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061
徐思娣随意扫了一眼, 她对于这些热闹向来不太感兴趣。
这半年以来,在女生宿舍门口也发生过不少奇葩的事情,大半夜, 有人在楼下摆满了蜡烛,自己站在心形蜡烛里自弹自唱的表白,有人贴横幅,也有人大喊大叫,甚至还有一个在半夜十二点的雨夜里哭到撕心裂肺的求复合,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情见多了,反倒是见怪不怪了。
所有人都在围观,徐思娣只微微瘸着腿,走在最边上, 试图靠边绕过去。
走着走着,听到旁边人议论纷纷道——
“哎,那人是秦昊,是秦昊哎。”
令人一人惊讶道:“这就是秦昊?体育系的大佬秦昊?那个传闻坐拥一整条商业街,海市地王秦家唯一继承人的秦家大公子秦昊?我去,哪个女人这么走运, 竟然被这么个大佬给看上了?这辈子怕是不用愁了吧。”
顿了顿, 那人又忽而忍不住调侃道:“不过,听说秦昊挺花的, 之前不是跟那苏可卿还是哪个在一起么,这么快就吹了,也是, 他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换女人就跟换衣服似的,又有谁降得住,不过玩玩而已吧,不过大学里的恋爱有几对能够最终修成正果的,即便是玩玩,能够跟秦昊这样的玩上一场,那么这场大学也算没白上了。”
那女孩啧啧道。
之前那人道:“你是不知道,秦昊虽然花心,但几乎从不主动追人的,都是别人主动追的他,他啊就跟皇帝选妃似的,看谁顺眼了,就点谁而已,听说即便是之前的苏可卿,也不过是在打篮球的随口提了那么一嘴,跟人打了个赌,然后漫不经心的追了半个月就搞定了,像今天这么大张旗鼓的,还是头一回呢?”
“真的?”
两人走在徐思娣前面,议论纷纷道。
徐思娣听了微微一愣,那人是秦昊?
几乎是下意识的,又扭头朝着跑车上那道身影看了一眼。
却不想,她这一眼望去,对方恰好抬眼,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到了一块。
四目相对的瞬间,徐思娣见到对方眯了眯眼。
徐思娣一愣,片刻后立马收回了目光,只微微捏了捏书包上的肩带,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在她几乎扭头的那一瞬间,只听到汽车轰鸣声也跟着在身后响起。
身后的人群开始四处躲避,徐思娣也跟着挤到道路的最边上。
汽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身边有无辜人士急急喊道:“哎,这人怎么回事啊,这条路这么宽他不走,非得将咱们挤到路边上,他是故意的罢。”
另外一人立马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身前徐思娣的背影,冲她投向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人看了跑车里的人一眼,又看了看前面那道背影一眼,立马拉着同伴停了下来。
果然,那辆跑车将她们逼停后,直接越过她们,缓缓贴身跟在了前面那个女孩身后。
待拐弯进入主道后。
徐思娣发现那辆车一直不急不缓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步子走快点,身后的车子速度就提快了些,她步子放缓了,身后的车子速度也跟着放缓了些,却一直没有越过她,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步入主干道后,人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部齐齐扭头朝着她们的方位看了过来,几乎所有人全部对着她们这边指指点点,更甚者,有人全程拿着手机跟着追拍,只听到路边上的人一脸新奇的议论道——
“那不是秦昊跟徐思娣么,我靠,他们俩竟然来真的,快看快看,跑车啊,好骚包啊,好大一束玫瑰花啊,天哪,这一大早上的撒什么狗粮,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恋爱啊?”见身旁的人一脸无动于衷,只一脸激动道:“大一的系花,咱们学校的大校花徐思娣你不认识了?哎,这两人原来是真的啊,之前学校传得沸沸扬扬,果然是空穴不来风啊!哎,对了,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快看,她好像是素颜哎,脸上完全没有化妆。”
这个女孩跟个小迷妹似的,对徐思娣吹得满嘴的彩虹屁。
身旁人淡淡的瞥了徐思娣一眼,道:“长得还行,就是穿得未免也太low了吧,也太瘦了,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材都比不上苏可卿,况且这样的长相太寡淡了,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久了也就那样,不经看,像这样姿色,网上一抓一大把,不稀奇。”
“不会吧,网上都是些网红脸,哪有她好看,况且网上那些网红一个个都是P的,滤镜加化妆,谁知道私底下长什么样,我在图书馆遇到过她好多回,挺经看的,越看越美,有股古代女子的清秀古典美,我觉得比苏可卿好看,苏可卿就是会打扮而已,她敢素颜么,她要是素颜站在徐思娣跟前,一准会被她给比下去。”
一路上,只觉得自己被人当猴看似的,徐思娣一直抿嘴忍让着,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在学校向来低调,从来不喜欢引人注目,一般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走,她十分不喜欢像现在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然而这样荒唐的场面,几乎令人想忽视都难。
咬牙走了几百米后,眼看着快要到了商店门口,那里,人只会越来越多,徐思娣攥紧了手指,终于咬牙停了下来。
她一停,身后那辆车也跟着缓缓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身,只见敞篷车里的人不知道在什么往脸上框了一副诺大的墨镜,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此时此刻,他一只手随意的撑着方向盘,一只手臂一脸慵懒随意的搭在车沿上,姿势懒散随意,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金灿灿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嚣张霸道的校霸似的,骚气又幼稚。
徐思娣见了,隐隐有些无奈。
对于秦昊,她虽不过只见过一两回,虽周围对他的评价,尤其是私生活的评价大多是负面的,可徐思娣却一直是对他心存感激的,毕竟,他帮过她好几次,可是感激是一回事,感激的同时反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思娣盯着秦昊,双眼没有多少温度。
秦昊随手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抬眼看了徐思娣一眼,目光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打转了一圈,不多时,微微抿了抿嘴,他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也从来只有他向别人甩脸,从来没有别人对他冷眼过,此刻,看对方的脸色不好,他的脸色也隐隐有些不快。
不过,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看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及某种不服输的气势,忽而就想起了那天在田径场,对方歪倒在他脚上的画面,秦昊舔了舔牙齿,心里的不快一时又很快消失殆尽了。
只见他直接推开车门下车,又砰地一下利落的将跑车的门随手关上,关门的那个动作随意霸气,是那种只有有钱人家公子哥身上才特有的洒脱俊逸,周围响起一道低低的轻叹声,纷纷道:“靠,好帅。”
秦昊充耳不闻,直接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座位上,弯腰单手将那一大束玫瑰花抱在怀里,那束花很大很大,换个寻常人别说单手,怕是连双手都抱不住的,将整个人淹没也极有可能,可是秦昊人高马大,他是校体育队的,他的身高本就比寻常男生高上一个头,且肌肉横生,极有力量感,一束花对他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鲜红色的玫瑰,在冬日晨光的照耀下,美得晃眼。
秦昊直接将玫瑰花递到徐思娣跟前,冲她淡淡道:“收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语气竟然是命令人的语气,顿了顿,又盯着徐思娣的眼睛,忽而补充了一句:“以后你想要什么,想买什么,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满足你。”
没人会认为这是一句表白的话,在所有人眼中,这是一句十分欠揍的话,且隐隐带着些许侮辱人的意味。
可是,秦昊的语气却难得认真,他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
原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感动。
却不想,只见徐思娣冷冷道:“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即便需要,我有手有脚,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满足。”
顿了顿,徐思娣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微微稳了稳,只微微仰着头看着秦昊一字一句前所未有的认真道:“秦同学,我说过了,我大学期间是不准备谈恋爱的,谢谢你的好意,我非常感谢,不过,不好意思,这花我不能收,你你还是送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
说完,冲秦昊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就要走。
秦昊顿时眉头紧皱,只伸手将人一拦。
他听了那话后,脸部肌肉绷直了,只用力的抿紧嘴,双手微微握成了拳,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温怒,不过却并没有死缠烂打的拦住对方不放,而是缓缓弯腰凑到徐思娣耳边,微微眯着眼,低低说了一句:“不喜欢玫瑰可以,总会有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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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早上有关秦昊那件事闹得太大, 徐思娣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即便躲去了图书馆,也依然有些躲不清净, 好似永远都听到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嘴里一直提及“秦昊”“秦昊”这样的字眼,导致难得一整个上午,徐思娣压根集中不了注意力,压根没有复习进去任何功课。
到了中午,她干脆回宿舍了。
推门进去后,难得整个宿舍里的人都在,她刚进去,所有人全部齐刷刷的看向她, 石冉立马跑了过来,冲她挤眉弄眼,应该也早就听说了这一轰动整个Z大的1231事件了,刚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没想到给所有人来了个如此震撼人心的收尾,正要调侃来着, 结果见徐思娣一脸疲倦, 且神色微微有些不对,石冉立马识趣的将满心好奇咽了下去, 顿了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拉着徐思娣笑嘻嘻道:“思思, 难得今天下午没课,咱们一起去逛街吧,一会儿筱筱就走了,悠悠那见色忘友的陪她们家青梅竹马去了,我爸妈扔下我一个人偷偷跑去旅游了,就剩下我这么一个可怜的落单娃了,你就行行好,陪陪我吧,陪我去逛街吧。”
石冉一时不知道发起什么疯来,突然就缠上她不放了。
徐思娣有些无奈,只笑了笑,道:“今天可能不行,我今天还有点儿事情。”
“你不是要晚上才去兼职吗?”
石冉一脸好奇道。
徐思娣每周周五到周日晚上请假三天,是跟学校报备过的,她们人尽皆知。
徐思娣想了想,道:“嗯,是的,晚上有兼职,下午也有点儿事情。”
她下午还有一些专业上的资料需要查询,五点约了陆然在校外的那家咖啡图书馆,上午耽误了复习进度,正好准备提前过去,一边复习一边等陆然。
石冉双肩顿时垮塌了,犹如打了霜的茄子,整个蔫蔫的了,有气无力道:“哎,那算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睡一下午了。”
说着,有气无力的爬上了床,直挺挺的开始了躺尸活动。
徐思娣见状,无奈的笑了笑,笑过后,心里隐隐有些内疚,石冉这么无聊,其实她是可以喊石冉跟她一起去校外的那间图书馆的,可是,陆然今天也会在的,徐思娣微微垂了垂眼,每当这个时候,她才清晰的发现自己内心丑陋的一面,她其实自私的可以,连对朋友都这样提防,可那人是陆然,换做任何一个人,她绝对不会如此,换作任何一个人,她觉得愿意跟她一起分享。
临走前,因为内疚,徐思娣花了十五,特意下楼买了一杯石冉爱喝的珍珠奶茶悄悄塞到了她的床边。
校外的图书馆果然比校内的图书馆安静不少,这里是大学城,大大小小的学校十几所,图书管里还有不少七八岁、十几岁的小学生、初中生。
徐思娣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还不到五点的时候,徐思娣就提前去了图书馆门口等着陆然,可一连着等了十几分钟,眼看着五点过十分了,陆然人还没到,陆然这人从不迟到的,难道有事耽搁了,徐思娣又等了片刻,准备到一旁的电话亭往他宿舍去个电话,正要转身时,忽然远远地看到陆然的身影,就在马路斜对面的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灯。
徐思娣心中一喜,正要欢快的迎上去,结果正在此时恰好远远地瞧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的玩具球掉了,滚落到了斑马线上,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飞快的朝着大马路中央跑去,而大马路上车辆横行,眼看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飞驰而来——
即使是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徐思娣见了,心都忍不住跟着紧紧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紧张时刻,忽然间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毛茸茸帽子的女生大喊一声“哎,小心”,然后直接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一把揪着小男孩羽绒服的帽子往回扯,然而大概是紧张手滑,竟然一下子没揪住,眼看着车子朝着两人迎头撞来,那个女孩当场吓傻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汽车迎面撞上的前一秒,忽而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后飞蹿而来,他一手拎了一个,揪着二人的衣领生生将两个人拽了回来。
三人齐齐倒地。
黑色的汽车一个紧急刹车、声音彻底划破了天际。
因为汽车将人挡住了,没多久,候在马路对面等过马路的行人很快围了上去,将那边齐齐围成了一团,遮挡住了徐思娣的视线,徐思娣什么也看不清,可她看清楚了,那道颀长的身影那样熟悉,正是陆然。
怀里的书嗖地一下散落一地。
徐思娣双腿有些抖。
她想也没想,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去,十字路口显示的还是红灯,大约是见到路口出了车祸,即便是红灯,马路上的汽车全部都放缓了速度,徐思娣不管不顾,那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发了疯似的跑着马路对面狂奔而去。
拨开人群后,只见脚边那个小男孩趴在母亲怀里嗷嗷直哭,他磕破了头,额头上在流血,不过伤口应该不算严重,就是吓坏了而已,周围热心的人在帮忙打120,而另外一边,只见陆然跌坐在了地上,微微喘息着,他应该没怎么受伤,已经爬起来了,徐思娣立马心下一松,而在他旁边还躺着一个女孩,直挺挺的躺在那样,看上去没流血,没受伤,却双目呆滞、两眼无神,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整个吓傻了的节奏。
陆然起身凑到女孩身旁,伸手往她脸上拍打了两下,淡淡道:“没事吧?”
女孩眨了眨眼,依然没有反应。
陆然皱眉,正要替她检查,徐思娣立马飞快的冲了过去,急急喊道:“冉冉,冉冉。”
听到徐思娣的声音,躺在地上的石冉眼珠子终于转了转,忽而嘴巴一瘪,竟然当场吓得哭了起来,只一脸后怕似的紧紧攥紧了徐思娣的手道:“思思,呜呜,呜呜,思思,我差点再也看不到你了。”
周围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全部都一脸凝重的,看到地上这个女孩哭了,反倒是一个个跟着笑了起来,道:“哭了,哭了就好,代表没什么事儿了。”
陆然挑了挑眉,看了还躺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似的石冉一眼,又看了徐思娣一眼,见她一脸担心,只缓缓安抚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陆然的声音冷静淡然,有股令人凝神安心的味道。
徐思娣立马点了点头,只拉了拉石冉的手安抚道:“没事,冉冉,一会儿咱们陪你去医院。”
石冉只紧紧抱着徐思娣,继续抽抽搭搭个不停,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
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石冉一直躺在地上,徐思娣也不敢扶,救护人员过来时,她身子还依然有些发软,徐思娣赶紧让陆然过去帮了一把,帮医护人员一起将她抬上了救护车。
到医院拍了片子,石冉没什么大碍,就侧脸擦伤了一点点,上了药,石冉生怕留疤,一脸紧张的找医生问了又问,城里的女孩向来精细,对身体向来爱护,不像陆然,徐思娣让陆然也跟着去检查一下,石冉为了报答陆然的救命之恩,甚至主动给他交费检查,陆然却自己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自己检查一下,难得一本正经道:“无碍。”
徐思娣跟石冉两人一脸无奈。
陆然自己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轻易动摇,他说没事就没事。
石冉私底下跟徐思娣咬耳朵道:“陆大神原来是一头倔驴。”
徐思娣笑了笑,倔驴,这个字用在陆然身上,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从医院走出来后,时间不早了,陆然想了想,冲徐思娣及石冉道:“先去吃饭吧。”
徐思娣跟石冉两人点了点头。
石冉似乎比徐思娣还要激动,受了伤,受了惊吓,还依然一脸开心,一路蹦蹦跳跳的。
陆然将她们带到了海大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家小饭馆,饭馆不大,里面客人也并不多,饭馆小,可却十分干净卫生,店主是一对聋哑夫妻,带着一个四五岁的聋哑小男孩,小男孩似乎跟陆然很熟,陆然一过来,他就一脸开心凑过来跟陆然比划,陆然从书包里摸出一盒彩笔递给小男孩,然后也跟他比划了一阵,小男孩一脸激动,双眼泛光似的盯着那盒彩笔,却又不好意思伸手拿。
然后陆然又跟他比了两个动作,不多时,只见小男孩抿紧了小嘴,忽而朝着陆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就跟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犹豫良久,终于缓缓抬手将彩笔接了过去。
徐思娣跟石冉对视了一眼,石冉忽而凑到徐思娣耳边小声,道:“原来,陆大神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这样的陆然,徐思娣并不觉得奇怪,她小时候经常见到过,陆然性子虽寡淡,但是对小孩子却十分耐心,村里会写字的小孩全部都是由他亲自教的,徐思娣也曾被他手把手握着笔教着写过字。
徐思娣思绪稳稳有些恍惚,可以说,没有陆然,就没有现在的她。
店主这一家子皮肤黝黑,十分简朴,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淳朴,因为石冉受伤了,陆然点了一道山药枸杞鲫鱼汤,点了一道徐思娣爱吃的熏鸡,点了一道青菜。
三个人,三个菜。
石冉喝鱼汤、徐思娣吃熏鸡,陆然吃青菜。
石冉似乎对那锅鱼汤爱不释手,一个劲的赞扬道:“这汤真鲜,真好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陆陆师兄,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啊?”
石冉圆脸红扑扑的,鼓起勇气,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的问向陆然。
徐思娣也是第一回来,亦是一脸好奇的看向陆然。
陆然见两双四只眼齐刷刷的看向他,顿时挑了挑眉,勾了勾唇,缓缓道:“这家餐馆的店主是崔教授的老乡,他经常过来吃饭,我偶尔跟着崔教授一起过来,觉得味道不错。”
顿了顿,又冷不丁抬眼看了眼收银台处的小男孩道:“他叫佳佳,今年六岁,本该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说到这里,嘴角忽而顿了顿,只将后面的话隐了去。
徐思娣跟石冉不由自主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小男孩。
陆然那番话里的无奈,徐思娣是最能够感同身受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佳佳是陆然,也是徐思娣她自己,尽管这个社会日新月异、繁荣富强,可这个世界上在很多人看不见的小村落里依然还有成千上万个佳佳,这么多个佳佳中,真正能够走出来的人,并不多。
她们应该珍惜现有的一切。
三个菜精光,最后一点鱼汤石冉实在是吃不下去了,都悉数进了陆然的肚子里。
吃完饭后,陆然去结账,回来时,跟老板借了台历,指着台历上的十二号冲徐思娣道:“我们学校十二号考完,可以订十二号到十五号的车票,白天我查询了一下,这几天的票还有不少,再往后赶上春运,可能很难抢到,你看哪天回去比较方便?”
徐思娣愣了愣,经过石冉车祸这件事情的打岔,她倒是差点儿忘了今天跟陆然相约的目的了,看着陆然还在认真研究回去的日子,徐思娣隐隐有些心虚,过了良久,只缓缓道:“陆然,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
陆然顿时眉头紧皱。
石冉原本正在擦嘴,闻言,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纸巾,看了陆然一眼,犹豫了片刻,又扭头看向徐思娣。
徐思娣道:“寒假我找到了一份兼职,包吃包住,待遇很不错,我我不想错过。”
陆然闻言,没有吱声,过了良久,忽而问道:“什么兼职?”
徐思娣垂了垂眼,咬牙道:“家教。”顿了顿,有些心虚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英语家教。”
说完,生怕陆然反对似的,忙道:“做完这份兼职,明年一整年我都可以不用再打零工了,明年的学习计划我都规划好了,你你就让我去吧。”
陆然双眼直直盯着徐思娣,目光微闪,良久,忽而冷不丁道:“兼职什么开始?”
徐思娣愣了一下,道:“就在十几号,具体还没定。”
陆然沉默了片刻,忽而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
说着,只起身将台历送去了前台,转身的时候,又冷不丁冲徐思娣说了一句:“住家不安全,如果非要去的话,你去的那天我先送你过去看看。”
说完,看了眼手表,冲徐思娣及石冉两人道:“时间不早了,先送你们回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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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然将她们送回学校, 徐思娣回学校简单的收拾好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开始坐公交车去往厉先生的香山别墅。
去香山要倒一趟公交车, 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再加上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到达香山差不多快到十点了, 估计是最后一趟车了。
原本特意跟陆然将时间早早的约在五点,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徐思娣神色微微有些疲倦。
早上秦昊的事。
晚上陆然及石冉的事。
听秦昊那语气,他似乎不会善罢甘休,好女怕缠郎,可徐思娣讨厌一切麻烦的事情, 她不喜欢计划脱离掌控, 那样的话,生活会缺失安全感,她会心慌无措,徐思娣隐隐有种预感,秦昊兴许有可能会是那种让她的计较全部脱离掌控的人。
至于陆然,陆然说要送她去家教, 他一定是看出来她在撒谎了,该怎么瞒过去,要是他知道她在一个男人家里给人当保姆的话, 肯定会生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徐思娣的错觉,总觉得石冉跟陆然好像十分有缘,她记得小时候曾听村里的老婆婆说过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老婆婆说她不是村里的人,说她生辰八字带煞,跟这座山无缘,唯有走出了这座村子,才能够逃出命中的苦难,这也是为何自打徐思娣有记忆以来,一心想要逃离那座老山的原因之一,她对孕育过自己生命的那片山脉从来没有过什么好印象。
记忆中,老婆婆祝福过她,希望将她大长大后,下了山,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女娃娃总是要嫁人的,嫁人是女人投的第二个胎,第一胎投得不好,希望投第二胎时不要看走了眼。
那个时候徐思娣还很小,只傻傻的问,“婆婆,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好的人家呢?”
