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起先五公子踩坏了娘子一盆花, 冬儿吓了一跳,忙去劝阻,怎知五公子非但不管不顾, 反而直接将一颗炮仗埋进了花盆里,直接将那盆花炸得稀碎, 后来···后来表公子说炸盆花不算什么,浪费了他的东西, 炸了那座山还差不多, 然后···然后就真的将那座山给炸了···”
“呜呜, 冬儿想去救下娘子的那盆玉兰的,可是···可是表公子跟前那两个小童拦着冬儿, 不让冬儿去救, 呜呜···”
冬儿眼泪汪汪的哭诉。
又委屈,又自责, 关键是额头还疼得厉害。
她每说一个字,大娘子卫岚的脸色便要黑上几分。
苏万里摸了摸鼻子。
五哥儿卫庆听了气得只要跳脚,冲着冬儿张牙舞爪道:“嘿,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竟敢告小爷的状,信不信小爷将你拖出去···打你个腚上开花!”
说着,好似就要向冬儿扑来,可是他脚崴了,原是一屁股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这一激动起来,刚提着步子,就又一个屁股蹲直接跌回了台阶上,只疼的咧嘴骂娘。
冬儿吓得往卫臻跟前缩了缩。
卫岚喝斥一声:“卫庆,你还不消停!”
卫庆到底不敢招惹大房长姐,只狠瞪了冬儿一眼,嘴里小声叨叨了几声威胁的话。
卫岚命手下的丫鬟沉香将小冬儿送到一旁安抚,这才拉着卫兰的手细细唤道:“七妹妹。”
见卫臻微微咬着嘴低着头,抠着说指头,不言不语着,一直默默无声的杵在那里,纵使损失了心爱之物,是既不敢上前追究,也不敢上前质问,只一脸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胆怯,又有些束手无策,都被欺负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丝毫不敢吭声,委实可怜。
她知这个七妹妹是个胆小老实的,当即只拉着卫臻的手要给她撑腰道:“七妹妹,莫要怕,自有大姐姐护着你!”
说完,长臂一伸,指着远处的某人严厉的喝斥道:“苏万里,过来!”
远处的小郎君收了手中的折扇,握在了手里,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卫岚一瞧见他这懒懒散散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只一脸义愤填膺道:“你先前毁坏了七妹妹的帕子,如今竟然又变本加厉的毁了七妹妹的玉兰,你说你怎地就这么混了,是不是看着七妹妹老实,便一味逮着她欺负,还不过来给七妹妹赔礼道歉!”
听到卫岚这话,苏万里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七妹妹来,原来是初到卫家时瞧见到的那个小娘子,苏万里对她有些印象,上回因毁坏了她的体己物,随手将自个腰间那包珠子赔人家了,被玉琢那狗奴才足足念叨了七八日,他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没成想,今儿个又是她?
苏小郎君瞅着跟前这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小不点儿,上回他没瞧清楚她的样子,只知是个矮矮细细瘦瘦的妹妹,四五岁大小的模样,估计连路都都不大稳当,只一脸懵懵懂懂的被人挤到了个小角落里,他最讨厌小孩子哭了,怕小孩闹腾,当时想也没想便将腰间那些个玉琢眼里的宝贝拿去封口了。
如今瞧着依然一副软软弱弱,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过许是有些日子没见,只见好似要比之前精神伶俐些了,之前一身衣裳空荡荡的套在身上,就好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似的,不伦不类的,眼下,一身精致秀气的小袄儿紧紧裹着小身板,头上梳着一对小苞谷,上头竟然还系着一根头绳。
苏万里盯着卫臻头上的头绳瞧了一阵,心里有些痒,不多时挑了挑眉,随手往腰间一摸,却不料一时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儿个才起来不久,就在府里转转,身上除了手里的这柄扇子,什么也没带,顿时微微蹙了蹙眉。
这时,卫岚一脸咬牙切齿道:“苏,万,里!”
苏小郎君嘴角微抽,不多时,只挑眉看着卫岚,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道:“又不是毁了你的花儿,你急什么急!”
说着,伸手扯了扯卫臻脑袋上的头绳,笑了笑,道:“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卫岚咬了咬牙,一把拍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卫臻咬了牙嘴,原本不想理会的,可是头上是摇摇晃晃的,她不由伸出小手摸了摸头顶上松松垮垮的小包,顿时一脸欲哭无泪。
这时,有强迫症的苏小郎君觉得小丫头片子头顶上的两个包塌了一个,便又扯了扯卫臻头上另外一根头绳晃了晃,嘴里含着笑道:“今儿个表哥身上没戴赔礼的物件,且先欠着,一会儿再给妹妹送来,妹妹想要什么都成,便是想再要一盆玉兰也成,我家倒是有几盆成色不错的玉兰,不过远在西京,许是得等上半月左右,妹妹可是等得?”
卫臻闻言,抿了抿嘴,过了许久,只微微晃了晃小脑袋,想要将头绳从头顶那只爪子中晃出来,只温温吞吞道:“不···不用了。”
苏小郎君挑了挑眉,想了想,道:“如此,那七妹妹便随便换个玩意儿,想好了告诉我便是。”
卫臻想了想,咬咬唇小声含糊道:“你···你松开我的头绳就成了。”
苏万里微愣,似乎没听清楚。
卫岚啪地一下,又一把拍开了那只爪子,微微板着脸教训道:“苏万里,是叫你赔礼致歉,你是光会赔礼,不会致歉么?你苏家纵使有金山银山,也是你苏家的,如今又不是你的,你瞧瞧,你犯了错,丁点歉意也没有,还依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哪个致歉的人是你这幅做派,还是你压根打从心底里就没有半分悔意,是不是!”
卫岚将大房几个弟妹管束得规规矩矩的,偏生唯有眼前这个霸王似的家伙让她头疼不已,他越是想要歪着长,她便越是想要将他掰扯直了,可是她越是掰扯,他便越发歪来,这些年来,卫岚没少被他气坏。
眼下,卫岚又开始看他不顺眼了。
两人一个快要暴跳如雷,一个优哉游哉,对峙了起来。
卫臻反倒是被挤到了边上。
虽是长姐,虽年纪比她大,到底还都是些小孩,一团孩子气。
卫臻默默地看了一阵,见总算是无人注意到她了,只默默绕过二人,来到了毁坏了假山旁,瞧见那破碎石堆里露出了一朵被碾碎的玉兰花残花,卫臻愣了愣,不多时,只缓缓蹲下去,将那一块块碎石块捡起,挖了起来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卫臻小心翼翼的挖了一阵, 不多时,一枝断损的玉兰花花枝出现在了废墟中,卫臻缓缓捡了起来, 上头的花朵儿都已经被压瘪掉光了,只剩下半支光秃秃的树枝。
看着这半支花枝, 卫臻思绪微微晃了晃。
其实卫臻之所以喜爱玉兰,是因为白玉兰乃前世太子最喜欢的花, 太子的玉簪, 常服, 腰带的花纹图案大多为玉兰花样,他的寝殿中摆放了一盆白玉兰, 深得他的喜爱, 世人皆知玉兰难养,而那盆玉兰则是由太子亲自养护, 每日定期为其浇水,摘叶摘心、修剪枝丫,后来卫臻得知, 那盆玉兰原是圣上赏赐, 圣上曾赞太子品性高贵出尘, 高洁雅致,一如这珍品玉兰。
前世为讨好太子,又因爱屋及乌,卫臻也开始渐渐研习那玉兰了起来。
不过她性子急躁,有些急功近利, 而养花需要耐着性子细细呵护,且有时玉兰苦养数年,花期不过短短一两月,有时几年不开花也是常有的事儿,有时明明是得来的珍品,一到她手中便败坏了,故而卫臻毁坏了不少珍品。
倒是听闻卫绾那边的玉兰花开得正艳,卫臻一气之下不养了,后来被太子得知了,竟然派人送了一盆开得正盛的玉兰花来嘲讽她,还指明说是她姐姐卫绾亲自养的,让她莫要整日上蹿下跳,多跟她姐姐学着些,学学到底该如何当好一个太子妃,当时卫臻气得要命,险些将那几朵花全都给拔了,后来忍了下来。
卫臻无数次想要毁了那盆花,可又想要证明,她也可以养得比卫绾好,到最后,那盆花竟然神奇般的一直活了下来,连续花开两年,竟然成了前世她唯一养活的玉兰。
一直到她死前才无意间得知,那盆花其实并不是从卫绾处搬来的,竟然是太子屋子里的那一盆,当时卫臻整个惊呆了。
后来想了想,太子厌恶她,定是料到她养不活这盆花,那可是御赐之物,倘若她养坏了,不定怎么刁难她,许是想要趁机夺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将那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他心爱的卫绾也说不定,这般想来,彼时卫臻心中后怕不已。
也不知她死后,那盆花是否有人料理不曾,又或者许是早在她死前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早已先由她一步死去了也说不定。
而前些日子搬到了这玉漱楼后,在这后山中卫臻第一眼便瞧见到了这盆玉兰,正好卫臻搬来的头一日也是玉兰花开之时,虽不过只起了几多小花骨朵,却令卫臻惊喜不已,只觉得宛若前世的玉兰,与卫臻一同重生在了这玉漱楼似的,卫臻将其亲自抱进了屋子,决心悉心养护了起来。
日日定时给它浇水施肥,定期给它修剪枝丫,每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将花盆亲自抱出去透气,接受阳光与雨露的养护,然后到了午间又抱回来,故而整个人屋子所有人皆知七娘子十分喜爱这盆花儿,就连隔壁的大娘子卫岚也知晓了,听说今儿个一早花全开了,特意过来赏赏,却未料——
卫臻此时从废墟中将那盆玉兰悉数挖了出来,花盆破碎了,整株玉兰也被碾压碎了,只剩下几支惨败的树枝,及几片躲过一劫的花瓣,卫臻默默的将几片花瓣一一捡拾起来,将腰间的荷包解开,将花瓣一一塞入了荷包里,不多时,将袖子缓缓卷了起来,露出两只细嫩的手腕,然后,一声不吭的继续挖了起来,解救起其它的花草来。
这时,止住哭声的冬儿见了,立马一溜烟跑了过来,见卫臻亲自在挖捡碎石,想要劝阻,可伺候卫臻这些日子,虽说不久,却也渐渐了解了几分这位小主子的脾性,瞧着是个软弱无声的,却最是个固执的,当即冬儿劝阻的话语到了嘴边又给一溜烟咽了下去,只咬咬牙一股脑冲着卫臻道:“娘子,冬儿来了。”
说罢,撸起袖子便呼呼跟着卫臻一道麻溜的挖了起来。
这一主一仆的动静总算是吸引了前头众人,卫岚见了立马放弃了滔滔不绝的说教,一溜烟跑了过来,一脸震惊道:“七妹妹,你···你这是在作甚,快甭挖了,快甭挖了,这些一会儿自由下人来料理的,怎能让你亲自动手,这些碎石不长眼,划破了你的手指头该怎么办?”
