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们约的地方分明是宫门口,段子殷却特地上这儿找他了。
不正说明段子殷迫不及待见他么。
想着想着,还给沉固安远自个想美了,就差没笑出来。
段子殷被沉固安远突如其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痴呆的表情逗笑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么慢!”
“我还以为你又担心什么这儿那儿的不肯来呢,这不,我替你来看看,天有没有塌下来~”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抬头望望天。
沉固安远闻言一哽,心头发虚。
其实段子殷揶揄他,他都见怪不怪了,反正也都是闹着玩,他完全不会放心上,还会跟着一起笑。
但这回,他笑不出来,为啥?因为还真让段子殷说中了。
这会儿可不是休沐,按规矩,沉固安远上交完原册,就该麻溜赶回六科直房,哪有正事不干,跟着段子殷出去厮混的道理?
这不就是怠职?
万一被人发现了,被处罚都是轻的,怕就怕,这件事会一直伴随着他。
成为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对他评头论足的把柄,这事可就严重了,说是一辈子的污点也不夸张。
其实他主动约段子殷之前,已经想到过这事了,还特地观察了一阵。
柳拜是个不管事的,加上众人都会自觉做好手头上的事,再去偷闲,因此户科可以说是压根没人管。
只要你手头的活干完了,指不定一天不来,都不会被发现。
离休沐还早呢,要等那得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出于对段子殷的愧疚,加之也十分惦念先前和段子殷一起游玩的时候。
同时,也心怀侥幸,终于,狠下心,决定趁着去户部交原册的时候,偷偷和段子殷溜出去半天。
当然,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
当下被段子殷这么一点,沉固安远又琢磨起来了,这一琢磨,就发怵;一发怵,就萌生退意。
要不...今日还是作罢...等过些时日休沐...
段子殷是谁?
能给他这个机会?
防的就是这个。
一见他神色有异,也猜到他心里琢磨什么鬼了,敛起笑容,不等他开口,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拎着出宫。
落到段子殷手里,那就没有商量可言。
沉固安远几欲开口,瞧见段子殷能剜死人的神情,又生生憋了回去,这会儿木已成舟,只怕开口也没用了。
八成还会惹得段子殷不快。
何况,还是他主动约的,这会儿又说散,既不守信,也不占理,还是悻悻闭嘴了。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二人在一处偏僻简陋的小面馆前停下了。
别看这面馆偏僻,里头可热闹着呢,这可是家百年老店,多的是慕名而来,尝尝咸淡,沉段二人也不例外。
这里也是沉固安远考量许久,精心挑选的。
偏僻,来往人少;简陋,撑死也就些家里有些小钱,但是不多的会愿意来,达官显贵都嫌这地儿不够格。
这样一来,不怕有熟人,只要段子殷稍加打扮,二人就可融入其中,避免旁人口舌,没有后顾之忧。
点了些招牌,挑了个靠窗,正好能观察到街上的舒服位置,刚一坐下,沉固安远就觉着冷风和着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直往脸上飘。
伸手一摸,原来是下雨了。
再往外一瞧,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相继小跑着躲雨。
见势,沉固安远深吸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下雨,街上的人更少,这不就代表着更加没人注意到他们了么。
而且俩人都没带伞,正好进面馆就下雨,这不是上天眷顾,不让他们淋雨么?
段子殷自然觉察到了沉固安远的神情变化,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往街上探去,“你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沉固安远顿了顿,一本正经,“今天天气真好。”
这话换旁人或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段子殷顺口就接上了,“是啊~晴空万里的。”
“噗...”沉固安远忍俊不禁。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作一团,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番动静引得面馆内的不少人侧目:这俩人...有病吗?
这俩人还真有病,病得不轻,偏偏病到一块了。
两个人一起吃饭,重点从来都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吃。
譬如现在,面早上齐了,两人也不着急吃,吃一句,说一句,嬉笑间,面都快坨了,二人愣是还没尝出是什么味。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渐渐盖过所有交谈声。
雨点慢慢成型,最后变成雨珠,“噼里啪啦”从窗外跳进二人的碗里。
沉固安远这会儿总算想起来关窗了,再不关,碗里都要积成河了,站起身,探出身,伸手去够窗支。
眼看要彻底关上,底下不知何时冒出只手,先行抵住了窗户。
沉固安远有些困惑的看向这手的主人,只见段子殷撑起窗户,屈身弯腰,顶着雨,盯着外头,笑得合不拢嘴。
背上还不断传来段子殷另一只手的敲打,“你快看!”
