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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00

作者:姀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章节目录 081


    这样的举动落在在场所有男男女女眼中压根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个常态罢了, 男人女人为什么会聚在一起, 又为何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在他们这些身份的人眼中,已经到了不需要特意请个女伴参加一个局或是参加一个宴会以此来证明自己男性魅力的地步了-*——更新快,无防盗上——*——


    一个局, 一顿酒,散场后, 一人拥着一个, 各回各家, 各自快活, 是极为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你我之间的马子玩腻歪了,偶尔兴致上头换着玩玩也不是没有的事儿,只要不出格,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是司空见怪的事情, 更别提不多是多喝了几口, 调戏调戏几句服务员这样正常得不过再正常的举动了。


    厉二少身边放着现成的女人不享用,反倒是调戏起了身旁的女服务员, 看来刘旭松之前说的没错, 二少怕是瞧上这个服务员了。


    又或者, 是厉二少忽而恶趣味上头?


    总之,饭桌上一直紧张的气氛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果然都是提供消遣及放松的好去处。


    所有人全部戏谑的看着对面那三人。


    他们觉得这是常态, 可是对于徐思娣来说,却是屈辱又羞愤的,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前跟异性拉拉扯扯过,对于他们这些小地方的人来说,这些皆是有伤风化的事情,虽然如今在大城里待了半年,对于很多开明的举动早已司空见怪,徐思娣见是不见怪了,可落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有人全部都在打趣着。


    徐思娣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像是上了刑似的,一刀刀的要将她撕裂似的——更新快,无防盗上-*——


    “你你放开我。”


    徐思娣紧紧咬着牙,拼命挣扎着。


    然而男人的力量不是女人可以轻易撼动得了的,何况,还是一个喝多了的男人。


    厉徵霆力气很大,已经弄疼了她。


    相比她的羞耻愤恨,厉徵霆却始终怡然自得的紧,只见他仍然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上,一脸慵懒的看着徐思娣,双眼却微微一紧,道:“好,那便成全你。”


    说着,一只手却还一直紧紧拽着她不放,另外一只手忽而不紧不慢的转动着转盘,将另外一瓶新开的酒转到了自己手边,随手握着酒瓶往自己酒杯里倒了一杯酒,随即,漫不经心的抬眼瞅着徐思娣道:“喝罢。”


    桌面上响起了阵阵闷笑声。


    徐思娣咬紧了牙关,只有些屈辱的将头扭了过去,背对着众人,骨子里隐隐有些倔强。


    片刻后,只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喝了,就放开你。”


    说这话的同时,徐思娣只觉得攥在她手腕的那只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徐思娣疼的只龇牙,可对方的大掌就跟铁钳似的,她压根挣脱不过,咬牙忍耐了许久,徐思娣只紧紧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她是斗不过厉徵霆的,只忽而终于一把转身快速将那杯酒端起送到了嘴边,眼看着酒杯到了嘴边时却缓缓停了停,犹豫片刻后,只觉得跟喝毒酒似的咬牙一口将整杯酒灌进了喉咙里。


    几乎是酒吞进喉咙的那一瞬间,徐思娣整个人立马跟着呛住了,酒味太烈,火辣辣辣,她喝得又急又快,满满一大杯整杯灌了下去,喉咙就跟烧着了似的,徐思娣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她这是第一次喝酒。


    整个身子直接恍惚了一下,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身子摇摇欲坠的,险些一下子就被放倒了。


    她边捂住喉咙拼命咳着,边下意识的寻找着攀附之物,以防滑到。


    却不想,好不容易刚站稳了,忽而一道大力将她拉扯着,徐思娣摇摇欲坠的身子整个直接往后倒去。


    身后是厉徵霆。


    她直接跌倒在他的怀里,一屁股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一跌,徐思娣整个摔懵了,她只觉得头冒金星,周围噪杂一片,好似有人在哄笑,有人在打趣,又好似觉得周围一片安静,徐思娣懵了片刻,待酒气的冲头过去后,只觉得全身被一股浓重的酒味及一股炙热的男性气息包围笼罩着,徐思娣心里一慌,霎时反应过来,只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徐思娣用力的甩着手臂,双腿也用力的踹着,拼命拳打脚踢来着,然而她双手直接被一只大掌就轻而易举的握住了,腰上箍着一只结实坚硬的臂膀,就跟铁藤一样将她紧紧锁住了,背后是一片硬邦邦、火辣辣的胸膛,仿佛蹿着火苗,要将她烧成灰烬。


    明明全身喉咙、后背、手腕,全身火辣辣的,可徐思娣的心里却一片凉寒,一脸恐慌,正如同她的躯体,她觉得她整个人包括灵魂都被恶魔钳制住了似的,而这个恶魔,就是她身后的厉徵霆。


    徐思娣挣扎间,身子不由慢慢的瑟瑟发抖了起来。


    屈辱、羞耻这些都俨然忘记了,这一刻,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只剩下恐惧、害怕。


    对未知的惶恐无措。


    她对厉徵霆本就忌惮到了极限,而现在,还是一个喝了酒的厉徵霆。


    她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她对他一无所知,对他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对于他们的底线,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一无所知,正是这种无知才更叫人害怕。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害怕,不多时,腰间那只臂膀微微松了松,可紧接着却改到移到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似安抚,又似抚摸,徐思娣整个人随着他的举动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正惶恐间,一个酒杯出现在了徐思娣跟前,厉徵霆半搂半抱着徐思娣,重新倒了一杯酒递到了她的嘴边,微微低着头,冲她轻声道:“刚才那杯不算,我亲自喂你,听话,喝了这杯,乖。”


    他声音低低,用仅有两人的音量冲徐思娣呢喃着。


    细细听着,竟然有种轻哄的溺宠在里头。


    因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略一低头,唇就凑到了她的耳边,在她耳边若有似无的扫过。


    大概是喝多了酒,他一张口,一股浓重的酒味混合着滚烫的气息就直直喷洒在了徐思娣的脸上,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徐思娣不由又瑟瑟发抖了起来。


    章节目录 082


    全身都在颤粟——*——更新快,无防盗上m-*——


    这十八年以来, 唯一一次跟男人接触, 就是一年多前的那片林子里, 那种恐惧、反感、厌恶感至今令她记忆犹新, 她的身体里对男人下意识的充满了排斥感,如今, 厉徵霆一凑过来,那种熟悉的厌恶恶心感立马再次跟着扑面而来。


    然而, 徐思娣知道她无论如何挣脱, 对于身后这个男人也压根无济于事。


    对他而言, 她不过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跟他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身体上横竖是抵抗不了,不多时徐思娣只慢慢的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她只一脸厌恶的将脸避开,离对方越远越好,以此来宣泄她的反抗嫌恶。


