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到夜半,烛芯积了厚厚一层蜡花,映得满室暖光都带着几分慵懒的晕染。
楼弃端坐在床沿,一身正红喜服衬得他肌肤胜雪,因是娶夫,楼弃便按照新娘子的样式打扮。
洛娘子白日里涂抹的胭脂水粉尚未褪去,眉梢染着浅红,唇瓣透着莹润的粉,明明是男儿身,却偏偏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柔媚。
他见鄢桐进来,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少女带着酒意的手一把按住。
“别动。”
鄢桐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酒后的憨态,她顺势坐在楼弃身边,醉眼惺忪地盯着他看。
盖头掀开时的惊艳还在心头盘旋,此刻凑近了,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桂花油香,混着脸上脂粉的清雅气息,竟比她平日里用的香膏还要好闻。
她的手轻轻抚摸楼弃的脸颊,身上着微甜的酒气,触到温热细腻的皮肤时,楼弃微微一僵,耳尖悄悄泛红,却没敢躲开。
“你真好看。”
鄢桐喃喃自语,眼神澄澈得像孩童,不似假话:“比画里的仙子还好看。”
她顿了顿,脑袋轻轻靠在楼弃的肩膀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前只有师傅疼我,现在有你了。”
“楼弃,你会一直陪着我。”
“对不对?”
后半句是试探、是讨好、是祈求。
楼弃身子一软,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热。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扶住鄢桐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温和得像流水:“我会的。”
两盏喜烛在角落静静燃烧。
鄢桐似乎是累极了,靠在他肩头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只是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生怕一松手,身边的人就会消失。
楼弃轻轻将她扶躺到床上,替她褪去沉重的头饰和外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少女年纪尚小,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睡梦中眉头微蹙,像是还在惦记着什么心事,嘴角却偶尔会微微上扬,许是梦到了顺遂的光景。
楼弃坐在床沿,看着她的睡颜,素来面无表情的脸竟也生出几分柔和。
他自己也褪去外袍,只留中衣,在床的外侧躺下,尽量与她保持着一丝礼貌的距离,却又能在她翻身时第一时间护住她。
红烛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侧过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女,心里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
鄢桐似乎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凑了凑。
脑袋恰好抵在他的臂弯处,小手还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衣襟上,发出满足的轻哼。
楼弃身体一僵,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却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惊醒了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感受到她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皮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暖暖的。
他低头,能看到鄢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浅浅阴影,还有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带着一点酒后的嫣红,模样乖巧又依赖。
鼻间飘着若隐若现的少女香,混合着自己身上尚未散去的脂粉香,竟意外地和谐。
楼弃的心渐渐软成一片,他轻轻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夜渐深,烛火终于燃尽,室内一片静谧。
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安稳绵长。
楼弃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月色,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少女,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想,就这样也好。
她还小。
等她长大,等她真正明白嫁娶的意义,等她愿意接纳他的全部。
他再告诉她,从掀开盖头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已经为她沉沦。
而此刻,他只需要守在她身边,做她最安稳的依靠,陪她度过每一个这样宁静而温暖的夜晚。
———
天光大亮时,雀鸟在窗外枝桠间叽叽喳喳地啼鸣,暖阳透过窗沿,洒在床榻边,映得满地光斑跳跃。
鄢桐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回笼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是自己的新婚之夜。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喜被,单布上和昨天铺上的并无异样。
转头就看到身侧的楼弃早已醒了,正披着一件湖蓝外衫,坐在床沿梳理长发。
鄢桐发现他喜欢穿素色,和他的人一样,淡淡的冷冷的。
乌黑的发丝如瀑般垂落,衬得他侧脸线条柔和,昨日的胭脂水粉已洗净,肌肤更显莹白剔透。
目光扫过两人之间分明的距离,再想起自己昨夜醉后毫无顾忌的口无遮拦,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鄢桐的脸颊“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热。
她抓着被子,有些局促地开口:“对……对不起……楼弃,昨晚我肯定是喝多睡过头了。”
“才……才没圆房。”
她说着,眼神躲闪,心里满是愧疚。
毕竟她这副身体里住的又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女,她在现代虽是母单,可通过身边的已婚同事和其他渠道了解了许多夫妻的相处之道。
她是真心实意打算和楼弃过日子的。
成婚后圆房是夫妻本分,可她却因为醉酒误了正事,让楼弃受了委屈。
楼弃梳理发丝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依旧是那般温润如水:“无妨。”
他放下木梳,侧身面对她,目光澄澈而认真:“你年纪还小,性子又跳脱,圆房之事,本就该等你长大些,心甘情愿了再说。”
“可……可这是夫妻该做的……”
鄢桐咬着唇,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不是不愿意,就是昨晚实在醉得厉害,完全不记得后来的事了。”
“我知道。”
楼弃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自然又温柔:“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体谅,不必急于一时。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来就好。”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抚平了鄢桐心中的不安。
她抬头看向楼弃,见他眼神坦荡,没有丝毫不满或抱怨,心里的愧疚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暖意。
他说的对,还有一辈子。
梳洗过后,两人一同出门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