卫岚连忙过来劝阻,却见卫臻正撅着小屁股,忽而一把费力的从石堆里抱起了一盆小叶赤楠盆景转过了身来,边气喘吁吁边冲卫岚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大姐姐,你瞧。”
只见卫臻手中那盆盆景尤为坚韧,花盆都破了大半,半边盆景都压坏了,却还剩下半边枝丫直挺挺的立在那里,颇为坚、挺坚毅,虽坏了大半,但瞧着那坚韧不拔的品质约莫是可以养活的。
而抱着盆景的那小人儿,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抱着那盆景都有些费力,且脸上脏兮兮的,头上的两个小包松松垮垮,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然而此刻她的脸上却扬起了一脸的喜悦与满足。
明明是损坏了心爱之物,明明是应该伤心苦闷的,如今,却如此开心餍足,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卫岚见了,心中微微一涩,忙走过去一把将那半盆盆景夺了过来,挑眉道:“小傻瓜。”
说完,转身冲着身后的丫鬟婆子厉声道:“一个个都杵在那里做些什么,叫主子干活,是不是还得摆张椅子,上碗茶,让你们边吃边瞧着,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卫岚身边的丫鬟婆子立马颤颤巍巍的跑了过来,挽起袖子跟着挖了起来。
卫岚又将目光从身后卫姮、卫庆的脸上一一掠过,最终落在了苏万里脸上,九妹妹年纪小,五哥儿是个横的,这两个她都忽略了,只示意这位肇事者过来戴罪立功,却见这位苏小郎君抱着双臂,一脸优哉游哉的倚靠在廊下,正在微微挑眉瞅着她身后,发起了呆来。
卫岚呼出一口气,懒得理会他了,将手中的盆景往身旁一搁,也跟着一道忙活了起来。
五哥儿卫庆见了眉头拧成了麻绳,嘴里嘀咕道:“没事儿找事儿干,一群傻子。”
九娘子卫绾坐在一旁,手双手撑着下巴,跟着晃头晃脑的附和道:“就是,就是,一群傻子。”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道:“本娘子是来赏花的,花没赏着,倒赏起人来干活来了,真真无趣。”
这时,却见立在跟前的苏家表哥伸着扇子朝着身后的两个小童一指,两个小童赶忙过去帮忙了。
卫姮见了,嘟了嘟嘴,好半晌,也冲着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的道:“你们俩瞧热闹呢,还不赶紧过去帮忙,傻里傻气,一脸眼力见都没有。”
苏万里倚靠在游廊下,目光缓缓落到了远处的小女娃身上,那一群忙活的人里头就她最小,矮矮小小的,连路都还走不稳当了,力气也小,石头大,搬不动,他见她好几次险些摔了个屁股蹲,却每每又摇摇晃晃的咬牙将那诺大的石头搬起了,明明瞧着可怜兮兮,是个老实胆小的,却未料软软弱弱下竟有别样的一面,苏万里摸了摸扇柄,嘴角微微一勾,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似的。
倒是有趣。
却说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掩埋在石堆里的那些花草便被解救了出来,大半都坏了,估摸着活不过来了,所幸还有小半应当勉强能够养活。
冬儿将那盆玉兰的“尸体”全部都捡到一块,一脸眼泪汪汪道:“娘子,玉兰···玉兰活不过来了。”
卫臻见旁边还遗落了一朵白色的玉兰花,只温温吞吞地蹲下,捡拾了起来塞入了荷包中,冲冬儿低低安慰道:“不打紧,这些花还在,改日让妈妈给咱们做玉兰花糕吃,你闻闻,香着呢!”
冬儿向来嘴馋,一听到吃的,顿时忘了难受,立马凑过来一闻,顿时一脸傻里傻气道:“嗯,真的好香啊。”
正泛傻时,忽而眼尖瞅见卫臻的手指头被划破了,只一脸夸张的大喊大叫道:“娘子,血,你的手指头流血了。”
卫岚听了立马凑过去一瞧,见卫臻双手脏兮兮的全是泥,泥巴下的小手磕了一道口子,此刻正淌着血,正要从怀里摸出帕子给卫臻止血,却未料怀里的帕子一时不见了,许是方才忙活间丢了,正皱眉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递过来一块光滑细嫩的丝质帕子,懒洋洋道:“用我的!”
卫岚一见是苏万里,顿时挑眉道:“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二话不说,直接接了过来包在了卫臻手指上,随即只有条不紊的打发冬儿回屋备水,自己将卫臻一把抱了起来,温声安抚道:“七妹妹,莫哭,不疼,大姐姐这便立马带你回屋处理。”
卫臻哪里会哭,她只难得一脸亲昵的抱着卫岚的脖子,乖乖点了点头。
前世,她家姐妹众多,可却从未曾享受过半分姐妹的温情,反倒是最终折在了亲姐姐手上,说实话,便是重生一场,对于姐姐二字,她面上不明,实则心里微微有些抵触,然而,这日大姐姐卫岚的所作所为却令她心里隐隐有些感动,或许,姐妹之间也是有真感情的。
两姐妹缓缓而去。
苏万里立在原来,远远地只见那小不点跟只松鼠似的趴在卫岚的肩上,一脸亲昵,拐弯的时候,正好那小人儿抬起眼来,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苏万里嘴角一勾,冲她笑了笑,又撑开扇子,优哉游哉的扇了扇,却见对方小脑袋一低,整颗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苏万里:“······”
苏万里愣了好一阵,不多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由笑了笑,转身时,脚踩到了几根玉兰的尸体,苏万里低头盯着瞅了一阵,忽而弯腰捡起了一根,拿在说着细细瞧了瞧,眼中若有所思
☆、053
话说当日晌午, 卫臻用完膳后,正昏昏欲睡时,屋子外的双灵忽而匆匆进来禀告道:“娘子, 这是方才表公子···表公子跟前的玉琢亲自送来的,说这是上好的药膏, 娘子手指头划破了,擦了这个便不会落下疤痕了。”
说完, 双手小心翼翼的一伸, 手心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小匣子。
映虹有些诧异, 直问道:“人呢,还在外头么?”
双灵摇了摇头道:“东西送来便立马走了。”
映虹思索片刻, 将东西接过来瞧了瞧, 只见匣子里头放了一个白玉小瓷瓶,她将瓷瓶打开, 放到鼻尖嗅了嗅,道:“这药膏好,清清凉凉的, 没有其他膏药那样刺鼻, 一瞧便是上好的膏药, 也是,苏家的东西自是好的。”
双灵闻言一脸好奇道:“苏家的东西难不成比府里的东西还要好么,咱们老太爷可是太师,是当今皇帝老爷的老师,是整个元陵城最体面的人家, 苏家难不成还要好过咱们卫家不成?”
双灵明显有些好奇,又有些不以为然。
映虹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双灵的少见多怪而轻视她,反倒是耐着性子给双灵、冬儿上课似的,补充着她们不足的见识,又许是有意旁敲侧击的在五岁的小卫臻跟前说教的吧,只耐着性子道:“你们年纪小,许是不懂,苏家可不比卫家,便是老太爷当年位极人臣,在朝堂的声望显赫一时时,那位份怕也是比不上苏家的,苏家可是有爵位加身的,苏家的前老将军可是大俞的历史上唯一一位异姓王,在历史上,是可与先祖大帝称兄道弟的交情,是咱们大俞最大的功臣。”
相传彼时北疆动乱,外族入侵,又加之大俞历经二百余载,国力走到了瓶颈期,国力空虚,偏生赶上先祖大帝弥留之际,压根无心理朝,内外受敌,北疆险些不保,大俞险遭灭国之祸,正是西京年过六旬的西北大将军苏老将军亲自征战,一举将敌人歼灭,稳固了整个大俞这近百年来的和平安定。
先祖大帝驾崩前特封老将军为“忠毅王”,命其辅佐新帝,也就是先帝登基。
纵观历史,众所周知,异姓封王,从古至今每朝都有,然而除了满庭荣耀之外,从来没有一个善始善终的结果,苏老将军睿智,圣旨不可不接,却是推了封地,只接了一个虚名,辅佐新帝亦是一心一意,待新帝掌权后,便立马放权交出兵权退至西京老家颐养天年,一直到寿终正寝,新帝这才渐渐放下忌惮。
老将军过世后,苏家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从未曾以王爵自居,一直到先帝暮年复又启用苏家,如今,王位承袭到苏北王苏将军也就是苏万里的父亲头上时,已是最后一次承袭,且封号渐渐递减,已不足为患,如今,苏万里名义上是可称为世子的,若无诺大的建树,已无承袭爵位的权利了。
不过苏家低调,对外鲜少以王爵自称,如今一晃百年,怕是当今京城的朝堂之上只记得苏家龙门虎将之称,早已不记得王爵之尊了。
卫臻前世鲜少外出,甚至压根不知苏家这般尊贵,还是初入东宫在圣上的寿辰上,瞧见那位曾经寄居在卫家多年的苏家表公子他的席位竟然紧紧挨着太子的席位时,她惊讶过后,这才渐渐知晓其中的缘故。
眼下,映虹绘声绘色的说教着,只听得双灵与冬儿二人一阵目瞪口呆。
双灵与冬儿年纪小,许是还压根弄不大清楚这爵位、王位的意思,可是,至少她们知道,那定是十分厉害的位份便是了,可与皇族平起平坐啊。
映虹说完,抬眼瞧了七娘子一眼,见七娘子一边抠着被子上的锦鲤,一边瞪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听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听说书似的,觉得新鲜有趣,却压根不知听懂里头的内情不曾,映虹不由摇头笑了笑,心道,也是,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也是正理,也不勉强七娘子非得懂其中的缘故,这世家大族许多东西,本就是耳濡目染,需要时间沉淀的,绝非一日两日为之,故而映虹说到这里,便一本正经的冲双灵及冬儿二人道:“好了,今日苏家的事儿便说到这里了,有些东西自己知晓便是了,苏家如今低调,你们两个便是肚子里多了几分墨水,也犯不着到外头四处说道,伺候好娘子才是正理,知道了么。”
双灵、冬儿二人纷纷乖乖点头。
映虹这才缓缓看向卫臻道笑着道:“从前那苏家表公子也在卫家走动过几回,彼时娘子还小许是不知,奴婢当年入府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叫一个混世魔王啊,镇日折腾得整个荣安堂没个消停的时候,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便是连老夫人都险些拿他没辙,可见是个浑的,如今还知道给咱们娘子送药膏来,看来,到底是长大些了,还不算浑到没边的地步。”
映虹笑眯眯道,说着,便要将药膏替卫臻抹上。
冬儿听了却不乐意了,只鼓了鼓脸,忍不住嘀咕道:“本就是表公子害的,要不是表公子玩劣,咱们娘子也不会失了那盆玉兰,和伤了手指头,哼。”
冬儿依旧愤愤不平。
映虹瞪了冬儿一眼。
冬儿立马缩了缩小脑袋瓜子。
卫臻见了,瞅着冬儿笑了笑,低头看着映虹往她手指头上抹药,想了想,忽而软软糯糯问道:“映虹姐姐,方才周妈妈来了,瞅见损了那么多盆花,祖母晓得了会不会难过?”
