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系诡异可以揣蛋吗?》 1、第 1 章 “那是一个容貌看上去极为接近于神祇的人类,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出他的相貌,但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没救了,因为我的手指开始融化,就像蜡油一般滴落在地,但我还不想死。” 这是王明打给诡异检察机构的最后一通电话。 ……………… 雨夜,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扭曲成模糊的光晕。 青山精神病院内,楚青这边刚忙完,就有护士喊他:“楚医生,你看见院长了吗?” 在楚青面前摆放着的病历本泛黄的扉页上,一只镶嵌其中的眼球瞳孔灵活的转动着。 眼球下,记录着第一个病人的病历: 【病历编号:000】 【姓名:楚青】 【诊断:持续性妄想障碍(伴现实解体症状)】 【特殊备注:患者的妄想世界具有高度逻辑自洽性,切勿强行纠正】 楚青半眯着眸子,眼见护士边跑边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头颅,他感觉自己的认知障碍好像进一步加重了。 就在昨天,他还看见在床上埋头认真看书,正常呼吸的病友心电图平成一条直线。 他扶额开始纠正护士的称呼:“没看见,还有,我不是医生。” 护士听见前半截回答,干脆将头颅抱在怀里,打算离开了,后半截硬生生将她留在了原地。 抱在怀里的头颅嘴巴咧开到耳根后,楚青甚至能看见其细密锐利的尖牙跟一大长截猩红,带有尖锐倒刺的舌头。 她的嘴巴部分发出咯咯的笑声:“您开什么玩笑?您就是医生啊,就是您治好了我的头疼症呢。” 有关护士的病例诊断救治过程,摆在楚青面前的病历本上写的清清楚楚,一翻就到了,只见上面写着: 【病历编号:0304】 【姓名:刘妍丽】 【初步诊断:头疼症加间歇性疯癫】 【治疗建议:ect(电休克疗法)】 【治疗结果:患者积极配合,已治愈】 可他并无半分印象。 一天工作下来,他略显疲惫,神色恹恹,纤长睫毛在眼皮下落下一道细长阴影,唇色偏红,就像涂抹艳丽口红一般。 即便如此,搭配上精致五官与白到堪称病态的肤色,还是忍不住教人多看上几眼。 就在此时,病历本自动翻开到空白一页,楚青不由得看向附近的窗户——是关着的,并没有风吹拂进来。 等目光再移回来时,上面凭空多了一行小字: 【姓名:王明,张扬,李梓(闯入者)】 目睹一切的楚青:“……” 他果然幻觉加重了,都看到纸张上自动浮现字迹了。 他将目光放在“闯入者”上好一会儿,最终决定打着伞跑去大门那里看上一眼。 外面空荡荡的,只能听见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的啪嗒声。 更别提房门内地毯上干干净净,室内的瓷板砖甚至能清晰照出人的样貌来,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闯入者的痕迹。 观察完一圈,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的楚青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也真是够有病的,连自己的幻觉都敢轻易相信。 再看向钟表时,上面显示时间已经接近晚十一点了。 楚青将门外的显示牌变成“close”,顺势拉上房门,关闭灯光后,打着哈欠打算回房休息。 最外围锈迹斑斑的铁门突兀地立在雨中,门牌歪斜地挂着: 青山精神病院(特殊病例收容区) * 楚青没想到,他回去睡觉的路上也能遭遇截胡,头顶上,有东西速度疾驰的冲他所在的位置爬行而来。 那东西四肢并用,长长头发垂坠下来,遮掩住红色的眼珠,只能透过暗淡灯光看见露出来的一截分叉猩红的舌头。 “滴答——” 一滴腥臭粘液自粉嫩舌尖滴下。 楚青凝眉躲开。 “青青!青青!”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发出小孩般的稚嫩声音。 “我刚刚找到了两个新鲜的玩具,你要陪我一起玩吗?可好玩了。” 楚青捏着眉心,神色略显疲惫,这种神情在社畜打工人身上极为常见。 “不玩,现在时间很晚了,你要乖乖回去睡觉。” “不嘛,不嘛。”他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机械般重复着,就像一种诡异的撒娇。 “陪我玩嘛,陪我玩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楚青拒绝的干脆:“如果你还不尽快回去睡觉,以后一个月内将禁止你吃任何糖果。” “不要!我马上回去!” 糖果对于小孩子的诱惑力无疑是致命的,他当即飞速爬到了自己的房间,嘴里还不满的嘟囔着“坏青青。” 门上房门没多久,他的房间内就传来了细密的咀嚼声,咔哒咔哒的,就像是在咀嚼硬质糖果。 对于这点楚青早已见怪不怪,毕竟他没少偷吃,尤其是自己生气时,总喜欢抓一把硬质糖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尽管那些糖果在楚青看来是人类的牙齿。 与此同时,楚青桌子上的病历本有关张杨跟李梓的名字闪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两条人命的逝去。 普通病历本当然没有如此通天效果,但不巧的是,这本病历本是个实打实的高级诡异,在外来人进入青山精神病院的瞬间就已经被其记录在册。 更不妙的是,被记录在里面的人类乃至诡异的性命都会受其影响,无论是外界还是病历本自身所带来的。 可以说,只要它想,处决一个人类跟捏死蚂蚁那么简单,因为它只需要轻轻将上面所记录的人名那么一划,一条人命就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 被打搅的楚青这边刚将自己所在房间门拧开,吹拂而来的刺骨凉意就冻了他一哆嗦。 借助月光的他定睛一看,卧室里的窗户上果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夹杂雨水渗入室内,距离窗户最近的地面上汇集了一道浅浅水洼。 楚青深吸一大口气,比起入室抢劫,他更关心放置在窗户附近的床铺有没有被打湿完全。 刚一凭借直觉摁开灯光,门外就迅速出现一个黑影,不等楚青想反抗,脑门就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为了生命着想,楚青没再敢动。 “我保险柜放在床底下,你伏下身时一下子就能看到,密码六个六。” 他回答的利落又干脆,引得身后持枪之人明显神色一滞,但劫匪的注意力目前并不在劫财上面。 “真够操/蛋的,”本想团伙入室盗窃的张明暗骂一声。 他另一只手握住沙沙作响的对讲机,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人声回应,反而有听不真切的咔哒咀嚼声一直重复着。 这毛骨悚然的声音激得他心脏不由得突突直跳,不详预感涌上心头,张明嗅到了死亡蔓延的气息。 他的两位同伴估计凶多吉少了。 这一噩耗教他不由自主的咬紧牙关,但他却怎么也不肯轻易接受现实:“你把我的两位同伴怎么了?拒不交代我就开枪了,可小心着点你的脑袋!” 状况外的楚青听得一头雾水,他有点怀疑身后威胁他的这位是不是新来的精神病人,扮劫匪入戏怎么这么深? 职业病发作的他不由得想一睹这位病人的真容,结果就在他小心转头,就要将人看个真切时,同样看清楚青长相的张明突然呼吸一滞。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一定是楚青这般模样,不论是从其精致容貌还是自气质来讲,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张明看直了眼,枪口不由往下移了移,生怕挡住这张神圣面容来。 这张脸仿佛自带滤镜般,头顶带了一层圣洁光环,教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下来。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净化能力? 张明深感震撼,扣动扳机的手指怎么也摁不下去。 楚青见他没有想要攻击的意向,便自顾自劝道:“这位病友,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能私自进入别人病房影响他人休息,这是规定。” 哪怕面对的是一管黑洞洞的枪口,但楚青行为举止依旧不卑不亢,甚至扫荡过来的眼神都足够冷淡平和,仿佛真正该受到威胁跟谴责的是持枪者似的。 他说完,将目光移向自己被雨水打湿一半的床铺,有些遗憾道:“看来今晚在睡觉前又要忙活一阵了。” 可能是被这过分平常的语调惊的,张明差点没能握住手中的枪支。 甚至就连其缓缓淡出视线,走向另一个房间不见踪影时,张明还是没敢将肺部中积攒的浊气吐出。 而楚青不知道,随着他那句说道的话语落下,病历本记录着张明的那一页突然浮现出血字来: 【临时诊断:严重违规】 【治疗方案:建议住】 “住”字刚浮现出偏旁来,仿佛就像摁下了暂停键似的,后半截迟迟不肯出现。 病历本敏锐感知到了楚青生气的情绪,扉页的眼皮颤了颤,“建议住”三字瞬间被抹去了踪迹。 它不安的想,这个贸然闯入的人类惹得主人不快了。 杀掉—— 它扉页上的眼球里迸射出十足的杀意来,纸张上出现了旁的汉字: 【治疗方案:永久静音】 这些字落下时的瞬间,张明全身如蜡油般融化,他费力去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拨通电话,可惜没等他交代完全,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很快其整个身躯轰然倒塌,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瞬,破裂窗口外的东西教他陡然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团如巴掌般大小的红色眼球,竖起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它好像一直伫立在那里,悄摸摸的注视着室内发发生的一切,因为它身上沾满了泥土跟泥水。 在注意到王明打量过来的视线时,它的瞳孔还愉悦的弯起了漂亮的弧度来,像是在看一只坠入蛛网,垂死挣扎的猎物。 他根本没机会发出尖叫了,因为他的声带早就融化的半点不剩。 离开好半晌时间,刚从隔间拿来一打备用被褥回来的楚青探头询问道:“需要给你安排一间房间吗?” 