那个时候婆婆牙齿全部掉光了,整个嘴里只剩下两片软绵绵的牙床,分明没有牙齿,偏偏却喜欢将那种硬邦邦的蚕豆、黄豆塞进嘴里磨啊磨,有时候,一颗蚕豆要磨上一整个下午才能够将其磨化了,老婆婆一边磨着嘴里的蚕豆,一边笑眯眯道:“这个得到看缘分二字,所谓缘分二字,既是看不见也是摸不着的,命里自然有着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无论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你们都能够遇着,碰着,久而久之,自然就产生了羁绊了。”
老婆婆据说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上过私塾的女学生,她肚子里可是有学问的,整个村子里的村民们对她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而此时此刻,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了这些零散记忆来,徐思娣只迷迷糊糊的察觉着,好似有那么一根无形的线条横在陆然跟石冉两人中间,纵使她自私的搅动,那根线依然将他们带去了该去的地方。
徐思娣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原来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着某个时候的烦恼。
曾经的她讨厌家人、厌恶家里的一切,以为逃离了那个令人心寒的家,一切烦恼就可以消失,却不知,家庭带来的烦恼终于消失了,可紧随而来,是成年人需要面对的烦恼。
人有七情六欲,凡尘杂念,果然一样都逃脱不了。
大概是因为情绪一时陷得极深,徐思娣整个思绪都沉在里面,以至于到站了,她还压根不知,还是司机熄了火,锁了门,锁了门后又突发奇想的拿手电筒往公交车里照了照,结果,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恰好看到徐思娣披头散发的坐在最后一排,吓得司机身子踉跄,魂差点儿都给吓出来了。
徐思娣下车后,司机大叔还在劈头盖脸的在那里教训道:“你知道吗,我今儿个没心脏病都给你吓出心脏病来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司机大叔气喘吁吁,头冒虚汗。
徐思娣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的站着听训。
她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从来没有挨过骂,故而不知犯错了到底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才显得真诚,于是,只一声不吭的听着,司机见她毫无悔意,气得越骂越厉害。
徐思娣觉得她这一天还真是命运多舛。
从公交车终点站出来后,就是香山景区的入口,主通道是通往景区的,而旁边那条辅道,是通往别墅区,别墅区紧挨着景区,这片地理位置是整个海市绝无仅有的地段,即便是在海市生活了很多年的本地人,都有很多人压根不知这片别墅,只以为是隶属于景区的范畴呢。
辅路过去一路有明亮的路灯,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通行,整条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十点的山路,薄雾环绕,在晕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瘆人。
徐思娣微微拉了拉书包带子。
她的书包带里藏了一把刀,她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她知道夜晚的山路究竟有多危险。
一路上将手反手贴在书包后,手里紧紧捏着那把刀,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没有半个人影,唯有在路过一个山路口的时候,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从远处轰鸣而来,那汽车的轰鸣声特别大,令人振聋发聩、灯光尤为刺眼,且速度极快,瞧着像是在山路上飙车似的,徐思娣见了,立马转身躲在了路边上,只见一阵疾风从她身后掠过,将她的外套都给掀起了。
到底别墅区后,徐思娣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千万不能这么晚过来,这条通道太过偏僻无人了。
别墅门口的保安亭早有登记,不过,她前去报到时,保安亭里的安保人员还是再次给厉先生的住所去了一个电话,徐思娣在门口登记时,留下身份证件拍照,然后过红外线检查,那一些列安检步骤简直比坐火车还要严格。
安检完后,只远远见小苏穿着白色的女佣服跑了过来,她跟两位安保人员熟稔的打招呼,完了后,一脸气喘吁吁的看着徐思娣道:“咦,你的行李呢,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行李,怕你抬不动,特意过来接你的。”
徐思娣浅浅笑了笑,道:“我就临时带了一些,就暂时住两晚,没折腾。”
小苏点了点头,只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上来的,是打车来的吗,秦姨那天说你今晚会过来,我吃完晚饭就在等了,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派车去接你的,咱们小区有到香山的观光车,小区的保安人员可以随时随地派车去接人的,可是一时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你今晚还来不来,所以只能干巴巴的待在这里等着了。”
小苏叫苏荷,原本小名叫荷花,大家嫌土气,就都管她叫小苏,是秦姨老家介绍来的,才十七岁,比徐思娣还小了,她初中毕业就被秦姨带到这里来上班了,在厉先生这间别墅里工作了三年了,中作之余,跑到山下一间陶瓷工厂学做陶瓷手艺,学了两年,说学会了后,将来想要去正规的陶艺学校去念个陶艺课程,她知道徐思娣是大学生,还在海市最好的大学念书,对徐思娣钦佩喜欢得不得了,原本一直是有些内向羞涩的,见徐思娣平易近人,这才鼓起勇气来结交她。
一路上,两人手挽着手,竟然很快就熟悉了,可能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
一直到了别墅外面后,随着距离别墅越来越近,徐思娣的心跳慢慢的开始加速了,步子也跟着放缓了,过了好一阵,徐思娣只缓缓问道:“苏苏,厉先生厉先生今晚在家吗?”
小苏吐了吐舌头道:“不在,二少爷还没回了,他通常都回得很晚,有时十一点多,有时十二点,有时到了大半夜,前几个月还经常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了。”
顿了顿,又耸了耸肩道:“我原先只以为咱们穷人累,那些有钱人天天逍遥快活,可是来了这里后才知道,有钱人也是很累的,二少爷也是很辛苦的,秦姨天天让咱们炖汤给二少爷补身体了。”
小苏吐了吐舌头道。
徐思娣听了,心稍稍平复了。
只一脸轻松的跟着小苏进入了别墅。
进去之前,忽而想到,难怪,每次厉先生去会所,都好似忙里偷闲去的,每次都隐隐有些疲惫。
秦姨已经回老家了,回老家之前将整个别墅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并交代给小苏了,让小苏传达给她,又留了一个老家的座机,让她遇到任何问题只管给她打电话。
秦姨给徐思娣的房间依然安排在了二楼,之前她住的那个,说是后面员工的附属楼太吵了,知道她白天不忙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复习功课,特意给她安排在了安静的二楼客房。
小苏还给她送来了两套崭新的工作服,跟小苏身上的一模一样,白色的工作服,连衣裙款式,款式简洁大方,不松不紧,腰间围着一块黑色的荷花边围裙。
徐思娣到二楼来过一回,倒是轻车熟路了,她很快换好衣服,梳好头发,跟小苏她们一起去楼下待岗,期间,小苏带着她到整个别墅一楼转了一圈,厨房在哪里,餐厅在哪里,洗手间在哪里,库房在哪里,在这间别墅里有哪些忌讳,厉先生往日里有哪些习惯等等。
徐思娣因为之前服务过厉先生,对厉先生的生活习惯及脾性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因此上手极快,简单的转了一圈后,对这个别墅及别墅里的情况有了些初步了解,这个别墅里女佣加上秦姨一共有十人,一般分三班倒,秦姨跟小苏就住在一楼的女佣房间,她们俩没有什么班制,一般时间比较自由,事多就多忙会儿,没事就休息,而徐思娣算是替补秦姨,至于安保人员共有十二人,四班轮岗,保安人员轻易不会踏入别墅,在别墅门口还有个小保安亭,他们一般在保安守卫,或者沿着别墅周边巡逻。
到十点半左右,小苏拉了拉徐思娣的袖子道:“思思姐,你会做夜宵吗,二少爷通常在十一十二点左右回来,往日里婶婶都会在这个点提前备好夜宵,等二少爷回来后,若是肚子里饿了,刚好可以吃热的。”
徐思娣想了想,道:“厉先生往日里夜宵都用些什么。”
小苏掰开手指头,一一数道:“汤,鸡汤、海参汤,鹿茸炖猪腰、杜仲猪耳汤、每天婶婶变着法子煮,也偶尔吃燕窝,只吃雪燕,还偶尔吃过一些粥类及奶制品什么的,婶婶伺候二少爷二十几年了,她做什么二少爷都吃,不过二少爷吃得都不多,婶婶有时候炖了一个下午,二少爷就喝了两口,最后那些补品全部进了我的肚子里。”
小苏摸了摸自己的圆脸及小肚腩,一脸不好意思。
然而徐思娣听了这一连串夜宵名字后,只微微咂舌,别说做,这里面至少有百分之八十她连见都没见过,最终,徐思娣难得有些底气不足道:“那什么,这些我都不会,我只对煮面条有几分拿手,要不,还是请其他阿姨们帮帮忙吧。”
小苏却摇了摇头道:“二少爷只吃婶婶做的东西,其他人做的他连闻都不闻,思思姐,你既然是二少爷亲自请来的,要不还是你来吧,虽然二少爷没怎么吃过面条,可万一要是喜欢呢?走吧走吧,大不了,我来给你打下手。”
小苏说着,生怕她反悔似的,立马将她推进了厨房。
只是小苏的这番话丝毫没有任何说服力。
然而她到底是拿了钱的,不能只拿钱不干活罢。
这般想着,只缓缓套上围裙,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开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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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很多菜见都没见过, 就连厨房她好似都有些不大会用。
这里的厨房实在太大,足足有徐思娣家里那个小破厨房十个那么大, 厨具也实在太过高级,只见所有的厨具全部都收纳在了高级的橱柜里,整个厨房放眼望去, 肉眼可见的地方只有一片空旷,就连菜刀放在哪里,徐思娣都不知道,徐思娣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完全两眼一抹黑。
好在有小苏在,小苏又将厨房里的布置一一给她介绍了, 徐思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这才开始埋头忙活了起来。
冰箱里食材很多,冰箱很大,是那种双开门的,里面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厨房是单独为厉先生一个人服务的,别墅里的女佣及安保人员在住的那栋辅楼里有单独的厨房及用餐点, 一个人的厨房,实在太过奢侈,关键是, 那个人回得并不多。
徐思娣往冰箱里翻了翻,太过稀有的食物她不会,她会煮面, 这么些年但凡在老家,老家一人四口所有的饭菜都是她做的,手艺不俗,却是那种家常手艺,压根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她的厨艺都是自学的,有时去陆然家,婶婶给她做好吃的,她就在一旁打下手,时间久了,也跟婶婶学到了几分手艺。
她记得,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婶婶给她做了一碗鸡丝面条,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这般想着,徐思娣从冰箱里翻出来一只肥硕的乌鸡,这只乌鸡是每天早上现宰的,冰箱里所有的食物全部都是新鲜的,每天更换,徐思娣直接取了整只鸡去了头尾及内脏,将鸡在淘米水中浸泡了十几分钟,最终添加了枸杞、天麻一并放入高压强的高压锅里用大火炖。
在徐思娣印象中,用高压锅炖出来的汤汁是最鲜美的。
她动作还算熟稔,忙碌间,小苏压根搭不上手,小苏只得没事找事儿做,只见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套崭新的茶具出来端着送了出去,没多久,又端了另外一套进来,端进来的那套杯子只有三个,似乎少了一个,徐思娣不由多看了一眼,只见小苏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恼道:“听说这套杯子可值钱了,可惜,碎了一只,婶婶这才刚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头该怎么跟二少爷交代?”
小苏一脸苦恼。
徐思娣听了心下一惊,厉先生用的茶具究竟有多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说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就是将她们卖了也是赔不起的,闻言,简直比小苏还紧张,立马拿起其中一个杯子仔细瞧了又瞧,嘴上急急问道:“是是你打碎的?”
小苏嘟着嘴道:“是秦少爷,都怪秦少爷。”
说到这里,语气一停,见徐思娣一眼诧异,小苏立马解释道:“秦少爷是二少爷长姐的独子,他今天来过这里,等了二少爷一整个下午,结果被二少爷放了鸽子了,秦少爷脾气上头结果这只杯子就碎了。”
说到这里小苏缩了缩脖子,冲徐思娣吐了吐舌头道:“他的脾气不太好,比咱们二少爷的脾气还差,小孩子似的,幼稚得很。”
徐思娣听了顿时心下一松,只要不是小苏打碎的就好。
厉先生的外甥破坏的,要赔也应该是他外甥赔才是。
两人闲暇之际,闲聊了一番,据说厉先生虽被人称呼为二少爷,在家里却是排行老三,是家中幼子,他上头有位长姐,还有位兄长,大家习惯将他们俩兄弟二人分别称呼为厉大、厉二,不过,香山这套别墅唯有二少爷的外甥来过,这里是二少爷的私人领地,很少有人踏入,另外,关于厉先生的家世,整个别墅除了秦姨,很少有人知晓,秦姨从不对外宣扬,就连在小苏跟前,也鲜少提及过,故而厉先生的身份十分神秘,就连厉先生究竟是做什么的,大家都并不清楚,就连这里伺候他十多年的老阿姨都并不知情,大家也极有默契的从不提及,不该过问的从不多问。
厉先生远比想象中还要神秘,无论是家里,还是会所,他的名讳如雷贯耳,每个人都听过他的大名,可好像所有人又他一无所知。
鸡汤炖了足足一个小时,徐思娣慢慢关火,任由高压锅里的气压自行排出,整个厨房飘着一股浓烈的香味。
厉徵霆一踏入屋子就闻到了。
味道太香了,直接飘到了玄关处。
厉徵霆微微皱眉,冲一旁的女佣问道:“谁在厨房乱煮东西?”
秦姨在厨房忙活都会关门,从来不会令油腻的味道飘入客厅,厉徵霆眉头蹙成一团。
女佣立马紧张道:“回先生,是是今晚刚来的徐徐小姐,她在为您做夜宵。”顿了顿,立马道:“我这就去让她停下来。”
说完,立马转身要往厨房去。
厉徵霆闻言微微一怔,他倒是忘了,她今晚会过来。
这般想起,只冲女佣缓缓摆了摆手,道:“罢了。”
边说着,边将领口处的领结松了松,一边脱了身上的外套,一边随手递给女佣,一边缓缓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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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 香味越浓。
眼看快到了厨房门口,厉徵霆步子微缓, 只慢慢放慢了步伐。
刚到门口,一抬眼就一眼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只见对方身着了一身统一的女佣服,白裙过膝, 腰上系着一条简单的荷花边围裙,围裙在后腰处打了个结,垂落到臀下,随着对方来来回回的走动,一晃一晃间,只觉得有股难言的迤逦窈窕在里头。
这是一件中规中矩的工作服, 从来不觉得好看, 可能家里的女佣大多是年纪较长的,甚至给人某种老气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却第一次莫名觉得无比顺眼。
对方身形不矮,可在厉徵霆跟前,依旧显得娇小无比, 大概是在厨房忙碌的缘故,只见她将长长的头发随手用根发带绑着,头发很厚, 又长又黑又直又密,是种天然的发色,没有经过任何人工污染的, 柔顺而自然,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头发太多发带有些捆绑不住,发丝隐隐有些松垮,正好只见一缕发丝垂落到了额前,大概是她手里有些油渍,不方便捋,远远地只见她用手背及手腕蹭着,缓缓,一下一下的,来来回回蹭了好几回才总算是将那捋发丝蹭到了耳后。
厉徵霆见了,目光也随着她缓慢地动作一一望去,纤细的手指、圆润的耳朵、修长细嫩的玉颈、以及若隐若现的美丽侧脸,厉徵霆眼神微暗,只觉得喉咙微痒,只觉得每一个动作落在他的眼中,都似一帧画,挑不出任何瑕疵。
不多时,只缓缓抱胸倚靠在门沿的位置,难得没有上前,而是默不作声立在原地观赏着厨房里的景致。
他很少踏入过厨房,或者说,几乎没有,从小到大,从有记忆开始,全部都是家里的女佣们将一切吃食端到他的跟前,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知厨房里的天地,不过,纵使他吃的全是最好的食物,享受的全是最高级别的如同帝王级别的家庭待遇,可从小到大,却也从来没有尝试过佣人、厨师以外的手艺,那种类似小时候看到过的别人的父母给学校里的小孩子送的那种叫做便当的手艺,对他而言,那是完全陌生、未知的领域。
眼下,闻着鼻尖的浓香,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厉徵霆嘴角微抿,思绪忽而有一丝困顿,这是一种十分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厉徵霆正微微蹙着眉,想要探寻这种感受时,忽而被眼前的身影打断——
只见原本正在忙碌的身影忽而停了下来,她正戴着手套将锅子揭开,高压锅里热气不断往上涌,她将手套摘下,然后又拿着个汤勺微微倾身凑到锅子前,一边凑过去,一边扇着不断从锅子里喷出的白气,不多时,只轻手轻脚的从锅子里舀出了一小勺汤汁,边舀边一脸兴冲冲的轻身喊道:“苏苏,快来尝尝看,看看味道怎么样,厉先生是喜欢味道清淡的,还是味道浓重的?”
一边笑着问着,一边低头吹着勺子里汤汁,一边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
徐思娣以为小苏还在厨房里,转身扫了两眼,却见整个厨房空空如也。
小苏不在,正欲凑到勺子跟前自己尝尝味道时,忽而身子微僵,没有看到小苏,可是双眼余光一扫,竟然看到了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立在门口,对方身着一件白色衬衣,白色衬衣的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领结,外套着一件同色的白色西装马甲,那穿戴正式又隆重,像是从某种高大上的宴会或者酒会中下来的似的,此刻,正双手抱着胸,定定的朝着她这个方向看着,眼中似笑非笑。
徐思娣的手立马一抖,勺子里的汤汁洒出了一半。
她着实被这道冷不丁出现的身影给吓了一大跳,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
没想到厉先生竟然回来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压根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的。
过了好一阵,徐思娣才慢慢反应过来,只立马规规矩矩站好了,下意识的朝着厉徵霆微微鞠了一躬,想起那天夜里他替她包扎伤口,她在他的床上睡着了这件事儿,心里极为不自在,同时也极为紧张道:“厉厉先生。”
一张嘴又忽而想起自己之前的那番举动,那番话,顿时觉得尴尬得不行,只又立即尴尬窘迫、又手忙脚乱的解释着:“那什么,我我刚才不是偷吃东西,我只是只是怕味道不对,想要试试味道”
虽然徐思娣没有当保姆的经验,却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识,但凡家主,都不喜欢在自己家里的保姆有类似这种偷吃的行径,偷吃是小,可若是姑息,兴许慢慢的就会演变成小偷小摸、或者胆大妄为的直接盗窃,更有甚者联合外人谋害家主的行径也不是没有,当年,在镇上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镇上有户大户人家,被保姆联合外面的歹人威逼利诱将整个家主家的财产全部洗劫一空,最后竟还残忍杀害一家五口连夜逃走了,那是镇上近十多年来发生过的最大一起杀人案,据说那个保姆跟罪犯过后一同钻进了深山老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最后究竟有没有被抓获,徐思娣便不得而知了。
因此,所有的雇主历来不喜欢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徐思娣越想越心慌。
厉徵霆看着徐思娣,忽而微微勾着唇朝着她缓缓走去,边走,边看着她淡淡道:“我口味清淡。”
徐思娣微微胀红了脸,道:“是,我我记下了。”
厉徵霆立在徐思娣跟前,目光在她微红的耳尖处停了半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而又挑了挑眉问道:“煮的什么东西?”
边问着边垂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勺子。
勺子里还剩半勺汤,徐思娣收也不是,举着也十分别扭,犹豫了片刻,只立马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厉先生,煮的是鸡汤。”
厉徵霆点了点头,沉默了半秒,忽而又冷不丁道:“我尝尝。”
他低头看着徐思娣的脸,话里指着是勺子里的汤,目光却在她滋润的小嘴上略作停顿。
徐思娣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她的个头不低,甚至有许多男生都没有她高,可厉先生却依然比她足足高出了一个头,站在他的面前,他就跟座山似的,压迫感十足。
听了他的话后,徐思娣愣了片刻,似乎有些诧异厉徵霆这话里的内容,不过压根来不及思索,丝毫不敢耽搁,只立马恭恭敬敬道:“那我我这就去给您盛一碗,您您稍等。”
说着,举着汤勺便准备转身。
却不想,这时,厉徵霆点了点下巴,指着她手里那种汤勺里的那小半勺金灿灿的鸡汤,微微勾唇道:“就这个吧。”
徐思娣身子一顿,似乎有些懵,只下意识的抬眼看了厉徵霆一眼,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双眼,他黑眸细长锐利,双眼又黑又深,像是一口枯井,令人不敢直视。
徐思娣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了,只立马别开了眼,压根不敢与之对视。
要喝她手里这个?
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过后,只试探着,有些狐疑的将手里的勺子往厉徵霆跟前递了递,许久不见对方接,只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正欲收回来时,手腕冷不丁被人一把捏住了,徐思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手中里的勺子忽然不受控制似的朝着厉徵霆的方向一步一步凑了过去,少顷,只见厉徵霆握着她的手腕将那个汤勺直接送到了他自己嘴边,竟然直接就着她的手将勺子里剩下的那半勺汤喝完了。
那样的举止实在太过暧昧。
徐思娣僵着身子一下子隐隐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正呆愣间,却不想正在此时,只忽而听到一道略带急促的声音从厨房外传了来——
“思思姐,面煮好了吗,二少爷已经回来了,二少爷——”
话才说了一半,立马戛然而止。
小苏进了厨房看到厨房里的两道身影后,立马一个紧急的刹车,生生将自己刹在原地,原本一脸欢快活波,这会儿立马规规矩矩站好了,原本叽叽喳喳,这会儿将小嘴闭得紧紧地,压根不敢吭声,过了良久,只毕恭毕敬道:“二二少爷!”
