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枣泥糕是镇上最精致的点心,酥皮层层叠叠,咬开便是绵密的枣泥混着桂花的甜香,寻常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买。
鄢桐提着油纸包好的糕点,纸皮还沾着些许酥皮碎屑,脚步轻快地往家赶。
推开院门时,夕阳正斜斜地洒在院子里,楼弃正坐在门槛上,背脊挺得笔直,侧脸在余晖中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似乎在打量院子里的景致,目光落在墙角那株半枯的月季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心绪。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眸色清亮,十分轻快:“回来了。”
声音依旧清润,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鄢桐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得眉眼弯弯:“买了好吃的,快进屋尝尝。”
她径直走进屋里,将烧鸡、肉饼一一摆上桌,最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盒桂花枣泥糕,拿了一块献宝似的递给他。
“这个是镇上最好吃的糕点,你尝尝?”
楼弃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那盘精致的糕点上,接过鄢桐给的糕,轻轻咬了一小口,枣泥的甜糯与桂花的清香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
他抬眸看向鄢桐,眼底掠过一丝暖意:“很好吃。”
鄢桐见他喜欢,心里松了口气,拿起一只鸡腿递给他:“那就多吃点,看着弱不禁风,得好好补补,省得别人说我婚后欺负你,不给你饭吃。”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对了,我们的婚期定下来了,下个月初七。”
楼弃咬糕点的动作一滞,抬眸看她,眸色深了些:“这么快?”
“嗯。”
鄢桐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雀跃:“我想尽快把婚事办了,明天我们就去衙门一趟,把婚书定下,你入了我的门户,你就有了自己的照身帖。”
她没明说,自从决定要娶他过门,便想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让他在这世上,有个可以停靠的归宿。
楼弃沉默了片刻,缓缓低下头,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块桂花枣泥糕,慢慢咀嚼着,甜香在心底蔓延开来,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鄢桐看着他安静进食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楼弃。”
他仍旧选择这个名字,鄢桐便继续这么唤他。
“嗯?”
“你多大了?”
她咽下食物,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唇角还沾着点饼屑。
“十七。”
“哈哈哈,那你还比我大一岁。”
“我……”
“嗯?”这次换少女的疑问。
“可以叫你桐桐吗?”
少年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点不确定的忐忑。
鄢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摆了摆手笑道:“可以,你要是叫我娘子,我反而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逗得楼弃也勾了勾唇角,整个人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一根藤上,结出了两个小苦瓜。
少年夫妻,结伴同行。
往后的日子,她会护着他,陪着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
两人相对而坐,夕阳透过窗户洒在木桌上,给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偶尔传来几声邻里的闲谈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鄢桐啃着肉饼,余光总忍不住往对面瞟,楼弃进食的模样斯文得很,哪怕是啃鸡腿,也不见半分狼藉,倒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明日去衙门,会不会很麻烦?”
楼弃忽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他放下手中的糕点,指尖还沾着些许枣泥,拿起袖中的手绢擦了擦。
指节分明,清隽如竹节,沾着的枣渣在素色绢帕上划开浅浅红痕。
鄢桐咽下嘴里的食物,温声道:“不麻烦,张婶说只要带好庚帖,去户籍房登记备案,盖上官印,婚书就算作数了,到时候再给你办照身帖,往后你出门就方便了。”
怕他不放心,少女补充道:“我已经托张婶帮忙请了媒人,庚帖也会尽快备好,明日直接去就行。”
楼弃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了眸底的复杂情绪。
他自小漂泊,从未有过真正的归宿,如今竟要归入他人门户,拥有属于自己的照身帖,这感觉陌生又有些让人期待。
鄢桐瞧他不吱声,还以为他是紧张,便笑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到了衙门,我来交涉,你跟着我就好。”
“张婶在这镇上熟门熟路,户籍房的李吏员她也认得,不会刁难咱们的,该打点的我都打点好了。”
她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可靠,像极了护崽的小兽。
见她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当她的夫婿。
楼弃抬眸看她,烛光下,少女眉眼弯弯,眼底满是真诚与坦荡,那光芒太过耀眼,让他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嗯,我不怕。”
夜色渐深,鄢桐收拾好碗筷,又给楼弃铺好了床榻。
俩人还未成婚,自然是分房睡,让他睡贺时眠住过的房间。
见着他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模样,鄢桐轻轻带上了木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鄢桐却没了睡意。
少女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心里盘算着明日去衙门的事宜,又想着婚期将近,该准备的聘礼还没头绪。
她翻出自己剩下的灵石和细软,细细清点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只要一想到,再过十天,楼弃就会正式成为她的人,成为她在这异世里除了师父之外的家人,她就觉得满心欢喜。
哪怕前路充满未知,哪怕化炉期的凶险难料,她也有了勇往直前的底气。
另一边,楼弃躺在床上,却也毫无睡意。
他睁开眼,望着屋顶的横梁,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鄢桐的话语,还有她那明媚的笑容。
桂花枣泥糕的甜香似乎还缠绕在舌尖,那是他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归宿能否长久。
她若是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害怕得哭出声来,让他不要做她的夫婿
只可惜。
晚了。
或许,就这样留下来,也不错。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的床榻上,俩人各有所思,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