因为距离比较远,再加上张明通话时发出的声音很轻,楚青并未听见讲话内容。 无人应答。 室内突然的寂静教楚青心生不安,他找寻一圈后,除了地面上多出来的血迹,再没看到别的人影。 在询问周围居住着的病友无果后,楚青很快接受了现实。 肯定又是他的幻想症在作祟。 就在楚青将床铺收拾完全,关灯后,在窗户外观看的意犹未尽的眼球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般,挪动自己如蚯蚓般的视神经一点点进入室内。 它操控视神经让自己发出的动静尽量小声,外面包裹着的浅色绒毛一颤一颤的,瞳孔却一动不动对着躺在床铺上的某位,眼球形状逐渐变成代表着欢愉的弧度来。 另一边,病历本崭新一页上开始浮现出新的字迹来。 【病历编号:001】 【姓名:沐枯】 【初步诊断:病态迷恋】 【治疗方案:有待跟进中——】《 》 2、第 2 章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闪电从云层劈下来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青山精神病院周遭的一条狭长巷子里,有灼亮灯光照射进来,沾满泥泞的战术靴踩过水洼,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通讯器铃声响起时,领头的检察官皮靴鞋尖一顿,他缓缓驻足,抬手示意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员不要轻举妄动。 四周寂静的可怕,甚至能听见相距甚近的俩人间的呼吸交错声。 正因如此,通讯器那边传来的声音才能无比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找到逃跑的那颗眼球诡异了吗?” “没找到,”他如实回答,并说出了自己的相关猜测:“感觉像是进入高危鬼域了。” 鬼域,顾名思义就是诡异活动的区域,只不过这个玩意儿因人而异,有些诡异的可活动范围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 说着,他不由得敲了敲右手腕上佩戴着的手表,其正中央有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沉睡眼球,以它为中心,只不过延伸出了一根指针出来。 它的边缘部分并没有代表着时间的任何文字,相反是一些教人捉摸不透的奇异纹路,它们纵横交错在一起,就像树的纹理。 随着检察官在它表盘上发起富有节奏的敲击,但这并没有引起它的任何反应来。 偏偏眼球上微微颤抖的眼睫将它胆小怕事的模样暴露无疑,这让检查的认真的检察官不由得哑然失笑。 其实诡异之间也是存在互相蚕食行为的,对于一些高危诡异来讲,低级诡异无疑是很好的食物,那可比人类吃起来有滋有味多了。 他对着通讯器那方道:“根据b级诡异手表的指示,我们自从进入一道狭长胡同后,它便再没了反应。” “你也清楚这诡异的习性,一旦追踪开始,不找到猎物誓不罢休,我还是头一遭在它这里看到恐惧的情绪。” 没等对方回应,检察官便认真分析回答道:“我要求将c级眼球诡异的诡异档案转入绝密档案。”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走时身上不是还带有一张a级诡异便利纸吗?你就不能问它一下?” 检察官在心底暗骂了一句黑心无良老板,如果说运用b级诡异手表要付出的代价是提供相应的血肉伙食喂饱它,那么使用a级诡异便利纸的代价就更大了。 因为这玩意儿要靠寿命来交换。 就像它档案写的那样。 【诡异:黄色便利纸】 【诡异等级:a级】 【作用:有问必答】 【代价:每次提问问题要靠一个月的寿命作为交换】 但早些天他在总检察官手里吃了扁,现在打死不愿再做这只出头鸟来,更别提还是卖命的行径。 眼见检察官这边还是沉默着不发一言,通讯器那方干脆喊了一声:“我愿意用一个月寿命作为交换,请告知我刚刚逃跑的诡异眼球所在的具体位置。” 见他这么说,检察官十分狗腿的将黄色便利纸从衬衣口袋里拿出来。 这是一张外表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纸,但因为有了寿命交换,它的上面缓缓出现一行字迹来。 就在地球上。 检察官:“???” 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猜错,眼球诡异所进入的鬼域令身为a级的它感受到了威胁与震慑。 他将便利纸上的情况反映给那边后,终于在又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得到了相应答复。 “你先归队,稍后我会跟总部反映相关情况。” * 青山精神病院。 清晨一大早,因为窗户破开的大洞,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洒进来,楚青的面部正朝窗户那边,现在经受强光这么一照,他皱着眉头,开始翻身尝试躲开阳光的照射。 手无意间触及到身下的床单时,一股刺骨的凉意袭卷而来,楚青无意识地伸手抓了两下,感觉手下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好像还带着点湿滑的潮意。 说实话,楚青对于这样的触感并不讨厌,他甚至希望这股凉意还能多来上一些。 突然,他猛然一怔。 等等…… 湿滑的什么玩意儿? 为了确保这是真实发生的,他再一次将手探向了原位,还是原汁原味的触感。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大脑,他总不能是尿…… 但这可能吗? 他尝试洗脑自己,觉得一定是昨天有雨滴从窗外飘到床上去了。 但就以目前床榻跟窗户的距离来看,雨丝别说上床榻了,能挂到床边都是一种不小的挑战。 这个借口估计也就只能骗骗鬼。 但很快楚青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那股“凉意”会动,没一会儿同样的湿滑感触就抵达了腰腹部位,还十分不知死活的往他的衣摆底下去钻。 楚青一掀开被子,打开灯后,敏锐注意到了趴在他衣领上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像泥巴团似的,他一动,那个东西所接触到的皮肤便传来阵阵痒意。 那小玩意儿还挺精,感受到他的动作后,拼了命的往衣摆深处去钻,只不过它蠕动的动作并没有多快,楚青敏锐的在衣摆外面抓到了它遗漏的一截小尾巴——那是一截如蚯蚓般尝试蠕动逃脱的视神经。 粉嫩嫩的,简直是大肠的缩小版,颜色看上去漂亮极了。 楚青刚拎住那截将它揪出来,正打算教训它时,却在看清它的全貌后,突然将即将骂出口的话咽到了肚里。 “我是不是从未见过你?” 都不用眼球回答,楚青已经足够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它。 这就怪了,因为楚青早就见过了精神病院里的其他病友展现在他面前的,千奇百怪的长相来,而且这么多天他的妄想症止步于此。 没想到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妄想症也会学着自主进化吗? 他居然在精神病院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眼球的容貌单从眼球界来看,绝对算得上是眼中翘楚,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灰黑色,瞧着像是玻璃质的。 而它的睫毛,又长又密,如果不是触感上摸上去是真实存在的,楚青简直不敢想要是将假睫毛贴成如此鬼斧神工的成品来,到底要耗费多少“眼力”。 建国以来不允许“未成年”诡异打童工。 眼球被他盯着好一会儿看,眼皮居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来,就像是思春的少男少女。 楚青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的幻觉有点趋向于变/态了。 眼球……思春? 对着的对象还是他? 这三条随便单拎出一条出来就足够教他感到窒息了,更别提还是这般王炸组合。 楚青正恍惚着,就听眼球滩在他掌心上,用一种极为痴迷,爱恋的眼神望着他。 “妈……妈妈……” 不存在幻听但宁愿自己出现幻听症状的楚青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不可置信道:“你……你叫我什么?” 眼球发出孩童般脆生生的声音,极为认真的重复道:“m……ma……妈……” 可能是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它说起音节来磕磕绊绊的,一连打了好几下磕巴才勉强发出“妈”的读音来。 这一系列迷离走向听得楚青眼睛都快瞪大了,他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喜怒哀乐的情绪来。 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不论望向谁时都是一副淡淡的情绪,待人接物永远平和,教人摸不准那双冷淡的眼睛背后究竟藏匿着何等灵魂。 但现在,就因为面前“小家伙”的一句话,楚青破了戒,脸上逐渐浮现出别样的情绪来——无奈,惊讶还有一丝惊喜。 惊喜是在于没想到这么小的东西居然能说话,虽然发出的字音还不太标准,但却也足以证明它的优秀跟天赋异禀。 眼球见楚青没怎么搭理它,它眨了一下眼睛,又发出了轻微的叫喊声。 这一次有了巨大进步,哪怕它说出“妈妈”两个字时依旧磕巴,但发音跟前两次相比,却有了很大的进步。 不过它好像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又接连重复了好几次,但愣是一次都没成功过,为此它的整个身躯弯成倒月牙状,眼眶里逐渐泛起水雾来。 就这一副小可怜劲儿惹得楚青都不太能狠下心来纠正它。 但他也只是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就开启了启蒙教育工作:“我不是你妈妈,叫哥哥。” 眼球对于这个词汇感到陌生,但它躺着跟楚青对视好一会儿后,还是顺着楚青的话学着“哥哥”的发音道:“g……g……” 因为这两个音节的发音问题,眼球说话声又开始变得磕巴起来,这一次它的眼皮涨红的相当之快,产生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憋涨的。 它尝试努力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果断放弃,它就像被摊平的饼般整颗瘫倒在楚青的手心里,随着眼皮的眨动,眼眶里溢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出来。 