    厉徵霆见了顿时双眼一眯, 不多时, 禁锢她双手的大掌忽然退去,徐思娣微微一愣, 只以为自己获得自由了, 然而还压根没待她缓过神来, 下巴忽而被人一把用力的掐住,对方微微一使力,徐思娣就疼得嘴唇微微张开, 紧接着,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液体就被一口一口缓缓灌进了她的嘴里。


    辛辣的白酒再次被灌进嘴里,火辣辣的,徐思娣被呛得不行,瞬间如同砧板上的垂死的鱼儿,只拼命挣扎了起来,火辣辣的白酒流进了她的喉咙,呛进了气管里,徐思娣整张脸被涨得通红通红,只拼命咳嗽了起来,即便有一部分白酒因为她的挣扎而流洒了出来,可到底不低对方强势霸道,依然有大半杯酒悉数被咽了下去。


    酒气上头,徐思娣一时间被冲的头昏眼花,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打转似的。


    两杯白酒连续下肚,何况是这种度数的烈酒,即便是个成年男人,猛地喝了两杯都有可能倒地不支,更何况是从来没有喝过酒的徐思娣。


    等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微微喘息间,徐思娣只拼命挣扎着要从厉徵霆身上起来,然而她方一挣扎,只觉得整个身子软绵无力,厉徵霆这会儿压根没有钳制她,看戏似的,任凭她做无谓抵抗,果然没一会儿,她脚下一崴,只摇摇晃晃的再次倒入了厉徵霆的怀里,再次一屁股跌坐在厉徵霆的大腿上。


    厉徵霆怕她摔倒,长臂一勾,稳稳勾住了她的腰肢,在她耳后低低轻笑道:“这一次,可是你自动招惹上来的。”


    说着,勾着她腰际的长臂微微一紧,双眼慢慢变得幽暗了起来。


    在座的各位一个个的皆是男人,又是人精,一瞧到这幅阵仗,顿时纷纷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恰逢此时,喝趴下的孟鹤忽然惊醒,只一脸痛苦的扯着领带捂住喉咙将要吐了起来,徐长敏立马将人一捞起,喝斥一声道:“臭小子,忍忍,出去吐,弄脏了厉少这处老宅子,有你好看的——更新快,无防盗上-*——”


    说着,一把拎着孟鹤的衣领,冲着对面的厉徵霆笑了笑,道:“二少,这小子不行了,哥们就先告辞了。”


    顿了顿,只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今晚就不打扰二少的好事了。”


    说着,又冲着其他几个打了个招呼,拖着踉踉跄跄的孟鹤出了屋子。


    其余几人也先后跟着起身,一个个知情识趣的跟厉徵霆告辞离场了。


    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多余的人只剩下了江淮仁、刘旭松,还有一直坐在厉徵霆跟前那名安安静静的女子。


    那名女子神色倒不见任何尴尬,只隐隐有些复杂。


    毕竟,她今晚才是厉先生的女伴,却被一个服务员给捷足先登了,还当众在她跟前上演着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然而她没有权利,也没有任何立场干涉。


    刘旭松一行人也起身跟厉徵霆告辞,刘旭松只一脸贴心的指着那名女子冲厉徵霆道:“放心,二少,人弟弟我今儿个替你送回去了,你今晚尽兴就成。”刘旭松笑眯眯的说着,双眼下意识的朝着徐思娣身上瞄了一眼。


    这一眼,瞧得刘旭松顿时双眼微闪,脑子里只下意识的想起了四个字:贵妃醉酒。


    他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具体内容,他只知昔日杨贵妃美中见醉,醉中见美,上学那会儿听到这个典故时,也曾幻想过那样的场景该是怎样一副迤逦画面,一直到眼下这会儿,只见对面的女人已经半醉了,她双脸酡红,柔中带魅,一身旗袍加身,勾勒得整个身段窈窕婀娜,尤其是,旗袍大腿两侧高开,一直开到了大腿根处,从他这个角度瞟去,只看到两条白花花的玉质玉腿一直延伸到白皙的面料中,晃得他双目微怔,只一时春光乍泄,贵妃醉酒究竟是怎样一番魅惑姿态,刘旭松心想,最美也不过如此吧。


    刘旭松匆匆看了一眼,压根不敢多看,几乎是他目光刚扫过去的那一瞬间,一只结实的大掌恰好包裹住她的臀腿处,一时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刘旭松心头一跳,立马匆匆收回了视线,嘴上却只强自笑着打趣着:“小嫂子毕竟还小,二少今晚可千万别折腾过头了。”


    说着,只笑呵呵的领着那个黑衣女子匆匆离开了现场。


    江淮仁也淡淡笑着跟着辞行,只是,走到门口时,下意识的扭头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少顷,只见一向并不太近美色的厉二少此时怀里紧紧搂着美人,神色难得晦暗迷乱,似隐隐有些失控的意味,江淮仁微微抿唇,不多时,大步离去。


    所有人走后,整个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徐思娣思绪微微有些迷乱涣散,脑海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点理智提醒着她也要跟着离开,否则留在这里定然会十分危险,双手不由撑在厉徵霆的肩上,只下意识的要攀附着他起身离开,然而,头实在太晕了,整个四肢软绵无力,还压根没完全爬起来,又整个跌落了回去,只是这一跌,却不多时,只听到一声闷哼声在耳边响起。


    厉徵霆闷哼一声,握住徐思娣双肩的双手微微收紧,他只低头微微喘息了一阵,少顷,忽而张嘴一把咬住了徐思娣的耳朵,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边咬着边难得冲徐思娣咬牙切齿道:“别乱动,这是在点火,知道么?”