映虹听了卫臻的话,原本抹药的手微微一顿,只直直的盯着卫臻瞧了好半晌,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良久,忽而问道:“所以,七娘子亲自动手,费力的解救那些花草,便是怕花草折了老夫人难过么?”
卫臻扣了扣锦鲤,有些不大好意思似的,只垂了垂眼,躲躲闪闪道:“臻儿难过了,祖母定也会难过,臻儿不想祖母难过。”
映虹闻言,定定的瞧着卫臻瞧了好半晌,不多时,只伸手摸了摸卫臻的小脸,一脸欣慰道:“不会的,祖母知晓七娘子如此乖觉孝顺,只会开心满足的。”
五岁的小卫臻听了,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片刻后,脸上总算是染起了几分笑意。
待上完药后,卫臻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忽而道:“映虹姐姐,今儿个五哥哥的脚也好像扭伤了。”
映虹不由试探道:“嗯,咱们屋子有一瓶跌打药,莫不给五公子送去?”
小卫臻忙不迭晃了晃脑袋道:“嗯,脚崴了可疼了。”
卫臻原本还关心的问一声,不知表公子与五哥哥怎么样了,毕竟将后山炸了可不是桩小事儿,卫臻刚被大姐姐抱到屋子后,大房、五房、荣安堂各房便纷纷派了人来查探,想来,依着大伯的脾性,甭管哪个,干了这逆天的祸事儿,势必要狠狠责罚一顿的,可是一想到明儿个是除夕夜,许是不会上纲上线,便将话语隐了下去。
映虹听了卫臻的话,只笑眯眯道:“行,那奴婢这便差人给五公子送去。”
主子心善,甭的不说,至少,对下人们而言,这是最大的福气了,映虹见卫臻心眼好,小小年纪,是既乖巧,又贴心暖心,心里欢喜、赞叹不已,怪道当初婶婶一门心思说服她让她到七娘子跟前伺候,老人家的眼力果然最是精悍不过的,当即亲自将跌打药寻了出来,派双灵守着主子入睡,派冬儿那小丫头给五公子送了去。
冬儿听了,想到那位臭脾气的五公子,小身板颤了颤,两只小脚丫子顿时钉在地面上动不了
☆、054
卫臻歇下后, 映虹小声与双灵叮嘱了几声,随即想起今儿个一早周妈妈嘱咐她备用些个小荷包,往里头塞些个果子银钱, 毕竟明儿个便是除夕夜了,回头好分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做压岁赏钱, 给来年新的一年添个好彩头。
旁的娘子们自有各房姨娘主子们做主操持,不用外人操心, 七娘子则不同, 她那个姨娘是个不得宠的, 又是个心思简单的,怕是想不到这么多, 如今七娘子寄居到了老夫人膝下, 不过老夫人是老夫人的意,七娘子是七娘子的意, 七娘子年纪小,凡事皆得多由着她跟前这些人操持才是。
映虹将荷包寻了出来,一个个对着院子里人数比对, 发觉少了些个, 想了想便起身预备去荣安堂与那里的姐妹们讨要些个, 顺道前去给老夫人汇报汇报今儿个玉漱楼里发生的这一遭遭事儿。
出去时,却见冬儿那小丫头片子正在院子楼踱步,只跟只蚂蚱似的,忸忸怩怩的来回直蹦跶,大冷天里也不知到蹦跶啥, 不知进屋,映虹见了,不由有些诧异,远远地走了过去道:“怎么咋咋呼呼的,这么快便从五公子那儿回了么,五公子说了些什么不曾?”
冬儿一听到映虹的声音顿时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中的跌打药给摔了,冷不丁的见着了映虹,只一脸心虚,埋着小脑袋,小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道:“映虹姐姐,五公子···五公子他···”
话还没说完,殷虹却早一步瞅见到了她手中的那瓶跌打药,顿时拧了拧眉道:“东西怎么还没送去?”
说罢,又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的瞅着冬儿,道:“怎么着,是不是如今眼瞅着七娘子与你亲近,便是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冬儿听了小脸顿时白了白,脖子一缩,顿时一阵战战兢兢道:“冬儿···冬儿不敢。”说完,飞快的抬眼看了映虹一眼,小脸上顿时泛起了丝丝委屈,只咬着小嘴带着几分哭腔道:“冬儿不敢不听映虹姐姐的话,只是···只是今儿个冬儿与娘子狠狠告了五公子的恶状,五公子···五公子气坏了,说···说往后定让冬儿吃不来兜着走,映虹姐姐是没瞧见,五公子那模样好生吓人,冬儿···冬儿不敢去。”
五公子搬过来那几日在院子里发疯,大吼大叫,七娘子这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么个坏脾气的,听说便是连三老爷都管束不住,这样吓人的人,冬儿本就发憷,再加上又得罪了对方,哪里还敢往前凑。
映虹一愣,她竟不知还有这些缘故,今儿院子里发生那一遭闹剧时她正好去了厨房,回来时逮着双灵冬儿细细盘问了一阵,倒是未曾停过这一段,眼下瞧着冬儿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想着隔壁那个小霸王,当即摇了摇头走了跟前,摸了摸冬儿的小脸,准备自个顺道过去走一趟,可是心思一起,便又一时想着七娘子如今屋子里这几个小丫头,各个都是年纪小小的,还压根不知事儿,七娘子本就老实怯懦,若底下一个比一个老实巴交,这日子久了,怕经不住事儿。
这般想来,只拧眉默了一阵,忽而难道一本正经的摸了摸冬儿的小脑袋道:“冬儿这些日子日日形影不离的待在七娘子身边,冬儿是不是很喜欢七娘子?”
冬儿原本眼泪汪汪的,还在发憷映虹姐姐恼怒一事儿,冷不丁听到她这样发问,只瞪着双眼呆滞了一阵,好半晌未曾缓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只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点了点小脑袋,一脸认真道:“嗯,冬儿喜欢娘子,娘子给冬儿点心果子吃,与冬儿说话,天冷了,还让冬儿偷偷钻被窝里头去,对冬儿极好,从未责罚过冬儿,娘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主子。”
要知道,七娘子从前从不与旁人说话的,只与她说过,为此,冬儿兴奋得好几晚睡不着觉,可开心自豪了。
虹红道:“可七娘子年纪小,又素来文静胆小,你瞧,今儿个表公子与五公子便敢上门炸了七娘子的玉兰,表公子与五哥儿年纪小,都是七娘子的兄长,兄弟姐妹们打闹倒是不打紧,可若是倘若有一日,有坏人要欺负七娘子,那冬儿该如何?”
冬儿听到这里想也未想,只用力的捏紧了小拳头,咬紧了腮帮子,一脸认真坚定道:“冬儿定当狠狠教训坏人,好生保护好七娘子的!”
“可是冬儿如见连给五公子送瓶跌打药都不敢,往后哪里敢跟坏人对峙!”
映虹毫不留情的指出道。
冬儿听了先是一愣,不多时整个小身板拉拢着,瞬间泄气了似的,只抿了抿嘴,低头不说话了,就在映虹以为对方将要放弃时,忽而见小丫头片子冷不丁抬起了头,只咬了咬牙,忽而一脸视死如归道:“冬儿···冬儿这便将这瓶跌打酒给五公子送去!”
说罢,紧紧握着手里的跌打酒就要往外冲。
映虹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只笑眯眯道:“我与你一道去罢,映虹姐姐在外头守着便是,冬儿放心,五公子便是再浑,也不会打骂冬儿的。”
冬儿听到此处,瞬间有了底气似的,顿时将眼睛里亮晶晶的眼泪收了,一脸高兴道:“映虹姐姐真好。”
去时,五公子卫庆正歪在炕上,今儿个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儿,他怕三老爷责罚,这会儿正歪在炕上装病来着,只是,装了一上午,隔壁大娘子屋子里、七娘子屋子人来人往的,偏生无一人往他这儿来,甭说关心的,便是连责罚的人也不曾有半个。
时间长了,耐性便隐隐没了,非但没了,反倒是来了脾气,屋子里静静地,冷不丁便疼到一声巨响,守在外头的小厮元福进来一瞧,只见炕上的茶碗全都躺在了地上,成了碎片,元福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个小老头似的,只苦哈哈的禀告道:“公子,七娘子见您脚崴了,派人给您送药来了。”
五公子卫庆一脸不耐烦道:“她个小不点儿知道些个什么,路都走不稳,还知道给我送药,你怕是眼瞎认错人了吧,定是大姐姐屋里送来的!”
元福道:“是七娘子屋里头来的人,小的认得,正是今儿个向七娘子告公子状的那个小胖丫头!”
“是她!”卫庆原本一脸曝脾气的,听到此处顿时来了兴趣,只眯着小脸,一脸阴测测道:“那小丫头吃了豹子胆罢,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哼,看本公子如何收拾她!”
☆、055
说罢, 卫庆立马将身上的被子一掀,瞬间坐了起来,臂膀一伸, 冲元福咧嘴道:“将本公子的弹弓拿来!”
元宝一听小主子这话立马知道他的用意,当即苦着脸, 缩着脖子,嘴里喊了声小祖宗, 一阵苦兮兮道:“公子, 这···这不好吧, 毕竟是七娘子跟前的人,还特意给您送药来了, 倘若给欺负了, 回头让七娘子知晓了告到了老夫人跟前去,老爷该···该···”
该如何?
主子自然不会有事儿, 却会将他给活剐了去啊。
要知道,上午那桩祸事儿,可还没完的啊。
卫庆顿时双眼一瞪:“你是主子, 还是我是主子, 狗奴才, 再叨叨,当心本公子将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元宝只得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去了。
于是,冬儿进去时,一枚圆滚滚的大青枣便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她的脑门上,冬儿还未曾反应过来, 只见脑门一疼,下一刻,身子被那颗大青枣射击来的力量给带得一晃,小身板直接一个崴,瞬间摔了屁股蹲,跌坐在地。
冬儿还未曾缓过神来,只见那卫庆拍着大炕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指着冬儿道:“哈哈,真蠢,真是蠢不拉几的。”
说完,远远指着地上的冬儿道:“蠢丫头,你撞到了本公子的果子,该如何赔!”
这时,跌坐在地上的冬儿反应过来,伸出小手捂着脑门,脑门上瞬间泛起了个大大的包,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亮晶晶的眼泪,疼得直想哭,可是想到方才映虹姐姐与她说的那番话,只用力的忍住了,忍着痛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瘪着小嘴将怀里的药瓶摸了出来,往那桌子上一放,小嘴里带着哭音,飞快的说了小声:“七娘子给你的!”
也不管卫庆嘴里说了些什么,说完,忍着委屈,咬着小嘴就要往外跑。
卫庆见了,立马瘸着腿要从炕上跳起了,指着元福大声道:“拦住她。”
元福一把将冬儿捉住。
卫庆瘸着腿下炕,举着弹弓一脸阴测测道:“哼,糟蹋了本公子的果子,就想跑,哪里这样容易!”