那模样,似乎比徐思娣还要害怕厉先生。
说着,见厉徵霆无甚回应,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目光在厉徵霆与徐思娣两人身上偷偷瞄了一眼,觉得有丝古怪,又一时说不出来,又很快低下了头,压根不敢多瞧。
徐思娣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给跳出来了似的,她早已飞快的收回了手臂,收回了汤勺,早已心虚似的立马将汤勺藏在了身后,又一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与厉徵霆拉开了一段距离,她不确定有没有被小苏撞见那暧昧的一幕,嘴上只结结巴巴的冲小苏道:“快快了,马上就好。”
说着,立马转身有些慌张的朝着锅子走去。
厉徵霆看了徐思娣背影一眼,又微微眯着眼看了小苏一眼,片刻后,冲徐思娣的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句:“东西做好了,送过来。”
说着,长腿一迈,直接踏出了厨房。
厉徵霆走后,厨房里的徐思娣跟小苏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徐思娣,只觉得跟做贼似的,明明她不是小偷,同时也不知为何,每次在厉徵霆跟前,她就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短短几分钟,只觉得过了半个世界那么漫长,忽而觉得钱真的好难。
这时小苏立马一脸好奇的走了过来,狐疑道:“思思姐,二少爷怎么来了,他可从来没来过厨房。”顿了顿,犹豫了片刻,下意识的道:“他是专门来看你的吗?”
徐思娣愣了一下,心里却又微微一松,片刻后,立马道:“怎么会,厉先生他他是饿了,苏苏,咱们咱们快点将东西做好了送过去吧。”
小苏立马道:“好,我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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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鸡丝面摆放在了餐桌上。
餐厅里,浓香肆意, 味道扑鼻而来。
汤是乌鸡用高压锅炖成, 一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将整只鸡炖烂了,再也没有用任何多余的调料,一整只乌鸡浓缩的精华全部在这小小的一碗汤里,然后再从鸡的大腿处将炖烂的鸡肉一条一条撕下来,浸染在浓汤里摆盘。
鸡丝面?
厉徵霆看着眼前这碗面, 犹豫了片刻, 他只吃过意大利面, 除了去会所及局上, 平时的餐食也多为西式, 对于这种一碗一碗的汤面还从来没有尝过,犹豫了片刻, 随手拿起餐桌上摆放的刀叉, 顿了顿, 又给放下, 改为举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尝了一口,片刻后,皱起的眉头微微缓和。
看着有些油腻, 可吃进嘴里,却是味美汤鲜,味道也极淡, 鸡汤的浓香全部侵染进了面条里,十分鲜美。
许是到了这个点,也有些饿了,厉徵霆难得赏脸,一连着多吃了几口,他用餐的速度不慢,可是举止优雅,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在里头,譬如将筷子拿得很高,两根修长的手指握着两根筷子的顶端,速度虽快,但是筷子与筷子之间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也完全没有狼吞虎咽之感。
不像大多数人,譬如徐启良,他吃饭快,整个饭桌上只听到他手中那两根筷子噼里啪啦作响声,他还喜欢用筷子在汤里搅拌,边吃嘴里边发出巨大的吧唧声,十分令人反感。
厉徵霆用餐时安安静静的,食不言寝不语的,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上就可以看出家教十分优良,吃到一半后这才慢慢放慢了速度,只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对面徐思娣一眼,忽而冲她招了招手,徐思娣服务过厉徵霆几回,渐渐地似乎对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犹豫了一下,只缓缓走近,将他手旁的毛巾递到了他的手中,厉徵霆拿着毛巾拭了拭嘴,又擦了擦手,又看了徐思娣一眼,忽而问道:“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学的?”
边问,边随手将毛巾放进一旁的托盘上。
徐思娣缓缓道:“回厉先生,这个其实不用学,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就会了。”顿了顿,觉得这番话好似有些炫技的成分,又立马补充了一句道:“我们老家的女孩都会做饭。”
厉徵霆闻言又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老家哪里的?”
徐思娣垂了垂眼,道:“襄远的。”
“襄远?”厉徵霆似乎微微有些诧异,边随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边漫不经心道:“襄远是不是有个全奚镇?”
全奚镇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这几年上面开始大力扶持那些贫困地区,他倒是去过两回。
徐思娣闻言,只微微抿了抿嘴,良久,只有些尴尬道:“是的,厉先生。”顿了顿,只有些艰难开口道:“我就是全奚镇的。”
全奚,只要提到这两个字,所有人面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记得当初刚入校时,得知她是从全奚来的,有不少人凑过来问她——
徐同学,听说你们那里还没有通电,是不是真的呀。
徐同学,听说你们那里到现在还是包办婚姻,就连换、妻、养童养媳的情况也十分普遍,真的假的啊?
真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报道,说那里的人十二三岁就可以结婚生娃的,去年不是有个新闻吗,有个男孩才十一岁就当爹了,他家的童养媳十三岁,还上了新闻的,当时还闹得挺轰动的,听说就是全奚的?
全奚这两个字就代表着愚昧、落后。
那个时候大家语气里大多是好奇,是新鲜,可同时,也有遮掩不住的嘲讽及蔑视,招娣妹妹的称号就是由此而来。
故而,久而久之,徐思娣对这些话题渐渐避而不谈。
如今,在厉先生跟前被问及,不知为何,竟有种被人扒了衣裳,赤、裸裸的感觉。
徐思娣以为对方还要刨根问到底,却不料,对方只是将视线在她脸上打转了一圈,修长的手指忽而往桌面上敲了敲,顿了顿,又将目光沿着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终落到了她的脚上,忽而冷不丁问了一句:“脚上的伤好了么?”
对方话题转换得太快,徐思娣愣了愣,一下子隐隐有些缓和不过来,过了良久,只低了低头,缓缓道:“已经好了。”顿了顿,只小声的说了一句:“上回谢谢您的帮助。”
厉徵霆闻言,却不知为何,双目忽而变得幽暗了起来,他只微微眯着眼,目光忽而落到了徐思娣的脖颈处,不多时,沿着她细长的脖颈一路往下,微微隆起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腰肢,细腻光滑的长腿,最终目光在她的腰部流连了片刻,忽而起身,将领口的领结解开,随手搭在椅背上,冲徐思娣勾了勾唇,薄唇轻启,嘴角隐含着淡笑,只淡淡的说了句:“嗯。”
说着,抬表看了一眼时间,又道:“一个小时后,开瓶酒送到游泳池来。”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忽而点了点下巴,指着餐桌上那碗面道:“味道不错,明天早上也吃这个。”
说着,长腿一迈一边解开衬衣外套着那件白色背心,一边缓缓上了楼。
厉徵霆走后,徐思娣整个人悄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对方气场过强,眼神又太过犀利,她随时随地有种无处遁行的感觉。
游泳池在别墅天台,一小时后,徐思娣将酒送了上去,是露天的泳池,占地面积极大,足足有半亩地那样大,底是蓝色的,水是透明的,清澈无比,平时这些活都是小苏的,因这回是厉先生点名让她送过来的,小苏将她送到门口就立马退了下来。
而徐思娣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旁的休息区,每走一步,她整个身子就跟着剧烈的抖动一下,毕竟,如今是在深冬,昼夜温差极大,虽白天天气好,可到了晚上气温骤降,不过才几度而已,她身上的女佣服有些轻薄,在室内,里面中央空调开着,即便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冷,可一到了室外,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全身都在打颤。
而她在岸上,远远地只见泳池里有道矫健的身影在驰骋,跟深海里的鱼似的,来回游动。
这大冬天里,厉先生竟然在冬泳。
徐思娣见了,浑身又跟着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更冷了。
游泳池的休息区摆放了一张躺椅及一座矮几,徐思娣酒瓶及酒具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了休息区的矮几上,又将酒开了,醒着,顿了顿,只强忍着冷意规规矩矩的候在一旁等着伺候,没有厉先生的吩咐,压根不敢离开。
没一会儿徐思娣便冻得浑身泛起了一丝青色。
好在,正在游泳的厉先生十分警觉,似乎早已经察觉到有人来了,只见他游了最后一圈,慢慢停了下来,扭头往休息区域的方位看了一眼,片刻后,捋了捋头发,扶着梯子缓缓上岸,随即,光着脚一步一步朝着徐思娣这个方位走了来。
对方此时此刻浑身上下光着,仅仅只在腰间套了一条黑色的泳裤,他本来身材就高大,目测至少有一米八六或是一米八七,他应该是经常健身或者游泳的,看着显瘦,却是名副其实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徐思娣压根不敢多瞧,只立马低下了头,低头前匆匆的那一眼,只见对方浑身肌肉喷张,那种男性的伟岸及雄浑感随着他一步一伐间跟着喷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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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娣死命低着头, 微微有些局促不安。
她是在大山里头长大的, 越是贫困的地方, 思想越发保守陈旧, 虽然大山里头像这样“赤身裸、体”的现象大有人在, 就连徐启良一整个夏天亦是如此,非但徐启良,徐天宝, 甚至连村子里的大部分男子都是如此,大山里头热,一到了夏天就密不透风,有不少人要在大太阳底下干活, 大部分男人都袒胸露腹的。
可山里的男人们虽然也是如此,至少却在底下穿了一条长裤或者一条宽松的大裤衩, 而不像眼前这人,就仅仅只在腰上套了一条内裤式样的泳裤, 还是贴身的,只勾勒得整个身体一览无遗,穿跟没穿基本没有差别。
更何况, 在这整个楼顶,只有他们孤身二人。
对方倒是怡然自得的随意行走, 明明“浑身赤、裸”, 却理所当然的好像身上西装革履披身似的,走得目不斜视。
然而徐思娣
总之,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徐思娣微微抿了抿唇, 心道,这里是大城市,在大城市里的游泳馆里都是如此,这样子的才是常态,不要有任何杂念,也不要想太多。
正微微愣神间,两条坚硬结实修长的长腿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中,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朝她直涌而来。
徐思娣目光下意识的沿着两条小腿往上移,下一刻,身子微恍,只立马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整个人立马转过了身去,又立马将摆放在休息区域的白色浴巾紧紧抓在手里,过了好半晌,只用力的呼出一口气,随即缓缓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对面的厉徵霆,道:“厉厉先生”
虽然面对着他,可是视线却在空中胡乱打转,丝毫不敢乱瞟,也压根没有任何焦距。
厉徵霆挑眉看了徐思娣一眼,见她整个人有些忐忑不安,嘴角微微勾了勾,不多时,只随手从她手中将毛巾接了过去,接过浴巾的瞬间,指尖恰好从她的指尖处掠过,却惊得对方触电似的立马将手收了回去。
厉徵霆随手将浴巾搭在肩上,定定的看着对方,舔了舔牙齿,忽而有股想要点根烟抽喷在对方脸上的冲动,却不想正在此时搁在矮几上的手机刚好在震动,厉徵霆弯腰将手机拿起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片刻后,直接摁了接听键,却是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于此同时,只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瞧着,不多时,随手将肩上的浴巾抽了下来,往对面那个女人跟前缓缓一递,缓缓道:“你来。”
徐思娣看着递到眼前的浴巾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只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对面的男人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朝着她缓缓张开了手臂。
徐思娣整个人有些懵,一下子隐隐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片刻后,看了看对方的举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毛巾,双眼飞快一抬,又往对方湿漉漉的身躯上飞快的略过,雷鸣电闪间,脑海中白光一闪,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她伺候他擦拭身子?
那一瞬间,徐思娣整个身子一下子僵直在原地,不多时,只觉得脸上一热,两边脸颊瞬间胀红了一大片,却压根不敢抬眼,生怕被对方发觉,只立马低下了头,然后她恰好立在厉徵霆的对面,她刚低头,目光正好准确无误的落在对方尴尬私密的部位,徐思娣顿时只觉得蹭地一下,只觉得一股浓烈的热流瞬间从脖子冲到脸上,随即,直冲大脑,整个人跟在原地烧着了似的,火辣辣的,只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
眼睛根本无投放之处,无论是低头,还是抬头,只觉得压根无处遁行。
正用力的捏着手里的浴巾,一脸无措之际,正在这时,只忽而听到一道低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
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清冷。
徐思娣心脏微微紧缩,只以为对方不耐烦了,正在催促。
抓着浴巾的指尖渐渐发紧。
犹豫了半秒,徐思娣只用力的咬紧了牙关,用力的捏紧了浴巾一不做二不休的冲到了对方的身后,只死命咬紧了唇,抓着浴巾胡乱往对方背部擦拭了起来。
男人与女人的身躯截然不同。
宽大、坚硬、健硕,浑身硬邦邦的,跟块铁板似的。
隔着薄薄的浴巾,徐思娣手心发烫。
大冬天里,零下几度,她冷得浑身颤抖,对方却浑身发烫,大概是刚游完泳,做完运动,此时此刻厉徵霆全身的肌肉喷张,是那种全身的筋骨全部打开了的精壮、结实之感,冷不丁瞧过去,只觉得无比骇人,要远比穿上衣服时血脉膨胀得多。
这时徐思娣第一次触碰男人的身躯。
她的指尖一直不自觉在发抖。
指尖下的血肉里仿佛埋了一座火山,蕴藏了惊人的力量感。
厉徵霆应该常年有健身运动的习惯,宽肩窄臀,全身上下肌肉鼓鼓,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尤是徐思娣不知怎么分辨身材的好坏,也知,厉先生的身材是完美无瑕的,既不缺力量感,又不失健硕俊美的线条,是他们村任何一个男人的身躯无法相提并论的。
此刻,水珠从他的发丝里一直沿着宽阔的肩胛骨滑落到精悍的腰际,又一直往下,然后沿着他结实紧绷的大腿一直滴落到脚下。
徐思娣只微微抿紧了呼吸,隔着薄薄的浴巾,一下一下,沿着水珠的流淌的地方,从上而下将每颗水珠擦拭干净了,擦完了后,却立在原地,一直没有勇气去到对方对面,正在这时,却见对方主动转过了身来,与此同时,冷不丁听到对方漫不经心道:“追女人?”
厉徵霆边说着,边微微低着头,盯着身前的人不错眼的看着,边冲徐思娣打了个手势。
听到这句话,徐思娣握着浴巾的手微微一紧,只下意识的飞快的抬眼看了厉徵霆一眼,对方正举着电话,徐思娣愣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这话原来是冲着电话对面的人说的。
也不知怎么的,脸上忽而一热,有种心虚、羞愧感一扫而过。
徐思娣立马收回了目光,却在收回目光前,恰好对上了对方戏谑的目光。
厉徵霆淡笑着看着她,眼中精光一闪。
徐思娣立马飞快尴尬地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微微有些窒息,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想要快点结束这样折磨的过程,只觉得连半秒都待不下去了似的。
不由捏紧了浴巾,只将浴巾整个覆盖在了厉徵霆的胸膛,快速的擦拭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只见厉徵霆微微勾唇,冲着电话那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追女孩首先要有耐心,嗯,其次,要强势、利落、就像是捕猎一样,在瞄准猎物之前,要挖好陷阱、备牢笼、耐心等待,而在猎物出现之后么——”
说到这里,对方话语忽而微顿。
对方说话不急不缓,语速不快不慢,语气亦是漫不经心、稀疏平常,然而,那话里的内容却无端令人心惊胆战。
不知为何,徐思娣听了只觉得手指间抑制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只觉得某种令人胆寒的危险似乎朝着她步步逼近。
徐思娣微微低着头,只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对方。
而此时此刻的厉徵霆双眼微眯,只毫不掩饰的低头盯着徐思娣的脸,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身上游走,眼神晦暗,嘴上却云淡风轻的继续说了句:“而在猎物出现之后,则要快、准、狠,最好在对方毫无察觉、毫无抵抗能力之前,直接将猎物牢牢抓住!”
话音一落,只见胸前的那只手微微一顿,手中的浴巾嗖地一下跌落在地。
徐思娣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想要往后退。
却在她抽身的前一秒,一直结实的大掌直接快、准、狠的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捏紧了她的手。
徐思娣就像是他嘴里的猎物似的,被他牢牢钳制住,丝毫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徐思娣被对方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她心口突突突的乱跳着,对上对方的双眼,只觉得厉先生双目漆黑、犀利,里面泛着绿油油的光,像是一个残暴、毫无人性的猎人就要上前一把将她给撕碎了似的,徐思娣一边下意识的往后退着,一边惶恐的冲其摇了摇头,微微抖着唇,小声喊道:“放放开我”
厉徵霆直勾勾的盯着徐思娣。
她往后退半步,他就欺身跟上半步。
徐思娣被他逼到了游泳池边。
正在这时,对方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询问着什么,只见他微微勾唇,低低了说了句:“刚好,逮到了一只。”
说完,直接将手机一摁,挂断了电话,又将电话往身后躺椅上一扔。
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腕。
眼看着她不断往后退,脚后跟下就是游泳池,而她还在不断往后挪,不多时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泳池里了。
厉徵霆不由微微倾着身上前,凑到她跟前跟她面帖着面,微微轻启着薄唇,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大概是两人靠得太近,对方温热的气息全部都喷洒在了她的脸。
徐思娣微微弯着身子,她的身子不断往后倒,已经倒向泳池,倾斜了三十度的夹角,而她整个身子仅仅靠着厉徵霆那只手撑着。
他捏着她的手腕,他手一松,她就直接掉下去了。
可徐思娣只死命咬着唇,如何都没有开口呼救。
而对方就像在跟她博弈似的,又好像在欣赏着猎物垂死挣扎前的狼狈,只微微勾唇看着她,眼看着她身子越倒越下,眼看着她身子微微发颤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忽而,他嗖地一下凑到她耳边,淡淡笑着道:“求我,就救你上来,否则——”
厉徵霆握着徐思娣手腕的手微微一松。
威胁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徐思娣的身子果然又猛地往后倾斜了一大截。
徐思娣只紧紧咬了咬牙,她不会水,她不会游泳,然而在对方的威胁下,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倔性,只忽而咬牙闭上了双眼。
厉徵霆双眼一眯,不多时,眉毛一挑,手毫不犹豫的一松。
只听到砰地一声。
水面的浪花再次打湿了他的全身。
章节目录 068
濒临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害怕、惊恐?
亦或是不舍、留念?
其实,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死亡前一秒只剩下唯一一个本能, 便是挣扎, 拼命的挣扎,歇斯底里的挣扎,那种挣脱死亡, 与时间赛跑,想要赢得死亡获得生命的挣扎本能,除此以外,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什么感觉也没有。
被水淹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辛辣、窒息、感觉整个气管肺部快要爆炸了似的,水吸入气管肺部, 又有一部分从口腔、鼻腔呛出来,只能拼命挣扎, 却压根无处挣扎,整个身子只不断往下坠落,直通地狱。
在紧紧闭上眼, 将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只结实的臂膀忽而勾住她的腰肢, 紧接着, 新鲜的空气被渡进了嘴里,徐思娣缓缓睁了睁眼,可眼皮却很沉, 如何都睁不开。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徐思娣缓缓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一片白色,她盯着空白的屋顶盯了足足几十秒,才渐渐缓过神来,疼,火辣辣的疼,嗓子像是被毒药浸泡过了似的,疼得厉害,她只下意识咳了几声,有种撕裂感从喉咙处传来。
头重脚轻,微微眩晕。
这种感觉,依稀有些熟悉,徐思娣隐隐猜测,她是感冒了。
她从小到大感冒的次数并不多,好几年才感冒过一两回,可每次感冒都十分严重,长则拖上个把月,短也最少要半个月或者一个星期才好,而且打针吃药效果也不好,通常得要到镇上那家小诊所打一针青霉素才能好。
大概是头晕得厉害,徐思娣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瞧了几眼,没一会儿,又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再一次醒来,只觉得不过是眯了一眼,又觉得脑子快要炸了,天花板好像转了一整天,快要塌下来了似的。
等到完全清醒后,徐思娣浑身软绵无力,只机械的扭头四下瞧了瞧,屋子里空荡荡的,仿佛看不到尽头似的,徐思娣觉得屋子里有些眼熟,只挣扎着要起来,刚一挣扎,手背一疼,徐思娣皱着眉头缓缓抬起了手,只见左手手背贴了一块白色的胶条,而床边立着一副可以移动的输液架。
她输了液,可是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厉先生的房间?
