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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025年11月8日 星期六

作者:迩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去离家最近的甜品店买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其实我想吃黑森林蛋糕,我最喜欢巧克力制品,但——温柔的店员姐姐递给我试吃的叉子,我接过吃掉了上面的小块,她甜美的声音询问我:“好吃吗?这是我们新出的红丝绒蛋糕。”


    于是,这块红丝绒蛋糕就是我明天的早餐了。是的,我在晚上来甜品店是为了搜寻早餐的,今天突发状况加了个班,明天我打算晚起几个小时,不想做饭,提前准备好吃的会好一点。


    可是,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早餐不要吃太甜的,中国人的胃还是吃点传统的早点吧。我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大概是个北方人吧,估计到我家楼下早餐铺吃几个生煎都会嫌甜。但我听话、听劝,所以还是拐了个弯,找了另家还在营业的包子铺买了个茶叶蛋。


    奇奇怪怪,明天早上我将一口茶叶蛋配一叉子蛋糕,再喝包牛奶,奇奇怪怪。


    我走到家门前,看见门把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这本日记。准确一点,是崭新的日记本。


    日记本应该是小契给我买的。她前两天说我越来越忘事,最好写写日记,日后不时翻看时一定会惊讶原来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有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金小契是我三年前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同时称得上是我的家人和朋友的人。


    我不记得三年前我为什么会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也不记得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我接受了自己“失忆”的现实,也追问过小契我以前的事情。


    小契给我讲了爸爸妈妈的事,他们在我出事前去爬珠峰,在我昏迷的前一天,他们出意外死掉了。我不记得他们。


    小契说,他们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们。但我不记得,只是本能地难过。


    小契说,她也不知道我怎么出事的,出事前发生了什么,当时她调职去外市出长差了,赶上到处都管控,不好常回家。


    小契说,她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属于我的,和我家楼上楼下。她是被我爸爸妈妈收养的孩子,和我们的妈妈姓,是看着我长大、大我五岁的姐姐。


    小契说,爸爸妈妈的丧事不用担心,她会操持好,让我安心养身体。


    我无法接受,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后,小契说,那就暂时把她当成楼上的邻居吧,把她当成靠谱的朋友。


    医院的人说,我是在路边昏倒的。那条路是立交桥下的人行道,那时和现在一样,是个夜晚。我倒在斑马线上,差点吓死一个过路的人。那人描述了一下情况打了120,据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操,大半夜的路上倒个人吓死我了”,然后他就走了。


    小契说,好在那条路偏,是通往问云山的路,晚上很少有车过。否则,我在吓死路人前就得被碾成肉泥了。


    我也不记得什么是问云山。


    我给金小契发了信息,谢谢她给我买日记本。


    不写日记前,我会从九点半开始待在书房,找本书一直读到十一点半。但从今往后我得写日记了,我想写得详细一点,写好一点,说不定以后能出书,给不嫌弃我无聊的生活的人看,所以我规定日记一定要从九点半写到十点半,写够一个小时再去读书。


    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


    三年前,金小契接我出院回家,照顾了我一个多月才回去上班。我昏迷了一周,醒来记忆全无。小契说,我的实习公司给我发了实习证明,在我的电子邮件里躺着。原来我差半个月就可以转正,但出了意外没人帮我请假,算无故旷工,取消转正资格。小契配合警方查看我的手机时看到工作群的信息,帮我给公司发了邮件,公司领导人不错,还是给我开了实习证明。


    小契拿了本英文书给我看,我还是会读的。她又拿了我的大学毕业证,指着我的专业给我看,我摇摇头。然后她叹了一口气,说:“没事的,弟,你是文科生,大学是好大学,专业是烂专业,找工作用得上你的大学,用不上你的专业。”


    毕竟我失忆了,她话锋一转肆无忌惮地指控昏迷前的我曾是多么的混蛋,浪费高分报了只有情怀的专业,还扬言“家里的钱足够活着”“不大手大脚就能一辈子不愁衣食的幸运儿不活得幸福一点哪还有谁能幸福呢”,气得爸妈要断我经济。


    “上次爸妈这么生气还是……”


    她话说了一半,不说了。我追问她,她摇摇头说不重要。她又拿起手机,指了指电子版的实习证明,一本正经地回归正题:“实习公司是个大公司,很好,带着你的文凭,再加上这个,够了!咱脑子在,江山在!”


    小契给我打完气,让我把意外当作无事发生,赶紧找工作回归人类社会。


    我醒来后,在家闲来无事,翻遍了手机备忘录、社交软件、网盘、相册。社交动态一无所有,备忘录是云里雾里的随笔,相册基本都是风景,活物只有小猫、小狗和小鸟。书房里的东西我也翻了个遍,除了爸爸留下的日记——里面写满了他如何追求我妈,追到之后就没再写了——之外,没有任何能帮我回忆过去的物件了。


    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个个名姓陌生,除了金小契,其他我都不记得。我把和每个人的聊天记录都看了一个遍,大概掌握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个多月过去,只有一个名叫“崇井”的人给我发了问候,还是条语音。我往上翻了翻,这人好像是我的高中同学。


    “卓儿,最近怎么样?转正的事儿弄好没的?”