很快洇湿楚青手掌下的一小片床单。 “妈……妈妈……” 眼球随着说话声一抽一抽的。 楚青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阻止,指不定会造就什么“水漫金山”的场景来。 “你乐意这么叫就叫吧,随你。” 眼球终于开心起来,一秒止住了哭泣,眼眶中的水雾迅速退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楚青隔了几秒后才终于缓和过来。 他因为眼球的欺骗行径,下手轻捏了一下眼球,就像是在抚慰刚出生不久的雏鸟。 都说雏鸟才会有雏鸟情结,原来“眼球”也有吗? 但也说不准,谁让他患有妄想障碍症呢。《 》 3、第 3 章 洒进来的阳光有些过分刺眼了,这反而方便了楚青的打量。 眼球鼓鼓囊囊的,凑近些去看,甚至能看清眼睑上遍布的睫毛,几滴细碎晶莹的泪珠在上面挂着,眼皮连续眨巴好几下,泪珠才勉强从睫毛上坠下。 楚青感受到了指缝的黏腻,有些恼怒自己突然的圣母心发作,居然教眼珠胆大包天,行为愈发放肆起来。 只不过……推拽在眼球外部的视神经体积是不是过分大了些,其粗细都快赶上食指大小了。 至于长度——应该能绕满他的两圈手腕。 它就像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想法似的,绕着眼球外围搭了大半边,与一条全身布满大片堆积血块的肉色小蛇无异。 更甚者,与他平常所见的眼球不同的是,在它外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乳黄色疙瘩,其形状大小跟未被蒸熟的小米粒差不多。 楚青讶然于自己如此逻辑自洽的妄想症,更萌生出了一种想要用指腹触碰感知的想法。 早在刚刚将眼球放置掌心时,通过接触,他早就感受到了其长相怪异的视神经带来的,一晃而过的吸附感,而这种感觉他曾经在章鱼的触手吸盘上体验过。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就像恋人炙热的吻落在指尖,如羽毛轻扫心口。 只要吸附下去的力度再大上一些,皮肤上想要留下一些类似吻痕似的红痕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眼球就这么明晃晃的在他掌心瘫着,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触碰有些害羞,它的瞳孔由原本的圆形变成了竖形,只要再眯一点,就真成针状了。 而且随着楚青抚摸的范围逐渐加大,眼球越来越粉嫩的同时,楚青也有了别样的感觉。 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些疙瘩上伸出来的倒刺。 如果只是最平常不过的抚摸的话,倒是没什么,就怕一个不留神,猛一用力,倒刺划破指腹,流出鲜血来。 而现在,门外又刚好响起了敲门声,只不过声音的发出位置在门的正上方,“咚咚咚”的,持续不断。 小孩子叫喊的声音同样来自于门的上方,如果你肯仔细倾听,差不多能大致估摸到其声音来源的位置——就在天花板上。 “青青,青青,起床了。” “陪我玩,陪我玩。” “太阳晒屁股了~” 小孩子的声音越欢快,眼球发出的戾气就越重,它甚至有了想要露出一口白牙,加以挑衅的想法。 只可惜它根本无处实施,因为它只是一颗眼球,连牙齿都不曾拥有。 但随着它的缓慢挪动,它嗅到了血的味道,而且这味道就来自于它的附近。 不过这血闻着好甜啊,首先,它是个实打实的诡异没错,而且本质上它并不嗜血。 但架不住这血甜腻的味道一直在撩拨它,它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违背本性去尝上一尝。 只是在稍稍挪动一下自己的四肢——视神经时,它居然尝到了一点血腥气。 但这并不耽搁它的细细品尝,又或者说,通过“口径”品尝到的鲜血太过香甜可口,竟然让它忽略了血液本身的铁锈味儿。 这大概是它第一次尝到如此香甜的味道,忍不住吸多了些,直到它听到上方传来从牙关里传来的“嘶”的一声,才停止了吸血的动作。 眼球开始转动眼珠看向楚青所在的位置,尤其是他的脸。 它叫楚青“妈妈”绝不是凭空白叫的,在它眼生的认知里,只有真正长相好看的人才值得做它的妈妈。 毫无疑问,楚青就是它眼中长得最好看的人,好看到……只要它隔着窗户玻璃看上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眼球顺着思路开始仔细端详起楚青的整张脸来,越看越觉得满意,如果不是他脸色比原先更加惨白了些,这种喜悦感没准会更上一层。 * 楚青是因为失血才变了脸色的,他看着自己被眼球“吸盘”上倒刺划破一点缺口,仍在渗血的手指不由微微出神。 说实在的,其实算不上多痛,感觉就像被一只蚂蚁咬了一下而已,只是没想到上面的倒刺竟如此“给力”。 不过因为几句喊叫而愣神的功夫,他居然就能因粗心而被伤着,也挺意外的。 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渗血的地方被冰凉湿润的东西覆了上去,伤口,尤其是露出里面血肉的部分感觉痒痒的,就像是舌头在舔舐。 楚青惊了下,再次低头才发现眼球在努力用它独有的一条可供整具身体蠕动的视神经,认认真真的盖在他的伤口处,就像是在努力处理自己无意做错事情的孩童。 就在不久前止住哭泣的眼球就在下一瞬,眼神对视上楚青视线的瞬间,它的眼眶再次漫起了水雾。 但它漫了好久,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过。 楚青好奇它这一现象,但鉴于某颗眼球太过无辜,自己还是起了安慰的想法:“伤口并不是很大,没事。” “有事的,妈妈的脸好白,我只在棺材里躺着的死人身上看过这么白的脸色。” 它嘟嘟囔囔着:“我会忍住不哭的,眼泪是咸的,很容易造成伤口的进一步恶化。” 最后,它又忍不住蹭了蹭楚青的拇指:“妈妈,香香。” 眼球本想用自己的这一波操作进一步俘获楚青的芳心,哪知楚青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它好一会儿。 就在眼球快要被看得眼皮上面分布着的绒毛全部炸起来时,楚青不再带有任何怜惜的将它从自己的掌心中拎下,毫不留情的甩到柔软枕头上。 虽然它没感到任何疼痛,但因为楚青甩到过于干脆,它整只眼睛蒙了好一会儿,才支棱起半边身体来看人。 “妈妈……妈妈不喜欢我这样吗?” 它懵的眼眶里的水雾都散下去了不少,半点不见刚刚楚楚可怜的状态。 楚青披了件深色外套,看也不再看它:“别装了,你刚刚不是只会叫妈妈吗,这会儿这么就会说这么多别的词汇来了?” 眼球眨巴好几下眼睛,软下声音开始认错道:“我错了,妈妈不要生气。” 楚青没再应答,房门一打开,天花板上吊着的另外一团嘟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好慢,好慢啊,青青。” 小孩脸与正常孩子无异,只不过四肢与正常人相比都要长上一些,就像大人装了小孩的头。 但其头部跟身体的衔接部分并没有明显的缝合痕迹,但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头颅明显与身体形成了两种极端。 枯枝般的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挠动着天花板上的墙皮,眼看右手边第三块墙皮不保,楚青叫出了小孩的整个名字。 “王杰。” 被叫了全名的小孩身躯猛的一顿,每次楚青叫他时,都意味着自己做错了事,将要接受惩罚,所以每次他被喊全名时心里可谓是又惊又怕。 “你昨晚已经惩罚过我了,你今天不能接着惩罚我!” 他大声叫喊起来,虚张声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自己的心虚似的。 如果换做一个平常人,见到一个癫狂诡异在自己面前发疯示威的模样,可能下一秒就要行使跪拜之礼了,但现在站在诡异面前的人是楚青,一个早就对该场景司空见惯的人。 昨晚楚青的话算不上惩罚,如果真要说的话,算得上是警告的话。 楚青并不吃他这一套:“那好,从现在开始,我禁止你吃一天的糖果。” 王杰双眼瞪得溜圆:“不可以,我都这么好心叫你起床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确定你不是打算在敲门后,自己再躲在墙角,等我听见声音看门时吓我一跳?” 楚青说的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而你现在,不过是等的太久,没了耐心,打算主动献身了而已。” 王杰无力反驳,因为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做的。 * 病历本扉页上的眼球打着哈欠,开始认真记录起楚青交代的话来。 记录着王杰病例的那页,下方多了一行刚添上去的小字: 限制一天的糖果配额。 仿佛是为了响应病历本的记录般,就连王杰自己偷偷储藏着糖果的玻璃罐也凭空消失了。 而那些糖果,还是他攒了好久,打算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吃的。 但病历本可不管这些,它是个听话的孩子,它很乐意将自己主人说下的话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但就在它合上自己的书页时,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它再次自己翻阅到了沐枯所在的那一页。 根据它刚刚听到的内容,它能明显感受到主人对于眼球的不欢迎来,在写着“病态迷恋”这几个字上闪了又闪,似乎是在思考纠结该用哪些词汇替代才好。 很快,它干脆不再思考,干脆利落的将这几个字用一道鲜红的笔道划掉,后面浮现出了别的字来。 上面写着:诈骗犯,认知错乱(乱认妈) 它似乎很满意这几个新添上去的病症描述,便不打算合上,就这么摊开摆在桌上,等待着主人看到后,对它作出的夸奖。 * 楚青房间内,眼球刚将自己埋进楚青躺过的枕头里,正打算深嗅一口时,不知是哪来的手指一下将它揪了起来。 王杰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它,哈喇子差点从嘴边流出来。 “好香,感觉你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如果说人类牙齿对于王杰来说是硬质糖果的话,那么眼球的口感对他来讲跟软糖没差。 虽然他更倾向于嘎嘣脆的口感,但偶尔用软糖开开胃也不错,软软糯糯的也可以接受。 