冬儿小嘴一瘪,压抑着哭声冲元福道:“放开我···”
“放开你,想得美!”卫庆挑眉,片刻后,只盯着手里的弹弓,砸吧砸吧嘴道:“元福,将这小丫头片子给绑起来,本公子好久未曾练手了,今儿个便让本公子好好试试身手!”
却说许是这日太过劳累的缘故,卫臻睡得尤为昏沉,待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灰白了,起来时,屋子里微微有些暗沉,卫臻撑了个舒服的懒腰,见双灵呆愣愣的候在一旁,便是她醒来了也未曾察觉,卫臻不由有些诧异,往日里双灵可谓是个心灵手巧的,极为有眼力见的,这日不知怎么了,仿佛有些心事重重的。
卫臻往日里便直接起了,这日,只轻轻唤了声:“双灵姐姐。”
双灵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跑过来伺候道:“娘子,您醒了,睡得可还好?”立马去将卫臻的衣裳双手捧来,伺候卫臻穿戴起床,又扶着卫臻来到梳妆台前,轻声说了句:“屋子里有些暗,娘子稍等,奴婢去将灯点了,伺候娘子绾发!”
卫臻细细观察着双灵的神色,嘴上只低声道:“随意梳梳便是了,天色暗了,横竖一会儿又该睡了。”
若是往日里听到卫臻说起这话,双灵与冬儿二人定是会捂嘴笑的,可是这会儿双灵不过强自扯了扯嘴,去将灯点上了,嘴上强自笑着:“好的,娘子。”
卫臻只觉得有些不大寻常,可细细琢磨,却又琢磨不住其中缘故,过了好半晌,这才发觉,难怪屋子里这样寂静,原来是不见了冬儿,要知道往日里她午歇时,一醒来冬儿总是会守在她的榻前,她平日在总爱趴在榻上跟她一道睡些午觉的,有时比她还懒,比她还醒得晚。
她往屋子里四下搜寻了一阵,随即不漏痕迹的问道:“映虹姐姐与冬儿呢?,冬儿又去哪里贪玩了。”
双灵听了先是一愣,不多时,只支支吾吾的回道:“回···回娘子,映虹姐姐方才还在屋子里的,见娘子未醒,便···便去了厨房,说···说给娘子去寻些吃的,顺道瞧瞧晚膳。”
“那冬儿呢?”
卫臻盯着铜镜里的双灵问道。
双灵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头,低着头,一脸慌张心虚道:“冬儿···冬儿贪嘴,跟着映虹姐姐一道去了!”
卫臻“哦”了一声,片刻后,只缓缓起身了,冲双灵道:“睡得腰酸背疼,咱们也去厨房瞧瞧吧。”
双灵听了卫臻这话先是一惊,似乎没料到娘子今日竟然有这样的兴致,要知道,七娘子素来是个懒散的,这大冬日里是能不出这个屋子便不出这个屋子,便是三催四请也难以请出去,惊过后又是一慌,只呆笨心慌的劝说道:“娘子,外头···外头冷得紧,还是甭去了,这会儿天都黑了,况且,映虹姐姐她们怕是快要回了,娘子还是待在屋子里罢,您饿了,奴婢···奴婢且先给娘子泡壶茶,桌上还有今儿个老夫人送来的果子,大太太上午差人问候时送来的点心,奴婢这便端过来,娘子好垫垫肚子。”
说完正要去,卫臻却依然坚持道:“不打紧,我想出去走走,咱们去寻映虹姐姐与冬儿罢。”
说完,缓缓起了身,便直径往屋子外头走去。
“娘子。”双灵在身后急急大喊了一声。
卫臻步子一停,扭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双灵。
只见双灵用力的抓紧了垂在两侧的小手,将双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在犹豫,挣扎着什么,过了良久,忽而双眼一红,嗖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娘子,其实···其实映虹姐姐并没有去厨房,冬儿···冬儿也未曾去厨房,是···是奴婢扯谎了。”
说到这里,声音忽而哽咽了起来,只嘤嘤哭泣了起来。
卫臻见了脸上倒是没有过多诧异,走了过来,一脸关心问道:“双灵姐姐怎么哭了,姐姐为何要扯谎,映虹姐姐与冬儿不在厨房,那是去哪儿呢。”
双灵情绪有些失控崩溃道:“娘子,冬儿···冬儿不见了,映虹姐姐去寻了,可是寻了老长时间,都快要将整个荣安堂寻遍了,依然寻不到人,娘子,冬儿她···冬儿她会不会···会不会···”
双灵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公.众.号.梦.中.星.推.文
要知道,她们初次入府那阵子,为了唬住她们,可是听了前头的姐姐们说了不少瘆人的话,全是有关府中过往神秘恐怖的传闻,甭的不说,便是在厨房后头那口枯井里,她是亲眼瞅见过打从里头捞上来过一具尸首的,这件事双灵谁也没说,却成了她心中的阴影,一想到此处,双灵便忍不住白了脸,一脸后怕道:“冬儿会不会···落进枯井里了。”
卫臻拧了拧小眉头道:“怎么会,咱们院子里没有枯井啊。”顿了顿,又不漏痕迹问道:“我记得晌午时映虹姐姐吩咐冬儿给五哥哥屋子里送药去了,啥时辰回的,是不是偷偷溜到何处躲懒去了。”
卫臻声音奶声奶气的,语气带着一丝幼稚天真,可提问起来却一针见血。
双灵只带着哭腔回道:“冬儿自去给五哥哥送药起,便一直没有回过。”
卫臻一愣,只将双灵扶了起来,让她慢慢说。
双灵见卫臻小小年纪,遇事反倒是一派淡定,愣了片刻后,只极力稳了稳神,擦了擦眼泪,将今儿个下午的事儿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与卫臻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冬儿自打给五公子去送药起便一直未曾回过,映虹原本守在五公子屋子外头一直等着冬儿,久不见人出来,便到里头询问,却被告知七娘子跟前的那小丫头送完了药一早便去了,如今五公子用完药早歇了。
这玉漱楼四通八达,不只这一条道,映虹虽有疑,却并未深想,只嘴里责骂了句“小妮子,回头看怎么收拾你”,便转身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在老夫人院子里待了挺长时间,回来时才发觉冬儿那小妮子不知往哪儿躲懒去了,派人去寻,竟左右寻不到,映虹想起早先冬儿对五公子的惧怕,又想到五公子是个玩劣不堪的,心道一声不好,怕是被五公子扣住了,便再次前去登门要人,可五公子屋子里的人一口咬定人一早走了,竟然将映虹派去的人给一把给赶了出来。
毕竟时间还不长,不过失踪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五公子是主子,映虹可不敢污蔑,兴许冬儿那小妮子溜去哪儿贪玩去了也说不定,是以,映虹便将屋子里的小丫头全都派去寻了,自个也亲自去了。
只是,寻了这样久,依然未曾寻不到半个人影。
双灵说完,只见卫臻微微抿起了嘴,过了好半晌,只微微咬了咬唇,冲双灵道:“双灵姐姐,听闻五哥哥脚疼得厉害,咱们去探望五哥哥吧。”
五哥儿卫庆上辈子弄死了多少奴才,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官司,卫臻虽深居简出,却也有些耳闻,压根不用怀疑,卫臻百分百确信冬儿此刻就在他手上。
她原以为,那是长大后的卫庆才有的行径,竟未曾料想到,这卫家五公子原是打从芯子便开始发烂了,原是打小便如此混账的。
想到冬儿,想到是自己亲自命人去送东西的,卫臻不由握了握拳,冬儿可是她的小尾巴。
卫臻想也未想,大步往外走了去。
就连双灵在后头慌张喊道:“娘子,咱们···咱们不若等映虹姐姐回来再去吧!”卫臻也依旧装作未闻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卫臻领着双灵出去时, 好巧不巧恰好在院子里遇到了秦妈妈,好在明儿个便是除夕夜了,春节期间会有族亲前来拜会, 这是老太爷过世的头一年,卫家会开祠堂祭拜, 打从大年初一便开始了,因此卫家这个春节比往年还要来得繁忙, 尤其是祠堂那块儿, 秦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 较之如今的年轻人要懂得许多旧礼,是以, 这些日子秦妈妈被借给大太太郝氏帮其打点除夕、春节的事宜, 除了今儿个早起那事儿露了一面,已经有好几日未曾露过面了。
眼下冷不丁回了, 怕是对院子里的事情还不甚清楚,也并未对卫臻进行阻拦,只是瞧见卫臻头发凌乱, 衣衫不整的, 立马将人拦了下来, 搂在怀里给卫臻理了理发,笑着问道:“小主子这是要去哪儿,怎地行色匆匆的。”
说罢,又瞪了身后双灵一眼,道:“怎地不替娘子将头发梳好了, 这样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
双灵最怕秦妈妈了,又因这会儿行事心虚,只战战兢兢道:“回妈妈,娘子···娘子才睡醒···”
卫臻只抱着秦妈妈亲昵了一阵,这才不慌不忙道:“妈妈,臻儿想要去大姐姐那里玩,大姐姐给臻儿留了好些好吃的。”
卫臻说话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
秦妈妈见小主子一日比一日伶俐了,又好似比以往话多了,顿时有些欣慰,只捏了捏卫臻的小鼻子,笑得不住摇头,道:“好你个贪吃鬼,得了得了,去大娘子那边倒还好,若是外出可不兴如此邋遢,若叫旁人瞧见了,定会笑话小主子的。”
秦妈妈原是特意回来瞧瞧卫臻的,眼下府里事儿多,忙得两脚不沾地,与卫臻说了一阵话,替了她将垂直后背的长发捋直了,又叮嘱了双灵几句,便先一步去了。
其实卫臻衣衫整洁,就只头发未梳罢了,眼下前去救冬儿要紧,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却说卫臻绕过游廊去了五公子院子,去时,天色渐渐变暗,府中已渐渐升起了灯笼,五公子跟前的人有老夫人拨过来的,不过多为原先伺候五公子的老人,皆是远从京城而来的,一个个瞧着皆有些面生,卫臻此番是打头一回过来,守院的人不识她,竟将她直接给拦了下来。
双灵恶狠狠道:“大胆,这可是——”
七娘子一词还未来得及吐出来,只见那守院的小厮一脸不耐烦道:“不就是七娘子屋子里的人么,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怎地就不知消停,瞧瞧,这一趟趟来了多少回了,都说了人不在,人不在,一早便回了,咱们公子吩咐了,倘若再有人来,甭管哪个,只管打出去便是,今儿个咱们公子受了骂,兴致不好,你们最好莫要上门讨苦头吃,得了得了,快回吧,莫要来叨扰了,再来,管你是七娘子还是十七娘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对方一脸嚣张。
双灵气得小脸变了形,只指着对方咬牙切齿道:“你···你大胆,这是咱们家七娘子,你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对七娘子出言不逊,如此奴大欺主,当心我去禀了老夫人,将你给发卖了去。”
双灵往日里温声细语的,不想这会儿被激怒了,唬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到底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不比京城那些散养来的,不知规矩礼数,又不知天高地厚。
世人皆是欺软怕硬的,对方见这小丫头竟然如此凶悍,又得知眼前的这个小娃娃竟然是七娘子本人,七娘子虽是庶出,可听说深得老夫人宠爱,五公子屋子里的些个下人们虽仗着五公子的势镇日气焰十足,可眼下到底在老夫人院子,他不过是守院子的奴才一个,到底是不敢造次的。
当即,尴尬一笑,一脸谄媚道:“小的该死,竟不知七娘子亲自驾临,这才出言不逊,七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计较才是。”
只是,对方见七娘子年纪小,知她什么都不懂,嘴上说得好听,面上却并无多少惧意。
果然,主子是什么样的,底下的奴才便是什么样的。
卫臻心中蔑视,嘴上却温声细气的说道:“听说五哥哥脚伤得厉害,是在我那儿伤的,我有些担心五哥哥,便过来探望一番,还望哥哥进屋通报一声。”
卫臻立在院子口,软软糯糯说道。
对方原是该当拒了的,可是见七娘子乖乖顺顺的,踟蹰了片刻,略有几分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可是,可是眼下表公子在这里,公子吩咐不准任何人入内,五公子那脾气您是知晓的,小的实在不敢进去叨扰。”
表公子?