徐思娣愣了愣。
之前的记忆像是碎片一样一块一块在脑海中拼凑。
记忆如潮水般齐齐涌来。
她被厉徵霆推进了游泳池,差点儿淹死了。
仅仅只是因为她没有顺从他。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还在眼前,徐思娣用力的拽紧了床单,心脏一阵阵紧缩,那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及惊悚感仿佛依然还在眼前。
疯子。
厉徵霆就是个疯子。
他真的是敢杀人的。
徐思娣总算弄清楚了自己对他的恐惧感从何而来了,他看上去斯斯文文、言笑晏晏,可是骨子里的嗜血及残忍却是与生俱来的,女人的第六感是十分强大的,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生忌惮。
她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即便这里工资再高,待遇再好,她不想,也不敢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她会被生生折磨而死的。
这般想着,徐思娣嗖地一下掀开了被子试图下床,而然大抵是身子太弱,头太晕了,她浑身软绵无力,脚下一软,只一下子歪倒在地。
“思思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下床了。”
这时,小苏恰好端着一碗汤过来了,见徐思娣倒在地上,立马急急忙忙过来扶她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快回床上躺着,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高烧快要到四十度,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怎么下得了床,你放心,二少爷吩咐了,让你好好歇着,今天你可以不用上班,今天算工伤的,不会扣你的工资的。”
虽然她们才刚认识没两天,可小苏知道苏思娣敬业,只窝心的安抚着。
徐思娣却一脸虚弱道:“苏苏,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
边说着,边挣扎着下床。
“现在大晚上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去了,你现在身体虚着了,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回,再说,现在外面下着大雨了,还刮起了大风,山路不好走,听说香山脚下还被烈风吹断了一颗树,正横挡在马路中间,怎么回去得了,风可大着了,大家都在外面讨论,说像是一阵妖风似的,是今年冬天刮过的最大一场风,你就好生躺着,二少爷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若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跟二少爷交代。”
说着,忙握了握徐思娣的手安抚道:“今天天气这么差,不晓得二少爷今晚会不会回来,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小苏隐隐有些好奇道:“思思姐,你说你怎么忽而就摔到游泳池里去了,这大冷天的,昨天才三四度了,不感冒才怪了。”
见徐思娣微微抿着嘴,似乎不大想提及,小苏立马识趣的闭了闭嘴,忽而想起今天在楼下,楼下的阿姨姐姐们偷偷议论了一整天的话题。
这个徐小姐年纪轻轻,又长得这样好看,大家本就有所猜测,如今病了,竟然被厉先生亲自抱着放进了厉先生自己的房间修养,大家便纷纷心知肚明了,要知道,厉先生那间房间,平时连外人进都不让进的,况且,昨晚还特意将孟医生给请来了,由此可见,这位徐小姐压根不是个普通人,没准往后
想到这里,小苏立马甩了甩头,看着徐思娣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片刻后,立马转移了话题道:“思思姐,你放心,今天孟医生来给你看过了,还给你输了液,说就是着凉引起的感冒,输完液吃了药好好休息几天就成。”
说着,立马小心翼翼的将特意端来的汤递过来,冲徐思娣道:“这是王婶亲自给你炖的鸡汤,来,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鸡汤,一会儿再吃点粥,吞两片药,熬过了今晚,明天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小苏哄小孩似的哄着徐思娣。
徐思娣却微微偏了偏头,冲小苏道:“谢谢你,苏苏。”
顿了顿,只抓了抓被单,抬眼看了小苏一眼,道:“苏苏,我不想再在这里做了,等明天一早,我就下山,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说着,话语微顿,片刻后,只有挣扎着要起,边挣边冲小苏道:“你能不能扶我过去,过去那间房间,我我住在这里有些不大合适。”
小苏有些为难,想要劝解,却见徐思娣已经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起来了,她无法,只得过去扶着,只一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哪知,刚出了房间便远远瞧见二少爷边解着外套边大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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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徵霆锐利的目光直接朝着小苏与徐思娣二人扫来。
小苏步子立马一停, 立马恭恭敬敬道:“二二少爷。”
心道, 二少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外面狂风大作, 又大雨交加的, 她还听说山下有树被吹倒了,好像还恰好将上山的路给封了。
这个时候车子能够上得来么?
还是被封的路已经清理好了?
小苏微微有些惊诧。
徐思娣脚步也跟着一停,看到厉徵霆, 她的内心止不住有些颤抖,心跳得厉害,那种惊恐、忌惮感较之前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的速度在身体里滋长,她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又下意识的往小苏身子后缩了缩,对厉徵霆的惶恐不言而喻。
厉徵霆将西装外套解下, 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徐思娣脸上,看了一眼, 顿了顿,直接开口问道:“不在床上歇着,这是去哪儿?嗯?”
他双眼一直紧锁着徐思娣, 问起她的话时若无其事,好似昨天那幕压根没有发生过似的, 又或者, 在他眼中压根不值一提。
见她双目躲闪,神色忐忑,厉徵霆眉头微蹙。
小苏见厉徵霆神色不快, 又立马扭头看了身后徐思娣一眼,见她抿着嘴不吭声,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料想这二位昨晚怕是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瞧着有些像是吵架后在闹脾气的感觉,眼看着厉徵霆脸微微绷紧了,小苏立马开口回道:“思思姐说她在楼上住不惯,她想要想要回到楼下二楼那个房间歇息,我我正要扶她下去了。”
厉徵霆听了,顿了顿,只又将目光重新投放到徐思娣身上,沉默了片刻,忽而淡淡开口问道:“她身子怎么样了?”
小苏恭恭敬敬回道:“回二少,思思姐今天白天睡了一天,如今烧退了些,不过依然还很高,还有三十九度,下午孟医生过来了,又给她输了液,也开了药,叮嘱我喂思思姐吃了,不过思思姐之前一直在睡,我上来唤了三次都没将她唤醒,至今还没有吃过药,也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她她一直到这会儿才刚醒,我刚刚端了碗鸡汤送上来,然后然后思思姐还没来得及喝,二少您您就回来了。”
小苏事无巨细,仔仔细细将这一整天所有的事情全部一丝不漏的跟厉徵霆禀报了,丝毫不敢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厉徵霆听了,眉头又微微蹙起,不多时,只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朝着小苏缓缓一递,道:“好了,你先下楼吧,没有我的吩咐,不用再上来了。”
竟然直接开口撵人。
小苏立马恭恭敬敬道:“是,二少爷。”
说着,立马小心翼翼的接过厉徵霆的外套。
手中有些寒凉,小苏一惊,微微摸了摸,手中黑色的西服被侵湿了一大片,这是被雨淋到了?
小苏愣了片刻,丝毫不敢耽搁,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徐思娣一眼,想要跟她告别,顺带用眼前劝劝她,千万不要跟二少爷闹脾气。
要知道二少爷历来喜欢听话的,乖顺的人,从前,别墅里有一只喜马拉雅猫,又小又萌,十分听话乖顺,她当时可喜欢了,她每天给它清洗梳毛,小猫似乎会认主似的,最喜欢待在二少爷的书房,二少爷在办公或者看书时,它就乖乖顺顺的蹲在二少爷的脚边或者手边,二少爷兴致好时,偶尔也会摸它一把,知道它被二少爷喜欢,所有人都对它宝贝得不得了,可是有一段时间小猫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还是怎么的,突然变得有些躁动暴躁,转天那只猫就被送走了,理由是二少爷不喜欢不听话的小畜生,她当时伤心了好久,至此以后,所有人在也不敢在二少爷跟前造次。
哪知小苏一转身,却见徐思娣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撒手,小苏微微一愣,不知为何,从徐思娣的脸上,她似乎依稀看到了当年那只小猫的影子似的,她忍不住幻想着,当初小猫被送走时的神色,应该也正如眼前这样吧,局促,不安。
是的,她从徐思娣脸上看到了惶恐不安。
可是,那个时候她没有能力护住那只小猫,如今,也丝毫没有能力护住眼前的思思姐。
小苏一脸愧疚的下了楼。
沿着楼梯一路往下,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印在地面上。
二少爷竟然是冒雨赶回来的。
这般想着,小苏心里又稍稍心安了不少。
这样看来,至少二少爷还是十分在意思思姐的。
小苏下楼后,徐思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厉徵霆,想要离他离得远远地,然而,她头晕目眩、又浑身软绵无力,只下意识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还没待反应过来,忽而见厉徵霆朝着她欺身而来。
徐思娣吓得用双臂交叉挡在身前,脸色大变,嘴里惊恐的喊了一声:“你你走”
走开。
她一出口,嗓子沙哑得不行。
然后,话还没说完,身子忽而一阵凌空。
徐思娣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厉徵霆拦腰抱了起来。
厉徵霆毫不费力的打横抱着她,直接朝着他的房间重新踏步而去。
徐思娣却没有之前那样听话了,以前,她以为他是好人,她受伤了,他是为了帮助她,可现在,厉徵霆在她心目中已经变得十分面目可憎了,他是有预谋的,他是个危险的人,他是猎人,他十分有心计的步步靠近她,就是为了将她囚禁,将她捕获,最终将她撕裂嚼碎。
徐思娣拼命挣扎,她用力的蹬着脚,双手拼命挥赶着,乱抓着,惊恐不安的喊道:“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边蹬边抓,然而她浑身软绵,压根使不出多少力气,无论她怎么挣扎、踢踹,也好似压根动不了他分毫。
厉徵霆只微微绷着脸,低头冷冷盯着她威胁道:“再动,信不信,要你好看!”
他五官英挺,面部轮廓坚硬,像是被利斧生生劈成的似的,本就生得威严凌厉,如今,将脸一板,双目微眯,只觉得某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立马加身,尤其,现在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话语透着威胁。
厉徵霆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徐思娣虽认识他不久,却多多少少能够确信这一点。
他连人都可以谋杀,又有什么其它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他一威胁,徐思娣心脏立马一缩,她她还是怕他的,那种恐惧是从头到脚,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渗透到了。
厉徵霆见人总算是消停老实下来了,只抬脚将门踢开,直接将人抱着走到了床边,随即不重不轻的将人往床上一扔。
床有些软,徐思娣的身子被抛在被子上面,整个人往上微微一弹,又快速落下,她被摔得头冒金星,却压根顾忌不了这些,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抬眼,却见厉徵霆不知往哪儿摁了摁,不多时,只见对面那张诺大的墙壁忽而从两边移开,墙壁被打开,里面是一间诺大的衣帽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衣帽间很大,像是高档商场里的奢侈品店一样,里面所有东西应有尽有。
厉徵霆进去后便直接开始脱衣服,他毫不避讳外面的徐思娣,直接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随手往地毯上一扔,他背对着徐思娣站着,露出精悍的后背及后腰,看到这里,徐思娣自然便要想起了昨天那一幕幕,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正愣神间,只见厉徵霆随手套了一件浅棕色的轻薄式样的毛衣,边穿边缓缓往外走。
他一过来,徐思娣心里就有些紧张害怕。
徐思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然而身后是床头,压根退无可退,眼看对方越走越近,徐思娣咬了咬牙,立马将被子一扯,整个人紧紧缩进了被子里。
厉徵霆来到床边,立在床头,看着床上空无一人,而微微隆起的被子却在一下一下轻轻地颤动。
她将整个人全部埋进了被子里,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就连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厉徵霆看了看越抖越厉害的薄被,只微微抿了抿嘴,不多时,只缓缓弯腰将被子微微一掀,将里面的人一把挖了出来。
被子里人儿微微卷缩着,用手紧紧捂嘴嘴巴,浑身颤抖得厉害。
厉徵霆见了,顿时只将眉头皱得紧紧的,看来,昨晚确实是吓着她了。
这般想起,厉徵霆便又缓缓拉着被子,给徐思娣盖上了,一直将被子牵到了她肩膀的位置,厉徵霆又随手端起了床头柜上那碗鸡汤,用指尖探了探,还是温的,厉徵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只捏着勺子舀了一口汤,冲床上的徐思娣缓缓道:“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来,听话,喝完这碗汤,然后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病就好了。”
大概是见她对他一脸忌惮,又许是她生病了的缘故,厉徵霆难得将声音放缓和了几分。
细细听来,竟然有几分正在哄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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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厉徵霆语气难得放缓, 只觉得危机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
又或者是厉徵霆此人向来一身西装革履加身, 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任何一次见到他, 无论走到哪里, 他都是以一身严谨的商务装示人,那种成功的商人模样太过令人深刻,再加上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太过凛然, 以至于很多时刻,很多人都压根忘记了其实厉徵霆年纪并不大这个事实,他还不到三十,比她其实也不过就大了七八岁而已。
此刻, 褪下严谨的商务装,他修长精壮的上半身随意套了一件棕色的毛衣, 又加之之前在外面淋了些雨,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此刻,坐在床沿,在灯光的照射下, 厉徵霆难得看上去要比以往温和不少。
披上战袍,他是商业帝国的王者。
褪下那身商务装, 他双眼微微挑, 浑身上下收起了霸气凛然之色,多平添了几分邪魅,反倒是衬托得整个人慵懒闲适不少。
徐思娣只用力的攥紧了被子下的双手, 对自己道,熬过这晚,坚持熬过这晚,这晚过后,她发誓,无论多少钱,无论薪酬多高,这样的精神备受折磨的罪,她再也不想遭了。
果然,钱不是这么容易赚的。
不然,为何这个世道还会有这么多穷人,不然,为何这个世道还会有这么多无处容身之人。
这样想着,徐思娣睫毛轻轻颤了颤,只极力遏制着内心的惊恐,微微咬着唇,忽而缓缓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试图接过厉徵霆手里的那碗汤道:“我我自己来。”
一开口,嗓子就跟要冒烟了似的,灼烧得厉害。
厉徵霆却将手微微一抬,避开了徐思娣的手,只淡淡挑眉,看着她道:“我来。”
说完,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鸡汤,缓缓送到了徐思娣的嘴边。
他显然是极少伺候过人的,动作生疏又冷硬。
寻常人喂病人,都是将勺子凑到病人嘴边,半喂半倒入。
他倒好,勺子隔着徐思娣的嘴唇最少有半指远。
徐思娣用力的咬紧了牙关,被子下的手攥紧了被单,片刻后,只挣扎着缓缓调整了一下仰躺的姿势,少顷,缓缓凑到勺子边,主动喝下了那勺汤。
厉徵霆见了,眉头微松,不多时,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对她的乖顺配合十分满意。
不多时,又一连着亲手喂徐思娣喝了七八勺汤。
徐思娣脖子有些泛酸,她嘴里苦涩无味,鸡汤里头大概是加了天麻、红枣、阿胶等名贵材料,黏黏的,甜甜的,平时吃倒还好,可是如今这样滋补的浓香吞进如今徐思娣的胃里,只觉得时不时泛着阵阵恶心的感。
徐思娣不由有些想吐。
当厉徵霆再次将勺子伸过来时,徐思娣紧紧捂着心口,只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吃饱了,我我不吃了。”
厉徵霆挑眉,却依旧霸道将勺子抵在徐思娣嘴边,低低道:“最后一口。”
徐思娣抓了抓心口的衣服,只咬牙准备喝下,然而刚一凑过去,一股恶心感扑面而来,徐思娣立马将脸转了过去,如何都喝不下去。
厉徵霆见她又开始不配合了,顿时眉头又轻轻蹙起,不多时只将碗往床头柜上一隔,将那勺鸡汤直接灌入了自己嘴里,下一秒朝着徐思娣欺身压了上去,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只手抓着她两条胳膊,直接将嘴凑过去,嘴对着嘴,直接将自己嘴里的鸡汤一口一口朝着对方渡了过去,正如昨晚在水中给她渡气那样。
徐思娣压根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举动,只惊得瞪大了双眼,不多时,下意识的拼命挣扎了起来,然而,她双手被他钳制住,整个身子被他压制着,压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将那一口一口滑腻的鸡汤灌进她的喉咙里。
鸡汤味道有些鲜,有些甜。
唇齿之间的味道也有些甜美、细腻。
厉徵霆紧紧捏着徐思娣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往对方唇上深深吸允了一口,这才微微满足的抬起了头来,一抬眼,只见对方小嘴上亮晶晶的,不多时,伸出大拇指指腹往对方唇上缓缓擦拭了一下,指腹下的柔软轻蹭着他的皮肤,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指腹间一直传向大脑。
厉徵霆双眼忽而变得漆黑、幽暗,只微微舔了舔嘴,复又凑过去之际,忽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推开了。
下一秒,只见身下的人飞快的往床边一趴,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极为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呕——”
徐思娣也不知那一下哪儿来的力量。
她猛地一把推开对方,直接趴在床沿边上开始拼命的呕吐了起来。
头昏脑涨、胃里翻滚。
然而肚子里却空空如也。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吐出来的全部都是汤水,全部都是她刚才喝进去的那些,吞进去多少,这会儿全部一滴不剩的给吐了出来。
因为她趴在床沿上,低头呕吐,从胃里涌出来的酸水直接流进了她的鼻腔,还有一部分甚至流进了她的气管中,她自己被自己胃里的食物给呛住了,一边痛苦的咳嗽一边痛苦的反水,整个人痛苦不堪。
待吐完了后,只有些筋疲力尽的趴在床沿,整个人又痛苦,又难受,不多时,徐思娣鼻子泛酸,眼角泛酸,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徐思娣长这么大以来,很少哭过的,小时候无论挨了多重的骂,遭了多狠的打,她都依然可以咬牙挺过来,然而此时此刻,忽而觉得人生有股绝望的感觉似的,她以为逃离了大山,考上了大学便可迎来新生。
可是为何,生活这样不容易。
她忽而觉得有些累了,好累,好难受,头好晕。
然而正当她累得缓缓闭上眼时,忽而整个人一惊,只忽而觉得整个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得有些让人不安,徐思娣心中一紧,心中顿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片刻后,她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缓缓朝下瞧去,只见她的呕吐物全部吐在了床沿下的这只大脚上,这只厉徵霆的大脚上,他的皮鞋上,裤管上,全部都泛黄的恶心液体。
徐思娣整个人不自觉发颤,又缓缓抬眼,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震怒的双眼。
厉徵霆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他双目发寒,眼中似乎有一柄毒箭似的,直直朝她射来,仿佛射穿了她似的。
这还是徐思娣第一次再对方眼中看到如此寒凉的目光。
徐思娣吓得浑身乱颤,不多时,眼泪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呜咽哭了起来。
厉徵霆面色铁青,他只怒目而视得盯着徐思娣,内心怒火不断上涌,然而,看到对方呜咽直哭,良久,厉徵霆只将嘴角直接抿成了一道直接,不多时,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即,长臂一伸,抬手往墙壁上一摁,只冲着床头上方的声控电话一字一句冷冷道:“上来,将楼上清扫干净。”
这一晚,折腾到极晚。
徐思娣头痛欲裂,哭着哭着慢慢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睡着前,似乎听到了小苏的声音,徐思娣心下一松,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大雨停了,上午厉徵霆还在别墅,徐思娣醒来后,装睡时察觉到对方一共进来了两回,后来接了一通电话出去了,厉徵霆一离开,徐思娣就忍着头部的眩晕收拾东西下楼了。
她本来工作的时间就是每周五过来,每周日离开,别墅里的其他人倒是未曾生疑,唯有小苏,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拉着徐思娣道:“思思姐,你你以后真的不来了么?你你跟二少爷说了吗?”
徐思娣只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伸手捏了捏小苏的手道:“苏苏,再见。”
说完,凑过去跟小苏拥抱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香山墅野,这里是全海市最高级的别墅区,这里是富人的天堂,而她,不过就是这这个世界上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中的一员,做人,应该脚踏实地,不要妄想着天上掉馅饼,不要妄想着不劳而获,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晚餐,原来,享受所有丰厚的待遇,优渥的环境,全部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这里,徐思娣上了步入社会前的第一课。
会所半个月的工资,连带着这几天在这里的工资,徐思娣全部都不要了,这里往后与她徐思娣毫不相干。
章节目录 071
徐思娣的病断断续续拖了十来天, 一直到期末考试前夕, 才渐渐恢复。
好在, 徐思娣在学业上从来不是个临时抱佛脚之人, 她学业向来扎实,即便后半个月病了,也未曾影响什么,考试,从小到大一直是她的强项。
因为在香山墅野的工作泡了汤,在壹会所的工作, 徐思娣也不打算去了,这两者之间压根没什么区别, 做同样的事情, 伺候同一个人,该发生的, 迟早会发生的。
后悔吗。
不后悔。
遗憾么。
自然是有点儿的。
毕竟在去香山墅野之前, 在壹会所的工作,无论是在薪酬待遇方面,还是在工作内容上来说, 又或者在她时间安排方面, 以徐思娣如今的能力与运气,这几年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家。
每月服务客户一次,纵使客户难搞,也不过是咬咬牙,每个月坚持一个晚上的事情, 除了待遇及工作内容,最重要的是,徐思娣在壹会所里的这几个月里学到了很多很多,方方面面的,像是服务礼仪方面、时尚方面、甚至包括茶文化、古玩收藏等等方面,这些徐思娣虽然都并不精通,可到底有所接触过,且徐思娣知道,这些对于将来她出社会以后,无论是工作方面还是生活方面,都会起到非常重要的帮助,毕竟,在此之前,徐思娣就是一个从大山里来的小土妞,她对这座城市,对这个世界全然一片陌生。
事后徐思娣一连着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
不过梦里,却是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她再次被拖进了林子里,她在树林里疯狂的尖叫、挣扎,就在眼看着将要绝望的前一秒,忽然有人将她救下了,然而在梦里救下她的人却不是陆然,是那个对她来说,比恶魔更可怕的恶魔,是的,救下她的人正是厉徵霆,然而不过是前脚刚出了虎穴,后脚便去了狼窝罢了,本以来等到是获救,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比绝望更绝望的折磨。
有好几次,徐思娣在梦中被惊醒,甚至还有一次将半夜下床上厕所的石冉给吓着了,石冉守在她床边唤了她半个小时,却一直唤不醒她,结果,那晚,将整个宿舍里的人都给惊醒了。
徐思娣不由想起了不久以前刘婉心及楚楚当初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原来,很多事情其实是早就有可预见性的,婉婉跟楚楚她们在会所工作多年,她们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只需一眼,就知道什么人在打着什么样子的主意,而不会像徐思娣这样天真,只以为某些人对你的好,是源自人性的善良,而非试图对你的垂涎及玩弄。
工作虽泡汤了,可徐思娣依然没打算寒假回家,最多看看哪天得了闲,买张火车票回学校、回镇上走上一走,于是,在考试前,她还特意抽空找到了一份兼职。
徐思娣从来不想欺骗陆然,为了让她的欺骗回归事实,徐思娣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在学校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区,找到了给一个初中生在寒假做英语家教的兼职,住家的那种。
考试一结束,陆然就过来找她,陪她一起去做家教的王阿姨家里,顺道替她将东西提前搬过去,王阿姨她丈夫做水产批发生意,就在附近不远处的农贸市场,每天早出晚归,没什么空余的时间教育孩子,而王阿姨则是全职家庭主妇,她基本就给一家三口做做饭,文化不高,小学时还能够辅导孩子,可自打上了初中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被家教的女孩今年十三岁,正在上初二,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学习也十分用功就是方法不对的那种,王阿姨一家为人和善,对徐思娣显然也十分满意,徐思娣人还没有搬过去,就提前替她将房间布置好了。
就连一向挑剔的陆然去了王阿姨家,也难得没有任何多话,只冲徐思娣缓缓点了点头。
从王阿姨家出来后,陆然忽而带她一起去小区门外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并难得一脸正色的冲她道:“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徐思娣一脸诧异道:“谁啊。”
陆然沉吟了片刻,只缓缓道:“以前来村子里支教的沈老师,你还记得么?”