只是还没等他直接上牙去咬,在眼球四周无端漫出许多红色丝线,丝丝缕缕,宛如蜘蛛丝般,铺天盖地的罩下来。 王杰没来由的被震慑在了原地,瞳孔中映出数条红色丝线的模样,那宛如血一样流动而鲜活的颜色,就像来自于人体内部的毛细血管。 只是哪怕这些如头发丝般粗细的丝线他尝试用尖牙噙在嘴里磨了好久,愣是半点儿都没导致破损。 而且他还被眼球所迸发出来的气场跟眼神给死死震慑在了原地。 这股王者般的气场与楚青所带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前者是温柔刀,却刀刀要人性命。 后者好像一个照面就能将他给活活弄死似的。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在眼球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于王的威压,可他们的王在多年前早已不知所踪了。 他正思考着,脖颈处被束缚上去的丝线扯动间,差点就要引发窒息风险。 王杰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转了一会儿,在疼痛中还是选择了妥协,又或者说,是他的无可奈何之举。 “王,请您宽恕……” 王暂时不太想这么轻易就饶恕了他,毕竟刚刚要不是他的突然打搅,楚青也不会因为分神而划破指腹受伤。 吃了他! 这是此刻眼珠沐枯的唯一念头。 它算不上多饿,但或许是刚刚有了楚青的血开胃在前,竟然在无形中刺激到了他的食欲。 眼球脑内构思出来的吃法很是简单粗暴——他想,如果时间足够充沛的话,他可以勉强尝试做一下风干腊肉,将其捆绑,吊在阳台衣架上,头朝向地面方向,晾个七七四十九天。 等到身体里的血液跟水分被蒸干的差不多时,就能将其摘下,美美饱餐一顿了。 王杰被眼球阴测测打量而来的目光惊得一阵战栗,下半身,尤其是大腿部分,克制不住的抖动着。 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但诡异真能被如此轻易威慑住吗?答案是否定的,只有那种比诡异等级更高的存在才能杀死低等级的诡异,说到底不过是大鱼吃小鱼的规则罢了。 这一次王杰再也不敢懈怠,死亡的威压笼罩而来,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处境。 没人会不珍惜活着的感受,哪怕身为诡异。 还没等他哆嗦着嘴唇试探着将要来上第二次求饶时,卧室的门再度开了。 王杰身上束缚着,索他命的丝线瞬间收回,眼球就像没事人似的,瞬间变为一副乖巧可欺的模样,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别提有多无辜了。 他的视线在眼球跟楚青之间来回徘徊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决定抢先一步扑到楚青的怀里卖惨。 “青青,它欺负我!” 他压根没有敢回头的勇气,只敢哭哭啼啼的将手指向身后,大致估算着眼球的具体位置。 楚青的视线转而在眼球那里停留了下,虽然眼球看起来更可怜,更为无辜,但直觉告诉他,这俩都不是啥好人。 也许是看在眼球没来到这里多久,还是个“宝宝”的份儿上,再加上王杰在他眼中调皮捣蛋的形象已经定型,他安慰人时,发音的腔调跟说“早上好”基本没什么差别。 “所以呢?你们要打上一架来分个高低胜负吗?” 这是王杰这个精神病院有名的熊孩子一贯的做法,万一有人惹得他不开心,他绝对要想方设法的呲牙必报回去。 但这次明显不太一样,通过抚摸某人颤栗的脊背,还有额头新冒出的冷汗,楚青只觉得新奇。 毕竟王杰这个混世魔王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轻易降服过,楚青也是头一遭收获到他的求助撒娇。 他眯眼看着王杰揪住他衣领的手抖啊抖的,忍不住问出了声:“你怕他?” 他当然指的就是现在床上故作卖萌姿态的眼球。 王杰很想否认,但理智告诉他,如果自己真要这样子做,以后王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也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他原地思索了两秒,在眼球即将冒出“嘤”的一声时,迅速从楚青的怀里退了出来,夺门而出。 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儿,就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这是……变相承认了? 但楚青最在乎的并不是这个,他看着自己还依旧破碎不堪的窗户,朝着王杰离去的背影交代了句。 “记得帮我把院长找来,我找他有事。” 王杰听见楚青喊他的声音,还不由得放轻了些步子,就是为了方便能更清楚听到楚青的说话声。 “你告诉他,如果他还躲着不肯出来的话,我不介意多送他一天的药物剂量。” 楚青说着,还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白大褂,将口袋里的圆珠笔拿出来,正要往药用单子上填写着些什么,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但写了半天,纸张上还是空荡荡的,就连一滴墨水都没有沾染上面。 * 楚青写着写着不免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没太搞懂为何诺大的医院里只有他这一个医生,更令他不解的是,在病人的描述中,自己曾经救治过无数患者。 或许有的吧,毕竟在他刚拿到病历本时,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随着时间推移,原本空白的纸张逐渐被一张张病历所填满。 而那些在病历本上出现的,被他救治过后的病人,无一例外都会称呼他为医生。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毕竟他也是个精神病人,精神错乱从而引发的认知紊乱,没准会导致一些失忆现象产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没关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曾经在病历本上密密麻麻记录了每个病人的详细病例跟相应搭配的诊治过程。 而他只需要按照病历上对应的诊治方案作出诊断即可。 而有关院长那页记录的则是异食癖,诊治方案显示未完全痊愈,理应配合药物治疗。 护士按照上面所写的药物一一配置,但架不住院长怕苦到不行,不肯吃药,不能输液。 是的,不能输液,因为院长的泪腺相当发达,稍不留意,输进身体里的液体便会哗啦啦的,因为流泪而一滴不差的流淌出来。 或许楚青喊他出来是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但也不能一篇概全。 为了将自己的窗户恢复如初,院长的作用也功不可没,好吧,说人话就是为了将人找来好报销。 直到他的手指传来痒意,就像被小猫抓挠,楚青才将眼神放在偷偷溜过来,试图蹭他指尖,从而教其心软,达到求抱目的的眼球上。 眼球见自己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当事人的注意,还“嘤”了一声,声音似孩童啼哭。 楚青仔细端详了它片刻,忍不住职业病发作道:“奇了怪了,雏鸟会这么通人性吗?” 可能是为了欲盖弥彰,楚青一路上思考构思好久在自己超出凡俗的视觉幻视下,眼球的真正模样。 最后总结出来的是雏鸟,因为楚青在摸它的时候没感到全身覆盖着的绒毛的存在。 这就很大概率排除了是小猫小狗的可能性。 但有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触觉也会骗人,或许等某一天,在他的幻觉中,眼球会变成别的生物。 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幻觉出现偏差更改,但架不住他好奇。 因为眼球不可能一直都是如此这般小巧的模样,总归是有长大的一天的。 正想着,眼球又眨巴着嘤了一声,楚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针管出来,还是未拆封的消炎针。 他先按压一下推进器,将里面的空气排放出来,随后看着眼球纠结不已,似乎是在思考从哪里下针比较合适。 “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尝试打上一针?” 眼球……眼球一听见打针的字眼忍不住瑟缩了下,小心翼翼的将搭在楚青衣摆上还在左右晃的视神经收回来。 最后嗖的一下,它缩在不远处阳台的花盆里彻底不动了。 为了防止楚青发现它,它还伸进土里使劲钻了钻,并将扒拉出来的新土在自己埋进去后又重新扒拉了回来,笨拙费力的模样看着相当滑稽。 楚青侧身欣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将眼球所在的花盆往阳光强烈处移了移。 * 院长是穿着人字拖匆匆赶来的,头顶还带着新鲜的泥土跟青翠叶片,看来在花坛那里待的时间不短。 “小青啊——”他试图商量着,“如果今天我能好好听话的话,明天的用药剂量能不能少上一些。” 但他紧急撤回了后面想要求饶的话,因为他知道,楚青绝对不可能如他所愿的。 院长主动退步道:“我想要输液,我会尽量止住哭泣的,所以我的那瓶葡萄糖可以加冰七分糖吗?” 后半句他很想说“如果你要是还做成常温我就要投诉你了”的话,但他没胆子说出口。 医院里本来就这么一个独苗医生,再作就没了。 来了,终于来了。 楚青抱臂想着,这样的事在他眼前没少发生,这些人一个个将治病服药当成了什么? 形容的就跟在点奶茶似的。 还有,他这里不是小吃街。《 》 4、第 4 章 楚青觉得自己是不是给他脸给多了,在他冷着一张脸向院长询问报销事宜时,后者这才注意到破开大洞,时不时有风吹进来的窗户。 “啊?你说这个啊,用不着找人前来,我能修。” 院长自告奋勇道。 楚青眼神存疑,质疑的意味都快要溢出来了:“你以前干过这种相关的活吗?” 在他印象里,反正是没怎么见过。 院长捏着幻想出来的胡子冲他挤眉弄眼:“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他站在窗户前细细看了下,似乎是在想从那里动手比较合适,并在短时间内琢磨出了点思路来。 “我记得地下室里放的有多余的能充当窗户的玻璃?” 楚青听见“地下室”三个字时还不免愣了下,因为他们这里只有一个地下室,而对应的当然是停尸间。 在设计之初,地下室就成了绝妙的停尸间专属位置,因为那里不仅阴凉潮湿,还鲜少有人进去,用来储存尸体再正常不过。 