    厉徵霆微微咬着唇,声音有些沙哑幽暗,低低的,只觉得犹如深井里的水似的,醇香四溢,却又像是深埋了几十年的老酒似的,仿佛蕴藏着某种惊人的能量,随时随地等着要爆炸要爆发似的。


    徐思娣只觉得耳朵发疼,思绪尚且还存了最后一分清明,只下意识的举起了拳头往厉徵霆身上砸着,边砸边意识涣散道:“放放开我,你放我走”喊着喊着,又呜呜两声,忽而只有些呜咽道:“疼,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然而愤恨的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了软绵绵的了,身子也软绵绵的,只不断往下滑倒,瞧着已经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温香软玉在怀,又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厉徵霆从来不是柳下惠,瞬间喉咙微紧了,只觉得胸腔里藏着一团火,四处叫嚣要喷薄而出。


    当徐思娣再次举起软绵绵的拳头向他砸去时,厉徵霆双眼一眯,单手直接一把将她整个拳头握住,整个包在了手心里,然后微微用力一握,霎时只见徐思娣疼得眉头皱起,只拼命抽动着要收回拳头时——


    晚了。


    厉徵霆却双眼一眯,忽而直接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紧紧捏住她的下巴,随即直接一口朝着她的嘴狠狠刁了上去。


    厉徵霆此人,平日里大多总是慵懒闲适着,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真正动起真格来,骨子里其实是有着一种恶狼才该有的野性的,此时此刻,他如狼似虎,只用力的托着她的下巴,像饿兽啃食似的,一口一口吞噬着她整个人,仿佛要将她整个吞之入腹。


    啃咬、吸允,不多时,长、枪直入,直接一把撬开了她的唇瓣,狂扫着她的所有津液芳华,他的举止中带着某种毫不迟疑、霸气侧漏的气势,正如他的狩猎论一般,快准狠,就连亲吻也一如既往的蛮横强势。


    这一连番动作下来,中间甚至连一口气都没换。


    徐思娣整个人彻底懵圈了,先是疼痛、再是麻木,直到整个窒息,她整张脸憋得紫红一片,整个人甚至整个灵魂都要被人一把吸干了似的,就在她拼命挣扎着,只觉得命悬一线的前一秒,嘴里忽而有一丝空气被渡了进来。


    厉徵霆终于微微松开了她,却不过松开了一条缝隙,放轻了一丝力道,依旧叼着她的嘴,吸允着,舔舐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忽而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低低的轻笑声,声音有些邪魅,有些狂狷,却也似乎带着几分满意餍足。


    厉徵霆此人其实不大喜欢跟人接吻的,唇齿间津液横生,在某种情况下是一种比交、配更亲密更亲近的事情,他们这些大多是一些走肾不走心的人,女人的存在大多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至于其它,没有其它。


    不过,今天这一尝试,比想象中要满意。


    亲着亲着,渐渐地,厉徵霆已经不仅仅满足唇齿间的流连,不多时,唇顺着她的下巴、耳际、脖颈一路流连而下。


    与此同时,大掌直接从开叉的旗袍口探了进去。


    下一秒,恍惚的徐思娣整个一颤,厉徵霆双眼像是燃了一团火焰,只跟着赤红了起来,不多时,唇重新回到了徐思娣的耳边,只一字一句幽深道:“今晚,做我的女人。”


    说完,徐思娣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忽而顷刻间凌空了起来。


    厉徵霆直接起身,抱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朝着里头卧房而去。


    章节目录 083


    里头卧房极大, 摆放的是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木麒麟罗汉床, 其材质上乘,雕刻精美,像是古代帝王专用的寝榻似的,华丽而繁缛, 上头铺的深紫色金缕丝绸被,一根一线全部都是纯手工织锦而成,华丽柔软到了极致——更新快,无防盗上-*——


    厉徵霆抱着徐思娣,走到半路上又忍不住低头亲了起来,一路走一路亲,徐思娣整个人处在恍惚混沌之间,无论怎么费力, 双眼始终睁不开来,视线一片浑浊不堪。


    待将徐思娣抱着放到了罗汉床上后,厉徵霆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动手开始去剥她的衣服, 然而,旗袍的盘扣有些繁琐, 越是心急, 反倒是扣得越紧,厉徵霆费了一阵劲儿, 鼻尖上开始冒汗了,也不过才解下两颗,解着解着, 厉徵霆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暗自笑话自己难得猴急得跟个什么似的,笑完后,双眼微微一暗,忽而直接起身,从徐思娣的旗袍口处用力一撕,顺着往上,只哗啦一声,直接将她整条旗袍哗啦一下撕开了。


    玉色肌肤,在深紫色的床褥衬托下,晶莹透亮,白的晃眼。


    青涩的身姿,似嫩非嫩,似熟非熟,正介于可养可摘的阶段,青涩又美好,纯净又曼妙。


    厉徵霆见了,喉咙微紧,喉结上下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要探入,又忽而觉得眼前的美好太过干净太过神圣,竟然一下子隐隐有些无从下手。


    顿了顿,他只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忽而伸手一把将自己领口的领带扯了下来,直接仍在了地上,又边单手接着自己身上的衬衣,边冷不丁跳下了床,竟然转身往卧房外走了去,约莫过了两分钟,再次进来时只见厉徵霆光着上半身,手里举着满满一杯红酒,退下衣服的厉徵霆肌肉横生,随着他每走一步,胸前的肌肉都仿佛跟着微微鼓起跳动。


    红色的酒如血,魅惑又妖孽。


    厉徵霆抿嘴喝了一口,舔了舔唇,忽而一把单膝跪在床沿,直接举杯,将水晶杯里的红酒举在上空,冷不丁朝着床上的人儿一下一下缓缓地泼了上去,深红色的酒浸染到白色的肌肤上,如血似画,像是天际残留的一抹血色残阳,又像是处子身上特有的鲜红,夺目嗜血,令人心醉.


    强烈的视觉效果刺激着他的眼球。


    厉徵霆顿时觉得浑身血脉膨胀,只哗啦一声,直接将手中的杯子往身后一扔,透明的水晶杯恰好砸在墙壁上,应声而碎,厉徵霆却丝毫未曾顾忌,只双手撑在徐思娣的上空,直直的盯着身下的人,如同饿狼一般,双目发着绿油油的光,仿佛要将她撕碎了。


    却不想,正在此时,原本昏迷混沌的徐思娣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燥热与冰凉,两种极致的触感在她体内体外交替缠绕,她神色有些痛苦,然而一睁眼,就对上了厉徵霆那张骇人的脸,徐思娣吓得浑身乱颤,只拼命挣扎了起来。


    厉徵霆身体浴火喷张,只微微喘息着凑到徐思娣的耳边,一遍一遍贪婪嗅着她芬芳,察觉到她的醒来,厉徵霆微微勾着唇,凑到她的耳边蛊惑轻轻似的说了一句:“好女孩儿,好好感受。”


    话音一落,忽而直径起身,下一秒,只忽而一个用力一把紧紧握住了她的脚腕,小腿处的酒渍醇香四溢,厉徵霆竟然直接凑了过去,由下而上,一口一口舔舐了起来,既在品酒,又在品着酒下的细腻芳华。


    徐思娣只觉得对方宛若一条毒蛇似的向她步步席卷而来。


    滑腻、黏稠,令她全身上下从骨子里冒起了真真寒气。


    “不要,呜呜,放开放开我”