徐思娣听了愣了愣。
沈老师,她自然是记得的,这个名字,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小时候,就是这位和蔼可亲的沈老师来了他们大山,她教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小娃娃们写字念书,在他们大山上创办了第一所小学,给他们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大山以外的精彩世界,并鼓励他们长大了一定要下山,到大山之外的世界去走走看看,要不是沈老师,兴许这辈子她跟陆然两人还一直窝在那座深山里头了。
沈老师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相当于再生父母,她将他们拉出了贫瘠愚昧的深渊。
尽管,沈老师仅仅只在他们那座大山上待了一年,却完完全全改变了整个大山里每个人的命运。
非但如此,后来,沈老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徐思娣上学的消息,自从上初中后,她便每个月定期给徐思娣寄送生活费来,生活费并不高,堪堪温饱,可真是因为那笔每月一百两百到后来数百块的生活费,给徐思娣的人生铺了一条坚固而康庄的大道。
“沈沈老师,她就住在这里?”
徐思娣一脸激动地看着陆然。
从前,上初中那会儿,徐思娣还每个月给沈老师去一次电话,可是到了高中后,沈老师家里的电话就打不通了,而沈老师每次寄信来,都是没写寄信方地址的,徐思娣无数次的向陆然打听过沈老师的消息,可是陆然皆以她应当以学业优先为由给拒接了,陆然说,到她毕业的那天,亲自带她去拜访沈老师,没想到这个日子竟然提前了整整三年,没想到沈老师离他们这么近,就在他们身边。
徐思娣兴奋连连,这是近半个月以来,她听到过唯一一件开心的事情了,兴奋之余,只立马走到一家店铺前,对着透明的玻璃窗理了理衣服理了理头发。
陆然见她微微有些紧张,嘴角不由勾了勾,道:“沈老师从小就喜欢你,她这些年来时常念叨着你。”
***
“这个小区是大学城附近最好的学区房,新建的,原来的老旧居民区拆了,沈老师也是刚搬过来不久。”
陆然一边走着,一边跟她介绍,最后将她领到了小区最南边一栋,沈老师的家就住在一楼,带小花园的那一栋。
还没进去,远不远的便瞧见一个六十多左右的老太太提着水壶在院子里浇花,大太阳底下她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微卷,发白,鼻梁上戴着一副透明的眼镜,六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保持得很好,不胖不瘦,身上无半分赘肉,气质极好,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优雅的老太太,要不是头发白了,看那背影,看那身段,说四十五十岁也压根没人怀疑。
老太太正在一边浇花,一边比划着舞蹈动作。
“沈老师。”
陆然立在不远处,温和的朝着对方喊了一声。
老太太回过头来,看到陆然及他身边的徐思娣,顿时一脸惊喜。
“思思,没想到你竟然都长这么大了,还出落得这样漂亮水灵,啧啧,我都差点儿快要认不住来了。”
沈老师紧紧抓着徐思娣的手,左瞧右瞧,越瞧越喜欢,好半晌,只忍不住有些感慨道:“想当年我离开全奚时,你才这么点儿高了,每天跟个小尾巴似的,巴巴跟在你陆然哥哥身后,连铅笔都还抓不稳了,啧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们如今一个个都凭着自己的信念与坚持考到海市来了,真好,真好啊,也没枉费老师当年对你们俩的一番苦心!”
沈老师说着,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些往事。
徐思娣的思绪也跟着微微恍了恍神。
记得,陆然跟徐思娣这两个名字正是由沈老师取的,当初她们这些山里的孩子都还没上过户口的,陆然原名陆元,为了感激沈老师的教育之恩,陆妈妈孟连英特意让沈老师给陆然重新取了一个名字,一个与时俱进、适合大山之外的名字,沈老师希望他将来像那座山一样巍然屹立,便给他取名陆巍然,后来觉得巍字太过繁琐,便改为陆然。
而徐思娣,一直到四五岁时,徐思娣还一直没有正经的名字,徐家希望她能够得个弟弟,从小到大一直唤她招娣,沈老师原本给她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徐思思,结果徐氏夫妇不同意,怕名字一改,回头弟弟不出来了,沈老师无法,只得将那个招字去掉,改成思,同一个寓意,可至少在叫法上,显得没有那么尴尬。
沈老师将当年在全奚的照片翻找了出来,跟陆然、徐思娣三人翻看了许久。
徐思娣见了一脸惊讶,她记得她在小学毕业以前除了照过一次寸照再也没有照过任何照片,可是眼下,这个发旧的相框里竟然保存了这么多她小时候的照片。
全部都是在徐思娣四五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徐思娣脸上肉嘟嘟的,穿了一条红裙子,头上还戴了一朵诺大的大红花,红裙子是沈老师临走前到镇上给她买的,她临走前给镇上每个小朋友们都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徐思娣身上这条红裙子是她小时候最珍视的衣服。
头发是沈老师给她绑的,还将那天给她奖励的大红花别在她的头发上,然后还在她的眉心处点了一个小红点,她肉嘟嘟的,小脸红彤彤的,全身都是红色,衬托得整个人滑稽又可爱。
照片一共有十几张,全部都是随手抓拍的,其中有一张小思娣正瞪着清澈的双眼一点迷茫的看着镜头,背景是金色的晨光,她正好逆着光站着,好像她在发光似的,整张照片抓得极好,还有一张照片是远景,她正在跑着,一边跑着一边捂着双眼哭着,好像正在追赶着什么,最后还有一张她微微鼓着脸,嘟着小嘴似乎正在闹小脾气,小女娃娃神色可爱软糯,然而不知是谁,拿着那种黑色的彩笔往照片上她的小鼻头处涂了一个小黑点,然后往她脸上画了野猫脸。
徐思娣拿起最后一张照片看了许久,不由好奇问道:“沈老师,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沈老师笑了笑,道:“你不记得了么,当年沈老师带了一个大哥哥上山,他还欺负了你一整天,这些可都是他给你拍的。”
说着,看着徐思娣手里最后那张照片,只一脸无奈的笑了笑,道:“喏,这张照片我还有些印象,当时大哥哥顽皮,正好在逗弄你,结果害得你摔了一跤,这不,这会儿嘟着小嘴刚哭完鼻子了。”
沈老师说到这里,不由抬眼看了徐思娣一眼,顿了顿,只笑呵呵的打趣道:“正好那孩子回国了,往后有机会,让他来给你赔罪。”
徐思娣有些诧异,这些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沈老师要走,她一整天都闷闷的,不开心,似乎记得有个讨人厌的大哥哥,却完全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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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陆然跟徐思娣一起在沈老师家坐了一个多小时, 沈老师硬是要留着他们两个吃完午饭再走, 只是陆然下午两点的火车票, 要赶回老家, 他还得回学校一趟,两人就匆匆辞行了。
没想到沈老师家就住在大学城附近。
沈老师夫妇将一生全部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及支教事业,从从事教育事业以来,他们夫妇二人走访了大半个中国,不知去了多少个贫困地区支教,帮助了多少贫困儿童, 除此以外,沈老师夫妇一共自费资助了一百多名贫困地区的儿童, 将他们毕生的收入全部投放支持到了支教及扶助上, 即便现如今退休了,靠着夫妻二人的退休工资, 名下还在资助了七八名贫困生, 其中一名便包括现在的徐思娣。
沈老师夫妇一生无子。
她理应算半个他们的孩子。
徐思娣心道。
她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多去探望探望二老。
从沈老师家里出来后,徐思娣的心情依旧有些难以平复,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年, 她举目无亲, 从来没有丝毫归属感,可如今,因为陆然,因为沈老师的存在,在这一瞬间, 徐思娣感觉连带着对整个海市都亲切了不少,措词许久,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冲身边的陆然道:“考试考完了,我下午刚好没什么事儿了,要不,陆然,一会儿我送你去火车站罢。”
说着,徐思娣略有几分心虚的看了陆然一眼,生怕他拒绝似的,又忙补充了一句:“来海市这半年来,就开学那会儿去过火车站,还一直没去过的,现在我都不知道火车站到底在什么方位。”
这话说的是事实。
半年时间,转眼匆匆而过,不由回想起当初她跟陆然第一次来城市时,看到城市高楼林立、繁荣富强的那种震撼感,仿佛就跟在昨天似的,依然记忆犹新。
在这半年时间里,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社会上,她都见识到了许多,可是对于这个城市的面貌,她其实还是压根一无所知,甚至从来没有正经的去看过去感受过,就连连火车站在哪个方位,她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
忽然间就想出去走走,哪怕是漫无目的也好,哪怕是坐在公交车上在这个城市打个来回也成。
只要跟陆然一起,就好。
陆然闻言,只抬眼看了徐思娣一眼,难得没有拒绝,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嗯。”顿了顿,又道:“要是晕车的话,一会儿到小区门口的商店买点儿生姜片。”
徐思娣闻言只有些意外,也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陆然其实是典型的直男癌,骨子里甚至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譬如,在他看来,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男人送女人亦是天经地义的,可反过来,女人送男人,他会觉得多余且压根没有必要,这会儿忽而松口,不由令徐思娣心里止不住有些窃喜。
愣了片刻,徐思娣只忍不住直直看了陆然一阵,双眼忍不住弯了弯,良久,只轻声道:“好。”
说完,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
两人一起肩并着肩往小区门外走去。
徐思娣一直下意识的将步子放得很慢,却不想,走着走着,忽而见一旁的陆然步子放缓了,最终直接停了下来。
徐思娣有些疑惑,偏头看了陆然一眼,只见他皱眉盯着前方,徐思娣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却不想,下一秒,一个篮球忽而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飞快砸来。
确切的说,是直接朝着陆然的面门而去。
徐思娣心中一紧,几乎完全是凭借着下意识的举动,立马飞快的推了陆然一把,然后整个人挡在陆然身前。
而陆然反应更快,他飞快抬手单手将篮球接住,另外一只手直接拽着徐思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身后身后一拉,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两个动作同时进行,仅仅用了半秒,既接住了球,又护住了人,整个动作利索又帅气。
两人站稳后,陆然扭头查探,只抿嘴问向徐思娣,道:“没事吧。”
徐思娣立马摇了摇头,连忙问道:“你呢?”
陆然摇头。
顿了顿,陆然跟徐思娣齐齐偏头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他们前方数米之外站着三个高大的身影,这三个身影看上去都有些眼熟,各个一米八几,站在人群之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大冬天的,别人都穿着羽绒服大棉袄,他们三个竟然个个露着胳膊,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短袖,外套随意的系在腰上,或者搭在肩上,非但不觉得冷,甚至隐隐冒汗,显得十分健硕强壮,一看就是刚运动回来的。
为首的那人竟然是秦昊?
而他身边一左一右分明是许久未见的宋明钰,及见过两回的蒋一鸣。
陆然跟徐思娣看过去的时候,只见秦昊正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徐思娣,及徐思娣身边的陆然,那目光中隐隐带着挑衅及寒气。
而宋明钰则微微拉着秦昊的胳膊,似乎正在阻拦着对方什么,从这个举动中可以毫不费力的猜测得到,那个篮球正是从秦昊手中被抛出来的,且他是故意的。
而此时,另外一旁的蒋一鸣看了看徐思娣,又看了看陆然,不多时,只抱着胳膊缓缓上前,立在陆然跟前,眯着眼定定看了陆然一阵,忽而冷不丁朝着陆然点了点下巴道:“你小子,有胆啊,你哪个系的,竟然敢跟咱们昊哥抢女人,怎么着,难不成不想顺利毕业了不成?嗯?”
蒋一鸣一脸嚣张的挑衅及告诫、恐吓着陆然。
陆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蒋一鸣嗤笑一声,指了指徐思娣,又指了指身后的秦昊道:“这个女人,是咱们昊哥的马子,这是整个Z人尽皆知的事情,你竟然敢跟咱们昊哥抢马子,呵呵,你有种。”
蒋一鸣冲陆然比了个中指,顿了顿,只上上下下的扫了陆然一眼,又眯着眼道:“自从体育系下了声明书至今,你还是头一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声明书的人,行,正好现在放假,闲得蛋疼,兄弟,你看,今天这事儿该怎么解决罢?嗯?”
蒋一鸣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里,一脸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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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然原本不想理会蒋一鸣, 像蒋一鸣这种吊儿郎当的人, 他从小到大见多了, 越是贫困落后的地区, 三教九流的人越多,他虽从小是优等生,却到底是在深山里头长大的,小时候是跟父亲一起进山打过猎物的,对于凶狠的猎物,他尚且知道该如何擒获, 对于眼前这些金银玉器堆里长大的富二代,陆然从骨子里感到不屑一顾, 从来就没正眼放在眼里过。
不过, 听到对方一口一个马子,且言语中隐隐带着些许侮辱、轻视的意味, 陆然嘴角微抿, 只盯着蒋一茗一脸冷漠道:“什么声明书?”
“嘿,你不知道?是不懂还是装不懂?”蒋一鸣顿时笑着将眉毛一挑,不多时, 只将手机拿了出来, 随手翻了张照片出来,往陆然眼前一递,一字一句道:“喏,睁大你的眼珠子看清楚了,这是半个月前咱们体育系下的声明书, 一年级的徐思娣同学是二年级体育系秦昊同学的女人,从今往后,哪个敢打徐思娣同学的主意,就麻烦请先到体育系一战。”
蒋一鸣一字一句背诵着,边背诵,边自我陶醉在自己的文采之中。
要知道,这一份声明在半个月前可谓是一举震惊了整个Z大,学校里的贴吧转疯了不说,甚至还一度被人发到了网上,甚至还一度上了微博热搜榜,被无数网民评价为“最嚣张霸道的告白”,嚣张霸道这两个形容词无疑是对蒋一鸣最崇高的评价,为此,蒋一鸣一连着得意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被自己的文采及深深的魅力所折服。
不过,这半个月以来,无一人敢上门应战,为此,蒋一鸣便更得意了,只觉得是自己的气势太过凶猛,替秦昊将所有潜在情敌给全部吓跑了。
没想到,眼看着放假了,倒是来了个不长眼的。
蒋一鸣简直比秦昊还要来得激动。
陆然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份声明书,没有放过里面任何一个字眼,声明书是被人直接贴进了校园公告栏里,甚至还一度特意盖上了体育系的“大章”。
陆然看过去的同时,徐思娣也将目光扫了过去,不多时,嘴也跟着微微抿着。
这样幼稚的把戏,徐思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她印象中,只有徐天宝那样幼稚又脑残的人才干得出来,徐天宝现在才刚上初中,可是,眼前这些人呢,二十来岁,女朋友都交个几十个了,却一个比一个脑残。
她这半个月生病了,自半个月前从香山回来后,就一连着在寝室躺了几天,后来也一直在宿舍里复习,难得很少出过门,对于这份被传播上了天的声明书,寝室里的几个应该是知道的,可见大概是见她病得连床都起不了,纷纷噤声不提,所以,一直到现在她甚至都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有人每天换着花样往她们宿舍送花一事儿,每天一束,除了红玫瑰,每天送来的花不带重样的,每天也有很多其他寝室的人跑过来围观,跑过来议论纷纷,还以为全是因为那些花的缘故。
病好些了后,徐思娣准备去找一趟秦昊,可是当时马上要考试了,寻思着考完就要放假了,兴许来年过来,对方就忘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又多忍了两天。
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
眼下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把戏,徐思娣从来不想搭理,她抬眼看了蒋一鸣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秦昊,这种事情当面发生在陆然跟前,只觉得只有令她难堪的份,几乎是想也没想,徐思娣只咬牙冲陆然道:“陆然,咱们走吧。”
她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耽误了陆然的行程。
也压根不想让这种不堪的事情发生在陆然眼前。
却不想,陆然立在原地没有动。
对面的蒋一鸣听了顿时讪笑不止,只盯着陆然一脸挑衅道:“怎么,怕了,连接受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就你这幅孬样,还追什么女人,即便是追上了,你护得住么,嗯?”
顿了顿,又扫了陆然两眼,挑眉道:“况且你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除了这张脸还凑合,你有什么资格跟咱们昊哥抢女人,小爷告诉你,在这座城市里,从来就没有人敢跟咱们昊哥争,也从来没有人争得过咱们昊哥,无论任何东西,包括女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秦家在海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就你这样一穷二白,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你有什么资格?我说也是,怕了就趁早放弃得了,省得丢人现眼。”
蒋一鸣这人向来嘴臭,他越说越嚣张,越说越得意。
可无论他怎么说,陆然脸上的神色依然一模一样,除了脸上更加没有表情了,并未曾因对方的挑衅而动过分毫,又或许是因为陆然这两年以来越发深沉冷峻,早已经练就了一分岿然不动的气势。
蒋一鸣口干舌燥了一阵见对方毫无反应,顿时被激得来了脾气,只舔了舔牙齿,正要发脾气了,这时,宋明钰立马走了过来,抬脚踹了蒋一鸣一脚,道:“闭嘴吧,有病啊,差不多得了。”
顿了顿,只伸手拍了拍陆然的肩膀,充当着和事老,略有几分歉意道:“兄弟,这人有病,别搭理他。”
说着,试图从陆然手中将篮球接过,却见对方紧紧握着球,冷冷的看着他,宋明钰动作微顿,不多时,只抬眼复又看了对方一眼,道:“我知道你,海大的学霸陆然,学妹的老乡,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两个哥们他们脾性不好,可能对你也有些误会,我代他们两个向你道歉,你放心,我们对学妹还有你没有任何恶意。”
说着,冲徐思娣温和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自那晚圣诞舞会过后,这还是宋明钰第一次见到徐思娣,依旧温和和善,不过,因为他选择退出了,就再也没有刻意的在对方跟前出现过,也因为秦昊的缘故,开始慢慢避嫌了起来。
宋明钰是他们三人行里难得的优质生,性格相比之下算是温和的,虽然,大多时刻他们是一丘之貉,有架一起打,有祸一起担的那种,不过,更多时刻,却也是化解戾气的所在,果然,经过他这么一说,只见陆然神色微缓,不多时,只偏头看着徐思娣问道:“他们欺负过你么?”
徐思娣深怕陆然当真,跟他们起了什么冲突,忙道:“没有,他们他们其实还帮过我几次忙。”
说着,微微咬唇,看向陆然道:“陆然,咱们走吧,还得赶车,一会儿该迟到了。”
陆然定定的盯着徐思娣,确定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而非息事宁人的说辞,眉头这才微松,只低低的嗯了一声,下一秒,将手里的篮球往宋明钰方向一扔,随即冲徐思娣道:“走吧。”
“这样就想走?咱们昊哥还没发话呢?”
哪知,刚提步,蒋一鸣那厮忽而一脸不忿的挡在了陆然跟前,只朝着陆然一脸不爽的点了点下巴,论嚣张,他怎么觉得眼前这货比老秦还嚣张了,他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爽。
却不想,他刚要开口刁难,忽而一只空瓶子飞蹿过来直接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蒋一鸣嘴里发出一声:“卧槽!老子操!”
一转身,只见秦昊阴晴不定的走了过来,蒋一鸣顿时一乐,捂了捂脑袋道:“老秦,你还不快来,再墨迹,你媳妇儿就要跟别人跑了。”
秦昊闻言,只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蒋一鸣立马龇牙咧嘴的闭紧了嘴。
秦昊直接目不斜视的越过蒋一鸣,经过宋明钰身边时,宋明钰怕他冲动惹事,立马又拉了他一把,秦昊反手挣脱,反而从他手里将之前从陆然手中接过的那只篮球夺了过来,边走,边往地上拍了一下,双眼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陆然,最终在陆然跟前停了下来,微微眯着眼看了身旁的徐思娣一眼,不多时,又将目光投放到了陆然脸上,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来一局?”
说着,忽而用食指顶起了手里的篮球,竟然当真直接向陆然发起了挑战。
陆然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同他一般身高却要比他更加健硕的秦昊,嘴角微微一扯,道:“怎么比?”
徐思娣听了心中一急,只下意识的拉了拉陆然的衣角,道:“陆然,不要理会他。”顿了顿,抬眼看着秦昊,一字一句道:“秦昊,你能不能消停会。”
秦昊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徐思娣的手指上,见状,嘴角抿得更紧了,脸上的寒意愈显,不多时,只盯着陆然冷冷道:“你赢,我退出,你输了,从今以后,在她眼前彻底消失。”
男人的直觉往往也很准,换一个人,秦昊压根不屑一顾,可是对于眼前之人,秦昊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就浑身不舒服。
男人往往是越挫越勇的,这个时候,正是他兴趣正浓的时候,况且,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人生中所受的第一次挫折,秦昊约莫有些预感,他受挫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眼前这人。
徐思娣听了秦昊的话,心里一紧,自她有印象以来,很少见到陆然打过篮球,而秦昊,他是体育队的,更是篮球场上的常胜将军,他的球技,毋庸置疑,徐思娣生怕陆然会应战,只一脸紧张的看着陆然道:“陆然,你你别搭理他,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自己的表情,完全没必要。”
说着,又咬牙看着秦昊,难得一脸温怒道:“秦昊,你帮助过我两次,我很感谢你,可是,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跟你没有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你死心吧,即便你在球场上赢了陆然,赢了任何人,在我眼中,依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就已经说过,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还是另选他人了,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只紧紧拉着陆然,道:“陆然,我们走。”
徐思娣向来淡漠,她平时虽不常爱笑,不常爱说笑,却也很少生过气,动过怒,就连大声说话的次数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盛气凌人的时候还是头一回。
陆然低头看着徐思娣挽着他胳膊的手,默了几秒,不多时,微微抿了抿嘴,难得没有再跟对方僵持了下去,只顺着徐思娣的步伐往前走,只经过秦昊身边时,陆然步子缓了缓,只目不斜视的冲他淡淡道:“第一,我不打球,第二,她不是赌资,第三,你们不适合。”
说着,话语顿了顿,又一脸正色的补充了一句:“大学期间,她不会谈恋爱,请你以后别再骚扰她。”
说这番话时,陆然语气难得平静淡定,一副大家长的感觉。
说完,直接跟着徐思娣扬长而去。
留下秦昊,一脸铁青的立在原地。
陆然跟徐思娣走后,蒋一鸣气咻咻的上前冲秦昊道:“老秦,你就这么让那小子走了,不像你的风格啊!”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怎么一遇到招娣妹妹,你就浑身上下没一点辙了。”
秦昊听了,只抿嘴没有说话,良久,忍不住自我嘲讽道:“那是因为,遇到的这个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有多少钱的人。”顿了顿,只紧紧捏着篮球,缓缓闭上了眼,不多时,双眼嗖地一下睁开,盯着蒋一鸣一脸正色道:“去查查,他们住在哪一栋是不是”
在这里同居呢?