什么这么好笑?
沉固安远眨眨眼,下意识用手拽住袖口,遮在段子殷额前,替他挡雨,也跟着弯腰看去。
哪儿呢?
沉固安远视线转了几圈,终于在个屁点大的男娃身上停了下来,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知哪家的孩子,没带伞,淋着雨,背上驮着背篓。
背篓虽然有些空隙,可以往下漏水,但是抵不过这雨下的太大,流的远不及积的多,渐渐这水背篓里越攒越多。
随着负担越来越重,这小孩的背越来越弯,行走也越来越慢,偏这小家伙还不明所以,脖子伸得老长,试图发力。
简直像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举步维艰。
这狼狈的模样,还不是最让人发笑的,最让人觉着好笑的是,用以遮挡的盖子,就耷拉在背篓后边。
看样子,是这小孩忘了盖盖子。
好笑,那也是旁人看着好笑,当事人可就惨了。
淋雨不说,这会儿还差点被背篓拖垮。
沉固安远当下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也太不道德,哪有拿别人倒霉取乐的?何况还是个小孩。
心中有些愧疚。
手捏成拳,靠在嘴边,“咳咳”几声,试图憋回去,结果一瞥见段子殷开怀大笑,没心没肺的模样。
立马破功了,“...噗...咳咳咳...噗哈哈哈...”他真不想笑!着实控制不住啊。
既然憋不住笑,那好歹得弥补下,何况,这么点大的小孩,被浇成落汤鸡,沉固安远也瞧着都觉着可怜。
心中不免同情。
连忙找店家借了伞,准备出去送这小孩一程。
段子殷见势,紧跟上来,摁住沉固安远的伞,面色不快,“你管他干嘛?跟我们又没关系。”
显然,段子殷对于沉固安远准备顶着雨也帮人的举动很是不满。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想看这小孩的笑话,而是因为雨太大了,哪怕打着伞,也难免会被打湿。
他当然不想沉固安远为个陌生的小孩淋雨。
再者,他们还真不欠这小孩的。
段子殷又不是活菩萨,于情于理,都不想沉固安远为了这小孩打搅他们本来的计划。
沉固安远抖落两下伞,脱离段子殷的手,故意回避段子殷的话,装傻充愣,“我去去就来。”
不等段子殷再开口,人已经窜出去了。
“你!”
果不其然,沉固安远刚走出面馆,裤脚便湿了大半,堪堪给小孩打上伞,自己的半边身体也几乎悬在伞外。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么多,先帮着这小孩把背篓里的积水倒掉,再替他盖上盖子,一气呵成。
直到这会儿,小孩觉着身上的负担瞬间卸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问题,手忙脚乱,连声道谢:“多谢哥哥!”
沉固安远连连摆手,示意举手之劳不必在意,询问其家离这儿还有些距离后,犯起了难。
方才走的急,只借了一把伞,如今若是要送这小孩回家,岂不是把段子殷晾在那干等?
这当然不行。
思来想去,将伞往这小孩手里一塞,扯起袖子,抬起手,就准备挡着雨小跑回去。
后颈一紧,连人带衣被人往后拽了回去,身后传来带着气愤磨牙声的质问,“干嘛去?”
来人撑着伞,不偏不倚挡在二人头顶。
沉固安远一听声音,既觉意外,又有几分惊喜,转过身,“诶...你...你怎么来了?”
段子殷没好气,“你还不谢谢我?”
沉固安远有些不好意思,想来,若不是因为自己,他绝不会动身。
心里又涌起几分欢喜,蚊子似的闷出声“谢谢”,忽的想起来什么,提高了音量,抬腿往外走,“对了,我先去给钱...”
俩人各借了一把伞不说,连吃面的钱还没给呢,让老板觉着这俩人吃白食跑路了,多不好啊。
段子殷又拽住了沉固安远,两眼恨不得把他瞪穿,咬着牙,“我就知道你惦记这些东西!”
沉固安远被这么一呵,也有些发懵。
段子殷恶狠狠揪住他的脸,“愣着干嘛?你不是要送他回家吗?吃饭还有伞的钱,我都给过了。”
紧跟着指着一旁同样呆愣的小孩,“还有你!臭小子!谁叫你不带伞!还不赶紧跟我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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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章 约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