    徐思娣的思绪渐渐清醒,被他的举动彻底吓醒,只拳打脚踢,拼命惊恐的挣扎了起来,然而,腿被他握在了手里,她压根挣脱不得,她越是挣扎,他反倒是越发兴奋。


    他拽着她的腿,一下一下将她整个人往下拖,整个人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魔,在肆意的啃噬着她肉身,吞噬着她的灵魂,徐思娣浑身激灵,全身都在发抖,双眼处的眼泪吓得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不多时,就在他正要攻城掠夺的前一秒,徐思娣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及力气,忽而瞪大了双眼,只咬牙摸到了罗汉床上的一方檀木小几,用力的拖着过来,摸到小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只将烟灰缸一把狠狠砸在了厉徵霆的头顶上。


    厉徵霆动作一顿。


    不多时,终于松开了她,只缓缓抬起了头来,双目发寒的盯着她。


    红色的血从他的发梢缓缓溢出,流到了眉眼处,又一路往下,他探出指尖往脸上摸了一把,看了一眼指尖上的鲜血,随即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不过一瞬间,眼中的所有的欲、望皆无,只剩下满眼阴寒。


    那一瞬间,厉徵霆整个人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撒旦。


    徐思娣全身发颤,双手抖得直哆嗦,她吓得方寸大乱,只拼命想要挣扎,逃脱,然而她全身发软,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力气,跌跌撞撞间,一把从罗汉床上滚落了下去。


    一抬眼,却见厉徵霆忽而也跟着从罗汉床上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下来,他步子极缓,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似要将她拖回地狱似的,徐思娣浑身惊恐,只下意识的往后爬着,嘴里拼命呢喃着:“别过来,别过来。”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徐思娣渐渐感到绝望,就在这时,忽然觉得身下一疼,身下是满地的玻璃渣,割得她整个手腕鲜血直流,徐思娣疼得五官变了形。


    眼看着厉徵霆就到了跟前,徐思娣忽而咬了咬牙,从地上摸到一块玻璃碎片抵在自己脖颈处,冲着对方一脸决绝道:“别过来,不然,我今晚死在你跟前。”


    徐思娣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决绝。


    厉徵霆步子终于停了下来,人却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地看着她,面上面无表情。


    徐思娣抖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裹紧了身上残缺不全的衣服,一步一步后退着,她每走一步,鲜血都从她的脚下滴落,一直退到了门口,徐思娣终于身子一阵踉跄,那一瞬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徐思娣抖着身子一路逃回了休息的次间,此时,一直守在次间里的刘婉心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被这一道大声的喧哗惊醒,一抬眼,只见徐思娣浑身发抖,正在哆哆嗦嗦的换衣服,而褪下的旗袍凌乱不堪,并且被撕扯成了一块面料碎片,上面还沾了血,刘婉心吓得直接从软榻上跳了下来,一脸慌张的走了过来,急急道:“怎么了,思思,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走进,只见徐思娣整个人被吓得不行,她整张脸苍白一片,脸上满是湿漉漉的泪痕,只一边咬牙啜泣着,一边将外套胡乱套在了身上,又将带血的脚直接塞进了雪地靴里,似乎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感知了,就连刘婉心在一旁也好似压根看不到她似的,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似的,换好衣服后,甚至连书包也没拿,只一脸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快速逃了出去。


    刘婉心吓得方寸大乱,立马大步追了上去,然而刚一出去,只见厉先生忽然出现在正屋门口,他光着脚,光着上半身,头上也渗着血,只立在门口,朝着徐思娣逃跑去的身影看了一眼,随即一脸面无表情的冲她道:“跟上去,别让出事了。”


    刘婉心听了愣了愣,在那一瞬间,刘婉心立马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儿了,然而此时此刻,她压根来不及细想,强自压下了满心惊慌,冲厉徵霆回道:“是,厉先生。”


    说完,连外套都压根来不及穿,立马跟着追了上去。


    刘婉心走后,厉徵霆回到屋子里,坐在交椅上,面无表情的点了一根雪茄。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地,丝毫没有半点之前的热闹与迤逦。


    他头上的血液渐渐凝固了。


    而地毯上,鲜红的血印一路从里头卧房延伸到了门口,又从门口一路延伸到了交椅旁。


    厉徵霆脚下还在滴血。


    然而他却丝毫察觉不到半分疼意。


    要个女人,差点儿要出了人命,厉徵霆嘴角扬起了一道嘲讽似的笑意,笑过后,眼中清冷一片。


    一直到此时此刻,身体里的热潮才渐渐散去,脑子里的醉意也渐渐散去,整个人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就那样坐在屋子里,一直一口一口抽完了整支雪茄,厉徵霆这才缓缓起身,重新返回了卧房,再次出来时,一身西装革履,好似之前所有的混乱不堪不过是一片错觉。


    章节目录 084


    却说从会所跑出来后, 徐思娣漫步目的的跑着, 拼了命似的跑着,生怕身后的恶魔会追上来似的——更新快,无防盗上-*——


    过了午夜,第二天就是除夕了,又加上此时天色已晚,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夜晚十分寒冷,比白天至少要降温了十度,瞧着这股刺骨的冷意,约莫怕是要下雪了。


    徐思娣压根无处可去。


    王阿姨家肯定已经睡下了,她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压根不敢去。


    学校早已经关门了。


    身上身无分文。


    徐思娣只拼命沿着江边一路跑着,边跑边哭, 在巨大的惊恐后怕面前,身体上所有的疼痛压根不值一提。


    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意。


    跑了有多远,跑了有多久,跑到了哪里, 徐思娣一无所知,此时此刻,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同眼前这一场奔跑, 不知来处,不知去处, 她好怕她自己永远就这样漫无目的跑下去,生命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出路不说, 还落下一身屈辱与伤痕。


    忽然想起,在放假之前,她还接到了家里来的催款电话。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了?


    一直跑到双脚快要废了,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的直打转了,直到扑腾一下,整个人直接一把栽倒在地,徐思娣终于被迫停了下来,手心刮在尖锐的水泥路面上,破了皮,膝盖蹭得钻心的疼,徐思娣却淡淡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忽然将整张脸埋在地面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起不来了。


    疼。


    全身都疼,哪哪都疼。


    没有力气了。


    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她会不会死啊。


    看吧,她多么自大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厉害的,她走出了大山,考上了大学,进了城,来到了大城市,尽管她嘴上不说,也没有任何人夸赞过她,可是,其实,自己心里却也一直是骄傲自满的,她可是整个全奚村全奚镇第一个走出来的女孩,她难道不厉害么?她还要试图追赶陆然哥哥,向着陆然哥哥看齐了,可是,真可笑,她现在连摔一跤都爬不起来了,又有什么资格跟陆然哥哥并肩——*——更新快,无防盗上-*——


    而且,她现在脏了,她被厉徵霆那个恶魔弄脏了。


    她还有什么资格追赶陆然哥哥?