这个小区,有不少Z大的情侣同居。
当时看到他们俩并肩走出小区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就下意识的闪过这两个字,于是,一向性情寡淡的他这才一时气急败坏了起来。
蒋一鸣愣了愣,不多时,立马拍了拍胸脯道:“放心,这事儿包在哥们儿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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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陆然上了火车后, 徐思娣沿着返程的路线一路步行回往学校,从火车站到学校共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几十公里的距离, 步行的话,怕是走到明天也不一定能够到达, 然而, 徐思娣忽然就想尝试一下步行回校, 直到走到坚持不住的时候.
她想要以自己熟悉的方式看看这座城市究竟有多大。
走远路完全难不倒徐思娣,常年生活在大山里的人,动辄十几公里不过是日常而已, 徐思娣每个星期上下山的路程, 至少就有十几公里,走的还是山路, 一路崎岖泥泞,因此,眼下这些路, 除了不熟,极稍稍远了些,其他还好。
徐思娣从下午两点,一直走到六点多, 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只觉得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一直走到了江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前面是一座横跨整个大江的高架桥,上桥前又是环线,又是各种限行通道,徐思娣对于城里许多交通路线及路标还不太熟悉,怕扰乱了交通,这才在上桥前的那一站公交站上了车。
坐在公交车上后不久,公交车在上桥前堵在了路上,徐思娣偏头,将头靠在透明的车窗上,定定的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汽车排成一条条队伍一直延伸要烟雾中,仿佛一条巨龙似的,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队伍,徐思娣忽而想起了正是不久前,就是在这里,也是因为车辆太多,道路太堵,那晚,厉徵霆才冷不丁令司机返了程,忽然间改道去了香山,从而打断了她所有的生活秩序。
要是那晚没有堵车,那辆车最终顺利的将她送回了学校,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了吧,她依然还会继续在会所上班,寒假这一个多月可以住在会所或者留在宿舍,依然可以半工半读,若无意外的话,在会所这份工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她大学毕业,这样,这整整四年里,她都可以不用再靠陆然节衣缩食的替她筹生活费学费了。
而现在,她手中虽存了一笔小钱,也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却到底只是一份兼职罢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待寒假过完后,或许又要重新开始了永无止境的找兼职、发传单、做家教的忙碌生活。
果然,人真的是很容易被惯坏的。
明明最开始也是这样过来的,那个时候毫无怨言,可是,一旦被养得娇贵了,只误以为自己也跟着变得金贵了似的,吃惯了糠咽菜不打紧,可吃到一半时尝了口燕窝,回头再去吃糠咽菜便觉得食不下咽了。
这也是今天,徐思娣选择步行返校的原因之一.
无论这座城市有多大,诱惑有多大,她只想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让自己知道,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这一路究竟有多艰辛,有多困苦,只有自己知道,正是因为难,所以,没有回头路可走,也万万不能踏错一步。
***
好在,这次桥上没有发生车祸,大概堵了十分钟左右,公交车终于缓缓前行了,从桥上绕下来,公交车一直沿着江边走,大概走了十多分钟时远远的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座熟悉的建筑,那座建筑半隐秘在山林间,低调而古朴,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简朴院落,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玄妙之处,仅仅只在朱红色大门上悬挂着一副匾额,匾额上写了一个简单的“壹”字,是的,正是壹会所。
自从圣诞节那晚被那个江少委托帮忙,跟着他离开会所后,快一个月了,徐思娣再也没去去过会所,如今,公交车恰好又被堵在了会所门口,徐思娣透过透明的车窗定定的朝着会所方向看着。
朱红色大门外立着两位身穿统一制服的安保人员,两人站得笔挺,就跟电视里在天、安、门外值岗的士军似的,一脸严陈以待,而此时此刻,会所大门依旧紧闭着,除此以外,瞧不出任何其他的异样,整个公交车上的人都漫无目的,一脸好奇的朝着会所的方向打量着,坐在徐思娣前面那对情侣中的女孩也正指着会所的方向问男孩那是什么地方。
男孩皱了皱眉道:“应该是博物馆?茶楼?或者是什么旧时代大人物的故居吧?”
很少有人猜测得到里面竟然是一座私人会所。
两人正讨论得兴致匆匆时,忽而见女孩一脸诧异的指着会所方向道:“喏,快看,里面有车出来了,那是什么车?”
男孩抬眼望去,不多时,整个身板微微一震,只一脸惊诧道:“靠,黑B,牛叉啊!”
徐思娣闻言,也下意识的跟着抬眼看去,远远地只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会所的里出来,那辆车简单低调,从会所里缓缓滑出来,犹如深海里鱼儿似的,徐思娣不认识什么车,可唯独对这辆车,她却依稀有些眼熟,她好像坐过这辆车,第一次是第一次上班的第二天,这辆车一大早将她送回了学校,第二次便是圣诞节那晚,坐着这辆车去了香山别墅,这正是厉徵霆的车。
徐思娣见状心里微微一紧,她有记错的可能,且市面上有很多车型都长得差不得,基本大同小异,再者,能够进入这个会所的人基本非富即贵,撞车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壹会所管理极为严格,在整个会所,所有的车辆都是不允许直接驶入会所的,而是得绕过会所,停到后院的停车场,唯独,整个会所仅仅只对一辆车无条件放行,那就是厉徵霆车。
“那是在干什么?拆大门吗?”
徐思娣正身上恍惚时,女孩一脸目瞪口呆的声音又跟着传了来,男孩亦是被惊得不知所以,不多时,只一脸瞠目结舌道:“我只听说在古代,一般只有婚丧嫁娶时,或者府里来了贵人时才会卸门迎之,没想到,在21世纪的今天,也活生生的见到了,那是在开正门!”
是的,因为壹会所是座宅门大院,里面所有的建筑全部都是遗留下来的古式建筑,就连那扇门、那堵墙全部都有上百年历史了,会所里有很多规矩都是依照着旧闻传来,然而厉徵霆是整个会所最尊贵的人,故而每一次厉徵霆来会所,会所都大费周章的拆卸大门,让厉徵霆的车直接开进会所里来。
即便徐思娣认错了那辆车,也绝对不会忘记会所这条规矩,毋庸置疑,远处那辆车里坐着的人就是厉徵霆。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思娣立马将脸别了过去,背对着窗外坐着,即便心里清楚,她坐在公交车里,还隔着对方有着几十米的距离,对方绝对不可能见到她,可是不知为何,一见到厉徵霆,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忌惮跟紧张,即便对方没有发现她。
好在,没一会儿,前面路口的绿灯亮起,公交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然而,还压根没来得及松懈,又见前面那对情侣一直对着窗外指指点点,议论不停,徐思娣小心翼翼的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厉徵霆那辆车刚好跟公交车并列而行,两辆车竟然神奇的保持着一致的速度,即便双方略有超赶,可没一会儿,在下个红绿灯路口又给碰上了,关键是,两辆车的行驶路线竟然是一致的。
厉徵霆那辆黑色的小轿车竟然也是朝着Z大的方向去的。
徐思娣见了顿时心里紧张得不行,她只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头,将背的书包挡在玻璃窗前,将自己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厉徵霆是个危险的男人,如若有可能,徐思娣希望两人缘尽于此,再无任何纠葛。
好在,眼看快要到了学校,窗外那辆车忽然不见了,然而下车时,徐思娣依然将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掀起,将整张脸围得严严实实的,一路小跑跑回了宿舍。
回到了宿舍后,正好听到宿舍里的电话响起了,此时,学校已经放假了,石冉、仇筱、悠悠三个都回家了,整个宿舍只剩下徐思娣、赛荷、苏颖三个还留在学校,赛荷跟苏颖应该是去吃晚饭了,整个宿舍空无一人。
徐思娣立马快步走过去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正好是来找她的,刘婉心打来的——
“思思,你是不是跟厉先生闹翻了?”
“今天厉先生来会所了,刚走没多久,他还以为你回会所了,结果一来发现你不在,脸色不是很好。”
“临走前,他跟骆经理说了一句话,让骆经理想办法让你回会所,不然,不然——”
电话一接通,婉婉一脸担忧的声音就源源不断的传了来。
“不然怎么样?”
徐思娣微微抿着嘴,难得一脸冷静。
电话那头的婉婉沉默了良久,忽而叹了一口气道:“思思,你当初进会所时,是跟会所签了合同的,你如若想要单方面毁约,是需要赔上一大笔违约金的。”
说到这里,婉婉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你当初走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细问,只知道你是临时被厉先生借调过去了,哎,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思思,我只知道一句话,像厉先生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招惹,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我想,要不了多久,骆经理应该就会跟你联系,你你心里先留个底。”
婉婉一脸担忧的给徐思娣通风报信。
电话刚一挂,结果没多久,电话又忽然响起了,这次,电话是小苏打来的——
“思思姐,上个星期少爷出国出差了,今天刚回,一回,就问起了你,问你病好了没,他他以为你放假了,已经搬过来了,结果知道你离开后顿时阴晴不定的出门了。”
“你你离开这件事,是不是没有跟少爷商量?”
“少爷很少生气,一旦生气起来,是很吓人的,你你要小心些”
“要不,你你还是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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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心跟小苏的两个电话, 扰得徐思娣失眠到了极晚.
其实这半个月来, 心里一直稍稍有些煎熬,她知道事情没完,她无缘无故走了,即便是个当保姆的, 也不能如此不负责的敷衍了事。
她其实, 也一直在等着, 等着最后彻底解决问题。
只不过是,一直充当着鸵鸟,不愿主动面对罢了。
果然, 第二天一早,骆经理就亲自将电话打来宿舍了,徐思娣多少已经猜测到这通电话打来的目的,也多少猜到了骆经理向她问话的内容,因此,在对方开口前,徐思娣就先一步直截了当的主动提了出来——
“骆经理,我想我想辞职了。”顿了顿,在对方还未开口前, 又立即道:“对不起, 我知道这段时间给会所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也知道现在马上到年底了,会所员工安排不过来,在现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情可能有些突然, 可是可是我已经考虑很久,也已经考虑清楚了。”
徐思娣微微咬了咬唇,又重复说了一声对不起。
骆经理沉默良久,忽而问道:“那厉先生那边呢?”
徐思娣咬牙道:“我也不想再去那边了。”
其实事情就出在厉徵霆那里,骆经理认识厉徵霆许多年了,对他算是有几分了解的,略略一想,多少也猜到这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不过,尽管如此,骆经理依然有些诧异,要知道厉先生跟其它那些普通的二世祖可不同,他要求向来高,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没想到对那个小丫头片子
不过,似乎又并不意外。
男人大抵如此,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片刻后,忽而冲徐思娣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会所,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在同一个岗位上干一辈子,有去有来,辞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徐思娣,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马上要步入社会,你应该要知道责任这两个字该怎写,该辞职的时候辞职,该请假的时候请假,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重了,不多时,只微微沉默了片刻。
徐思娣知道骆经理指的是她不告而别一事儿,确实是她冲动欠考虑了.
见她不说话,骆经理沉默片刻,语气放缓,又继续道:“行吧,你的辞职申请我同意了,那一切就按照正常流程走吧,当时你入职时全部都已经跟你说明过的,因为你的合同签了有一年的时间,一年时间未到,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进行申请,今天15号,也就是说,你还得回来上一个月班,一直要做到下个月15号,下个月16号你就可以不用过来上班了,上班期间的工资照结,按照这个办理辞职的流程,你看可以么?”
骆经理向来是个爽快人。
虽然她对徐思娣十分满意,也心知自她走后,会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难以找到一个可以继续胜任她这个岗位的人,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拦不住的,只能坦然面对。
徐思娣想到了她现在找到的这份家教工作,好在家教的时间都在白天,应该没什么影响,犹豫了良久,徐思娣缓缓道:“可以。”
电话那头的骆经理点了点头,又跟徐思娣碰了一下上班的时间,最后,又道:“至于你跟厉先生签署的那份附属合同,未来三个月还要不要去厉先生那边报道,从原则上来讲,不归会所负责,不过,一切还是等你先回到会所后再说罢。”
说完,骆经理挂了电话。
徐思娣紧紧握着电话,不多时,又重新给王阿姨去了一个电话,向她解释及说明了她的情况,以后每周五至周日晚上可能需要晚归,如果麻烦的话,这几天,她会回到学校里住,王阿姨十分和善开明,忙道:“没关系,省得来回折腾了,这期间就一直住在阿姨家里吧。”
王阿姨一家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因此,对徐思娣的难处十分理解。
于是,就这样,徐思娣当天就抽时间搬到王阿姨家里去了,因为对方一家人对徐思娣都很好,徐思娣无以为报,唯有精心给他们的孩子默默补习,家教的工资是按月结的,之前说好了每天补习八个小时,不过默默十分认真,有时晚上还在自觉熬夜做题,徐思娣就一路作陪,陪她熬到深夜,除了英语,还会辅导她其它的课程。
几天下来,徐思娣慢慢发现了默默学习上的弊端,那就是,她好像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似的,其实学习的内容并不多,可每天总是要将时间拖拉到很晚,十一二点是常事,有时竟然要到凌晨一两点,一看就知道是学习习惯上出了问题。
默默的学习方式,不由让她想起了她刚上初中那会儿,同样的,一下子面对着七门功课,她有些方寸大乱,她那会儿只知道埋头努力,却完全没有用对方法,跟团团乱转的苍蝇似的,只觉得每天的时间都好似不够用似的,结果一学期下来导致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做的无用功罢了,只觉得每门功课都没有学到点子上,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似的。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陆然发现了,忙碌之余,抽空对她纠正道:“有时候,题做多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关键是在于透彻的理解。”
然后,陆然每天给她安排、及划分了学习的区域及步骤,让每天只单单对同一类型的题目进行研究及解答,将同一个类型的题型完全了解透彻了,再继续下一个类型,时间一长,徐思娣自己也渐渐跟着学会该怎样支配时间及合理的安排学习的内容了。
于是,徐思娣依葫芦画瓢,将默默一团乱的学习安排全部清除作废,每天仅仅只为她安排两门课程,每天系统的、有目标的去学习,也并没有将人逼得很紧,学习之余,还每天抽空带她到楼下散一个小时的步,默默整个人原本是紧张是紧绷着的,整个人有些焦虑,可学习难题一旦攻破,任务一轻松,整个人也跟着渐渐放松了起来,反而效率跟着提升了不少。
不过短短几天,每天的任务提前完成了不说,默默还能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看动画片,她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私底下跟徐思娣说,这是她过得最轻松最开心的一个寒假。
周五这天下午四点多,默默下楼送她去车站坐公交车,刚下楼的时候,忽然在电梯间遇到了蒋一鸣。
徐思娣微微一愣。
蒋一鸣更是惊得连眼珠子都差点儿要滚落下来了,只立马将脸上的墨镜摘了,围着徐思娣转悠了大一圈,差点没将两只眼珠子黏在她的脸上,只一脸难以置信道:“我操,这谁啊,天啊,这是谁啊!”
话音一落,立马将手机摸了出来,一脸激动地摁了一个电话,随即冲电话那头一脸夸张道:“卧槽,老秦,你猜我遇着谁啊,招娣妹妹,你猜在哪里遇到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说出来有可能会吓死你,说真的,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哎,招娣妹妹,不,嫂子,你等会儿,你等等我,哎,我的电梯——”
砰地一声,电梯合上,一把将蒋一鸣关在了外头。
电梯里,默默吓得缩在了徐思娣身后,一脸支支吾吾道:“思思姐,你你也认识这人啊?”
徐思娣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蒋一鸣,顿时皱了皱眉,觉得世界太小,不由看向默默道:“不熟。”顿了顿,又道:“他也住在这里么?”
默默点了点头,道:“嗯,他就是我们家的邻居,就是昨天晚上在家唱歌蹦迪吵到大半夜还不睡的那个。”
说到这里,默默皱了皱脸,一脸嫌弃道:“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去年搬来的,自从他搬到这里后,就从来没有消停过一天,隔三差五的喊上一群狐朋狗友过来狂欢,一吵就是一整晚,整得就跟夜店似的,爸爸每天凌晨要去进货,经常吵得他半夜睡不着。”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我经常被他吵得写不进作业,有一天晚上去敲门,想要对方将音乐关小一点,没想到,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光着身子出来了,真是个死变态。”
默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脸内向,她是独生子女,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平时有话也没处说,久而久之,憋成了这幅闷葫芦性子,大概是这几天跟徐思娣混熟了,竟然跟个小话唠似的,徐思娣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好像对她十分喜欢,昨天晚上还在埋怨王阿姨道:“怎么不给她生个像思思姐这样的姐姐?”
十分可爱。
不过,默默是个好孩子,也很乖很听话,每天学习到半夜,连半句怨言都没有,这么多天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对一个人嫌弃到这种地步。
“他叫蒋一鸣,不喜欢他,往后咱离他远点就是。”
因为那天蒋一鸣一直看陆然不顺眼,故而徐思娣也看他极不顺眼。
在这一点上,徐思娣跟默默再次达到了共识。
不过,一想到蒋一鸣,就想到了秦昊,虽然对他们并不了解,可是每次见到,他们几个都跟连体婴儿似的连在一块儿,她是真的不想要再同秦昊有任何牵连了。
想到刚才对方那通电话,徐思娣不由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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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会所, 徐思娣心中一片复杂.
一共一个月的时间, 三十天,除去周一到周四,总共剩下十三天,每天按六个小时算的话, 也就七十八小时而已, 咬咬牙, 很快就能熬过去了。
熬过这次后,就真的结束,真的解脱了。
徐思娣立在会所外, 冲自己安抚道。
立在会所外,调整了许久的心情,徐思娣这才再次踏进了会所。
却不想,她进去时,婉婉早已经候在抄手游廊下等着她了,一见到她,婉婉就立马上前,冲她道:“思思,那个, 厉先生厉先生已经来了。”
顿了顿, 只小心翼翼的看了徐思娣一眼, 道:“下午就已经来了,在屋子里睡了一觉,现在不知醒没醒, 刚才骆经理进去查探了,我就趁机偷偷溜过来给你报信。”
徐思娣听了,脚步一顿,不多时,只微微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了,婉婉。”
婉婉看着她,略微有些担忧道:“真的要离开这里么,我真的舍不得你,你这一走,我今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想到这几个月的清闲日子,婉婉已经被养成了一身懒骨头,只要一想到要再次回到以往跟陀螺似的,那种每天不停打转的煎熬日子,刘婉心就觉得苦不堪言。
徐思娣淡淡的扯嘴笑了笑,想了想,忽而道:“你以后要是招不到人,可以来海大或者Z大,那里有许多更加优秀的人,应该会有不少合适的。”
徐思娣由衷道。
刘婉心听了一脸感动,想要询问她跟厉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不知如何开口,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极准,她其实多少也猜到一些,犹豫良久,刘婉心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又拉了拉徐思娣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先进去吧,快到点了。”
徐思娣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去了院子。
徐思娣直接进去换衣服。
时下已经到了十二月底中旬了,再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整个会所,整个院子里都挂了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倒福字,这段时间极冷,徐思娣每天跟默默窝在楼上,房间里时时开着空调倒是不觉得冷,如今一路过来,早已经冻得耳朵鼻子发红,她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换上旗袍跟绣花鞋,在屋子里待了片刻,一直等到时间指向五点整,等到最后一刻,这才提着火盆上的银壶推门缓缓而出.
