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蕉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听钱总助读司宁京为她拟定的“关于未婚妻一职的权利和义务”相关文件。
她本来没想听的,但司宁京给出的价码太诱人了。
她的“未婚妻”一职服务期限是5年,每个月发放等额5000的月薪。最重要的是年底有高额的忠诚奖励金,第一年忠诚奖励金10万,第二年15万,第三年20万,第四年25万,第五年30万。
这笔总共100万的忠诚奖励金可以一次性提前发放,但若中途毁约,本年度的忠诚奖励金作废并需要补偿100万的差额。
简直是瞌睡来了给个枕头!
她绝对不会毁约的!
林蕉伸出手,想把条款仔细读一读,钱总助却卖起了关子,把文件一收。
“这份文件读了一遍就会被销毁了,也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京总说,有招有术、有文有字的条款束缚不了林小姐,最重要的是林小姐是否是一个信守承诺、懂得感恩的人。”
林蕉想起那些高山仰止的古圣先贤们,也是不立文字,只以心为准绳,这样看司宁京真是个不欺心的君子啊!
林蕉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100万的分量,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会辜负司先生的期待。”
就在她一脸喜悦地仰着脸等银行卡转来100万时,钱总助却拿出了一分借款合同,上面显示林蕉向司宁京借款100万。
“诶,这不是提前发放的忠诚奖励金吗?”
“是的,如果双方都愉快,好聚好散,自然是忠诚奖励金;如果不愉快,甚至毁约,当然是欠债。”钱总助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目露精光。
天杀的!先礼后兵?阴阳合同?怕她提前毁约,又怕她五年后死赖着不走?
“好的,但我只卖未婚妻的名,不卖未婚妻的身,合同上有这条吧?”林蕉说得义正辞严的。
“放心,我们京总很洁身自好的。”钱总助嘴角直抽抽,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林蕉最终还是签下了这笔100万的借款合同。
她知道什么都有代价,钱最有代价,而司宁京给她的100万借款是无息的,她已经够满足了。
林蕉收到钱后,立马把钱转给林诞。
“哥哥,我把欠妈妈的钱还了。”
林诞收到妹妹的100万万分震惊,一连给她发了10多条消息。
林蕉没有回复。
*
中午,林蕉陪司宁京参加爷爷的80大寿寿宴,这是她“入职”后第一个任务。
司宁钦也和他们一起。
林蕉其实很想看一眼自己的生物学爷爷长什么样子,当然不是出于亲情的考量,而是一种对自己本源的好奇,就像有人会拿着唾液去测自己的祖先属于哪个族群一样。
林蕉远远看了一眼,原来长这样。
她祈祷自己不要直面他。
让她叫他“爷爷”是对自己的背叛,可是叫他“嘿”或“喂”又显得自己没有礼貌。
一跨入寿堂,司宁京就拿了个电话出去,半天没见回来。
“你哥怎么回事,电话打这么久?”林蕉问司宁钦。
“你要习惯他这样,一般这种公开的场合他只会露一下面,你绝不会见到他和大家一起吃饭。”
“诶?”
“他到场只是一个象征符号,他不能和人群走太近的,个中缘由,你以后会明白。”
林蕉点点头,若有所思。
林蕉正准备找个偏远的地方坐着,就被司仪请到了上桌,和生物学爷爷坐一个桌。
林蕉还不知道如今自己多有名。
蓼花洲小得可怜,压根没有秘密。
昨晚认完亲后她的身世就不胫而走,今天摇身一变就成了司宁京的未婚妻,老寿星都没她受瞩目。
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
林蕉一律忽视,埋头苦吃。
不得不说蓼花洲真是一个讲究的地方,居然很先进地使用公筷,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地方升起微弱的好感。
“这是什么菜?”她捅捅司宁钦。
“芋头花红烧肉丸子。”
“哇,好厉害,他们是怎么去除芋头花里的草酸钙针晶的?”
她夹了一筷子,瞬间被芋头花锁喉了。
她偷摸看别人,似乎其他人没有锁喉感,她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芋头花抗体。”
“这是什么?”
“辣蓼龙虾。”
林蕉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大加赞赏,“蓼花洲人做菜真的挺有特色的,我来这一趟真是大大长见识了。”
“蓼花洲是个孤立的江心岛,一般这种岛上的食物和文化都会比较特殊。”司宁钦说。
“哈哈,就像澳大利亚吗?”
“嗯,”司宁钦夹了一筷子红烧回鱼籽给林蕉,“吃这个,我最喜欢的一道时令菜,过了这个季节可就没有了。”
一味躲清静是没有用的,餐桌上大家都把话题把林蕉身上引。
“听说你在B大上学?”有个穿花衬衫的族亲说。
“是的。”
“什么时候和阿京认识的啊?”