但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后面变得不再局限于只放置尸体,更是另腾出一间房来放置杂物。 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放置杂物的那间房间并没有安装房门,而其正对门又刚好对应停尸间的正门。 只需转头的功夫,在停尸间的门又恰好敞开时,就能目睹里面的骇人景象。 遗体存放区的独立冷藏柜里,躺着寥寥几个身体干扁,肢体僵硬的遗体。 临时停放台上没准还会额外放置着一个刚死没多久的,盖着白布,没遮掩住的双脚对着门口。 而那双脚又足够惨白,就像打上一层石蜡似的,完全不像活人的脚。 当然这都算不上什么,让楚青比较难忘的是,有次他拉来一个早已断头,脖颈处断裂位置流血不止的遗体来了这里。 但说是遗体又不太恰当,因为将手放置在“遗体”手腕上时,你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声。 一下接一下,就像响在耳边似的,咚个不停。 在楚青拿起手术刀,戴上口罩打算解剖遗体时,面前的遗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楚青第一次拿起停尸间里的手术刀,但绝对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 而那具“死而复生”的遗体,现在成了他的得力助手,也就是现如今的护士小姐。 这是楚青头一次真正正视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可能是幻觉致使的结果,导致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看成了一位断头女尸。 * 而现在,楚青恰好就在去底下停尸间的路上。 里面并没有多少光亮,微弱的光打在地面上时,楚青突然注意到某一处台阶上多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他本以为是不安分,跟进来的眼球,凑近了才发现只是一颗玻璃球。 “滴答——” 耳边响起了滴水声,感觉像是水龙头没关牢。 院长的恳求跟爽朗道谢声似乎还在空气中传播着。 “小青啊,你是知道的,我的眼神不太好,只能麻烦你帮忙去地下室将玻璃取出来了。” 楚青捏着眉头,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能是思考的过于专注,猝不及防的,他在下台阶时猛一踩空。 还好他平稳性可以,勉强稳住了,只是脚踝处红了一片,楚青只得扶着墙面缓慢前进。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踉跄倒是将他颠了个清醒,他现在有点好奇眼球在干什么,毕竟刚开始挺黏他的,此刻也不知会不会冒险跟上来。 这么想着,楚青不由得留意起脚底下的路况来,生怕一不留神就将眼球给踩在了脚下。 他大致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整只脚掌根眼球的整体尺寸,遗憾发现眼球还不够他一脚踩的。 第二脚上去估计就要爆汁了。 在门外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为了防止摔倒,楚青开始摸索起墙壁上的灯泡开关来。 他有好久没来过地下室了,没想到这里的地面还是一尘不染的,就像是有人来此经常打扫似的。 至于开关所在位置,他记得在哪里来着?好像是在最后几阶楼梯那里。 楚青寻着具体方位,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摸到具体位置。 开关“啪”的打开的同时,地下室终于亮堂了一些,但不等楚青走上两步,他敏锐的发现水流声更重了。 如果说刚刚还是淅淅沥沥的,那么现在就像暴雨冲刷地面才发出的哗啦声。 但地下室里应该没有人才对。 楚青坐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原地缓和了好一会儿,确认脚踝没有刚刚那么疼痛后,便试探着出声喊了一声。 “有人吗?” 没有回应声,只有水滴在地面所发出的滴答声。 楚青想起只有停尸间才有洗手池,便用手扶着墙面撑起身体,一步步的朝停尸间走去。 脚踝处还在隐隐作痛,楚青本想一手扶墙,一手去拧门把手,结果还不等他指尖触碰上去,门便无声打开了。 根据医院的规定,在离开时,要及时将停尸间的门给关牢,倒不是害怕这些早就僵硬,前往天国的遗体突然来波诈尸,只是尸体放置的久了,哪怕是在冷冻条件下,也不过只是减缓了尸体的腐化过程,难免会有异味渗出。 所以停尸间的位置一般独立于患者活动区,并会与病房,餐厅等保持一定距离,防止异味或负面情绪的传播。 当然,为防止异味扩散,里面也会安有强制排风系统。 现在开了门,楚青能更清晰的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 打开灯去看时,却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还依旧在往外淌水,眼看水池里的水早就漫过池子,滴滴答答的从水池边缘渗出来,楚青才发觉听到的水流动静来自于哪里。 经过正中央摆放着的临时停放台后,脚底处猛的一凉,楚青低头去看时,发现水已经流到了他的脚底下。 可能是地下室过于暗了些,灯光并没有将黑暗驱散完全,现在去看水池时,仿佛那里面盛的不是水,而是满满当当的,猩红暗沉的鲜血似的。 楚青闭眼睁开再去看时,水池里的水还是清澈干净的,又是幻觉一场。 他关掉水龙头后,发现脚边的废物回收桶旁边多了一个放置拖把的大红色水桶。 只是里面只有半筐污水,并不见拖把的半分影子。 是清洁人员下来清扫来了? 这是楚青看见水桶后的第一反应。 他记得自己曾经治疗过的一个病人主动在治愈完全后担任起了清洁工的打扫工作。 说是要将他所居住过的整栋房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只不过他扫地的手总容易断,所以不得不用针线缝合起来,他本来是抱着将扫帚跟鸡毛掸子一并缝在左右手的想法的,只不过楚青将他劝回了正轨。 楚青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来过这里,但他的随身装备确实是这只大红桶没错。 他没有过多停留,确认别的并无差错后,边打算前去杂物间。 因为停尸间地板上还有不少清水停留上面,他本来是想着要先去拿拖把将水擦干净的,但奈何找了半天却并未在附近找到拖把的踪迹来,便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来杂物间碰碰运气。 在思索是否将停尸房的门关牢时他还犹豫了下,毕竟万一门开了,尸体脚对着他所在的房间挺不吉利的。 楚青这才将门关上后,才又小心着脚踝上的伤口并抬脚去了杂物间。 这时他仿佛听见了不远处,大抵是地下室入口处传来的敲门声。 但比起敲门,那滋啦滋啦的噪声更像是挠门才对。 好像还隐约有说话声响起,但离的有些远了,他并未听清说的的什么。 * 地下室门外。 还在盆栽里没等到楚青的眼球着急了。 它从一片绿叶中探出半拉眼球来,刚好与院长的对上了。 于是三分钟后,沐枯成功入住在了院长的眼眶里面,通过威逼利诱。 本来院长还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它闹,毕竟是王上,他之前的顶头上司,还是带着点威望在身上。 但没想到沐枯的感知跟心理话也一并跟他联系到了一起。 那声音就像是在脑子里面响起似的。 “好残废的身体……好丑……” 院长:“……” 丑到你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没一会儿,沐枯就隔着脑电波问他:“妈妈呢?” “什么?什么妈妈?”院长一脸茫然。 他之前侍奉王上时从没见过沐枯他妈长啥样,为此他还挺好奇的,这一次终于要圆梦了吗? 但就在他懵的这会儿时间里,沐枯已经操纵着他的身体,不太适应的,一瘸一拐的通过气息来到了地下室门前。 沐枯本想用手将地下室的房门拉开的,但就是一个没抓住,啪的一下,成功将门关上了。 沐枯:“……” 院长闭嘴不吱声。 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毕竟现在身体掌控权在沐枯手里,与其共享视力的他全当没看见就行。 沐枯不死心,又伸手挠了一下,他本来挠的是把手,结果不知怎的,手一泄劲儿,碰到了门锁。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开门的难度更上一层楼——门锁也锁上了。 废物,沐枯不熟练的操纵身体道,你人呢? 脑内死寂一片。 沐枯无奈,他又在脑内呼唤院长好几次,后者都安静如鸡,介于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所以他操纵起来无所顾忌。 于是下一秒就见某位衣冠楚楚的知识分子颓废的蹲在地上,用指甲一下没一下的挠门发出动静,像极了答辩没通过的死出样儿。 “妈妈,”沐枯有一下没一下的挠门道:“不跑,不要跑。” 院长:“……” * 地下室里,楚青还在一步步的试探摸索着杂物间的灯光开关。 在黑漆漆的室内摸索了大概有个十来分钟后,他才有些懊悔自己没带手电。 那他的手机呢?摸去的口袋里空荡荡的,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手机此刻正躺在病历本旁边,板板正正的充着电。 提及病历本的同时,他想到了当时自己打算翻看病历本时,原本掀开放着的那页,是有关沐枯的。 楚青本来没多在意,直到他的目光无意瞟向了病例那一栏上。 诈骗犯暂且不说,但后面的认知错乱,以及括号里跟着的描述——乱认妈这三个字看得他一愣,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楚青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眼球,这跟他的症状完全符合。 但自己是怎么知道眼球的名字的呢?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问过。 可能是他之前写下的,后面又失忆记不起来了? 很有可能,他将病历本翻到了扉页,同时指腹在他的名字上摩挲了下,抿唇不语。 这下子总不能是他的错觉了,他的症状在无意间加重了。 在楚青临走时,病历本可能是顾及着他刚刚的行径,自己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上面竟记载着跟扉页一模一样的内容。 