出去时恰好碰到了骆经理,骆经理看到她并无多少异色,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离职对她不满,也没有刻意刁难,只冲她神色如常的叮嘱道:“进去好好伺候着,站到最后这一班岗。”
徐思娣点了点头。
骆经理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可嘴唇蠕动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提,只道:“进去吧。”
嘎吱一声。
门被从外推开,这是只有这种老式的门才能够发出的声响,跟山上的那种老旧的门发出的声音竟然出奇的一致,区别在于,这张门是上好的梨花木打造而成,而他们家的门,不过是随便从山上砍上一棵树打制的,功能虽一样,价值却截然不同。
徐思娣轻手轻脚的踏了进去。
再一次踏进这间屋子,本来以为会很紧张,会彷徨无措,却没想到,心情竟然比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一踏进屋子里,一股暖流便迎面而来,屋子里烧着地龙,整个室内暖烘烘的,比空调房待着还要暖和,屋子里一角也焚着熏香,是徐思娣熟悉的香味。
进屋后,徐思娣略微抬眼,只见整个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提着暖壶,缓缓往里走去,待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歪在软榻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厉徵霆穿着一身白色衬衣躺在软榻上,单手弯曲枕在头下,黑色的西服随手搭在一旁,他此刻微微闭上了眼,也不知睡没睡着,大概是软榻太小了,而他人太过高大,只将两条修长的大长腿交叠着,双脚已经伸出了软榻,斜躺着。
徐思娣心里微微一紧。
一见到厉徵霆,不知为何,脑海中便不自觉回想起了那晚对方有关猎人猎物的那番话,虽然那番话是说给电话那头那人听的,可不知为何,徐思娣却依稀有种错觉,好似那番话也是在说给她听的。
所以她才惊恐、害怕。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者,相比之下,她不过是蝼蚁一只,如若真的要对立起来,她是斗不过对方的,对于厉徵霆的印象,不知为何,想到他,脑海中下意识的就想起权势滔天四个字,虽然徐思娣对厉徵霆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样的背影压根一无所知,可是从会所的待遇,从拍卖会的待遇,从他那么多公子哥朋友的态度都可以看得出来,厉徵霆的背影非同一般,婉婉就曾说过,即便是富豪,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是厉先生这种,是即便是富豪也要拼命巴结的对象,由此可见,对方的身份地位,是她难以想象的。
小时候,在许思娣的印象中,村长一家是权势滔天的,整个村子里都得听村长家的,再大一点,到了镇上上学,听说镇长家的儿子跟人打架,用玻璃瓶扎瞎了别人一直眼睛,到最后那个瞎了眼的人的家人竟然反而跪到镇长家外边替自己那个瞎了眼的儿子求情,那个时候,镇长是权势滔天的,而如今,显而易见的,厉徵霆是比村长,比镇长还要厉害的人。
大半个月未见,对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贵宾顾客,可如今,徐思娣却打从心底里微微有些抵触,她并不太想伺候了。
进屋后,徐思娣提着银壶进到里头耳房,跟往常一样,将柜子里的茶具物件一一摆放出来,将所有器具一一清洗干净,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备好了,又轻手轻脚的来到窗边,开了一扇窗子透气,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后,徐思娣退到门口的位置,立在那里候着,等待着对方醒来,等待着被使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候后,厉徵霆缓缓睁开眼,醒来了,他捏了捏眉心,缓缓坐了起来,大概是刚睡醒不久,眼中还夹杂着少许困顿,不多时,目光往屋子里搜寻一圈,只见整个屋子里空空如也,眉头顿时微微蹙起,然而下一秒,目光投放到一旁矮几上正在冒着热气的茶碗上时,厉徵霆眉毛一挑,只缓缓偏头,透过影影绰绰的屏风,依稀瞧见门口的方位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对方规规矩矩的立着,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看上去安安分分的。
此时,屋子里十分安静,混合着淡淡的暖香,有种岁月静好的静谧感,大约是厉徵霆睡饱了,难得心情不错,不多时,只透过屏风,冲着对面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低低吩咐道:“过来,换杯茶。”
声音低低的,有种刚睡醒后的沙哑慵懒感。
徐思娣原本正盯着脚下的地毯发呆来着,冷不丁听到厉徵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徐思娣心中一窒,心脏下意识的就跟着快速的跳动了起来,她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头,对自己安抚道,别怕,挺过这七十八个小时就解脱了,这样想着,只微微抿着唇,直接从屏风后绕去了里头的耳房,重新泡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厉徵霆跟前。
厉徵霆缓缓抬手接了,目光却一寸一寸落到对方脸上,只见她微微低着头,垂着眼,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只瞧见对方优美的侧脸,及尖翘的鼻梁,她侧脸对着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顿了顿,目光又缓缓下移,在她婀娜摇曳的身姿上缓缓掠过,旗袍本就韵味十足,当代社会,也唯有旗袍最能衬托出女人的美感来,白色光滑细腻的面料严丝合缝的贴在对方身上,将对方整个窈窕的身线勾勒得一览无余,看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看微微隆起的酥胸,不知为何,忽然间就想起了那晚在游泳池里的那一幕,手心里的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细腻感,厉徵霆心中不由微微一荡,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只掀开茶盖低头轻啜了一口茶,双眼却一直落在徐思娣身上,不多时,只缓缓开口问道:“病好了么?”
没有质问,没有迁怒,也没想到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就好像徐思娣根本就没有不告而别过一样,对方压根连提都没有提及半句,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徐思娣微微一愣,小苏说厉先生从来没有发过火,一旦生气起来定然是十分吓人的,婉婉也曾说过,厉先生一板起脸来,就连骆经理心里也会发憷,她早早就已经做好了被撒气的准备,也早已经在心中设想过了千万种画面,唯独没有料想过这一种。
以至于徐思娣愣了好半晌,最终,只微微抿嘴,淡淡回应道:“嗯。”
说着,飞快的将矮几上那杯已经变凉了的茶杯端着送去了耳房,返回时,只复又退到了门口守着,离对方离得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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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徵霆看着对方疏离的身影, 微微眯了眯眼, 不多时,只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的往矮几上一搁,淡淡道:“茶凉了,再换一杯.”
徐思娣微微咬牙, 垂落在大腿处的两只手紧紧攥了攥旗袍上的面料, 不多时, 只得再次走到里头耳房里,准备重新给厉徵霆泡一壶茶,不过, 这个银壶虽然一直搁在炭火上温着,可耳房里的火势小,已经温了一个小时了,里头的开水已经不那么热了,徐思娣想了想,只提着银壶冲厉徵霆说了句:“水凉了,您稍等,我再去重新烧一壶开水来。”
说完,不待对方回应, 徐思娣立马提着银壶匆匆出了屋子。
若是搁在从前, 徐思娣势必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厉徵霆的, 也完全不敢用如此微凉爽的语气跟对方说话,可是如今,她都已经决定要辞职了, 她们之间的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随时都可能解除,她只恨不得快点解除才好。
在见到厉徵霆之前,她承诺骆经理会站好最后一班岗,可是见了厉徵霆之后,她却隐隐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横竖她是不太想要再受对方的欺凌了,如若对方举止有何不轨,那就鱼死网破吧,大不了,她被他开了,早死早超生。
徐思娣回到次间时,婉婉吓了一大跳,她一直守在次间,依着职业的本能,她猜测今晚屋子里怕是会有些不大太平,故而徐思娣冷不丁回来后,婉婉立马一脸紧张的迎了上去,急急问道:“思思,你这么来了,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厉先生没对你怎么样吧?”
徐思娣抬眼看了刘婉心一眼,随即,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银壶,低低道:“水不热了,来换一壶。”
刘婉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从炭火上提了一壶开得呱呱叫的开水,递给了徐思娣道:“厉先生喜欢喝茶,开水从来不敢缺,喏,正好这壶烧开了,滚烫滚烫的,你赶紧送过去吧。”
徐思娣接了婉婉递过来的开水,却难得立在原地没有动,过了好一阵,只将烧开的那壶重新放在了炭火上,将自己提来的这壶倒了,重新装了凉水搁在了炭火上,自己拿起了火钳,翻了翻火炉里的炭火,垂着眼,缓缓道:“水不够,我烧两壶一块送进去吧,省得进进出出的,麻烦。”
其实,哪里是需要这么多开水,不过是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徐思娣借着这个借口拼命拖延着时间,有些不想进去罢了。
徐思娣这些小心思自然逃不过刘婉心的眼,刘婉心叹了一口气,难得什么也没说,只从案桌上端了一个碟子来,碟子里摆放了一叠桂花糕,刘婉心将桂花糕递到了徐思娣跟前,道:“饿不饿,还没吃晚饭的吧?”
徐思娣摇了摇头,道:“不饿,来的路上吃了些东西。”
刘婉心却强自捏了一块桂花糕塞到了徐思娣嘴里道:“那也尝尝,这桂花糕可是后厨刘师傅做的,他可是海市有名的糕点师傅,据说祖上还曾在宫里当做御厨了,这道桂花糕做法极为正宗,口感跟外面那些摊位上的货色可不同,就连一向不爱吃甜食的厉先生尝了都忍不住夸赞过——”
刘婉心说着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话语一顿,立马停了下来。
在这个会所尤其是这个院子工作,所有的工作重心本就是全程围绕着厉先生服务的,在工作期间,自然习惯以厉先生的喜好为先,这本就是她们工作的内容,往日里说得顺口了,厉先生这三个字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
刘婉心知道此时此刻徐思娣最不想提及的就是“厉先生”三个字,她只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
徐思娣却好似没有听见似的,面上压根瞧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却觉得嘴里的那块桂花糕莫名有些难以下咽。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糕点吐出来时,忽而听到两声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徐思娣跟刘婉心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刘婉心立马起身,试探着朝着门口唤道:“骆经理?”
要知道,这个院子在这个点,除了骆经理,没人会进来,而这处次间,可以说算是她们的休息间,平时除了骆经理,更加没有人会过来——更新快,无防盗上m——
刘婉心五作三步跑过来,将门一拉开,待看到立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后,顿时傻了眼,只立马支支吾吾:“厉厉先生?”
刘婉心吓得立马捂住心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厉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厉徵霆立在门口,目光往屋子里扫了一眼,看着刘婉心缓缓道:“可以进来么?”
厉徵霆礼数有佳,一脸绅士,只淡淡的盯着刘婉心的眼睛征求她的意见,毕竟这里是私人领地,又是女工作人员的休息场合,他向来是尊重女性的。
刘婉心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后,刘婉心顿时手足无措的冲厉徵霆鞠了一个躬,一脸恭恭敬敬道:“可以,当然可以,您您请进,快快请进。”
刘婉心慌张无措的将厉徵霆迎了进来。
厉徵霆一踏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缩成一团坐在炭火前的徐思娣的身影,橙色的火光映衬在她的脸上,将她整张脸烤得通红。
厉徵霆进去后,徐思娣微微抿着嘴立马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厉徵霆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一眼,顿了顿,又稍稍往下移,落在火炉上那两壶开水上,见一壶开了,一壶还没有丁点动静,厉徵霆眉毛微挑,不过神色淡淡的,不辨喜怒。
不多时,将目光收了回去,视线往屋子里一一掠过,只见这间屋子较里面的正屋要小了许多,也暗了许多,整间屋子就摆了一张矮榻,一张八仙桌,一扇屏风,余下便再也没有什么多余摆设了,不过,摆设虽少,杂物却并不少,屋子正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个火炉,火炉旁摆放了一排四五个小银壶,旁边的案桌上摆放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其中有些似乎依稀有些眼熟,像是某种跌打损伤的药或者抹了醒酒的药,又或者像是些调料瓶罐,至于屋子里其他地上,更是杂乱不堪,只觉得无处下脚似的。
一旁的矮榻上堆放了包包、外套、手机、充电线等一系列杂物,八仙桌上的糕点、果皮纸屑成堆摆放,至于身后的屏风上,更是搭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外套,外套下,牛仔裤、毛衣成堆堆积,只觉得整个屋子就跟垃圾场似的,没有一处干净空隙。
厉徵霆立在原地,没有抬脚,只将屋子淡淡的扫了一圈,漫不经心的看向刘婉心道:“这是你们的休息间?”
刘婉心立马慌张的将八仙桌上的柑橘皮、瓜子皮一股脑的扫进垃圾桶里,又将矮榻上的私人物件一股脑的收了收,然后从屏风后小心翼翼的抬了一张交椅出来,一脸尴尬的冲厉徵霆道:“是的,屋子里有些乱,厉先生别别见怪。”
顿了顿,又立马请厉徵霆坐。
厉徵霆目光在椅子上停顿了几秒,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走过去,坐下了,不过坐下后,却再无话了,只微微抱着臂,喜怒难辨,偶尔抬眼扫了对面的徐思娣一眼半眼,却一直微抿着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他不说话,屋子里就一时安静了下来,安静久了,只觉得尴尬、紧张的气氛开始慢慢蔓延。
刘婉心没有服务过厉先生,却知他向来不喜欢聒噪,也不敢胡乱开口说话,却知厉先生来这里的意图肯定不是冲她而来的,在骆经理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眼力劲还是有的,故而,不多时,刘婉心立马找了个借口道:“我忽然想起这个点,骆经理找我还有些事儿,厉先生,您先坐会儿,那什么我去去便来。”又有些为难的冲徐思娣缓缓道:“思思,给厉先生泡壶茶,那什么我先去了。”
说完,立马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屋子里一时又剩下了厉徵霆跟徐思娣二人。
厉徵霆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双眼一直盯着火盆里的火焰,神色不明,却明显能够察觉得到,较之之前在正屋里的兴致,这会儿分明寡淡了许多。
徐思娣立在原地立了好一阵,只好提着那壶烧开的银壶走到八仙桌前给厉徵霆泡茶,将八仙桌上的杯子翻开,却忽而想起这里没有茶叶,犹豫了片刻,冲厉徵霆道:“您稍等。”
说完,就要转身回到正屋去取茶叶。
却不想,正在此时,忽而听到砰地一声,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拍案声,那响动太过突然,又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突兀,一时间吓得不设防的徐思娣身子微微一颤,差点儿将银壶里的开水给洒落了出来。
厉徵霆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盯着徐思娣的后脑勺一字一句道:“转过来。”
徐思娣捏紧了手里的银壶,咬牙定了许久,终究还是缓缓转了过去,抬眼看了厉徵霆一眼,只见厉徵霆一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看了不知多久,就在徐思娣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只见厉徵霆眉毛一挑,冷不丁冲她开口道:“听骆经理说,你在香山有些不大习惯,还是喜欢在这里工作,那么,从今往后,你就回到这里继续上班,不用再去香山,以后就留在这里安心上班,一切照旧,嗯?”
厉徵霆盯着徐思娣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徐思娣却嗖地一下抬眼,飞快的看了厉徵霆一眼。
厉徵霆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她已经提出离职申请了么?
他明明知道她可不止不习惯香山,她还不习惯这里,更不习惯他这个人,这是直接替她做好决定了么,当她是个三岁的孩子,任由他摆布么,徐思娣心里不由有些怒意,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商人的厉害之处,对方运筹帷幄,习惯事事掌控在手,包括别人的命运,别人的选择。
然而这一回,徐思娣却偏偏不想缩在壳里,任由对方欺凌了。
她只紧紧捏紧了手中的银壶,微微抬眼,看着厉徵霆的双眼,一字一句直截了当道:“不了,厉先生,我已经跟骆经理提交了离职申请。”
眼下之意,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说着,见对方双眼一眯。
徐思娣立马收回了视线,犹豫了片刻,要再次转身离开,却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轻笑的声音,道:“是薪水不够么?”顿了顿,只忽而一脸慵懒道:“在这里上班,只要做的好,薪水不是问题,或者,有时候是多是少,你都可以随意提。”
厉徵霆语气一时变得十分漫不经心,且话里有话似的,慵懒肆意,可双眼却前所未有的发寒。
徐思娣在会所上了这么久的班,她多少知道会所里或多或少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潜规则,她是个聪明人,尽管厉徵霆这话里话外的意图不是特别明显,可徐思娣却依然听懂了里头一星半点的暗示,当即脸色一瞬间唰红了,只觉得受到了某种极大的侮辱似的,只死命咬牙牙关,一字一句道:“不是薪水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厉徵霆忽而从八仙桌上拿起了一个杯子放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问着。
徐思娣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糊弄的,也不敢完全跟对方撕破脸皮,只稳了稳心神,垂着眼道:“我还在上学,打工有些影响学业,以后要将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希望厉先生谅解。”
厉徵霆听了却微微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忽而将手中的杯子搁在八仙桌上,百无聊奈的放在桌子上转动了起来,嘴里却依然刨根究底,只淡淡问道:“还有呢?”
徐思娣微微抿着嘴,没有吭声。
厉徵霆转动杯子的手嗖地一停,杯子失去了掌控力,在八仙桌上转了十几圈,忽而直接转出了桌子,只砰地一下,坠落到了地面,地面铺着木质地板,又垫了一层轻薄的地毯,杯子没有打碎,却是砰砰砰的一连着在地上继续打转着,最终滚落到了徐思娣的脚边。
脚边忽而探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厉徵霆走到徐思娣跟前,忽而弯腰一把将滚落到她脚边的那只杯子亲自捡起了起来,不多时,立在徐思娣对方,只忽而嗖地一下,长臂一伸,直接一把捏住徐思娣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重复道:“还有呢?”