林蕉可是深知怎么打太极的,“偶然就认识了。”
“认识多久了?”
“有时间了。”
“什么时候结婚啊?”
“到时候吧。”
……
总之没人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有用信息。
林蕉可是清楚自己身份的,司宁京是司家预定的下一任掌舵者,而司家有一项规定,掌门人最重要的一条选拔标准便是婚姻家庭关系稳固,她不能暴露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否则要引发舆论海啸了。
司宁钦越听越好笑,怎么跟个泥鳅似的。他可是知道他哥跟林蕉是怎么认识的,也知道这两人纯粹是雇佣关系。
他完全不担心堂哥会对林蕉产生什么感情,对堂哥这种理智脑来说:我花钱雇佣你,就永远不会爱上你。不然他不可能在二十多岁就在家族企业中脱颖而出,三十岁出头就奠定掌门接班人的位置。
有个穿着很精神的老先生发话了,问她怎么不给自己的爷爷敬酒,这么没礼貌的。
“这个是尹家瑞的爷爷,按辈分,你应该叫尹家瑞一声堂姑,叫他一声太爷。”司宁钦悄声说。
林蕉心想,在这里等着她了。
她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声音清亮,落落大方:“祝尹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个“尹”字便划开了距离。
尹爷爷脸色难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现场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钱总助带着大礼大摇大摆地来了,六个人抬着一座清代的寿山石罗汉像。
罗汉像一揭开,现场便一阵惊叹。
尹爷爷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寿山石雕像,连连抚摸,“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喜于言表。
司宁京终于战术性打完电话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端着一杯酒,淡淡地说:“我和林蕉一起敬您。”
这座寿山石雕应该是现场最贵重的礼物了,尹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得到这样的礼遇,此时心神都被石雕攫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司宁京便带着林蕉离场了。
*
参加完宴会,这日便没什么要事了。
林蕉开心地拿着纸笔和ipad到园子里去画画,她自己创办了一个小小的植物类自媒体账号,目前只有一个post,粉丝为5。
她早就想做一个植物博主了,只是以前忙着学习和打零工,压根没那么多时间做投入产出不稳定的自媒体。
林蕉喜欢用纸笔打草稿,把画稿扫描后用数码上色,大概是因为,嗯,可以省颜料钱。
画好图,编辑好文案后,她点击了发送。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岛上的日落是辉煌的,林蕉驻足看了一会儿晚霞,收拾东西,准备进屋。
手机里“叮叮”收到一条消息,来自于她的自媒体后台,“好熟悉的画风,蕉蕉是你吗?”
熟人吗?
林蕉好奇地点开那个人的动态,没有露脸照,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她正要退出,忽然瞥见一张画面混乱的照片,看样子是在酒吧拍的,男男女女的脸都是模糊、跳动的,林蕉看到一只手搭在一个女人裸露的腰上,她认得那个人的指节。
林蕉浑身冷得厉害,小岛上6月份的气温怎么说降就降。
她哆嗦着手拉黑了他。
林蕉噌噌跑进屋。
“司宁京!司宁京!”林蕉直直地冲向司宁京。
司宁京正在视频会议,此时抬起头威严地扫视了她一眼,用目光把她逼退。
林蕉心下一惊,一盆水从头到脚浇下。
这才是真正的司宁京对吧?
游轮上众星捧月的公子哥不是,宴席上有礼有节的好后生不是,此时这个不用一句话、光凭一个眼神就划出楚河汉界的掌舵者才是。
林蕉啊林蕉,你怎么从不长记性呢?
林蕉跑出了门,开始沿着小岛一直跑。
这个小岛是不是很小呢?小到装她不下。
她从傍晚5点一直跑到晚上10点,跑跑停停,肺部生痛。
跑到荒僻的地方,一户人家养了黑色的大狼狗,追着她叫,撵着她跑,她害怕极了。
想起爸爸跟她说,年轻时去乡下卖水果,有狗撵他,他便念起咒语,用大拇指按住中指第一节指节,默念“吃狗的心,吃狗的心”,狗就会跑开了。
她定定站在路边,默念起咒语,可是狗还是扑了过来。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来有些狗是没有心的。
有心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因为她爸爸有心,所以觉得所有狗都有心,这是她和爸爸共同犯下的致命错误。
在大狗扑向她的那一刻狗主人出现了:“黑子!”
黑子滚回了主人身边。
林蕉按亮了手表,上面显示32公里。
原来环蓼花洲一圈只需要跑32公里。这个岛确实小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