苏万里?
卫臻听到苏万里在里头时,愣了一阵,不多时,连手指都攥紧了。
要知道苏家苏小霸王当年在京城的名头可比卫庆的名头大了不止千百倍,他可是个敢在虎口里夺食之人,当年便是在大殿上,连太子殿下都丝毫不放在眼中,竟直接当着陛下的面出言讥讽,听得当时的卫臻冒了火,出了宴会后特意跑去将其大骂一番,那样胆大妄为之人,便是整个京城里也挑拣不出几个,这不,上午才将她的后山给炸了,眼下又跟卫庆混厮混到一块儿,二人狼狈为奸,什么事儿不敢干?
当即,卫臻便不管不顾了,直接往里闯,嘴上却软绵绵道:“表哥也在里头么,我要找表哥玩!”
那小厮知道拦不住,顿时哀嚎一声:“哎哟喂,我的个姑奶奶,您慢着些,莫要摔着呢,小的这便进屋禀告!”
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而此番,在一方后院里头,廊下、屋檐下皆升了红色的灯笼,一排排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透亮,宛如白昼,眼下,在庭院一角设了两座躺椅,躺椅中间摆放了一方小几,几子上摆了点心、果子、茶水等一应吃食,庭院对面设了两座圆形的箭靶子,靶子正中央的位置插了两根长箭。
苏万里与卫庆二人各歪在一座躺椅上,一人手中拿了一张弓,苏万里随意瞄了一眼箭靶子上那两根正中红心的箭,漫不经心的将弓往身旁身旁一递,立马有人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苏万里百无聊奈道:“无趣,得了,巴巴将我请来,还以为是些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射箭?无趣,真真无趣得紧,往后若是皆是这些小打小闹的小把戏,莫要再来寻我了,跟你们院子里的几个奴才们瞎玩吧,浪费本公子的时间!”
苏万里说完,便要作势起身。
卫庆听他这话里话外的轻蔑,顿时心里头忍不住有些冒火。
他在屋子里憋闷得慌,巴巴将人请人,却未料到这个苏万里竟然如此嚣张,不过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卫庆他自个连个弓箭都还拿不稳了,却见那苏家表哥闭着眼,嗖嗖两下直接命中红心。
男子向来崇尚武力,卫庆不由有些佩服,又有些羡慕,眼下虽被蔑视了,也不过憋屈一阵,所有的不快顷刻了,过了片刻,只见他仰头看着苏万里,咬了咬牙道:“有趣的玩意儿倒是有,就是不知表哥敢不敢玩!”
卫庆抱着臂膀,抬着下巴,难得一脸牛气冲天的看着苏万里。
“哦?”苏万里原本预备起身走人的,听到这话搭在椅子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大冬日里,只随手撑开扇子扇了两下,漫不经心道:“这个世道上还没有你苏家小爷不敢玩的,说来听听!”
卫庆顿时一脸傲慢,缓缓撑着拐杖从躺椅上挣着起了,却是没有直说,反倒是卖了个关子,冲一旁的元福摆了摆手,道:“去,将人给带上来。”
元福听了白着脸,压低了声音凑到卫庆耳边苦苦劝道:“公子,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大过年了,倘若弄出了人命来,老爷非得扒了您的皮不可,再者,下午七娘子屋子里已经派人来寻过好几回了,再不将人给放了,要不了多久,早晚给捅出来的!”
卫庆顿时一拐杖挥了过去,道:“待本公子玩过这一局,尽了兴后自然便将人放了,啰嗦个什么劲儿,狗奴才,本公子如今还使唤不动了你不成,怎么着,不想让她来,行啊,你亲自过去,给小爷我当靶子去!”
元福听了双腿一软,后背冒了一沉汗,不多时,只得哭丧着脸去了,不肖片刻,将亲自押了一个小丫头来,只见那小丫头被绳子反手捆住了,头发凌乱,嘴里塞了块大大的巾子,额头上冒了个大包,一脸狼狈不堪,双眼鼓了出来,正气急败坏的瞪着这边,叫嚷得厉害。
卫庆见了,用拐杖拍了拍对方的脸,笑眯眯道:“小丫头,今儿个与本公子玩个游戏,倘若你乖乖听话,完了后本公子便将你给放了,倘若不听话的话,哼哼,当心有你罪受!”
说罢,大手一挥,指着院子里一颗大树,冲元福道:“将人吊起来。”
元福领命去了。
卫庆说完,杵着拐杖一拐一瘸的向苏万里走了去,冲其道:“这小丫头片子不长眼,本公子今儿定要好生教训教训她。”
待将人吊起来后,卫庆不知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弹弓,哗哗举到苏万里跟前,一脸得意洋洋道:“表哥,一人十颗子弹,看谁的命中率高,谁输了,今日上午那桩祸事儿便由哪个全权背了,如何,靶子便是那个小丫头片子!”
卫庆伸手往树下那个人肉靶子一指。
苏万里顺着看了过来,淡淡的瞧了一眼,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默了片刻,只淡淡点了点下巴道:“成,不过你是知道的,我素来不爱玩这些小打小闹的小把戏,要玩,便玩这个!”
苏万里抬眼往一旁的弓箭上瞟了一眼。
卫庆一愣。
苏万里懒洋洋的笑道:“一人一箭,外加一桩人命官司,敢不敢背下!”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卫庆一眼。
见他抿着嘴,一脸犹豫,苏万里也不催促,只淡淡挑眉道:“不敢便将人给放了,甭挂在那里丢人现眼。”
卫庆听了红了眼睛,只咬咬牙道:“哼,本公子有什么不敢的。”
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自觉抖了起来。
苏万里指着几子上的苹果让人放到人肉靶子的脑袋上,淡淡瞅着卫庆道:“是你先来,还是本小爷先来?”
卫庆抬眼看了远处的人肉靶子一眼,见对面的人肉靶子紧张害怕得厉害,只惊恐万分的看着他这般,朝他拼命摇头求救,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哆哆嗦嗦的,苹果放了上去,又掉了下来,放上去,又给掉了下来,卫庆捏紧了手中的弓箭,咽了咽口水,只结结巴巴道:“还是表···表哥先来吧!”
苏万里挑眉,话不多说,直接举着沉甸甸的弓箭站了起来,他也没往别处去,就直接站在了躺椅前,直接拉弓,瞄准。
对面的人肉靶子明显还没站稳了,只拼命挣扎着,一人捉着她的手,一把捉着她乱蹬的双腿,所有人全都还没准备好,他便已将弓箭拉到了最大的位置,眼看着箭在弦上,就要发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到一声高喊:“苏万里,住手!”
下一刻,只瞅见一道矮矮细细、披头散发的小身影打从眼前一晃而过,然后,他的手腕被人用力的向上推了一把,所幸他的力气大,不过向上挪了半分,然而箭早已从弦上飞快射出,只蹭地一下,直接从对面活靶子脑袋上的苹果上空蹭过,直直钉在了身后的树身上。
苏万里指尖一麻,一低头,对上了一双凶悍阴霾的双眼,苏万里一愣,只以为自己瞧错了,不多时,再次定睛一瞧,却见眼前的小身板已经不见了。
卫臻飞快的跑到树下,踮起脚尖,将人肉靶子嘴里的巾子给拔了出来,又让双灵帮忙松绑,一旁的小厮欲过来帮忙,卫臻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对方立马缩了回去。
嘴里堵着的巾子一松,只见冬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吓的一把紧紧卫臻,嘴里含糊喊着:“呜呜,娘子···”
然而,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双腿发麻,刚一松绑,只见冬儿小身板渐渐往下滑,不多时,双眼里白眼一翻,竟然晕厥了过去。
双灵吓了一大跳,拼命摇喊道:“冬儿,冬儿醒醒,主子来救你了,你可千万别死啊!”
卫臻细细查看了一翻,见冬儿除了额头上起了个包,身子并无伤痕,料想该是晕过去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正要与双灵二人合力将人搀扶起来。
这时,只听到打从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吩咐道:“还不赶紧过去帮忙!”
听到那道声音,卫臻想起什么,只忽而起身,一转身只见一身白衣的苏家苏公子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正直直看着她。
卫臻二话未说,想也不想,直接一把大力将人推开了,头也不回越过对方,直接走到了身后的卫庆跟前。
卫庆见卫臻过来,有些不知其意,眼下被人抓了个人赃并获,到底有些心虚,只摸了摸鼻子,悻悻道:“七妹妹,那什么,五哥哥跟你闹着玩的,那小丫头片子横竖又无碍,未曾伤着,哥哥派人将她给你送回去总成了吧!”
卫臻直直的盯着他,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只冷不丁朝他伸手。
卫庆依旧有些不知其意,道:“这···这是···”
卫臻终于开了口,却是冷冰冰道:“药,我送你的跌打药,还我!”