    正恍惚间,忽然依稀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在徐思娣泪眼朦胧间,似乎越走越远,徐思娣忽然心里没由得一阵心慌,只立马拼了命似的向前爬了半步,拼了命似的抬起了头睁开了眼,却见前方空荡荡的,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哪里会有陆然哥哥?


    陆然哥哥已经走远了。


    她永远也跟不上了。


    想到这里,徐思娣眼泪哗啦啦的滚落了下来,人生似乎没有了盼头。


    不知趴在地上躺了多久,忽而听到“砰”第一声,有烟花在头顶绽放,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江边两岸陆陆续续有烟花渐渐的跟着绽放了起来,哦,她想来来了,十二点了,要过年了,而她她十八了。


    徐思娣愣愣的盯着头顶看着。


    她的生日是在除夕,是的,跟过年一天,从小到大长这么大,她都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家里人只记得过年,从来不记得她的生日。


    今晚这场烟花盛宴好似在给她庆祝生日,庆祝成年似的,要是换在以往,徐思娣定然会惊喜连连,然而此时此刻,只觉得满满的皆是讽刺,就连烟花也在讽刺她,现实给她送了一份巨大的成人礼。


    躺了不知多久,徐思娣体力渐渐恢复,只借着身旁的江面护栏缓缓地爬了起来,不多时,立在江边,定定的看着头顶的烟花,慢慢的朝着江边的阶梯一步一步缓缓而下,下到最后一层,愣愣的盯着脚下的水平线发着呆。


    此时已经步入了冬季旱季,江面的水平面褪下,距离岸上至少有两米高,湛江是海市的母亲河,孕育了这座城市上千年,属于长江的支流,湛江的水面深度平均高达几十米,徐思娣成绩不差,没想到竟然记得这么牢靠。


    就是不知道靠岸的水深有多深?


    一米?两米?还是几米,岸边应该不可能有几十米吧。


    不过,不管是几米还是几十米,同样是可以淹死人的罢,徐思娣不会游泳,可呛水的滋味徐思娣倒是在不久前经历过一回,也正是在恶魔的家里,拜恶魔所赐,说实话,确实有些窒息、辛辣,痛苦不堪,可是却十分快速,只要几十秒,最多不过几分钟就可以彻底解决痛苦,彻底解脱。


    这样想着,徐思娣忽而缓缓朝着江面探出了一只脚,却不想正在此时,只听到从身后上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道:“思思,别,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干傻事。”


    刘婉心气喘吁吁追了过来,压根来不及歇息,一路连跑带跌,拼命追了下来,来到徐思娣跟前,只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回一扯,一脸惊慌的搂着她,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道:“思思,别想不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千万别敢傻事,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有这么高的学历,未来无可限量,千万别犯傻啊!”


    刘婉心将她搂得紧紧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徐思娣听了,只淡淡的垂了垂眼,此时,脸上的泪痕早已经被寒风吹干,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终于淡淡开口,只有些沙哑的喊了一声:“婉婉。”


    声音有些黯哑,有些轻缓低沉,话刚出口,又被寒风吹走了,好似压根没有出过声一样。


    刘婉心听了,眼泪霎时跟着滚落了下来。


    说实话,她曾经私底下对徐思娣羡慕不已,羡慕她的美貌,她的身材,她的学历,就连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都令她忍不住移不了眼,她时常觉得若是她是她就好了,不费吹飞之力就可以得到万众瞩目的目光,及非常人般能够享受到的待遇,然而此时此刻,刘婉心对眼前这个可怜淡薄的女孩儿打从心眼里觉得心疼,眼中只有一片怜惜。


    原来上帝是公平的,美貌有时是一件利器,可勾人,却也可以伤己。


    ***


    江下,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坐在台阶上,不知坐了多久,寒风阵阵,两人微微哆嗦着,缩成一团,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江边,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不知停了多久。


    天空上的烟花绽放,骤停,又陆陆续续的绽放。


    路边两侧的路灯下挂着一排排鲜红的红灯笼及中国结。


    这是一个热闹的夜晚,也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一直到黑暗渐渐散去,天际划过一丝黑白,一夜过去,江下的两个人冻成了冰雕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前面那人终于动了动,只缓缓起身了,她一起身,身后那人也立马跟着起了。


    两人缓缓上来,爬上来后,看到江边停放的那辆黑色轿车,前面那人身子微颤,不多时,却只直接目不斜视的越过那辆小轿车直接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重新往回走。


    她一动身,不多时,从小轿车的驾驶位上下来了一个人,对方冲后面那个女子吩咐了句什么,那个女子犹豫了片刻停了下来,司机立马上车,又缓缓启动着车子一路朝着前方的女孩跟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速度极慢,一直跟在身后四五米的距离。


    一路跟着两个小时。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慢慢的,路人偶有车辆行驶而过,几乎毫无例外,只要是过往的车辆及行人,全部都会扭头好奇的朝着这辆小轿车瞧去,小轿车豪华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那辆小轿车竟然一路在违规逆行。


    从江边,一路走回了学校。


    双脚已经快要废了,到最后,徐思娣隐隐快要迈不动了,就在她撑着树干停下来换气的时候,身后的那辆小轿车突然摁了摁喇叭,徐思娣握紧了拳头,只咬了咬牙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然而才走了几步,那辆车忽而越了上来,不多时,刚才那名司机再次下来了,只拦在徐思娣跟前,冲她恭恭敬敬道:“徐小姐,厉先生要跟您谈谈。”


    徐思娣充耳不闻,只一脸厌恶的绕过对方而去。


    司机再次追了上来,抿嘴再次冲她道:“徐小姐,您应该跟厉先生谈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厉先生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


    徐思娣听到这一句,只嗖地一下抬眼盯着司机,面带讥讽。


    司机的神色却难得异常坚定,厉二少此人行事处事确实从来不屑强迫任何人,无论是在生活中,事业上,还是对于女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人或物,只有他想要与不想要两回事。


    徐思娣眼下只想离那个恶魔越远越好,然而,她却也知道强权之下无公理,此时此刻,压根由不得她选择。


    或许,是该谈谈。


    让他放她一条生路,筹码就是她的命,这是她唯一仅有的筹码。


    章节目录 085


    司机顿时松了一口气, 立马恭恭敬敬的上前替她拉开了车门,随即,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门才刚一拉开, 里面便立马钻出来一股暖暖的气息。


