的触手,并没有获得半分反应。
他道:“老实交代,你在那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沐枯装死没吱声。
楚青看着它底下的血迹,沉思道:“这是你的‘鼻血’?”
沐枯还在持续装死中。
作为一个眼球,这样一套说辞下来明显很不符合逻辑,但沐枯可不是普通眼球,它也是诡异,诡异能流鼻血,也算常见。
楚青见他不肯搭理自己,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
“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打开浴霸,将你冲下去了。”
沐枯宁死不屈。
“下水道里挺脏的,你要是敢进去,就别怪我嫌弃你,此后就别想着试图往我身上去凑,我嫌脏。”
沐枯终于蠕动了下触手,向楚青交代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但它蠕动的频率过低,看上去兴致并不是很高,但只要一想到楚青对它说出的那个“脏”字,沐枯现在全身充满了力气。
“妈妈……”
它试图开口辩解道:“如果我是无意间,不小心,掉落在那个窗户上面的,你信吗?”
楚青死亡微笑:“那请你告诉我,在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前提下,你是从哪个位置准确无误的掉落在这间浴室的窗口上面的呢?”
是蓄谋已久还是无意之举一目了然。
沐枯又搬出了它那套惯有的哭包手段:“呜呜呜……妈妈……凶……”
楚青挺想刨根问底问个究竟,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凶?
看吧,只要一提到他不愿回答的事,这位就惯会装糊涂。
沐枯“呜呜呜”的闭眼哭了一会儿,他想,在楚青没说原谅他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睁眼的!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四分……沐枯等不到第四分钟了。
那就……悄悄睁开一下瞅上一眼?
一眼就行,他绝对不会多看一下的。
他跟那些肤浅的,只会馋人身子的男人不一样,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有涵养的正人君子。
讲个笑话,沐枯是个正人君子。
但殊不知楚青就在这儿等着他呢,沐枯眼皮子刚颤动一下,楚青就伸手将它从地面捞了起来。
沐枯:“! ! !”
这……先苦后甜……但有点儿过分甜了……
他现在很容易想入非非,哪怕不睁眼,但可恨在他无处施展,真是有够糟糕的。
如果可以,他想借助地下室的尸体,操控一个上来,这样一来,拥有人的身体,它就能将楚青这个人完整的拥入怀中了。
他想,他一定要找一个模样姣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身子,最好还是没死多久,还留有余温的那种。
有了尸斑,身体过分僵硬的话,那样子在人前的模样一定相当丑陋,楚青不会喜欢的。
就是不知道那方面给不给力,如果给力的话自然是好的。
*
楚青自然不知道这位不足巴掌大小的玩意儿究竟在构思什么,但他现在已经没了陪眼球一起玩闹的心思。
他随手将眼球扔进了浴缸之中,并打开花洒,淋在眼球上面。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完全听不出有半分情*欲的样子,拎不清,陷入其中的只有沐枯一颗眼球而已。
“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洗一洗。”
楚青调的水温刚刚好,没过眼球的水位不高,起码只要沐枯随便一个扑腾,就能露出大半截子眼球出来。
他道:“打好泡沫,将自己洗干净再出来。”
随后,楚青又将地面的血迹冲洗了个干净,做完这一切后,他挤了洗手液,去洗手池那里将手冲洗一遍后,就走出了浴室。
关门回头的同时,迎面刚好跟王洪撞上。
王洪双手呈现投降状:“楚医生,我现在在找眼球的行踪,请问它……”
其实他都不需要往里面去瞟,内心已然有了答案,自家王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楚青,要说他不在这里,那才是怪事一桩呢。
眼见楚青脸色不是很好,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显得不是那么慌张:“我猜,你可能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他说的很巧妙,将重音落在了“小”字上。
楚青说:“可能只有院长觉得这样的举动会被称作为小麻烦。”
他道:“院长觉得偷窥者无罪吗?”