只不过在它要翻下一页时,却只剩下了书页的撕毁痕迹,撕的还相当齐整。 病历本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自顾自的在记录着楚青病历的那页上添上了“诡异医生”,“非人类”的文字。 只不过不等它添上,文字反而立马消散了下去,任凭它如何想要往上添加都无济于事,病历本跟自己斗智斗勇一番后,被搞得身心俱疲。 它只能看着自己刚添上不到一秒的字迹被再度抹除,气呼呼的合上本子,闭上眼睛后,便沉沉睡去了。 * 还是在地下室里。 楚青勉强收回乱飞的思绪,还在为找开关而费心费力着,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开关了。 但老旧灯泡实在不太给力,只闪了一下后边熄灭过去,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同时,楚青感到自己脚底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再结合刚刚灯泡亮起时,一闪而过的清明来看,应该是个人。 没等他再踢上一脚,黑暗里出现了一位老者的说话声:“楚……医生?” “是我。”楚青答道。 老者拍拍自己身上散落的灰尘,睁开浑浊的眼睛道:“我不是在打扫卫生吗?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说着,他看向了楚青,明明他的眼球浑浊的就像一滩死水,但瞳孔中却能清晰的映出楚青的影子,简直比浴室里照人的镜子还要清晰上几分。 “楚医生,您怎么来了这里?” 楚青交代完缘由后,老者主动扛起了找玻璃的重任,他站起身时脊背异常挺直,完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快要过八十大寿的老年人。 “我记得地下室里有蜡烛来着,我放哪里了呢?” 结果不等他转身,地下室门外的动静吓得他差点脚滑摔倒。 “外面……我我没听错的话……是院长的声音?” 但真正的院长还在闭嘴装死,他看着沐枯操纵他的身体,犹如癫狂发作般不停的抓挠门框。 抓了一会儿后,可能是抓累了,逐渐变成了用拳头捶门,“咚咚咚”的,声如洪钟,还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托院长那一把粗粝大嗓门的福,楚青总算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喊叫声,只不过喊的尤为怪异。 “妈妈,妈妈过来。” 这让楚青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地下室的门被彭的一声撞开,他亲眼瞧见一位刚驯服四肢的人影从楼梯上跌跌撞撞的走下来。 但走路的姿势不仅怪异,还极其不协调,就像是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 楚青想,不对劲,十分里有十二分不对劲。 在他身后,老者还为他刚找到蜡烛而兴奋着。 “啊,找到了,在这里,等我摸一下打火机。” “幸好我经常吸烟,就留有了带打火机的习惯。” “马上,马上就好。” 等室内亮起火光时,楼梯上的那位终于还是摔了个狗吃屎。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珠子承受不住如此剧烈冲击,主动脱离了眼眶。 楚青借着火光,看到一颗葡萄似圆润的东西滚了半天,终于在他脚尖处停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经常在网上刷到的碰瓷视频。 这种不安的预感在眼球慢吞吞的抬眼看向他时更加强烈。 眼球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此刻正如一个等待大人安慰的孩童,而那个它所粘着喜欢的人却压根不愿意将它捧起来抱它。 “妈妈……”楚青刚“嗯”了一声,下一秒眼球就跟个猫咪似的,一下子跳起粘在了他的裤脚上。 “别不要我。”《 》 5、第 5 章 楚青:“……” 刚刚一闪而过了个……什么玩意儿? 最终得利方抱着香香软软的大腿心猿意马。 香香的,香香! 香喷喷的! 我的! 重新夺回身体掌控权的院长此刻用手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额头,一脸奇异。 哪里来的妈妈? 谁的妈妈? 沐枯的妈妈? 他印象里……楚医生好像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生? 院长想,看来他有必要加大今天的药剂服用量了。 楚青本来脚踝还在痛着,弯腰的时候某一瞬间伤口刺痛了下,他忍着脾气将眼球从自己的裤腿处捞出来。 “你在干什么?” “吃!吃饭饭!” 什么玩意儿? 楚青弯腰才发现,沐枯这个牲口不知怎的在他小腿了咬下一个不小的豁口,此刻正兴冲冲的将触手上的吸盘伸上去,拼命吮吸肌肤底下的鲜血呢。 “好喝?” 楚青问这话时威胁的眯起眼睛来。 沐枯只顾着喝,压根儿没预料到危险的到来。 于是下一秒,它“彭”被沐枯一个弹指,用力弹飞了出去。 沐枯在一旁水泥地上滚了又滚,才肯小心翼翼的挪动触手支撑起身体。 “妈妈……妈妈不爱……呜呜呜……” 而楚青的神色更加阴沉,仿佛只要他再嚎上一句,就要将它一脚踩扁似的。 “憋着。” 院长:“……”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他脑内思索着转了三秒,觉得还是转移话题的好。 于是院长一秒入戏,眼含热泪,扶着自己还未掉的那颗眼球唉声叹气好一会儿,直到嘴巴里出来铁锈味,紧接着鼻梁一热,伸手一抹一手鲜血后,院长终于不淡定了。 “小青啊,我是不是快没救了啊。” 楚青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还能面对面站着跟我说话,证明还没死透,等死透了再说。” 院长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呜呜咽咽好半天,开始埋怨起楚青的不尊老爱幼来。 楚青懒得再理,因为院长为了逃避吃药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装死这种缺德事也干得出来。 拿着蜡烛的清洁工老人也有话要说,他将落灰的玻璃从一堆杂物中捞了出来,还试图用鸡毛掸子清理上面的浮灰。 “我不会安这种东西,你们谁会?”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自己放置在门后,差不多快控完水的拖把上:“我现在要去对门打扫卫生。” 这下子他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失误:“对了,停尸间的水龙头还开着呢。” 楚青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下来:“不用担心,我已经关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拍着胸脯,见刚刚的问题无人应答,便打算掏出手机来打算联系专业师傅前来。 在扒拉着手机页面时,他还不忘在开始之前冲楚青问了句:“楚医生,你觉得怎么样?你同意吗?” 在问出这两句话时,楚青发现,老人的眼神看过来的眼神格外认真而专注,火焰映射在他瞳孔中的火苗来回跳跃着,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赢得征求至高无上的神明主子同意似的。 可楚青深知自己不是神明,他也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罢了。 但老人追随着他的视线一直没有变过,仿佛没有他的同意这件事便办不下去似的。 在他印象里,这样的事情好像并不常见,但每一次只要他点头认可,事情的进展就像打通任督二脉般的顺利。 而有关精神病院里外人来访的记录屈指可数,少到楚青甚至压根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印象。 楚青正想答应,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院长举起手来,跃跃欲试:“让我试试吧。” * “彭——” “啪——” 玻璃从二楼窗口掉落,在地面上碎成几瓣后,确认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的院长心虚的吹着口哨,将刚装上去的眼球从眼眶里重新取下,开始扮起鬼脸装无辜。 “小青啊,我经常性手抖,我年轻时候可是这方面的得力干将,只是这一次就差一点,没能稳住而已。” 楚青是被玻璃摔碎的动静震醒的,在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时,一直趴在他肩膀处闭眼休息的眼球差点从上面滚下来。 还是楚青眼疾手快的将它接住并放回了原本位置,与此同时,他还用指尖蹭了蹭眼球的一侧,就像撸猫似的。 看得院长都想亲自拿来一把猫条过来了。 院长轻咳了两声,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画面过于诡异,他曾经是王手下的助手之一,也没想到自家王竟然对楚医生如此亲昵,就像对待恋人似的。 他干巴巴的打算出声去呼唤自己的王时,刚开口就被眼球一道犀利视线瞪的闭了嘴巴。 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大致就是让他赶紧走开,不要打扰自己跟楚青亲近的意思。 院长只能老实合上嘴巴,打算下次寻找合适时机再向其询问清楚王无故消失许久的事。 “啊,我去地下室再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玻璃,你们聊,你们慢慢聊。” 这个“聊”字运用的就很有意思。 楚青刚从手机中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就接受了院长这一番客套的话,尤其是院长在说话时,眼睛一直都没能从他肩膀处的眼球那里离开过,而且眼神中还带有他不懂的情绪,敬畏跟惊惧在里面同时呈现。 这样杂糅又对立的情绪出现的不清不楚,福至心灵,楚青禁不住往自己的肩膀处看去。 眼球用一种近乎撒娇卖萌的眼神望着他,眼底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仿佛只要楚青不赶它走,它就能一直不眨眼,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痴痴看下去似的。 