    是的,外面寒冷刺骨, 冷得牙齿打颤,里面却犹如三四月的天气,温暖舒适, 车里车外,就是两个世界。


    她知道厉徵霆此时此刻就坐在里面,隔着一道漆黑的车门,他霸道而狂妄的坐在里面, 尽管她双腿发软, 牙齿打颤,为了今后的消停日子, 徐思娣只横了横行,咬紧了牙关,缓缓走了过去。


    司机从外将车门合上。


    车内明明暖气正浓, 可徐思娣依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车里那位浑身散发的蚀骨寒气。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厉徵霆好似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威严霸气, 他此刻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丝毫没有半点昨夜的意乱情迷及狼狈不堪。


    此刻,手里还握着一杯高脚杯红酒,一下一下,轻轻地晃动着。


    酒杯里酒鲜红似血,一如昨晚残留的血色。


    然而此时此刻厉徵霆头上却并无半分血迹。


    厉徵霆脸上并无任何神色,没有任何怒意,没有半分昨晚露出的那种令人惊恐的嗜血般的阴寒,更加没有昨晚的魅惑痴迷,只神色淡淡的,举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看着,似乎在观赏着酒杯,又似乎在观赏着里头鲜红的红酒。


    这一切的一切与昨晚截然不同,好似昨晚所有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是一场梦境,一场幻觉罢了,可是浑身上下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确有其事——更新快,无防盗上——


    对方没有主动开口,徐思娣也微微抿着嘴,一言不发。


    谈判,需要先发制人,可有时候往往也需要以静制动。


    她不知道厉徵霆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只知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车子里静得吓人,徐思娣将背脊挺得直直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厉徵霆将杯子里的那杯红酒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他将高脚杯随手搁在支架上,顿了顿,修长的指尖忽而从支架上随手拿了一叠薄薄的支票过去,另外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将黑色的钢笔抽出,精致高档的笔尖在支票上龙飞凤舞,不多时,一张支票递到了徐思娣跟前,厉徵霆漫不经心的冲她道:“这是昨晚的补偿。”


    徐思娣咬紧了牙关,要将唇瓣给咬出了血来。


    见徐思娣不接,厉徵霆似乎在预料之中,毫不诧异,不多时,他缓缓收了回去,修长的指尖捏着钢笔往支票上漫不经心的敲击着,不多时,竟然淡淡笑了起来,脸上笑着,双眼却平古无波,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他嗖地抬眼,微微眯着,扫了身旁的徐思娣一眼,忽而长臂一伸,直接抬手握着徐思娣的腮帮子,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隐隐带笑道:“我厉徵霆从来不喜强迫任何人,今天给你两个选择。”


    说着,忽而将支票随手递到她跟前,邪魅的桃花眼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冲她一字一句道:“要么,收下这张支票,以后就乖乖做我的女人,至于酬劳——数字你随便填。”


    说着,双眼一暗,盯着她的双眼慢慢的开始阴冷,握着她的腮帮子的手也跟着微微收紧了:“要么,从今往后从我的视线彻底消失,记住,是彻底,永永远远的消失,否则——”说到这里,厉徵霆忽而凑到徐思娣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徐思娣听了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厉徵霆说着,握着她腮帮子的手忽而用力的收紧,只要将她正张脸掐碎了似的,徐思娣只觉得喉咙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整个人差点要被他生生掐死,徐思娣心慌不已,可是,面上却难得倔强,只依然紧紧绷着脸,忽而冷笑一声道:“我还是个未成年。”顿了顿,又咬牙道:“厉先生,您难道还想再强、奸未成年一次么?”


    话音一落,只觉得整个腮帮子被他抬得高高的。


    只觉得他粗粝的大掌滑到了她的脖颈,要硬生生的将她的脖子给拧断了。


    徐思娣拼命的咳嗽了起来,垂在两腿处的双手只拼命乱划乱抓着,就在她再次窒息的前一秒,厉徵霆忽而紧紧捏住了她的腮帮子,只缓缓朝她凑了过去,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往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嘴上却一字一句道:“记住,再让我见到你,就是你下地狱的时候。”


    说完,大掌一松。


    随即,正襟危坐着理了理袖口,忽而将车窗摁下,冲守在外头的司机云淡风轻道:“送徐小姐下车。”


    司机立马飞快的跑过来,替她将车门打开。


    徐思娣双腿发软的下车,下车后,体力不支,上了一阶路边的台阶,结果却被台阶绊倒,险些狼狈倒地。


    身后的小轿车直接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不多时,像深海的鱼儿似的,滑进了车流里。


    一直待车子消失在了视线,消失在了人海中,徐思娣浑身依然在颤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倒流,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再也忍不住了,只沿着原地缓缓蹲了下来。


    双脚发疼,发软。


    方才经历的那一幕,像是一场幻觉,她隐隐有些难以置信。


    却也知道,这一次,似乎是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了。


    人被怒意久了,身体里就会滋生出一众奴性来,而徐思娣担惊受怕久了,隐隐有些不敢相信,自由美好真的会向她袭来。


    不知在原地蹲了多久,忽而觉得脖颈微凉,不多时,只听到里边有人在惊呼道:“哇,下雪了,下雪了,快看,快看,下雪了。”


    “是啊,瑞雪兆丰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徐思娣见了,扶着地缓缓起身,恍恍惚惚的抬眼一看,只见厉徵霆竟然将她撂在了王阿姨家的小区门口,她心里震惊的同时,忍不住一阵后怕,不过看着眼前这片纯净的雪色,绝境中也忍不住徒生出一抹希冀来,瑞雪兆丰年,只盼着来年一片大好。


    这样想着,徐思娣缓缓闭上了眼,再一次睁开眼时,她苍白狼狈的脸上只拼命挤出一抹惨淡的笑意,随即朝着小区一步一步走去。


    却不想,走到大小区门口时,忽而见秦昊正好穿着黑色羽绒服从小区里踱了出来,看到她,秦昊微微一愣,步子缓缓停了下来,他杵在原地杵了许久,终于,只有生涩的主动上前冲她主动打了个招呼,道:“新年快乐。”