卫庆一愣
☆、057
却说卫臻将冬儿救出, 出了院子后正好撞见映虹得了信匆匆赶来,映虹见到冬儿这幅模样愣了愣,顿时脸上满是自责, 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一行人回了玉漱楼。
卫臻走后, 卫庆隐隐有些气愤,忍不住冲那苏万里抱怨道:“嘿, 表哥, 你方才瞅见没, 七妹妹平日里瞧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今儿脾气倒是大, 竟然还生起小爷的气来了, 你是没瞧见她方才那架势,差点就要骑到本小爷头上作祟, 不就是一个狗奴才嘛,为了那小奴才,竟然还将送小爷的药给要了回去, 真是小气巴拉得紧。”
想到方才小不点儿那副模样, 又想到那个晕过去的小丫头, 卫庆心里隐隐有些烦闷,看了苏万里一眼,见对方正漫不经心的收弓,卫庆不由有些埋怨道:“都怪表哥,若非表哥玩得如此出格, 七妹妹那样软乎乎的性子又怎会炸毛,横竖如今她将我给恼上了,表哥也脱不了干系,你瞅见没,他恨不得吃了我,也恨不得生吞了你,你等着,明儿个一早准会唧唧歪歪跑到祖母那里去告状,哼,这一出一出的,怎地没个消停,这个年怕是都过不好了,简直是憋闷死了。”
卫庆皱着眉,他今儿个原是想捉了那小丫头片子好生出出气的,却不想自己的老子突然跑到这里要将瘸腿的他给扔出去,自家姨娘又大着肚子跑过来哭了一整个下午,二人大闹天空似的好似闹了一通去了,临走前,他老子放下话了,早起那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待出了年,将他捆到老太太跟前,新账旧账一并跟他算上。
卫庆心里憋屈得要命,这才将气都撒到了那倒霉催的小丫头片子身上。
不想让他好过,他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全然忘了这一遭遭皆是因何人而起。
苏万里原本没准备搭理他的,听到他那句“也恨不得生吞了你”时,神色顿了顿。
想到那双凶狠阴霾的双眼,想到那张微微板着的小脸一点清冷的小豆丁,苏万里微微挑了挑眉。
原以为是个软趴趴的小兔子,却不料竟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这般想来,苏万里只懒洋洋的笑了笑,道:“关我何事?人是你抓的,游戏是你张罗着要玩的,我还以为是哪个犯了错的丫头,预备帮着表弟一道惩戒一番的,怎知你如此不知规矩,竟然将妹妹的丫头拿来取乐,本公子不过是被你给利用了,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今儿夜里这一桩事儿,与我可毫不相干,便是告到了老太太跟前又如何,表弟,你就甭操心我了,操心操心自己吧?”
苏万里说完,便提步要走,边走边道:“无趣,表弟着实太无趣,我看,还是七妹妹比较有趣,往后表弟可别来寻我了,我日后只与七妹妹玩。”说着,想起了什么,又道:“倘若表弟怕七妹妹告状的话,去向七妹妹告罪便是了,走了。”
说罢,大手一挥,领着小厮玉琢出了玉漱楼,出来后,往大娘子、七娘子屋子里瞅了一阵,随即将扇子一撑,漫不经心道:“往日总算有乐子可寻了。”
玉琢听了,略有几分担忧的朝着玉漱楼某个方位瞧了一眼。
苏万里走后,卫庆气得将几子上的茗碗全都给砸了,只气急败坏道:“谁乐意跟你玩,一出了事儿便将所有的锅全部推倒了我的身上,简直是小人一个,哼,不跟我玩,小爷才不稀罕!”又咬牙切齿道:“让我跟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告罪,哼,想到甭想,就算有朝一日被关押进了祠堂,小爷我也不怕!”
卫庆好是一阵气急败坏,许是因一时激动忘了脚上的伤,这一跺脚顿时疼得抱着脚歪在软榻上打滚,只疼得额头都冒了汗,一抬眼,见院子里的奴才们一个个颤颤巍巍的不敢上前,卫庆咬牙咆哮道:“瞧什么瞧,一个个都是个蠢的不成,再瞧,小爷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去喂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紧去给小爷上药!”
元福颤颤巍巍的将药寻来了,伺候卫庆抹上,却被卫庆一脚给瞪开了,扭曲着脸道:“轻点儿,你想拧断小爷的腿不成!”
元福忙不迭告罪。
卫庆心气不顺,越气脚越疼,过了好半晌,药抹完了,只觉得脚踝处火辣辣的疼,卫庆只呼出一口气,咬牙道:“这是什么破药,怎么越抹越疼,下午那药了,抹了冰冰凉的那个,给小爷将那药拿来!”
见元福一脸为难,卫庆踹了他一脚。
元福支支吾吾道:“回小主子,那瓶药是···是七娘子送来的,您···您方才已经归还给她了。”元福说完,只腆着脸试探道:“不若小的去求求七娘子?”
卫庆听了脸都绿了,死命盯着元福,一字一句道:“你敢!”
说完,瘸着腿,一拐一瘸的向屋子里头走去。
其实下午七妹妹是打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派人给他送药来的,他崴了腿,竟无一人理会,所有人全部都在责怪他、嫌弃他闯祸,真正心疼关心过他的从来没几个。
他们卫家兄弟姐们众多,可打小到大,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玩,表哥苏万里是唯一一个跟他玩的,尽管是他主动黏上去的,七妹妹是唯一一个关心他的,可是如今这二人,一个不跟他玩了,一个还将送他的药索要了回去,全部都跟他划清了界限。
卫庆一拐一瘸,一脸倔强的不让任何人搀扶,灯光打在他的背影上,其实也只是个七岁的孩童。
却说冬儿就是被吓坏了,人其实并无大碍,就是额头受了伤,据说后被五公子派人堵着嘴绑了起来塞进了柜子里关了大半日,关着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就赶上了这一遭惊吓,人是当真吓着了,一晚上虽说昏睡过去了,也依旧睡不安稳,听说整个夜里被惊醒了无数回,到了后半夜又发起了高烧。
大过年不兴请大夫,卫臻便派人趁夜去药材铺子里买了几剂药材给她煎了吃了,又给她放了几日假,原是想要让映虹姐姐将人连夜送回乡下老家养着,想是能够安心下来。
可是小丫头不乐意回去,说府里过年热闹好玩,家里兄弟姐们多,还爱欺负她,她不想回去,卫臻便将人留了下来,给了她几日假,安心休养。
映虹因有些内疚,便留下来亲自照看,对卫臻道:“倘若一直不见好,待出了新年,奴婢便让奴婢的娘领着冬儿这小丫头去一趟奴婢的老家,奴婢老家村子里有个算命的瞎子老爷,他喊魂极灵验,奴婢小时候村里有小孩因受到了惊吓闹了病,连大夫都治不好,但凡一经他喊喊魂,没过几日准能好了。”
卫臻点了点头。
映虹想了想,又忽而道:“今儿个下午闹出来的这一出,旁人都还不知,不过毕竟这玉漱楼不止咱们一家,咱们方才回来时被大娘子屋子里的人撞见了,想来大娘子也能猜到几分,娘子,五公子委实太不着调了,上午才将咱们后山给炸了,下午又将冬儿害成了这幅模样,他定是瞧着娘子年纪小,便肆无忌惮的欺凌,这五公子才搬过来几日便如此,若不想办法遏制,往后指不定越发肆无忌惮了,那往后怕是无甚清净日子过了,今日下午这桩子事儿,奴婢琢磨着娘子不若还是寻个时间与老夫人说说吧!”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被人欺凌了,若一直忍耐下去,只会助长他人的气焰。
其实,但凡有映虹在,无论说不说,老夫子总会知晓这件事儿的,老夫人虽久不当家,可整个府中的事儿也瞒不过她老人家,映虹是想着让卫臻亲自去说,或许老太太会更加心疼这个处处受人欺凌的小孙女罢了。
原先,映虹与卫臻说话,总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若是往常,总会手把手的叫卫臻该如何告状,该如何诉苦,可是,经过这么一回,映虹语气不自觉的变了,字里行间,竟然开始带着商榷的意味,尽管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这里头的异常
☆、058
却说第二日乃是除夕夜, 一大早卫臻便随着卫岚一道前去给老太太问安,路上,卫岚牵着卫臻问了那么一嘴, 问昨儿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卫臻想了想, 只得如实相告了,只低着小脑袋, 郁郁不平道:“是冬儿, 大姐姐, 冬儿受伤了,是五哥哥, 五哥哥将冬儿给捉了去欺负的。”
说着说着, 小脸鼓了起来,有些委屈, 又有些生气。
卫岚听了并不诧异,她屋子里的妈妈、丫头都是郝氏曾经身前最得力的,甭说昨儿个在玉漱楼里发生的那一阵阵仗, 便是稍稍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动静, 都是瞒不过她们的眼睛的, 见七妹妹蔫蔫的,一脸郁郁不平,卫岚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五弟弟当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这大过年的,七妹妹莫要伤心难过, 待出了年,大姐姐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说罢,思索了一阵,又缓缓道:“今儿个是除夕,明日又是大年初一,这几日定要开开心心的才是,一会儿到了祖母那儿,妹妹今儿个暂且莫提昨儿个之事儿,莫要惹得祖母伤心难过,待出了年,大姐姐自替你到祖母那里讨个公道。”
卫岚耐心安抚道。
卫臻听了思索了一阵,随即乖乖点了点头。
便是卫岚不做提醒,卫臻原也是这般打算的。
想到这里,不由抬眼看着卫岚,只觉得卫家大娘子当真配得上世家长女这一风范,像是这一桩事儿,她的所作所为是既护了妹妹,又体贴了祖母,同时,也教训了弟弟,最主要的便是,目光长远,为大局考虑,难怪前世卫岚便是嫁了人,亦是在整个京城圈子里广受人称赞的。
二人方出了院子,竟然在院子外头遇着了苏万里,只见苏万里这日竟然难得脱下了他那身白衣,就连身上的那身狐裘也脱了,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玉色长服,小小年纪,面如冠玉、红唇齿白、俊美优雅,端得一副翩翩美少年的绝佳风范,明明比那卫庆大不了多少,同样的玩劣不堪,可一个显得满身稚气,一个却像是个小大人似的,装的少年老成的模样。
好看的男子卫臻前世见过不少,她爹卫霆祎,太子殿下,以及前世及冠后的苏万里,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无双,卫臻并不觉得稀奇,不过前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却不是落到了苏万里头上,而是另有其人,不过,隐隐有些遗憾,那人卫臻只听其名,一直未见其人。
故而,眼下苏万里便是再如何翩翩无双,在卫臻眼中也始终是个小屁孩,压根不值一提的,何况如今这相貌气质,还远不过日后十之二三。
一见到苏万里,卫岚便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今儿个倒是起得早,一大早的在咱们院子外头晃荡个什么劲儿,不会又想要打什么坏主意吧,昨儿个的事儿还没完了,苏万里,我可警告你,今儿个是除夕,你倘若再惹出些个什么岔子来,我可当真不会惯着你了。”
纵使是除夕当日,卫岚对其依旧没个好脸色。
苏万里半点也不恼,冲身后的玉琢一挥手,玉琢立马提着个小食盒上前,将小食盒一揭,只见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热腾腾的小吃食,有蜜煎、糖煎,有枣儿糕、市糕,有小鲍螺酥、五色萁豆等,一共十来样,没一件重复的,全是元陵城中最热门的小吃,一样样还全都冒着热气,可是今儿个乃除夕夜,市面上早已关门休市了,哪里还买得到这样五花八门的小食?
卫岚见了也有些诧异。
只见玉琢笑眯眯道:“大娘子,这些可都是咱们公子挨家挨户出去买来的,公子料想今儿个准是买不到了,昨儿个大半夜特意出了府给亲自买来的,有的商户都关门了,被公子叫唤了起来,这才搜罗来了这么些,今儿一大早公子又早早起了,让小的去厨房热好了,这不,总算是赶在两位娘子们起来时给送来了。”
玉琢腆着脸道。
卫岚明显有些不信,斜眼瞟了苏万里一眼,一脸怀疑道:“当真是他亲自买来的?”