视神经来了劲儿,主动伸在半空企图讨好他。 “妈妈,贴贴。” 不过就两个小时的功夫,咱也不知道这俩货是怎么好上的,院长看得叹为观止。 楚青看着手机没搭理,直到指尖被温热东西缠上,而且那东西居然还想将吸盘中的倒刺伸出,企图想要刺破皮肤,吸他血时,他及时清醒了过来。 楚青发现眼球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只要对着他的瞳孔看久了,就很容易陷进去,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其肆意玩弄,搅合得身体乱七八糟似的。 可那只是一颗眼球,可怜又无辜,在他面前毫无攻击力。 不管楚青是怎么想的,反正沐枯是心满意足了,他成功用自己的触手贴到了香软身体。 而现在,它企图想要更近一步,因为它发现比起手指,妈妈的怀里似乎更香一些,而且妈妈那里粉粉的,白白的,触感一定也美妙极了。 它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楚青衣领处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锁骨,尤其是凹陷的地方,简直是它的梦中居所,它自我估量来一下,发现上面趴下一个他完全不是问题。 沐枯在脑内搜刮好久,发现自己连撩拨的门道儿都没有,搜肠刮肚好久,才慢吞吞的挤出几个字。 “妈妈,要妈妈抱。” 就因为这一句话,楚青有关眼球的滤镜一晃而散,他现在觉得自己就跟个带半大小子的幼师似的。 为了更大程度的赢得楚青的关注,眼球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放软,这样的声音落在人的耳朵里时颇有几分撒娇意味。 这样一来,楚青觉得自己带坏小孩子的即视感更重了。 本来沐枯对于“抱”这件事的实施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它跟妈妈才认识不到三天,人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日久生情。 妈妈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愿意心甘情愿的接受它的全部,直至对它敞开身体,烙印在灵魂深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楚青回应了他的请求,将他从肩膀摘了下来。 沐枯一个晃神,就见眼前有两片粉嫩在他面前晃啊晃的,直晃得他心神荡漾。 来了来了。 他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来。 妈妈是不是打算亲他? 他虽然现在只是一颗眼球,但是他是一个成熟的,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眼球,他要矜持,一定要矜持。 人类一般会用什么样的东西求娶呢? 钻戒,亮晶晶,闪亮亮的钻戒。 如果……如果妈妈愿意的话,他想给妈妈订最大最亮的钻戒。 他记得自己被狡诈无耻的人类用阴谋诡计炸的只剩下一颗眼球后,在原先居住过的地方存的还有好多好多的钱。 具体有多少他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受了人类的影响,以前他觉得这些纸片类的东西毫无意义,还满是铜臭味。 但现在窝在红彤彤的钞票叠放堆积成的钱堆里,他居然奇迹的感到了安心与幸福。 如果不是某次出门被诡异检查机构的成员撞了个正着,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但没关系,他现在很开心,比当时躺在钱堆里还开心。 毕竟钱可以再赚,但是妈妈只有一个。 而他现在很喜欢他的妈妈。 想拐走,想把他用锁链锁起来,关在自己卧室里,想看他意乱情迷的模样,想听他克制不住而溢出口来的动听喘气声。 想握住他的手指,痴情纠缠,连接进入最深处的位置。 他看过电视,得知妈妈是人类对其最亲密的人的称呼。 他很乐意让楚青做他的妈妈。 在身体被楚青揪起,悬在半空中时,沐枯还在试图想象那两片唇瓣的柔软触感,也不知妈妈的口水是个什么味道。 楚青哪里都是香喷喷的,那里肯定也是香的。 怎么办——好想跟妈妈交换口水。 沐枯想到此处,又一瞬的怔愣,他突然发现,自己自从吸过一次这个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血后,就有些莫名痴迷了,不,是相当痴迷。 而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 在将眼球拎在眼球细细打量的三分钟里,楚青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因为眼球眼神里出现了不下五种的不同情绪,只是在楚青自认为的幻觉中,他看不到眼球的脸。 他想,那张脸上的表情也一定丰富极了。 但他目前的主要目的是想要眼球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生一些,因为他总是乱动,现在以他对眼球所看向的位置跟情绪所推断。 眼球现在好像格外热衷于要钻进他怀里。 楚青其实挺怕痒的,万一眼球上所附带的触手从他腰上扫过,简直是在诱人犯罪。 他正纠结着,手指无意间点开了某个网站上的视频。 而刚好又是育儿栏目,视频里戴着红框眼镜,穿着齐整的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对着镜头说道。 “目前是标准时间,十四点二十一分。” “现在诡异盛行,要注意保护孩子不去往无人或者有诡异出没的地方,根据权威机构划分,城区a十三区是诡异盛行地区……” 但这些话落在楚青耳朵里,就像自动过滤似的,他只听到了“注意安全”,“不要在危险地方出没”等一系列毫无影响的话来。 他不禁有些感叹是最近的城市治安直线下滑了吗,否则育儿栏目的主持人怎么会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进行安全宣传。 在他即将没有耐心倾听时,主持人话锋一转,总算步入来正题。 他敲黑板道:“如果可以,家长可以适当陪同孩子们观看一些具有教育意义的动画片来……” 这句话,楚青认真听进去了。 至于沐枯,他一见到育儿俩字时就愣住了,现在满脑子被另一个疯狂念头所填充。 在楚青将它放到右手边的沙发上时,它只原地停顿了两秒。 妈妈喜欢孩子吗?应当是喜欢的,都看得移不开眼了。 既然妈妈喜欢,那他也喜欢。 它可以的,它能生! 楚青刚在搜索引擎中将“什么样的动画片才对孩子有益”输入进去,下一秒雪白衣领上就窜上来一个东西,撞得不轻不重。 眼球顺利跳在他的胸前,楚青只需低头就能看见。 沐枯涨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妈妈,你想要几个啊?”《 》 6、第 6 章 楚青眨巴着眼睛,漂亮瞳孔里是止不住的疑惑。 几个?什么几个?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是白天没错啊,怎么就开始做起白日梦来了呢。 楚青被这句话问得找不着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戴上眼镜,翻看病历书仔细研究一下了,因为眼球病的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见楚青并不想搭理他后,眼球迅速干扁下来,整只眼球仿佛都缩水变小了一圈。 它用视神经做手指,蘸着眼泪在布料上画圈圈。 妈妈……妈妈怎么不搭理他了? 妈妈……妈妈果然是不爱他了。 在眼球原本的计划里,他本来打算背过身去,小生一下闷气,但在听到楚青手机里响起的海绵宝宝的声音后,更加破防了,破防的差点没稳住情绪,再度哭出声来。 但其实它的眼泪已经落在沙发上了,通过它底下沙发布料的湿润程度就可以发现。 楚青叹了口气,感慨爱哭的孩子可比一般熊孩子难带多了,像王杰那样的,只要一说惩罚的话来,不消半秒,便能迅速安分老实下来,但沐枯不一样,他甚至都没能搞懂这位的哭点在哪,更别谈安慰了。 而且现在还不让他摸了,拼命往沙发缝隙里缩去,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来。 “黄黄的,我生不了,呜呜呜呜呜,笨笨……” 从没带过孩子的楚青额上冒起了青筋,差点没把手里的手机捏碎。 要不还是一脚踩死算了,一了百了。 * 那扇窗户到底还是没有修好,而且某位不安分的老人差点让楚青加班。 在精神病院里,谁都清楚院长在走动期间总容易不小心将自己的眼球弄碰掉,护士提醒过无数次,对于她同样不遑多让,经常性掉落的头颅,她也试图想尽办法拯救,最近楚青听她说,她在网上认真学习了缝制方法,正打算最近在空闲时间里试上一试。 但院长是个没心没肺的,可能是觉得总有人会帮他将掉落的眼球捡起并归还回来,便开始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今天又是为他掉落的眼睛担惊受怕的一天,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地板上见到院长掉落的眼球了,感觉比夏天的蚊子还要常见。 “院长。”楚青的嗓音听着很是无奈,“不是告诉过您,不要将碗里的玉米粒倒出来,并在上面来回打滚吗?” “看,眼睛都沾上玉米粒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听见熟稔的回应,肇事者显然还没来到现场。 楚青蹲在走廊地板上,习惯性用镊子夹起那颗湿漉漉的眼球。它的视神经拖在身后,像一条死去的蚯蚓。 他将上面粘连的玉米粒处理干净后,便对着灯光检查玻璃体里漂浮着细小的黑色絮状物。 “角膜划痕比昨天少了两道。”他轻声记录,笔芯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 “但房水浑浊度增加了。” 楚青越检查越觉得有意思,自己的妄想症在逻辑自洽方面还是独一档的存在。 以前他还并不这么觉得,现在发现他幻觉里所看见的东西都跟真的似的。 不等他记录完,走廊里出现了拐杖拄底声,院长沙哑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小青啊……我看不清了……” 白发老人趴在地上,裸露的大脑皮层拖出一道黏腻的痕迹,上面同样粘连不少新鲜的玉米粒。 他的左眼眶空荡荡的,右眼则诡异地转动着,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马上就好,院长。” 