    徐思娣愣了愣,良久,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章节目录 086


    经历过战乱年代, 方知和平安宁的可贵之处——更新快,无防盗上——


    经历过轰轰烈烈、溃不成军的人生,方知热火朝天后平静祥和的可贵之处。


    后来大学这两年,徐思娣本本分分的上课, 认认真真的学习,任劳任怨的打工兼职, 生活简单轻快,虽苦虽累,却心如止水, 一片平静,只觉得踏实而安心。


    大三,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得不行,秋老虎厉害, 又热又闷, 到了九月的天气还隐隐高达四十度,据说, 今年的秋老虎要拖至十月,不知真假。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总是反复无常, 尤其是今年的天气, 更是反常中的反常, 要么一连着下三四月的雨, 从不停歇,要么又一连着出了三四个月的太阳,似乎要将整个地球彻底的烤熟了才肯作罢。


    九月份的这一天正好是开学的日子。


    大二的暑假, 徐思娣照例没有回家,从上大学至今,她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了,而这个暑假,同样跟她一样没有回家的,还有同寝的室友赛荷。


    赛荷脾气古怪,性格极差,跟整个寝室乃至整个班上的人都不合群,可是,这个暑假她们两个却相依为命的住在了寝室里。


    事情源于某一日,赛荷躺在床上忽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瞧着好似十分痛苦,徐思娣那天正好忘记带笔,返回寝室时正好撞见了,过去一看,只见赛荷疼的五官扭曲,手指都掐得变形,掐出了血来,徐思娣见了大惊,立马要去打电话叫救护车,赛荷却猛地抬头,一把拽住了她,死活不让去,只说自己只是痛经。


    可徐思娣出门前才刚打扫完寝室里的卫生,卫生间的纸篓里干干净净,压根没有瞧见半张带血迹的纸屑,而赛荷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令她心惊不已,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痛经之症,在徐思娣一而再二而三的追问下,赛荷忽然发飙了似的咬牙吼叫道:“我没钱,我没钱,我没钱看病,你别管我死活,让我死,你让我死吧。”


    赛荷当时整个人有些崩溃绝望,又有些厌世的意味。


    后来,徐思娣才得知原来赛荷当时已经不吃不喝,一连着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她家里人已经不给她寄送生活费了。


    她家里的大哥要娶媳妇儿,要她辍学回去嫁人,婆家都已经替她找好了,对方是个三十岁死了老婆的鳏夫,底下还带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赛荷到大城市上了大学,是个文化人,刚好可以嫁到他们家替他们家教育孩子,婆家承诺,赛荷要是嫁过去,就给他们赛家十万块的彩礼——更新快,无防盗上——


    十万块,在赛荷老家可是天文数字。


    而这十万块钱正好可以用来给赛荷他大哥娶媳妇儿用。


    彼时,听赛荷面无表情的说完这番话时,徐思娣恍然间只觉得听到自己的人生,依稀在赛荷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似的。


    而当时,赛荷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三夜,已经隐隐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徐思娣当时听了后,心里一阵后怕不已,同时只自责不已,室友差点儿死在了她的隔壁,要不是她落下了东西去而复返,她还压根不知情。


    后来,送赛荷到医院后,原来是急性阑尾炎发作,需要立马进行手术,幸亏她送来的早,不然,再晚上一步,恐怕将有生命危险,赛荷做了手术,后来又住了一个星期的院,里里外外一共花费了五千块,后来,出院后,徐思娣给赛荷介绍了一份兼职,同时将整个卡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一共还剩六千,而开学后他们俩的学费加那两个月的生活费全部加在一起最少需要一万二,于是,那两个月里她们两个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终于赶在开学那天,将最后一笔兼职费领到了手里。


    从兼职的奶茶店出来后,走着走着,赛荷忽然间停了下来,她只一脸复杂的看着徐思娣,良久,冷不丁冲她道道:“徐思娣,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赛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跟坚决。


    徐思娣愣了愣,不多时,只忽而讪笑道:“说什么,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说着,只忽而伸手拉了拉赛荷的手,道:“命先留着,还是报到要紧。”


    说着,拉着赛荷就要往学校跑去。


    赛荷却忽而往后拽了她一下,冷不丁抬眼看向徐思娣,问道:“大一刚入校那年,你不是丢了钱么,这事儿你还有印象么?”


    赛荷冷不丁提到这一出,徐思娣愣了愣,正要开口,忽而被赛荷飞快打断,她只微微抿着嘴冲她道:“是我偷的,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二。”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飞快道:“其实偷了后我当场就后悔了,想要趁没人的时候还给你,可是却没想到那么快被你发现了,后来仇筱当众侮辱辱骂我,我更加没脸交出来还给你,我当时我当时其实也是走投无路了,不过说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偷了就是偷了,我知道当时那笔钱对你非常重要,可是我自私、贪婪,无药可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恶心的人,如今,又再一次害得你背了一身的债。”


    说到这里,赛荷只抿紧了嘴,微微低下了头,良久,只微微咬牙道:“你是好人,可我却是个这样糟糕的人,徐思娣,我其实没有资格跟你做朋友,如果,如果知道真相后,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以后,我一定会永远消失在你的面前,你放心,这笔钱,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赛荷说完,整张脸低了下去,似乎有些没脸看她,又似乎··有些害怕看她的目光。


    徐思娣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片复杂。


    确实,当初她非常需要那笔钱,要是那笔钱在的话,她当时也不会破釜沉舟的跑去壹会所面试上班,自然也不会遇到那些事儿,那些人。


    猛然间回想起两年前的旧人,旧事儿,徐思娣依然感到心惊胆战,只见徐思娣微微握紧了双手,良久,只长长吁了一口气,冲赛荷道:“其实一早我就知道那人是你。”


    说到这里,见赛荷飞快抬眼看着她,徐思娣语气忽而一停,冷不丁只冲赛荷说了句:“你等我一下。”


    说完,又立马返回了奶茶店,再次出来时,手中举着两杯奶茶,徐思娣走到赛荷跟前,将奶茶递到赛荷手中,难得冲她笑了笑道:“当时你不是早就将钱还给我了么,放在原位,还是那个包装袋,还是那样一模一样的一沓钱,在我心目中,我一直当做是借给了你的。”


    说着,徐思娣目光从赛荷身上移开,移向了奶茶店,又移向了街道,最后抬头移向了天空,她看着刺眼的天空,用手挡了挡,道:“人生总有逆境,每个人都有过想死的瞬间,可是,一旦迈过了这道坎,就能绝处逢生,荷荷,你看,太阳那么大,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可总有落山的时候,可是尽管如此,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明天它依然能够从那里冒出头来。”