这个话题问得王洪一身冷汗,他觉得不管怎么答都是错,干脆就不答了。
诡异大多数情形下是不会出汗的,因为他们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不管何时摸上去,都明显是一副死得不能太透的状态。
但诡异不等于于尸体,在极度恐慌下,他也会冒出一些“汗液”来。
“自然不是……”
但他打心眼儿里还是向着自家王上的,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轻易得罪了面前这位大佛,现在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其实他站在浴室门外守着,也是有私心在的,虽然楚青不算他的孩子,但至少跟他朝夕相伴了许多年,早就生出感情来了。
现在他看楚青跟自家王上相处,瞧着楚青就跟那水灵灵的白菜似的。
小打小闹可以,但要是一旦过了线,他高低要顶着威压,从王那里讨个说法来。
只要听见门里传出半点儿不对劲儿的反应,他就要敲门编个理由制止一下了。
他想得认真,却不想楚青对待此事的态度更为专注:“我正在考虑搬出去住。”
这是楚青思索许久后,总结出来的结果,他一向清净久了,不太喜欢热闹,更别提有这样一个馋人甩不掉的存在。
既然这个麻烦赶不走,那他可以走,最好躲得远远的,教眼球再也找不到他。
楚青不差钱,这么些年,从他在王洪那里搜刮出来的金额上去看,租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他可以顺便去找个工作。
一提到“搬家”这个话题,王洪一下子来了精神,为了防止被王上发现,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搬出去好哇,搬出去住可太好了,收拾东西的任务就包在我身上了。”
他说着,果断将自己的小金库分享了出去:“我还存了一些金条,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拿一些出去,当然不能拿太多……”
“我记得我还存的有……”
他就像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生怕少说一句楚青这个人就能在他面前消失了似的。
楚青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你好像……很期待我搬出去住?”
能不期待吗?
王洪想,将你这尊瘟神送走后,青山精神病院乃至里面所居住的病人的解释权又会重新落回到他的手里。
百利无一害。
更令人感动的是,此后他将跟那些浓稠的汤汁中药说拜拜了。
但在明面上,他自然是不敢将嫌弃的神情做的太过明显,立马将胳膊伸上来,泫然欲泣。
他这番操作很是丝滑流畅,王洪想,楚青面上定不会看出太多破绽来。
但此想法刚一冒头,下一秒就被啪啪打了脸。
楚青忍不住提醒道:“院长,你忘了,你两颗眼球不知去哪溜达去了,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了。”
没有眼球的眼眶是不完整的,就连哭泣都是一种奢侈。
王洪:“……”
他这才想起来早上在喝汤时,眼球一个没留意,直接掉进了汤汁里,而他当时正顾着看手机,差点就将自己的眼球吞咽进肚子里面了。
因为汤汁太过浓稠,从汤里面捞出来时,肉眼可见,上面粘了不少饭粒。
王洪虽然平时不怎么注意个人形象,但还没变态到直接将这样的一双眼球放进眼眶中。
所以最后他将眼球放进清水之中,让他们学着自己去主动清洗。
王洪想到这里,总算是找到了可以用来逃跑的理由。
“楚医生,你最清楚那个熊孩子的德行,如果我没及时将味道眼球拿回去的话,他很有可能将我那个眼球当点心造了。”
他说完这句,起跑的姿势已经准备好了,正打算脚底抹油般,溜之大吉。
“所以,只能告辞了。”
王洪回答问题不是很积极,一提到逃跑倒是挺积极的。
楚青刚将头发擦成半干状态,手机上就来了消息。
是小年轻王帐发出来的。
「哥,你们精神病院的信号怎么那么差劲……我打电话跟我家人说明情况时,他们没听出来我在说什么,感觉我在发电报,传递过去的全是哔的消音声。」
楚青回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用意念跟我发消息聊天吗?」
王帐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包。
「可能是我最近熬夜熬的时间太多,出现幻觉了?」
楚青纠正他:「首先,熬夜不会出现幻觉,如果有,那就是你瞎编出来的,另外,你应该想想你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情况。」
楚青本想就这么将人搪塞过去,却不想对面很快给了答复。
「哥,你真是神人啊,我现在发现我可能真的有病。」
楚青:“???”