“可不正是,公子昨儿个夜里一共跑了五条街,双腿都快要跑断了,这才搜罗来的。”
玉琢一脸认真道,说完,抬眼瞄了身后的卫臻一眼,只小心翼翼道:“公子说昨儿个本想给七娘子赔礼致歉的,可是七娘子是个老实的,啥都不要,公子心里头过意不去,便亲自将这些送了来,公子说,往后七妹妹的早膳皆由他包了,七妹妹想用什么,只管点便是,便是东海里的龙肉定也给她搜罗了来。”
说罢,又腆着脸看向卫臻道:“七娘子,咱们公子是深刻的意思到了自己的过失,也是真心实意来跟七娘子致歉的,七娘子大人有大量,您就原谅了他吧,不然,公子内疚得夜里都快要睡不着了。”
玉琢将姿态放得极低,一脸大言不惭道。
然而他费心费力的,他的主子,却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竟然看着这边在发笑。
卫岚忍不住冷笑,他苏万里会内疚得夜里睡不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顿时瞪了玉琢一眼,只觉得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这便是,凡事过犹不及,又不由抬眼看了他主子一眼,见对方漫不经心的,嘴上一撇,有这样认错的态度么?
可是,卫岚毕竟是了解苏万里的,心知到了这样的程度已是十分难得,是以,瞟了苏万里一眼,恶狠狠道:“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
又捏了捏卫臻的手道:“七妹妹,原不原谅全看你,不过这白得的点心岂有不收的道理是不是,咱们便全收了,一会儿送去祖母那里,也给祖母尝尝鲜,可好?”
卫岚只知昨儿个上午那件事,对于夜里那遭却是全然不知。
卫臻闻言,只抿着小嘴不说话,过了好半晌,小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拉着卫岚的手道:“大姐姐,咱们快走。”
说完,拉着卫岚便要走,显然是不想原谅来着。
一直不言不语的苏万里瞧了,眉毛微微一挑,伸手往卫臻的小辫子上一扯,笑模笑样道:“小鬼,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大的,嗯?”
卫臻早就察觉,立马缩着脖子一躲,边躲边拉着卫岚跑,然而约莫是跑得太快了,卫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时扯不动,结果两股力量相交,卫臻失了平衡,脚下忽而一滑,扑腾一下栽倒在地。
“苏-万-里!”
玉漱楼里,传来卫家大娘子的咆哮声,惊走了园子里一大片麻雀
☆、059
到了荣安堂时, 老太太难得还没起来,雪芙姐姐说昨儿个夜里地龙烧得太过旺了,老太太大半夜将被子掀开纳了纳凉, 结果后半夜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儿个一早醒了, 说有些头疼,又让周妈妈给劝说着重新躺了回去。
卫岚听了一脸担忧, 忙问祖母如今如何了。
卫臻更是一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嘴里小声说了句:“雪芙姐姐, 我要去瞧祖母。”
说完,便匆匆往里头卧房跑。
雪芙忙一把将她捉了回来, 握着卫臻的小肩膀摇头笑道:“七娘子往哪儿去。”
顿了顿, 只道:“老夫人这会儿不晓得醒了没,七娘子不若还是在厅子里坐会儿子, 奴婢且先去瞅瞅吧。”
雪芙想着这些日子老夫人面上依旧笑呵呵的,可是夜里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私底下与周妈妈猜测, 想来如今除夕到了, 可今年除夕老太爷却不再了, 许是心里头念叨得慌的缘故罢。
今儿个一早好不容易阖上了眼,雪芙生怕七娘子进去吵醒了老夫人。
卫岚一脸懂事道:“嗯,雪芙姐姐你去吧,我跟七妹妹在这里等着便是。”说罢,将卫臻牵了过来, 道:“七妹妹莫急,祖母定会无碍的。”
卫岚话音刚落,雪芙刚进去,没一会儿六娘子卫绾牵着九娘子卫姮来了,这日乃是除夕,每个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头饰,虽然如今还在孝里,不能穿得太过艳丽,可衣裳色泽虽清淡,却丝毫不影响衣裳首饰的华丽及精致。
只见卫绾身着一袭淡绿色掐腰小襦裙,外罩着一身凌白百蝶比甲,相比旁人身上臃肿不堪的厚袄儿,她一身清爽伶俐,衬托得整个人身姿修长,气质出众,又加上卫绾神、韵气质本就别具一格,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在一众姐妹中已是高高挺立了。
卫姮跟卫臻一样,头上梳着两个小苞谷,身上穿的也是厚厚的袄儿,再加之卫姮生了一张圆脸,身子有些滚滚胖,更衬托得一旁的卫绾亭亭玉立,气质不同,两人相差不过一岁半,瞧着却像是大娃娃带着小娃娃似的。
卫绾一进来,双眼往屋子里打量一遭,便笑着过来与卫岚、卫臻打招呼,她与卫岚亲热寒暄一番,见卫臻乖乖顺顺的坐在椅子上,神色郁郁,不由问道:“七妹妹昨儿无碍吧,我听姮儿说你昨儿个手指头划破了,还留了血了,严不严重,我屋子里有瓶上好的药膏,对祛疤有奇效,抹了几日疤痕便淡却了,是爹爹原先给的,效果极佳,我之前脸上留了许多痘印的,用了这个好了不少,一会儿我给七妹妹送去吧。”
卫绾言语中带着几分关切,语气真情实意,瞧着应当是真心的。
然而卫岚却一脸狐疑道:“咦,六妹妹脸上怎么留了痘印,你才多点大,怎么脸上长了那事物?”
说着,便凑过去瞧,凑近了,果然瞧见卫绾白嫩的皮肤有好几个浅浅的印记,靠近耳朵的位置,不算显眼,但是细细瞧着,却也有些明显,卫岚不由有些诧异。
卫绾却连忙往后一躲,神色有些尴尬,她是不喜旁人盯着她脸上那些疤痕瞧的,女孩子爱美本就是是天性。
一旁的卫姮见了,却忽而恶狠狠的瞪了椅子上的卫臻一眼,咬牙道:“你问她,哼,全是她干的好事。”
卫岚一脸困惑,看了看卫绾,又看了看卫臻。
对于卫绾与卫臻二人在大半年染了天花,险些命丧黄泉一事儿卫岚显然并不知情,彼时,大房一家远在外地任职,因为五房这桩事儿闹得不大好看,处理得也不漂亮,给大房去信时老夫人未曾提及,只提醒所有人小心注意,莫要染上了天花。
卫岚有些好奇,可是瞧着如今这样的局面,心知里头定是有着什么尴尬的缘故,便忍了忍,扭头看向七妹妹卫臻,却见小丫头片子咬着嘴,微微低着头,瞧不清任何神色,可那小小的身板在九妹妹愤怒的指责下,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无助。
想着昨儿个七妹妹被苏万里及卫庆二人欺凌,今儿个一早又被苏万里捉弄摔了跤,这还未曾反应过来,眼下又被九妹妹指着鼻子大声指控,感情这七妹妹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受气包啊,卫岚对底下的弟弟妹妹原是公平公正、一视同仁的,可是眼下见了这番情景,甭管之前有何渊源,也忍不住想要护起短来了。
正要微微板着脸,立起她长姐的威仪,却未料这时六妹妹卫绾一把将卫姮拉到了身后训斥道:“姮儿,一大早的瞎说些什么,今儿个可是除夕,不记得方才出门时姨娘叮嘱的话了么。”
卫姮噘了噘嘴,小嘴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过了良久,这才一脸不耐烦道:“晓得了,晓得了,啰嗦。”
卫绾瞪了卫姮一眼,这才看向卫岚一脸尴尬道:“大姐姐,没什么的,大姐姐不在时,咱们几个一块玩,小孩子家家的,总有吵嘴的时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说着,又看了身后低下头的卫臻一眼,微微有些歉意道:“姮儿心直口快,七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卫臻听了双目闪了闪,自从此番回府后,每日早起来给老夫人问安时也会遇到六娘子卫绾,
她与卫绾之间按理说有着不小的渊源,可是卫绾完全无事人似的,好似全然忘了那么一遭,依旧对她宽容大度,客气亲昵。
卫臻不由想起了前世,前世卫绾亦是如此,哪怕她后来跟着入了太子府,成了太子殿下的爱妃,尽管卫臻处处咬牙切齿的刁难于她,她也丝毫没有半分脾性,反倒时时在太子跟前自我讨伐,反而替卫臻辩解,明明是卫臻刻意刁难人,她却每每说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太子原本没什么脾气的,可是卫绾劝着劝着,太子忽而震怒,就开始对她恶语相向了起来。
就像现如今这般,明明嘴上是为她好,要将东西送给她,可是听到了卫臻的耳朵里,却听到炫耀及翻旧账的意味,炫耀她的膏药是爹爹给的,翻起了那桩天花的旧账,若所有人都知道卫臻是那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小孩,便无人再喜欢她了吧。
或许是前车之鉴的缘故,卫臻对卫绾始终做不到一视同仁,多多少少有些心存偏见的缘故吧,哪怕卫绾本意并不是如此。
却说卫绾说完,忽而瞧见屏风后出来一道身影,对方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走了出来,卫绾见了有些诧异道:“表哥竟然也在。”
说罢,见苏万里这日风度翩翩、优雅俊美,卫绾不由多瞧了几眼。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眼中其实还没有多少情啊爱啊什么的,较为单纯懵懂,可染云居不同,染云居的冉氏与五老爷日日情意绵绵、柔情蜜意,卫绾打小耳濡目染,再加之冉氏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在卫绾跟前点评起男子来了,什么样的郎君有用没有,什么样的郎君儒雅贵气,什么样的郎君不过是个花架子,卫绾起先觉得大房这位表公子太过恶劣挑事了,将来怕是个庸碌之辈,冉氏对这位霸王似的表公子却有着极高的评价,她的原话是:“珠宝堆里全是珠宝,这位如今虽有些浑,却注定是人中龙凤。”
眼下,卫绾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只见这苏万里果然尊贵富丽、气质不凡,抛开他的相貌气质不说,就瞧瞧他身上那些穿戴,头上绾的玉冠色泽纯得发亮,脖子上挂的缨络项圈虽塞进衣领里了,可卫绾却无意间瞧见了,那缨络项圈上密密麻麻全是滴水般的透明玉珠,更甭提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折扇上吊着的宫绦,上头无一不是珠宝镶嵌。
从前卫绾不觉得,经过这几日冉氏这么一提点,只觉得这苏万里果然与她们家哥儿不同,越看,浑身上下越发散发着华贵之气,尤其,眼下正经起来,嘴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竟然瞧着比之前顺眼不少。
苏万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向卫绾招呼道:“六妹妹好。”
说完,只看向大家伙儿笑道:“妹妹们说了这么久,口渴了罢,正好那一盒子点心要凉了,何不就着茶吃上几口。”
说罢,命玉琢将之前备好的早点一一摆上了,见老夫人还未出来,让大家边吃边等。
卫绾见摆放在小几上那十来碟小食,双眼微微亮了亮,飞快的抬眼看了苏万里一眼,笑着道:“这些可是西街上的吃食?今儿个不是休市关门了么,表哥打哪弄来的?”
