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站在沈屿时家的大门外。
眼前这栋三层的白色独栋别墅,米白色的外墙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修剪整齐的花园里种着她叫不出名字的名贵花卉,就连门前的石阶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
按响门铃。
沈屿时在余年下车时便站在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听到门铃响起时,他的手指下意识攥紧。
透过可视门铃,他看到余年拖着一个两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外,夕阳的余晖在她身后洒下一片金黄。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打开了门。
"你来了。"沈屿时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淡,他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
他已经换下了上午那套正式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灰色休闲裤,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即使是这样的居家装扮,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依然让余年感到莫名的压力。
玄关的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芒,照在灰白大理石地面上,整个空间显得既奢华又冷清。沈屿时的目光在余年的行李箱上停留了一秒——那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箱子与这个精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客厅是下沉式的设计,米白色的真皮沙发围绕着一张黑色大理石茶几摆放,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整体色调偏冷。
沈屿时走到客厅中央,转身面向余年,手指轻抚着沙发的扶手。"这里是客厅,平时我很少在这里待着。"他的语调平淡,仿佛在介绍一处商业场所,"电视遥控器在茶几的抽屉里,如果你需要看什么节目的话。"
平时在警局里大大咧咧、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余年,此刻却像个初次见家长的小媳妇,紧张得手心出汗。
她偷偷瞄了一眼沈屿时的表情,想从他脸上读出一些情绪,但那张俊美的脸依然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神情,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
这是实话,余年只连电视玩游戏。
从客厅往里走是开放式的厨房,白色大理石台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屿时看向那个方向,"厨房那边有张妈在准备晚饭,喜欢什么菜系可以告诉她。“说到张妈时,他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
张妈是个五十上下的女性beta,余年笑眼弯弯,和她打招呼。张妈如余年想的那样温和亲切。
这个比她整个出租屋还大的开放式厨房,余年想到自己在这里煮泡面的场景,觉得荒诞。
这个地方太完美了,完美得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闯入者,随时可能被驱逐出去。
余年跟着他的脚步,走到楼梯处。
楼梯是螺旋式的设计,深色的实木扶手在他手下显得格外光滑。
沈屿时走在前面,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二楼有三间卧室,我的房间在最里面,你可以选择其他任意一间。"
他在楼梯转角处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余年,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床品和日用品王叔都已经准备好了。"
走到二楼走廊,沈屿时推开了第一间客房的门。
房间里的装修风格与楼下保持一致,简约而奢华,一张双人床铺着雪白的床单,窗帘是深灰色的丝绸材质。
"这间房间朝南,采光比较好。"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去,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感,"衣柜里有一些基本的衣物,如果尺寸不合适的话,明天可以让潇潇——我的助理带你去买。"
他声音理性,仿佛在安排一位临时住客,而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余年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谢谢,这里很好。"
但她心里却在想,这个房间虽然比她的出租屋大了三倍,却没有一丝温度,就像一个精装修的酒店房间。
她悄悄打量着沈屿时的侧脸,想知道他是否也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但那张脸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疏离,无法窥探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完美的主人风度,但这种被打破的私人空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适应。
余年将自己不多的行李很快收拾好,门外张妈亲切地声音提醒她下楼吃饭。
餐厅里弥漫着牛排的香味和淡淡的栀子花香,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芒,照在精致的骨瓷餐具上。
沈屿时换上深蓝色羊绒衫,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端,面前摆着张妈精心准备的晚餐——七分熟的牛排、烤蔬菜和一小碗蘑菇浓汤。
他的动作优雅而节制,每一刀都切得恰到好处,然后用叉子将肉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也显得格外斯文。
余年坐在他对面,手里的叉子在盘子里戳来戳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这顿饭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尴尬的一餐——沈屿时坐在她对面,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偶尔抬眼看她一下,那种礼貌疏离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空气中只有餐具碰撞瓷盘的轻微声响,安静得让人窒息。
余年咽了咽口水,决定主动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那个...我跟你说说我自己吧!"
余年放下叉子,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我今年25岁,比你小四岁,生日是十月十号,是江市刑侦六队的刑警。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是个孤儿,"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手在桌子下面紧张地搓着灰色的休闲裤,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看到了就心情好。我还特别喜欢吃辣,越辣越好,有时候林小野——就是我那个死党——说我的嗓子都要被辣椒烧坏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余年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从自己的工作说到兴趣爱好,从读书经历说到警校生活。
沈屿时偶尔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又重新低头专注于盘中的食物。他的表情保持着一种礼貌的专注,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下颌线条比平时更加紧绷。
习惯了安静的用餐环境,习惯了一个人在这张大餐桌前默默地享用张妈准备的晚餐,偶尔思考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或者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品味食物的味道。
但现在,这种被打破的宁静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奇怪的是,沈屿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感到厌烦。
余年偷偷瞄了一眼沈屿时,发现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淡然的表情,更加紧张地继续说下去:"我的血型是O型,身高177,体重...嗯,这个就不说了。我会开车,驾龄三年,只出过一次小事故,就是追嫌疑人的时候撞了个垃圾桶。我还会游泳,在警校的时候是游泳队的,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余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往外冒话,"对了,我还特别喜欢打游戏!我有一台Switch,还有好多游戏卡带......“
沈屿时放下手中的餐具,身体微微后靠在椅背上,这个动作比他平时用餐结束时的姿态更加放松。
他的目光停留在对面那个正在说话的女人身上,眼神中的疏离感依然存在,但仔细观察能发现,那种紧绷的防备正在悄然松动。
看到沈屿时认真倾听,余年没那么紧张,开始用手比划,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生活中的趣事。
余年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却没有带来他想象中的压迫感,反而有一种奇特的填充感——仿佛那些长久以来被刻意忽略的空白正在被慢慢填满。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天然的活力,那种对生活的热情和对工作的认真,让这个冷清的餐厅多了几分人气。
沈屿时的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姿态比刚才更加自然。
他开始注意到余年说话时的一些细节——她在提到某个有趣案件时眼睛会发亮,在说到困难时会下意识地咬下唇,在描述和同事相处时声音会变得更加温暖。这些微妙的变化让她的话语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带着情感色彩的生活片段。
餐厅里的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芒,照在两人之间的餐桌上。张妈悄无声息地收拾着餐具,偶尔经过时会投来关切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沈屿时在用餐时如此专注地听别人说话。
但今晚不同,他没有碰手机,没有思考工作,只是静静地听着对面那个女人的絮叨。
夜色渐深,餐厅外的花园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静谧。
沈屿时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虽然依旧保持着那种天然的距离感,但内心的抗拒正在不知不觉中消解。
也许,在这个空旷的别墅里,有一个人的声音填充着空白,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难以忍受。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改变的不安,也有对这种意外平静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