他打字道:「看出来了,病得不轻,需要住院观察。」
*
王帐看见回复后,没再接着问下去,因为他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阴风,好像还隐隐有婴孩的啼哭声。
但也说不准,因为风卷动窗帘,呼啸着从缝隙里吹进房间里时,也会出现类似的鬼哭狼嚎声。
但不管怎样,他心下不安的感觉更重了,脖颈处凉凉的,让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他觉得他的脑袋距离滚落地面的时间不远了。
他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最终还是重新拨通了一遍电话,上面昵称显示的是“亲爱的母上大人”。
熟悉的麻将声再次出现在听筒里,但与第一次接通电话时的心情不同,他现在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想哭出声来的冲动。
但他妈很明显没那个耐心听下去:“怎么?光发一次电报还不够?打算再发一次?我可告诉你,你妈不是破译专家,你应该直接打到诡异机构热线那里。”
王帐为了防止他妈嫌弃他,提前挂断电话,干脆长话短说道:“妈,我现在处在一个满是诡异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可能不会活着走出去了。”
但这样的话落在他妈的耳朵里,依旧是“哔——”的消音声。
他妈刚糊了一局,从其他牌友那里赚了不少钱,现在心情很是不错,所以他允许他的烦人精儿子对她做出一些无法被划为人类范畴的行为。
不仅仅是出自于母爱,她更想知道她儿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妖。
“所以呢,这是新型电报音?儿子,妈真觉得你有当电报机的天赋。”
王帐在电话那头,听着他妈嘲讽的话,欲哭无泪:“妈,你还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一句话,成功将他妈给干沉默了。
他妈很认真的回复他道:“你觉得呢?咱家祖上还没出过聋子。”
很好,王帐想,他妈还是那个血浓于水的亲妈。
但这就奇了怪了,电话既然能打通,这就意味着信号不会差,他妈应该也是能听见他说话声音的。
怎么一到有关诡异的话题上,他妈那边就只有“电报音”呢。
王帐想到这里,再结合楚青的话,他真觉得他精神出了问题。
他现在急需检测一下智商,王帐想。
他妈见半天没个动静,正打算挂电话时,她那傻儿子又突然来了一句抽风问题。
“妈,你认真回答我,咱祖上出现过精神病患者吗?”
虽然他生物成绩算不上多好,但他依稀记得精神病这个东西好像是能遗传的。
他妈这次是真的沉默了,她怀疑自己祖坟那边应该是出了点儿事,要不然她儿子今天怎么能傻到如此反常的地步来。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并不着急回答她儿子的问题,也没挂断电话,而是将焦虑的目光放在了坐在她对面的牌友身上。
那牌友也是个上道的,几乎一个扫视就发现了问题:“嫂子你这是,家里出现不好的情况了?”
王帐听见电话那边,他妈叹气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有一个认识的,懂行的专业人士吗?有联系方式没?麻烦推一下。”
“有,我这就推给你。”
紧接着,他妈就直接对着他说道:“儿啊,我一会儿就将这个师傅推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帐:“……”
好了,不用细问了,他妈的反应已经能很明确的表现出她的态度了。
他祖上不仅没有,而且他妈还怀疑他中了邪。
王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现在还指望着他妈给他壮胆儿呢,结果他妈将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给他推过来后,就直接将他拉黑了。
他再发消息或者想打电话时,回应他的不是红色的感叹号就是“嘟嘟嘟”的电话忙音。
“妈——”
他抖着手指,小声抽泣道:“你可真是我亲妈。”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不敢出门,可能是人的第六感提前预知到了危险的存在,所以他看向房门已经不下十次了,但连触碰门把手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要了老命了。
楚青所在的房间的窗户很好安装,他将其安装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但在房间内,因为害怕可谓是徘徊了半个小时之久。
最终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将门上的锁打开,走出房间时,门把手动了。
它……它居然动了!
门把手动本身不是一个特别惊悚的事,但惊悚就惊悚在,王帐根本没拧门把,它是自己动的。
王帐:“……”
他就不该贪图那几百块钱,现在好了,根本没命去花。
想到楚青之前对他说的交代的话,他手急眼快的,打算将锁再次锁回去。
但再实施该想法时,他惊恐的发现,锁孔压根儿对不上原来的位置。
再一看门缝那里,多了一只高跟鞋的鞋尖。
王帐直接被吓成了雕塑。
有的人活着,其实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现在留个遗言还来得及吗?
他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开始着急忙慌的冒出手机打字,手都快成残影了。
但打字只打到了半截,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呢,门外就响起了娇俏女声。
“在吗?”
王帐当然不敢说在,他急忙屏住了呼吸,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死人。
但那娇俏女声非但没停,门外又响起了彭彭敲门声。
“我能进来吗?”
“我敲门了呢。”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闻到你了。”
听听这是正常人之间发出的打招呼声音吗?百分百是个诡异没差了。
王帐依旧一动不动,门外的声音继续道:“我可以进来吗?”