卫姮亦是咽了咽口水,她早饿了,只一脸饥肠辘辘的扑了过来,一脸欢快道:“呀,蜜煎、小鲍螺酥,我喜欢,我最爱吃这个了,表哥,这些都是给咱们吃的么?”
苏万里挑了挑眉,道:“是啊,妹妹们随意用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可不用谢我,今儿个这一顿,可全是托了七妹妹的福!”
说罢,远远地朝着卫臻挑了挑眉。
卫绾看了苏万里一眼,又扭头飞快的看了卫臻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下章为防盗章,明日下午或者晚上更换,慎入,望知晓,么么!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卫绾只觉得苏万里对这个七妹妹好似格外宠爱, 可是一想到昨儿个打从玉漱楼回来后姮儿的那一通说辞,又觉得许是对方欺负了人,这会儿正在赔不是了, 又觉得尚且在情理之中。
横竖旁人作何感想,卫臻只低着头装死, 装作没听见那个讨厌的苏万里满嘴的胡言乱语。
几人边吃边等,因未曾用早膳, 没一会儿便将那十几个碟子消灭了大半, 其中大半都进了卫姮的肚子里。
九娘子卫小姮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 一脸满足,因怕她再继续胖下来, 届时只知横着长耽误竖着长了, 无论是在这染云居还是在那荣安堂里,各个都拘着她不让她吃个尽兴, 有时实在贪嘴了,还得偷摸跑到姨娘屋子里偷偷打着牙祭,实在是太憋闷了, 今儿个倒是尽了兴致。
吃饱后, 眼尖的瞧见老夫人高榻的小几上摆了几幅花牌, 卫姮顿时来了兴致,忙不迭踮起脚尖爬到高榻上拿了一副匆匆跑来,冲大家伙道:“这些花牌定是祖母特意备的,给咱们今晚除夕守岁玩的,去年祖母还教我玩了, 横竖如今祖母还没来,咱们玩一把如何?”
见大家伙儿都不说话,卫姮眼珠子转了转,她心知这里头中就只有苏万里是个爱玩的,所幸直接走到了苏万里跟前,趴在他身旁的小几上,伸手拉了拉苏万里的袖子一脸兴冲冲的看着他:“表哥,表哥,咱们玩一把吧。”
苏万里笑了笑,道:“好啊,不过这个得三个人才能玩,你问七妹妹玩不玩?”
卫姮不想跟卫臻玩,可是手发痒,实在是想玩得厉害,心中剧烈挣扎了许久,**终于打败了气性,蹭蹭两步跑到了卫臻跟前,双手叉着小蛮腰,牛气冲天的冲卫臻道:“哼,卫臻,看在今儿个是除夕的份上,我就允许你跟本娘子玩一局,你过来吧。”
说完,一脸傲娇的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见卫臻没动,顿时拧了拧小眉毛一脸不悦道:“你还不赶紧过来。”
卫臻实在没忍住,朝着卫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了拉卫岚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冲她道:“大姐姐,我想去如厕了。”
卫岚立马起了身,道:“我领你过去。”
两人走后,卫姮气得小脸通红,只咬牙切齿道:“卫臻,别给你脸不要脸。”
卫绾狠狠无捂住她的小嘴,嘴里急急道:“我的个小姑奶奶,你消停会成不成,一会人祖母过来了,看如何训斥你!”
说完,见卫绾还噘着嘴,一脸不快,想了想,冲她道:“行了,我陪你们玩一局,事先说好,就一局!”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苏万里撑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七妹妹不玩,我也不玩了,你们玩吧,人不够的——”咬了咬字眼,忽而扭头瞟了身后的玉琢一眼,指着玉琢道:“你来陪两个表妹们玩吧!”
卫姮听了倒是无所谓,一把将卫绾拉了过去,催促道:“快点快点,一会人祖母该来了。”
卫绾却咬了咬牙,让她跟个奴才玩,像个什么样子,顿时也指了指自个身后的贴心丫鬟欣荣道:“你陪着九娘子玩吧。”
饶是卫姮心思单纯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一个个都不想跟她玩了,顿时将花牌一收,气呼呼道:“不玩了,不玩了,不想玩又没人勉强你们,用不着你们如此敷衍我。”
卫臻跟卫岚回来时,只见屋子里气氛有些怪异,静悄悄的,无一人说话,跟方才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放眼瞧去,只见卫姮气呼呼的鼓着脸不说话,就连一向脾气好的卫绾此刻也默不吭声,脸上瞧着无甚表情,而对面那苏万里着一辆优哉游哉的摇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长。
两人刚落座,雪芙从里头出来了,冲着众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说今儿个有些乏,便免了问安,说今儿个夜里要守岁许是会敖到极晚,让几位小主子且先回去补补觉,省得到了夜里怕小主子们熬不住。”说着,顿了顿,又道:“饭厅里已经摆好了早膳,各位小主子们用完膳食在回吧!”
卫臻一听,心里有几分担忧,想要上前细问,又碍于人多不好开口,只与卫岚默默对视了一眼,卫岚捏了捏卫臻的小手,道:“且先回罢,祖母定当无碍的。”
因大家伙吃了这么多点心,一个个都不饿,就没有留下用膳,临走前,只见雪芙走到卫臻跟前低声说了句:“七娘子,老夫人说今儿个除夕,让您到冉姨娘那里走走,也好让七娘子与姨娘团过年。”
见七娘子一脸惊喜,又有些忧心,忙不迭宽慰道:“放心吧,老夫人无碍的,没病没痛,就是起晚了,老夫人难得睡个懒觉,总不好吵醒了她老人家吧。”
说完,还冲卫臻眨了眨眼。
卫臻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里头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没想到老太太连这些小事都顾忌到了。
从荣安堂出来后,卫臻便马不停蹄直接去了秋水筑,阮氏一早便得了消息,在屋子里外头巴巴盼着了,卫臻去时,只见她鼻尖冻得通红通红,在院子外头不住来回踱步,一见着卫臻远远地来了,立马松开雯烟的手朝她奔了去。
卫臻见了,笑得两眼弯弯,远远地握着两只小爪朝着阮氏遥遥一拜,道:“姨娘,过年好!”
阮氏顿时泣不成声,只差点儿没将卫臻揉进了骨头里,拉开卫臻细细瞧了又瞧,见一段日子不见,女儿气色变好了,也长了肉了,整个小人儿成了粉粉的一团,十分可爱,又见女儿笑眯眯的,一脸喜气洋洋的,连性子都比从前开朗不少,阮氏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心酸女儿的成长里没有她参与进来。
总之,高兴多过心酸的,有日子没见了,好不容易能够见女儿一面,哪来的时间伤春悲秋,当即,一把将小卫臻抱了起来,亲亲热热的往屋子里走。
熟悉的小庭院,熟悉的镂空游廊,熟悉的一草一木,这里是前世卫臻生活了足足十六年的地方,眼下,只觉得有些恍若隔世,到了屋子里外头,卫臻挣扎了下来,双脚触地,亲自踏在了这片土壤上。
进了屋后,屋子里有一间卧房,一间次厅,厅子后头是一间耳房及一间小隔间,整个屋子里不大,相比如今卫臻住的玉漱楼,就像是一只小麻雀似的,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阮氏最是个爱收拾的,屋子虽小,有些简陋,可经了她的手,立马温暖温馨了起来。
屋子的八仙桌上,早已经满满当当的摆放了一大桌子,阮氏一样样往卫臻嘴里塞,将她的小嘴都塞满了,这才一脸满意,只拉着卫臻的小手,一脸关切的问个不停,阮氏的问题都是些万年老问题,不用她问,卫臻闭着眼就能答。
见卫臻将小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阮氏赶忙到了一杯果子酒给卫臻漱口,这杯果子酒酸酸甜甜的,是前世不曾出现的,卫臻盯着瞧了一阵,阮氏立马问道:“安安,好喝么,这个可是金贵的东西,姨娘特意给你留着的,喜欢就多喝点。”
卫臻喝了小半杯,砸吧砸吧小嘴道:“真好喝,是爹爹赏给姨娘的么?”
卫霆祎虽肚子里没几斤墨水,却向来喜爱附庸风雅,喜酒,喜茶。
阮氏闻言脸上微红,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笑橘笑眯眯的端着果子进了来,闻言只言笑晏晏道:“正是了,七娘子您瞅瞅,这果子酒正是老爷特意给姨娘送来的,说是春节府中待客的酒,拿来给姨娘尝尝鲜,可见老爷对姨娘有多看中。”
顿了顿,又道:“娘子您猜,奴婢手里的这盘果子、屋子里烧着的这盆炭火是哪儿来的?”不待卫臻开口,笑橘又立马道:“都是那染云居的冉姨娘差人送来的,染云居那位从前多心高气傲,哪里搭理过咱们姨娘,如今看咱们姨娘受宠,竟也巴巴前来奉承,可见现如今咱们姨娘的地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笑橘一脸得意。
雯烟眉头一皱,“七娘子还是个孩童,你在她跟前瞎说些什么!”
笑橘却道:“过了今日,七娘子便又长一岁了,六岁了,不小了,雯姐姐你看六岁的六娘子什么都懂,咱们娘子也合该多学着些是。”
笑橘说完,将果子呈上,翘着小拇指捋了捋发,卫臻见其耳朵上戴了一对精致的耳坠子,那坠子精美不凡,瞧着不是便宜货色,顿时眉头微一蹙,不由将目光细细落在了笑橘脸上,只见对方不过十三四岁,年轻青涩得紧,生了一张瓜子脸面,一对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尽管年纪尚小,却无端有几分勾人的姿态,尤其对方还生了一双能说会道的巧嘴,只衬托得整个人机敏伶俐,娇憨有趣。
卫臻目光盯着笑橘,脑海中却在快速回忆着,上辈子好像没有听说过笑橘与五老爷之间有任何勾搭,不过笑橘上辈子背信弃义,最终投奔到了冉氏门下,后又随着卫绾陪嫁,一路进了太子府,没少被卫臻整治,因此,重活一世,卫臻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不是一开始便是冉氏的人。
眼下,见对方小小年纪妖妖艳艳的,想到那卫霆祎是个风流好色的,当即指着笑橘一脸天真道:“笑橘姐姐生得好漂亮,生得有些像我屋子里的一个姐姐,爹爹还夸那位姐姐长得美,笑橘姐姐,爹爹有没有夸你美?”
卫臻仰着小脑袋一脸嘴甜道。
然而她话一出,却见雯烟脸色一变,笑橘脸上也微微一僵,她并没有看向阮氏,反倒是飞快的抬眼看了雯烟一眼,忙冲着卫臻道:“七娘子···七娘子说笑了,在姨娘跟前,奴婢算个什么东西,老爷要夸也是夸姨娘才是,怎会夸奴婢。”
说完,又道:“厨房还有些果子没洗,奴婢这就去洗了给七娘子奉上。”
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雯烟听了扭头盯着笑橘的背影瞧了许久,待对方身影消失,这才对着阮姨娘道:“主子,笑橘这丫头这些日子越来越大胆了,您方才话还没说完她就敢打断,这还不算什么,每每老爷来了,她都一脸殷勤的往上凑,奴婢瞧着不是个老实的,您得留上几分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