厉徵霆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淡淡笑着盯着她。
可不知为何,徐思娣却觉得身上不由自主的有些发寒,她紧紧闭着嘴,不说话,只剩下两扇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的轻颤着,出卖了她心里的惧意。
忽后,只觉得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力道慢慢的越来越重,直到仿佛要将她的下巴给捏碎了似的,徐思娣疼的眼泪都差点儿要滚落了下来,想要挣扎,却如何挣脱不过,这一刻,徐思娣也不知从哪儿借来了胆子,她难得倔脾气上头,只死命咬牙,就是不开口,最终,只缓缓闭上了眼。
这时,下巴忽而一松,徐思娣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厉徵霆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忽而冷笑一声,道:“好,很好。”
话音一落,只听到砰地一声,门被一道大力砸上,然而整个屋子跟着一震。
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徐思娣双腿微微发软,只觉得快要窒息了。
不多时,手中的那个银壶忽而砰地一下从手里滑落,里面的开水飞溅了出来,飞溅到了她的脚踝处,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意。
自从那晚后,厉徵霆就再也没来过会所了。
徐思娣心下一松,反倒是落得清闲。
她知道,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服务生而言,像她这样的人,街面上一抓一大把,对方不过是偶然兴致上头,其实压根没将她放入眼底,厉徵霆是何许人也,他身边要什么女人没有,是犯不着非逮着她这么个小丫头计较的,叫别人知道了,反倒成了笑话似的,没过两天,便准将她抛在脑后了罢。
更何况,徐思娣以前经常听婉婉说过,他们这些公子哥向来就喜欢完你情我愿的游戏,玩玩而已,倒也不会强迫人,反正只要长得行,其实谁都一样,谁都可以,在他们眼中,甲乙没差,有时候就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日子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徐思娣倒是希望未来一个月都能这么平静的度过。
眼看着日子一日日过去,马上就要到春节了,这个春节,徐思娣没有回家,原本还在想着寒假要不要回去一趟,就连王阿姨一家也再问起了,徐思娣查了查火车票,年三十前后是春运最紧张的几天,压根买不到票,再加上那两天刚好赶上周末,徐思娣还是放弃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回家过春节,别人会觉得遗憾,可她却并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心里有些轻松,从小到大,她其实最讨厌过年了,别的家里一片祥和喜庆,可每年过年一到她家,就是一地鸡毛,吵闹个不停不说,整整一个寒假,他们家前后都被人团团围住了,前来收债的,讨债的,前来抓人的,甚至扬言要剁手剁脚的,一整个寒假都不得消停,就连年三十晚上,屋子里坐了一屋子人,都全是前来要债的,除此以外,整天整天都是徐启良夫妇的吵架打架声,而徐思娣永远是挨骂挨打的那个。
那样的生活,说实话,徐思娣有些过怕了。
从前,她还小,别人拿她没办法,可现在,她马上要成年了,她出息了,她上大学了,所有的债务肯定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没有钱,可她自己就可以是一件货物,是可以用来抵债的,想到高二那年暑假发生的事情,徐思娣完全不想也完全不敢在这样的日子踏入全奚村半步。
除夕前一天,正好是周五,徐思娣照例去了会所,只以为都要过年了,会所肯定没人,却不想这天她一过去,刘婉心立马冲她道:“今晚厉先生跟他朋友过来聚会,人可能有些多,你可能要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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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过年期间, 餐饮和服务行业都是不会放假的,越是假期,餐饮及服务行业越是繁忙——*——更新快,无防盗上m-*——
徐思娣以为会所会有所不同, 毕竟, 少了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及官僚政客的寒暄,会所应该能清净不少,却没想到,越靠近除夕,会所反而越发热闹了起来,大多是一些聚会的局, 有富二代们的聚会,有逢年过节上司下属之间的打点聚会, 也有归国归乡的游子重返大学城宴请恩师长辈们的聚会, 徐思娣甚至有一回在会所入口看到了Z大的校长,被宴请来到会所参加同学聚会。
不过,无论会所多么繁忙热闹, 丝毫影响不了厉徵霆那个院子的静谧与安详。
徐思娣以为自他那次离开后, 就再也不会过来了, 没想到——
再次推开门踏进那间屋子时, 只见整个屋子里烟味缭绕, 里头男男女女一共有十多人,男的在打牌,竟然还开了两桌,女的有乖乖坐在一旁看牌的, 有三三两两在屋子里转悠参观的,也有坐上了牌桌,被身后的男人气定神闲的指点江山的。
屋子里人虽然不少,偶有说笑声,却并不显得喧闹繁杂。
而此时此刻厉徵霆则坐在他的老位子上,主人位,正好面对着门口的方位。
她进来时,他似乎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似乎只是淡淡的抬了下眼帘,并没有往她这边看,很快又漫不经心的垂下了眼帘。
徐思娣步子微顿,不多时,只轻轻抿了抿嘴。
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依稀回到了几个月前她第一次正式踏进这间屋子服务似的,第一次见到厉徵霆时,好像也是这样,他们在打牌,她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着,然后,他随手朝她指了指,让她来替他揭牌,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打趣调笑,那个时候她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时间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
现在的她,依然有些紧张,可是,整个人却淡定了许多——更新快,无防盗上-*——
或许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留在这里,自然对着这间屋子里的客人充满了敬畏之心,而如今,她却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心境自然不同。
徐思娣准备提着银壶进去泡茶,她进门动作很轻,无人察觉,唯有刚进去时,恰好有个女人似乎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见徐思娣进来了,只淡笑着走过来,冲徐思娣问道:“你好,请问龙涎香放在什么位置呢?厉先生喜欢香,让点上。”
女人款款而来,大冬天里,因室内温度较高,她脱了外套,身上穿了一款黑色的紧身高定高领薄款毛衣,款式很简洁,下面配了一条同色高腰小皮裙,皮裙下直接光着腿,腿细长而白皙,脚下是一双过膝黑色羊毛靴,整个人装扮干净气质又时尚,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十分漂亮,五官有些立体深邃,十分精致,有几分混血儿的感觉,且十分有礼貌。
走到徐思娣跟前时,看了徐思娣一眼,似乎微微有些诧异,双眼落在徐思娣脸上看了好一阵。
徐思娣立马道:“您稍等,我马上去点上。”
女人冲她笑了笑,复又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牌桌方向而去,走到了厉徵霆身后停了下来。
徐思娣见了,立马去将熏香点上,末了,又泡好了茶,一一往牌桌方向送去。
过去的时候,只见之前那名女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厉徵霆的身后看牌,看着像是他带来的女伴。
她动作很轻。
培训时之前就有培训师培训过,作为一名合格的侍者,除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最重要的是要在丝毫不惊扰客人的情况下将每一位客人服务好。
牌桌的每个方位斜后方都设有一座半米高的方形雅致木雕矮墩几子,用来专门放置茶水酒水等一应物品,徐思娣率先将厉徵霆的茶杯轻轻的摆放在木雕几子上,随即,又拖着托盘,将茶水一一给余下几位送上。
她动作很轻很缓,步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几乎无人察觉到她的到来,最后一杯正好是给江淮仁的。
牌桌上的这些人,有徐思娣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其中江淮仁跟刘旭松二人她倒是见过几回,也算是有些渊源。
江淮仁似乎十分警觉,徐思娣端着茶杯正要弯腰送到他后方的小几上时,却不料他竟然偏过头直接朝着徐思娣看了过来,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冲她勾了勾唇,随即直接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冲她低低道:“我来。”又压低了声音,道:“谢谢。”
徐思娣亦是冲其淡淡点头,也跟着浅浅一笑,道:“不用谢。”
说完,正要退去时,却未料正好眼尖的看到脚边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方形袖扣。
从前,徐思娣对袖扣并不了解,只以为是一颗普通的扣子,可自从培训后,才得知这一颗小小扣子的价值。
厉徵霆喜欢穿衬衣,他在这个屋子里留有备用的西服及衬衣,每一件衬衣除了搭配专门的领带、领结外,都会配上一对价值不菲的袖扣。
而眼下这枚袖扣是方形银色的,上面镶嵌了透亮的黑宝石,徐思娣曾在厉徵霆袖口上看到过类似的款式,料定这枚小小扣子的价值必定不低,她立马将袖扣捡了起来,抬眼往江淮仁的袖口看去,果然,只见他左手手腕袖口处别着一颗一模一样的,而右手袖口处空空如也。
徐思娣立马压低了声音,往江淮仁身边凑了凑,只双手捧着将袖扣递送到了江淮仁身边,一脸礼貌道:“江少,您的袖扣掉了。”
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牌面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徐思娣这边的动静,即便有,也不过随意瞥了一眼半眼,并未在意。
江淮仁有些诧异,扔了一张牌后,下意识的从徐思娣手里将袖扣接了过去,他冲徐思娣笑着道谢,随即抬手单手将袖扣扣上,不过,袖扣自己一个人本来就很难扣上,江淮仁尝试了几次,果然没有扣上,正要放弃时,身后的徐思娣淡淡道:“我帮您。”
说完,为了不妨碍牌桌上的人,只微微半蹲下,蹲在了江淮仁身边。
徐思娣面色淡然,语气也十分平静,这些举动算不得殷勤及热情,不过是每一个侍者应尽做的服务而已。
江淮仁看了她一眼,缓缓颔首,将手腕朝她伸了过来。
徐思娣蹲在他的身旁,只一丝不苟的将袖扣替他缓缓别上了。
期间,江淮仁一直垂眼看着她。
不过,大抵是这枚袖扣太过珍贵,做工别致,给上锁时竟有两道程序,徐思娣还有些不太熟悉流程,只生涩了研究了一阵,期间,江淮仁偏头凑过来冲她低低提示了一声。
大概弄了半分钟,终于弄好。
然而,弄好后,徐思娣起身,却见冷不丁瞧见整个牌桌上的人全部停了下来,齐齐朝着他们这边看着。
坐在江淮仁上手是一个没有见过的男人,他只一脸暧昧的看着他们俩,笑眯眯道:“江少果然是江少,当真是随时随地都在释放魅力值,即便是在牌桌上也不消停啊!”说着,又笑着道:“瞧瞧,弄得大家伙都不好意思催你的牌了。”
那个男人笑着打趣,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徐思娣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正要离开,不知为何,却下意识的抬眼往厉徵霆方向飞快的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那眼里丝毫没有半分笑意,嘲讽的意味展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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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娣见了, 微微握了握手指头,不多时,只立马端着托盘退了下去——*——更新快,无防盗上m-*——
转身时, 只见江淮仁往桌子底下踹了那个男人一脚, 道:“就你嘴贱,本来是打算放你一马的,就你这幅德行,看来就连老天爷都瞧不下去了,非得让我来替天行道了。”
说着,只将牌一倒, 漫不经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瞥了对方一眼, 淡淡道:“胡了。”
那个男人叫孟鹤, 见了顿时气乐了,只笑眯眯道:“嘿,咱们江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护短了, 行啊, 不就开两句玩笑么, 至于这样赶尽杀绝么, 这还怜香惜玉了起来了。”
说着, 只下意识的往徐思娣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尖的瞧见她正要离去,立马在她身后大声招呼道:“哎,美女, 先别走,先别走啊,来来来,过来,到这里来,我问问你,你觉得今儿个咱们江少的表现怎么样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少有见到他为了个女人跟哥几个计较的,我可跟你说,咱们江少可讨女人喜欢了,一个个的只有缠着他不放的,被他瞧上的倒是少见,我琢磨着你们俩个俊男靓女的倒是绝配,要不,考虑考虑咱们江少,如何?”
孟鹤笑哈哈道。
孟鹤这人向来嘴贱,又历来最为热衷男女之事儿,往日里是个荤素不忌的,又向来喜欢调戏美女,尤其见到了相貌品相好的,瞬间软了腿似的,就走不动路了。
瞧着他这幅死缠烂打的做派,约莫是瞧上徐思娣了,只不过碍于江淮仁的面子,不好直接开口,在这里可劲试探着呢。
要是江淮仁没那个意思,一准要暗戳戳下手了。
原本一直淡淡笑着江淮仁听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渐渐隐了去,他只下意识的抬眼瞧了他下手的厉徵霆一眼,不多时,微微抿着嘴,扫了孟鹤一眼,道:“行了,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
孟鹤还要打趣,却不想这桌的这番动静将隔壁桌的也给惊动了,隔壁桌的纷纷停了下来,也凑热闹似的纷纷笑着朝着这桌瞧了过来——*——更新快,无防盗上m-*——
刘旭松向来最是个爱凑热闹的主,今儿个手里摸了一副绝世大牌,正韬光养晦着准备大吃四方来着,一时没有留意到场外的动向,听到孟鹤在那里逼逼,一扭头,只见那孙子竟然敢打他厉二少的女人的主意,刘旭松顿时一把跳了起来,一把抓在孟鹤的脖子上,一脸无语道:“孟鹤,孙子,你个SB啊,连二少的人的主意你也敢打,你活腻歪了不成,还是你丫的最近见你们孟家跟楚家快要联姻了,你丫的就膨胀起来了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他娘的就在这里瞎逼逼,再说了,楚家究竟靠谁过活你他妈不知道么,你要嚣张起码也得睁开眼睛好好瞧瞧清楚,这里是你嚣张的地儿么?”
刘旭松有些嫌弃孟鹤打扰了他打牌。
再说,其实从小到大他们都不爱带孟鹤这孙子玩的,这孙子做事儿不地道,有些胆小怕事不说,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尤其是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女人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算什么,可将一个个女的搞大了肚子又不让生下,逼得人姑娘割腕自杀了都,他没丁点儿愧疚感不说,隔天还照例花天酒地,这就是人品问题了,要不是看在打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的份上,又加上今儿个是跟着哥们徐长敏一块儿来的,不然,这间院子的门,还轮不到这孙子踏进来。
刘旭松说着,抓住孟鹤脖子的那只手做了个拧断的姿势,随即,一把松开了他。
而刘旭松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陡然一静,所有人全部都停止了笑话,全部噤了声,不多时,缓缓朝着厉徵霆的方向瞧了去。
就连在远处参观屋子里的两个女的也立马停止了议论说笑,纷纷扭头看着棋牌室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孟鹤听到刘旭松这番说辞后脸色微微一变,只忽然间有些傻眼了。
说实话,他其实跟厉家兄弟没什么交情,要不是小时候他外祖父跟沈家住在一个机关大院里,他是压根没机会认识厉家人的。
从小到大,他都压根不知道厉家到底是做什么的,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只知道厉家兄弟俩小时候在沈家住过几年,整个大院里的人对这兄弟二人是言听计从,即便是到了现在,厉家究竟有什么背影他依然不大清楚,每每长辈们提及厉家总是讳莫如深,似乎也仅仅只知其二三,久而久之,一提起厉家,所有人皆三缄其口,秘而不宣。
即便是到了现在,压根没人知道厉氏帝国究竟有多庞大,甚至很多新晋的富豪压根对厉家一无所知,这是一家隐藏在视线范围之外的商业帝国,唯有土生土长的老一辈老一代对其稍稍有些耳闻,即便是到了现在,孟鹤对厉徵霆的背影依然一无所知,他只知,厉家兄弟二人在海市是可只手遮天的,偏偏,外界对这二人全然无知。
今天来到这里,他不过是想活跃活跃气氛,显摆显摆实力,想要拼命打入这个圈子,想要在厉徵霆跟前多露露脸罢了,却不想,竟然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孟鹤这会儿也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隔壁桌的徐长敏立马起身过来了,他也跟着踹了孟鹤一脚,不多时,只笑着打着哈哈,笑骂道:“你这孙子,长了本事不是,竟敢放肆到了二少跟前,还没挨够你们家老爷的打是吧,往后还想不想有好日过了,想的话,还不赶紧的跟二少陪个不是。”
顿了顿,又扭头朝着身后的徐思娣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摸不准徐思娣的身份,又有些摸不准方才刘徐旭松嘴里那番话的意思,究竟是厉二少这间会所的工作人员,还是他看上的人,思索了片刻,只迂回道:“还有那位姑娘,赶紧过去道个歉,人家上班上的好好地,要你嘴欠,非得上去插上一杠子,赶紧的,去!”
徐长敏是孟鹤的表哥,一时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孟鹤身子一阵踉跄,微微晃了晃,立马反应了过来,却也机灵,率先朝着徐思娣道:“姑娘,打牌打久了,脑子都懵了,方才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只朝着徐思娣的方向微微曲了曲身子,倒是挺有诚意的。
徐思娣有些拘谨的立在原地,良久,只低低道:“我可以走了么?”
孟鹤立马朝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当然,您请,您请,您自便。”
徐思娣只双手托着托盘,迅速的撤离了。
孟鹤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朝着厉徵霆的方向看了一眼,厉徵霆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从头至尾,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他神色慵懒,就像在看戏似的,孟鹤一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态度,不多时,只一脸讪笑道:“二少,弟弟嘴欠,还扰了这幅牌局,今晚这局算弟弟我的,您甭跟我一般见识,一会儿饭桌上,弟弟给您赔罪!”
孟鹤说着,双手合十,朝着厉徵霆的方向微微哈了哈身子。
哪知,厉徵霆听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多时,孟鹤额头渐渐冒起了一丝细细密密的汗珠,只下意识的求助似的看了身旁的徐长敏一眼。
徐长敏冲他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孟鹤缓缓呼出一口气。
整个屋子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时,厉徵霆漫不经心的从雪茄盒里摸出一根雪茄来,他没有吩咐人来伺候,自己动手缓缓将雪茄剪开,又缓缓点燃了,整个过程不急不缓,持续了半分钟之久,他不慌不忙,有人却觉得这半分钟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似的,只觉得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待将雪茄点燃后,厉徵霆递到嘴边缓缓抽了一口,下一秒,浓重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烟雾中,只见厉徵霆缓缓抬眼,终于将目光投放在了孟鹤脸上,却是微微挑眉道:“那摆饭吧?”
话音一落,孟鹤一愣。
屋子里所有人也跟着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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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敏带来了一箱白酒来, 都是私藏的好货, 有些年头了, 是市面上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 在壹会所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喝白酒终归是要比洋酒来得适合, 尽管他们这一辈大多都是喝洋酒长大的-*——更新快,无防盗上——*——
徐长敏准备唤服务员打开的,可话刚要开口前, 忽而猛地想到了什么, 抬眼看了一眼正在上菜的那位姑娘, 顿了顿, 只自己亲手将酒打开了,末了,给身旁的孟鹤使了个眼色,孟鹤立马起来一连着倒了三杯酒,举着杯子冲厉徵霆的方向道:“我这人长这么大就是吃了嘴贱的亏,以前还是小时候那会儿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在院子里打打闹闹, 这么多年来也还是头一回跟几位哥哥们重聚, 二少,今儿个是弟弟眼拙, 又嘴瓢不懂事, 这几杯就当做弟弟给二少赔不是了, 我干了,二少,您随意!”
孟鹤说完, 就直接将三杯白酒一口气干了。
白酒烈性,度数不低,他们这些富二代虽生活糜烂,常年混迹各种娱乐场所,几乎每天都在跟烟酒打交道,说句把酒当水饮也并不夸张,可是尽管如此,孟鹤空腹一连着喝了三杯,也依然被冲得连五官都变了形。
喝完,只将最后一个酒杯倒立着,示意里头滴酒不剩。
说完,只下意识的朝着对面厉徵霆看去。
却见厉徵霆依然没任何反应,只见他手指尖夹着一根粗大的雪茄,也不见抽,任其在空中燃烧,烟雾缭绕,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倒是叫人一时瞧不真切对方具体是何神色,这幅模样,也不知到底算不算了事了。
孟鹤正踟蹰间。
一旁的刘旭松亦是朝着厉徵霆方向瞅了两眼,他对厉徵霆算是有几分了解,见状,顿时啧啧两声,不由挑眉冲孟鹤发难道:“我说,怎么着,孟鹤,这几杯酒就想将咱们二少给打发了,看来,厉二少三个字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嘛,在你眼中也就配得上这三杯酒,是也不是?”
刘旭松说着,隐隐有些鄙视,只不由白了孟鹤一眼,不多时看向一旁的江淮仁道:“咱们平时给二少敬酒,三杯不过是打底起步罢了,对吧,江少?”
瞧刘旭松这语气,隐隐有跟孟鹤作对的意味。
江淮仁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可否置——更新快,无防盗上-*——
孟鹤见状,只捏了捏手中的酒杯,不由嗤笑一声道:“刘旭松,你有话就直说,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不就是高中那会儿将你看中的马子追到手了么,都八百年前的事儿呢,老子都快要忘了对方长啥样了,至于记仇到现在么,今儿个是我没眼力劲儿,坏了规矩,逗了不该逗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说到底,也是我跟厉二少之间的事情,关你丫的刘旭松什么事儿!”
孟鹤喝了酒,隐隐有些冒酒气,说着,只死死盯着刘旭松看了一阵。
刘旭松亦是冷冷得盯着他。
不多时,孟鹤只率先收回了视线,忽而一把将手里的酒瓶拧开,又一连着倒了三杯酒,直接一口气干了。
再三杯酒下肚,只见孟鹤脚步有些微晃,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气直接从胃里翻滚着涌上头顶,不多时,只见他从衬衣里头飞蹿出一抹红色,从脖子到脸上直冲头顶,一瞬间,就开始整个脸红脖子粗了,不过,人还是清醒的,只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厉徵霆,一字一句道:“二少,弟弟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还望二少海涵。”
孟鹤说着,微微伏着身子,双拳撑在桌子上的,两个拳头却青筋暴起。
这是孟鹤长这么大以来,最卑微低贱的一回,看着这架势,能够主动低头到这份上,已经是他能够做得到的极致了。
一旁的徐长敏对孟鹤算是了解的,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很多时刻,在父母长辈跟前都没有低过头,孟鹤跟他们这帮子到底不是一个圈子的,他隐隐有些后悔将他今天带过来,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他也有几分责任,不由站出来打圆场道:“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今儿扫了哥几个的兴致了,二少,松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自己也跟着倒了一杯酒,朝着厉徵霆举了举杯,直接一口干了后,随后踹了孟鹤一脚,要打发他走,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忽而见厉徵霆微微挑眉,发了话,一脸慵懒道:“行了,男人之间的事情,没什么不是一顿酒不能决绝的。”
说着,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了孟鹤身上,淡淡道:“今儿个孟家小公子是头一回光临寒舍,来者是客,瞧孟小公子这酒量不差,我这个主人怎么着也得回敬孟小公子几杯,不然,倒是鄙人失礼了。”
说着,只随手将手中的雪茄一把摁灭在烟灰缸里,修长的手指往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击了几下,忽而抬眼扫了对面正要上菜的徐思娣一眼,淡淡道:“过来,倒酒。”
这是今晚这么久以来,厉徵霆头一眼正眼往许思娣身上瞅。
徐思娣愣了愣,缓缓将手中的菜式摆放在了身后的案桌上,慢吞吞往厉徵霆那边去。
走到半道上时,忽而见之前那名黑衣女子直径起身了,她一脸懂事的冲厉徵霆道:“厉先生,我来吧。”
说着,将转盘上的那瓶酒拿起,又拿起了一个杯子,恭恭敬敬的给厉徵霆倒了一杯酒。
她一直坐在厉徵霆身边,之前在牌局上是如此,如今上了餐桌亦是如何,全程安安静静的,好像十分懂事听话,也好似极为有眼力劲儿,厉徵霆手边的茶快见底了,就眼明手快的先一步给他添上了,他要抽烟、喝酒,她也极为恭敬的上前为其点烟、倒酒,态度十分贴心,故而今晚的这顿饭局,徐思娣只要负责上好菜就好,压根不需要她单独候在厉徵霆一旁单独为他服务。
厉徵霆见了,倒也不见阻拦,算是默许。
于是,徐思娣见状步子缓缓停了下来。
下一秒,却见厉徵霆忽而拿起酒杯,一口一口缓缓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厉徵霆喝酒不快不猛,不像牛嚼牡丹,他就跟饮茶似的,带着品的意味,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啜着,隐隐带着享受享用的感觉,不多时,只一连着饮了不多不少整整六杯,这才不紧不慢的停了下去,少顷,只一脸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对方的孟鹤道:“你来我往方是礼数,这几杯,算是回敬孟小公子的。”
说完,又忽而端着手中的那杯酒,朝着孟鹤淡淡的扬了扬,道:“至于这杯酒,是我厉徵霆敬小孟公子的,小孟公子今日初来乍到,以后别来无恙。”
说着,只将酒缓缓饮下。
对面的孟鹤见了,立马起身倒了一杯酒,似有些受宠若惊道:“二少客气了,应该是我敬二少才是。”
说着,将酒一饮而尽,又立马倒了一杯酒回敬道:“往后承蒙二少照顾,我干了,二少请随意。”
又是两杯酒下肚,孟鹤本就有些上头,这两杯喝得比之前的更猛,孟鹤双腿一时发软,忍不住一阵踉跄,却借着坐下的动作,半坐半倒在了椅子上,整张脸胀得通红。
厉徵霆见了,嘴角微勾,顿了顿,又晃了晃酒杯,冲孟鹤淡淡道:“今儿个这酒不错,来,小孟公子,请。”
这里的青花瓷酒杯要比外头的小酒杯大上少许,八杯酒后,此时,孟鹤已经有了三分眩晕感,只觉得眼前微晃,握着酒杯的手都隐隐有些都抖动了,不过,厉徵霆敬的酒他不敢不喝,喝完了后,酒气上头,又连番敬着敬酒,两人一来二往,不多时每人各自喝了一整瓶白酒。
500毫升的白酒相当于一斤重,喝得孟鹤脸上快要充血,已经连续趴下好几回了,最后一下直接往后倒,整个人连椅子带人直接倾倒在地。
反观厉徵霆他的脸色依然如故,除了脸微微绷紧了些,压根瞧不出任何异样,若非亲自当众看着他将那瓶酒一一喝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不过是白水而已。
在这期间,所有人都瞧得出厉徵霆在故意灌对方的酒,却一个个噤声着,压根不敢多言,更加不敢劝酒。
不多时,都只下意识的朝着徐思娣看了一眼。
眼看着孟鹤喝趴下了,众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以为事情到此总算是结束了,坐在厉徵霆一旁的江淮仁也趁机给徐思娣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将席面上的酒拿下去。
徐思娣犹豫了片刻,缓缓上前,却不想她才方一伸手,忽而一只结实的大掌准确无误的当众抓住了她的手腕,只微微眯着眼,盯着徐思娣一字一句道:“怎么,你也想来?”
此时厉徵霆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搭在他身旁那位黑衣女子的椅背上,从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仿佛是从身后半拥半揽着她,而另外一只手却紧紧拽着另外一旁的徐思娣的手,不多时,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全部好笑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饭饱思淫、欲。
酒后皆乱、性。
厉少不愧是厉少,一下子乱了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