在安装眼球的同时,楚青有些恶意的想,如果真要再掉下来,他可就要在网上下单一支520强力胶水来了,他最近没什么想买的东西,而且有张立减五块二的优惠券还有三天就要过期了。 看着院长拖拽在地上的脑浆,楚青难得犯了洁癖:“你可以找护士,刘小姐那儿去取一下经,或者你找他帮你缝合一下开花的脑袋也行。” 以前在得知自己有妄想症时,楚青还尝试用各种正常物品来替代自己眼中所看见的惊悚场景,在某一次说漏嘴后,他发现并没有人感到吃惊。 自己的病友们对于楚青口中描述出的惊悚景象接受度良好,可能是同为病友的那份惺惺相惜在里面,所以没人将楚青视为异类。 有些时候,他们还能顺着楚青话里的场景接着说下去,所以在楚青眼中,这所精神病院所居住着的所有住户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哪怕有时顽皮了点,但在称呼他为医生这块的态度却是恭恭敬敬的。 楚青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将自己烦躁的心情压下来。 “地面挺脏的,”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哪怕拖过地也脏。” “我也想啊,”院长用双手托住自己的头颅,防止里面的脑浆乱晃:“这就是她给我缝合的结果,本来缝的好好的,但针突然不知怎么就断了,刘小姐觉得没有一针缝合到底不太吉利,便将刚缝合好的那大半重新拆开了。” “她人呢?” “她现在嫌弃我脑壳太硬,生怕再不小心将针给扎折了,现在正在网上搜索详细教程想办法呢。” 楚青:“……” 这个线,也不是非缝不可。 * 外面并没有下雨,但受突然降临的台风影响,大敞开着的室内飘进来好多落叶,卷着尘土浩浩荡荡的吹拂进来,稍不留意,室内就积满了灰尘。 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院长主动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不知从哪里抬来的床榻,就跟他的床隔了几米距离,床上的被褥还是新的。 楚青在床边坐着处理他受伤的脚踝时,他主动拿来了红花油还另外端来一杯热牛奶。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又开始招呼厨房里的厨子开始炖大猪蹄子,因为吃哪补哪。 楚青注意到他因剧烈动作晃出来的脑浆,再看看手中热腾腾的牛奶,不知怎的就联系在了一起。 那杯牛奶到底是被搁置在了桌子上,他一点没碰。 只有院长悠哉悠哉的关了房门,交代着让他早些休息。 楚青躺在床上,正准备刷一波视频以示消遣时,大数据自动推送了一个手掌大小,一般是小孩才会配备拥有的娃娃专用床铺。 他看着这种卡哇伊造型后只觉得新奇,往下接着翻了翻,眼前一亮的同时找到了可供眼球休息的猫窝。 虽然论大小来讲,猫窝对于眼球属实大了些,但更方便了眼球在上面的活动,打个滚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楚青在购物这方面多少有些犹豫不决在里面,他挑挑拣拣半天,最终在黑色跟粉色之间徘徊不决。 黑色是为了更好寻找到眼球所在的位置,至于粉色……他本身不是什么执着于芭比粉的人,但看到粉粉的猫窝上整体是一个猫爪子造型后,心里不知为何软了一塌。 现在那张优惠券终于派上了用场,只可惜等楚青下完单想去用时,却惊讶发现它早已过期,还是十分钟之前过期的——他记错过期时间了。 楚青在那个页面停留许久,总感觉是赤裸裸的侮辱。 但那个猫窝他瞧着又实在喜欢,最后犹豫了半天,还是付了款。 他下意识想跟眼球说一下刚跟他买的新窝,却后知后觉的发现,眼球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好像是从上午落泪哭泣他没哄后,就没怎么看见眼球的行踪了。 这是……生气了? * 夜晚真是一切罪恶产生的源头,这边,被孤寡了一天垂头丧气的沐枯正打算趁着夜黑风高,无人在意时,趁机钻被窝。 它刚攀爬到桌子上,被窝还没钻呢,先是被放置在桌子上的香喷喷的牛奶吸引了注意。 这不由得让他想凑近了些过去,试图想品鉴一二。 它沿着杯壁正想将杯子倾倒,但又怕自己万一一个没扶安稳,杯子里的牛奶洒了不说,玻璃杯也难逃滚向地面,被摔碎的命运。 沐枯转动瞳孔,看向在床榻上睡得正香的楚青,最终决定还是沿着杯壁慢慢攀爬进杯口,伸出视神经进去,细细品味的好。 拿定主意后,它爬的更起劲,更欢天喜地了。 眼见香甜牛奶就在眼前,它迫不及待将自己的触手扔了进去。 “咕咚”两口下了肚后,沐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觉得牛奶是真好喝啊,凉丝丝的,甜腻腻的,但却怎么也喝不腻。 还没等它再吸上两口,猛然传来一股眩晕感,叫他没在杯口站稳,一下子栽倒在了牛奶杯中。 “咕嘟咕嘟——” 随着他整个身躯被牛奶慢慢淹没,沐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好像一辈子都沉溺其中,再也不要出去。 它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但眩晕感好像更重了些,现在就算它想试图专注看向杯壁外的事物时,重影不断,导致它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类似喝醉酒的状态让沐枯深感麻木,讲真,它活了这么长时间,从一次知道自己喝牛奶会醉。 不行,它要争气,它要爬出去,它不能……让妈妈看它的笑话…… “咕噜咕噜——”《 》 7、第 7 章 一夜好眠,楚青并没有所谓的起床气,但却是实打实的懒床,毕竟没有一个打工人社畜能在闹钟的嗡鸣声中,准时准点,不带一丝困意的从床上爬起。 所幸早早醒来打算前往浇花的院长并没有将他从床上喊叫起来,他迈着小碎步出门时,连关门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床上躺着的是个洪水猛兽似的。 在关上门后,他还很开心的摆了个“耶”的手势,但脑浆可不会如他意愿那样老老实实在头盖骨里停留着,只是大一点幅度的动作,又有一些脑浆被晃了出来。 溅射在地面上时,就像被用破壁机打磨成碎屑的豆腐渣,还是加料版本的那种。 远远的,穿着显眼保洁外套的阿姨将袖子猛地撸上去,手腕上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来,因为在拖地过程中被水浸湿的缘由,手腕与胳膊处的缝合部分被泡大了一圈,针线就像被捆绑勒进血肉伤口里似的,瞧着很是骇人。 但这都不耽误她扬起手里刚冲干净的拖把赶人:“去去去,滚一边儿去,那是老娘刚拖过的地……” 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了涮拖把的声音,但因为脏乱面积比较小,再加上保洁阿姨动作麻利,没一会儿门外就恢复了平静。 楚青对于这样的宁静氛围很受用,就在他想翻身一头扎进柔软枕头中再次沉睡过去时,耳边多了几串咕噜声。 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本就安静的房间内倒是显得格外突兀。 楚青本不想当回事儿,于是他又将被褥罩在了头上。 但架不住呼噜声追着他杀。 “咕噜咕噜……” “咕噜噜噜……” 声音比刚开始相比响亮了不少,活像是在跑火车。 楚青盖着被子很想当没听见,但聒噪声确实吵得他不得安睡,等楚青的头脑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后,他总算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呼噜声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卧室里除了他好像再没别人,正想着他提起精神探头往床底下看了一眼,也没有。 周围的一切都很平常,唯一异常的是院长昨天端给他的牛奶不断咕噜往上冒出气泡来。 牛奶起码比原先少了三分之一,现在杯子底部也不知多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疑惑自从楚青拿着杯子去洗手池那里将里面的牛奶倒干净,露出最里面还在呼呼大睡的眼球后,便迎刃而解了。 沐枯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被楚青拿在手里,又是冲洗又是摆弄的,愣是一点睡醒的意思都没有。 职业习惯让楚青主动担任起了“救死扶伤”的重任,在用手指将眼球的眼皮掀开,看见内里乾坤后,楚青发现眼球血液流速加快,血管扩张,瞳孔扩张,皮肤红热,就连眼白上都尽数布满了血丝,差点没将起渲染变成红瞳。 这一系列症状检查下来,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轻微过敏的症状来。 这让楚青想起了自己刚倒掉的那杯牛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现出来,眼球喝牛奶居然……会醉吗? * 最近又开始下雨了,经根据天气预报显示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会小雨转中雨,一撩窗帘,外面总是雾蒙蒙的,楚青买的猫窝还没到,他便将眼球放置在了枕头上。 是他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好久没用过,还是崭新的。 不消片刻,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玻璃上,又汇聚成水珠从上面滑落下来。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是短信提示音响起时的声音。 楚青点开手机一看,是他预约上门的玻璃安装工人发来的短信。 「不好意识,现在正值雨季,不太方便,等什么时候天晴再说吧。」 楚青本想回一个好字,但很快对面的又一条回复紧跟其后。 「**城区青山精神病院,你确定这是你所在的地址吗?」 楚青打字回道:「是,需要跟你发个定位证明一下吗?」 对面沉默了好久,楚青看着聊天页面上方一直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一时半会儿也没着急退出。 不知是受了良心的谴责,还是故意抹黑,过了好半天对面终于发过来一句完整的话:「大兄弟啊,你们那里闹@#%你知不知道?」 「我是听我认识的同行说的,据说有一次他在半夜十一点路过青山精神病院门前那条道路时,还亲眼在院内目睹一个#@%&*??老头在玩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