王帐:“……”
王帐的全部注意力全在女人卡在门缝中的那个高跟鞋尖上。
他总觉得门外的诡异在逗他,就像一个有着十足把握的猎人故意玩弄他唾手可得的猎物一样。
猎人并不着急将猎物直接射死,而是估计将箭射歪,可能射到他的必经之处,也可能射到其身上,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儿距离就能直接要其性命。
但就偏不直接给一个了结,而是看着猎物一点点陷入绝境,眼中对于生的希望渐渐消亡,直至最后不再奔跑,静静等死。
这样的死法才是最为绝望的。
王帐想,外面的那个诡异明明可以直接进来,还非要敲门请示一下,挣得他的同意。
他捂住嘴巴,掩面而泣,真是好有礼貌的一个诡异。
在等待近十分钟后,王帐连发表遗言的心思都没了,卡在门缝中的那一抹靓丽红色还是半分未动。
他们就这么静静对峙着,一个没敢出声,另一个稳如泰山。
但突然间,王帐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设置的铃声本来是很喜庆的音乐,但此刻落在寂静房间里居然有了那么一丝诡异气氛来。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当场叫出声来,立马将其关掉了。
但听见电话铃声的诡异却不淡定了,这次说话的女声中又多了些笑声在里面。
“你在里面呐,为什么不回话呢,为什么呢。”
她有意逗人,不再说出无意义的,重复性的问话来:“你既然不肯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肯定会同意的,对吧?”
王帐:“……”
你也没给我拒绝的余地啊?
她说着,高跟鞋尖一动,门缝咔咔两声,开的更大了些。
最先出现的是一袭白裙,上面并没有沾染半滴血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一星半点,可以看出是个极爱干净的。
王帐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门咔哒一声,总算完全敞开了。
他感觉自己额间的刘海儿动了动,那是被门外刮进来的风吹的。
其实他也是个格外注意形象的人,但现在事实不允许他注意个人形象,他只能不停吞咽口水,试图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最先出现在他视线里面的是一双红色高跟鞋,鞋尖被擦得锃亮,一点儿磨损的痕迹也没有。
王帐在里面猜测进来的应该是一个格外关注在外形象的诡异,他侥幸的想道,既然能爱干净到如此地步,想必一定做不到那种干脆杀人时到利落手段。
因为不管她如何躲,总会有一些鲜血会溅射到她身上,这对于极度洁癖的人可以说是一种精神折磨。
好消息:高跟鞋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下停下了。
坏消息:地上掉下来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掉落的位置格外精准,正好卡在他视野的绝佳可见范围之内。
还有一点,那颗头颅的正脸刚好与他隔空对上了。
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贵妇人的脸,还拥有一头海藻般茂密旺盛的头发。
这样的头发如果是出现在正常人身上,他高低都要夸上一句发质好,但出现在诡异身上……
这一头长发很可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王帐只能寄希望于她发质不好,很容易就会被扯断。
贵妇人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同时,还不忘问道:“我美吗?”
王帐长大嘴巴,却没有半点儿声音自口腔里发出。
在对上诡异的灿烂一笑后,他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掉同时,他也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
楚青是循声上去的,也是在进门之前,先听到了住在他原本房间附近的梳头阿姨打招呼的声音。
“楚医生,你来了。”
但很快,她又将话题扯到了她的容貌上:“我今天可是花费好些心思,打扮了足足两个小时呢,我好看吗?”
地上的头颅将自己放正位置,一脸期待的等待楚青口中的答案。
楚青点头:“好看。”
在获得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后,她笑得很是畅快。
她的身体弯下身来,伸手将地上的头颅抱在怀里,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又将话题掰回了正轨。
“楚医生,这位是新来的朋友吗?”
楚青道:“算是吧,他是我请来安装窗户的。”
怀里的头颅笑道:“长得可比我家那小子俊俏多了,就是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看我就像看凶手似的。”
她怪罪道:“我可不像那些个没轻没重的家伙,一门心思只知道治安,我倒是挺喜欢跟帅哥互动的,尤其是那样的一张脸,我可不忍心下手。”
她说着,转动身体,将头颅正脸面对王帐所在的位置道:“帅哥,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拼个酒啊,我房间就在隔壁。”
王帐一动不动,看神态,仿佛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
即便没得到相应答复,她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发觉有些打结后,她立刻将笑意收了回去。
“怎么又打结了呢,烦,真的好烦。”
她的身体走出了门外,怀里的头颅还在不住抱怨着:“看来又要好一会儿梳理了。”
在临别时,她还不忘对王帐抛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媚眼。
“小帅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记得一定要过来哟,姐姐这里可是有不少好酒呢。”
在高跟鞋的声音走远后,王帐才长舒了一口气。
楚青刚将门关上,再一转身,王帐的声音颤抖不止,他开了灯,发现这人身上满是汗,尤其体现在后背上,穿在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液完全浸透了。
目测一拧就能拧出不少水来。
“哥,”王帐的小腿一直在抖:“麻烦你看看我脑袋还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