    我听了自己之前给他发的语音,模仿着放松的语调回:“没呢井儿,我生病住院耽搁了,现在养病找下家呢!”


    崇井立刻打来了一个语音电话,我犹豫着还是接了。他在电话里头大喊:“我去你大爷的,生病了不跟兄弟说一声的,你真行啊高卓!生的啥病啊?我去你家看看你。”


    “别,你可别来,等我回头好了请你吃饭。我自己歇段时间哈!”


    “契姐照顾你呢?”


    “嗯嗯,她也上班去了,我忙找工作啊,找到就给你打电话。”


    我又礼貌的问了问崇井的近况,挂了语音。我和他聊的挺开心,他是我会交心的那类人。


    小契喊我上楼吃饭,我给小契打了招呼,让她帮我瞒着失忆的事情,顺便问她我的人际关系何如。


    “呵呵,除了崇井没人受的了你,我跟爸妈就没见过除了他之外的人来咱家!你说说你光看脸多讨人喜欢,就这一张嘴多说上两句话就把人推远了!我告诉你啊高卓,你这算重生了你知道吗?重生一次,成为受欢迎的人吧!”


    我赶紧在她长篇大论前撂下筷子跑去洗碗,然后在她新一轮举证前关上她家门,跑下楼回到自己的家。


    至此关于失忆前的其他线索是完全没有的了。哦对,除了一个人,我的聊天栏里最下面的一个联系人——云束今。


    我和云束今的聊天内容显然是被清空了,空有一个人名在首页,点进去空空如也。我故意发了条信息又撤回,对方没有扣问号。过了几天我自己扣了个问号过去,对方还是没动静。


    我搜了一圈同学录,没找到这人的信息。后来我接到了几个面试邀请,忙起来就没再管他。


    小组面试,面试官问了我们几个工作问题,都是要抢答的,我觉得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至于工作热情只能看谁回答问题时更亢奋。撑了四十分钟,大家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面试官突然发话要加试三道口译题,不可不谓猝不及防,和我一起面试的另外四人都愣住了。


    天上掉下大馅饼,专捡幸运的人砸。越幸运,越幸运。


    幸运的我钻了空子,悠哉地举手发言。


    三个小时后,当场办理完入职手续的我冒着快乐的泡泡荡漾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我当即叫了市里有名的黔南菜馆的号,如约请崇井吃饭去了。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崇井说这是“心情好,吃嘛嘛香”,我倒酒敬他。吃完饭已经入夜,我俩站在路边打车。饭饱喝足,崇井蹲在路边给我八卦高中同学的近况,我谁都不认识,也就敷衍地应着。


    我的车显示到了,司机师傅停在了对面。我骂了一句,给师傅发了个信息,抄回手机准备往对面跑。


    “高卓!”


    崇井突然喊住我。


    “那个,卓儿,你生病不让我去看,我就没去。其实我是担心你……你那个精神状态……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分了啊?”


    我愣在原地。


    一个骑电动车的阿姨差点撞我身上,劈头盖脸地给我一顿骂,主旨“珍爱生命,走路看路”,我连连道歉,又看向崇井。


    “唉,你照顾好你自己,我老早之前就想说,云束今这人虽然长得帅也体贴你,但总感觉哪里奇怪,瘆人!但我当朋友的,背后说他总归不好……”


    师傅又给我打电话催我过去,我趁机装醉冲崇井摆了摆手,逃也似的一口气跑过马路,钻进出租车里。


    出租车飞驰在高架桥上,我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大脑一片空白。


    前面有个车祸,连环追尾,最后面的是个大货车。师傅降下车速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嘴里喃喃地说:“哎哟,这大半夜撞的,人别有事啊!”


    他一开口,把我的神从云游的路上拽了回来。


    我像刚学会呼吸一样深吸一大口气,吐出来,才拨通了金小契的电话。


    “滴,滴,滴……喂?啥事儿啊弟,我不在家,加班呢!”


    “我操,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我他妈还是个同性恋?”我没忍住,也不知道怎么就冲电话那头无辜的金小契吼了出去。


    师傅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着,猛踩了一脚油门,我的身体霎时往后贴在椅背上,撞得紧紧的。


    出租车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马,骤然往前冲出了十几米。


    写累了,正好十点半,今天的日记到这吧。


    等等,加句话。


    金小契养生,十点半左右就睡觉,她睡前回了我的信息。


    她说:“行,想要啥样的日记本?姐明天给你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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