    说到这里,徐思娣只缓缓低头,看着赛荷道:“不要为你父母家人而活,不要为感激报答我而活,不要为任何人而活,你赛荷,从今天往后,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说着,忽而朝着赛荷举起了手中的奶茶,难得一脸认真的冲她道:“其实这两个月来,虽然辛苦,却其实是我这两年来最快乐最温暖的时刻,其实我从小到大也是一个人孤僻长大,除了冉冉外,在这个世界上压根没什么朋友,而你,荷荷,你是这两个月以来,也是这辈子以来,唯一一个时时刻刻哪怕睡觉、吃饭、兼职,上厕所都陪在我身边的人,荷荷,你不用感谢我,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徐思娣高举着奶茶,一脸正色的冲赛荷道。


    这些话,句句肺腑。


    有的话是冲赛荷说的,又何尝不是冲自己说的。


    赛荷听了徐思娣的话后,双眼微红,良久,她只紧紧捏着手中的奶茶,用力的往她的奶茶上碰撞了一下,随即,只郑重的“嗯”了一声,却什么话也没在多说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在烈日下晒得满脸通红,不多时,相视一笑,只手腕着手大步往学校方向,却不想,刚抬步,只忽而间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徐思娣跟赛荷齐齐扭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一辆红色的跑车嗖地一下停在原地,下一秒,忽而从跑车驾驶座位上跳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对方穿着一件黑色T恤,宽松的球服裤子,脸带墨镜,直接踩在跑车座位上一跃而起,又单手撑在栏杆上,直接从栏杆外的马路上跳了进来,朝着徐思娣跟赛荷二人扑来。


    徐思娣跟赛荷两人吓了一大跳,纷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名跑酷男子扑错了人,扑倒在另外一名三十出头的路人男子身上,徐思娣跟赛荷两人齐齐看去,只见对方将那名路人男子稳稳钳制在了脚下,眯着眼,一脸凶神恶煞的冲他道:“东西拿出来。”


    路人男咬牙冲兜里摸出了一枚手机,男子接了朝着徐思娣扔了过来,徐思娣立马眼明手快的接了过来,期间差点儿没接住,接稳后,赛荷立马道:“这是我的手机。”


    徐思娣将手机递给了赛荷,再次朝着那两人看去,只见黑T男子冲她抬了抬下巴,一脸屌炸天的冲她吐出两个字,道:“报警。”


    这样盛气凌人又霸道张狂的人,整个Z大乃至整个大学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章节目录 087


    派出所就在几百米之外, 警察很快就来了,几人一同前往派出所做笔录——更新快,无防盗上——


    从派出所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徐思娣拉着赛荷匆匆去往学校报到,秦昊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们, 走着走着,赛荷忽然放慢了脚步,悄咪咪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高大帅气的身影绕进了一旁的小卖部, 正在买水。


    赛荷若有所思了一阵,随即便趁机冲徐思娣微微挑了挑眉道:“我看秦昊风评虽不怎么样,好歹知道见义勇为,且还算痴情, 都缠了你整整两年了, 也着实不容易,你多少给人点儿机会。”


    大概是刚才秦昊的见义勇为帮她保住了手机, 赛荷对他的印象微微改观。


    其实,在外人眼中,这两人俨然已经是一对了, 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过是至今没有官宣罢了。


    徐思娣这两年来着实不容易, 只要不在学校的日子, 就是辗转各个兼职现场,而但凡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极度捧场的主。


    在餐馆打工, 有人天天过去吃蝇头小餐馆,去街面上派送英语机构的学习资料,有人每天领着人过去报道求学,在奶茶店上班,每天前去报道的人简直比她们还要准时,一开门就进去了,然后在奶茶店一坐便是整整一天,当然,是打一天的游戏,尽管奶茶没喝一口,尤其,在这个暑假里,赛荷更是天天看到了对方的身影,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死缠烂打,不过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虽然令人多少有些无奈,却并没有打搅到她们的正常工作,倒也并不让人反感。


    若非她跟徐思娣待在一个寝室,她也定然已经断定这两人早就在一起了。


    所谓好女怕缠郎,徐思娣这个正主尚且还在坚守,可她身边所有人包括赛荷都隐隐已经被沦陷了。


    徐思娣听了赛荷的话后,微微皱眉瞪了她一眼。


    正要说话来着,身后的秦昊缓缓走了上来,率先冲赛荷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先给赛荷递了一瓶水,秦昊此人性情高冷,并无多话,赛荷早已见怪不怪,能够得到他亲自买来的水,已经算是在整个Z大所有女子们中享受过的最大特权了。


    烈日当头,确实口干舌燥。


    赛荷往徐思娣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想要询问她的意见,见她神色淡淡,赛荷微微挑眉,从秦昊手中将水接了过来,简单道过谢后,看了眼时间,顿了顿,只冲徐思娣道:“报到的事情交给我罢,眼看快要到饭点了,不知道报到处还有没有人在,一会儿食堂估计人很多,去晚了饭菜都没了,这样吧,你先去食堂排队打饭,我去过去报到,咱俩分头行动——更新快,无防盗上——”


    嘴上虽是这样说,可是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闪人,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赛荷说着,冲她眨了眨眼,还不待徐思娣阻拦,就立马匆匆跑了。


    赛荷走后,秦昊这才低头看了徐思娣一眼,见她满脸晒得通红,不多时,只缓缓将手里握着的另外一瓶水往她跟前一送,挑眉道:“太阳太大了,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停放在路边的那辆超级惹眼的敞篷车。


    敞篷车是临时停放的,因太过高档奢华,停在路边十分招眼,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徐思娣没有接他的水,也完全没有要跟着上车的意思,只神色淡淡道:“不用了,我不渴。”顿了顿,又道:“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不过秦昊,你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秦昊却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去往食堂的路就这一条。”


    说着,嘴角微微抿着,又低声说了句:“不喝算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一把将瓶盖拧开,然后直接在烈日下,将整瓶水直往自己头上倒,边倒边四下甩头,水四处飞溅,飞洒到了徐思娣脸上。


    徐思娣立马匆匆抬手去挡,边挡边往后躲。


    身后恰好一辆叫卖菠萝的三轮车从她身后经过,眼看着就要蹭到了她的身上,秦昊伸手向来敏捷,他见了立马抬手一抓,只紧紧握着徐思娣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跟前一拉。


    徐思娣直接往他胸前撞来。


    不过,秦昊却在她撞上来的前一瞬,下意识的往后避让了半分。


    他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接纳他,两年的时间,他知道她跟其它女孩不同。


    只见秦昊一手护在她的身后,一手握紧了她的胳膊,身前的人一凑过来,秦昊便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茶清香。


    之前她在餐馆上班,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油烟味,后来在街上派发传单,身后又有股淡淡的灰尘味,如今,在奶茶店上班,身上的味道又变成了奶茶味,她一点也不像他之前遇到过的那些女人,身上的香粉香水味永远那么浓重那么刺鼻,精致得好像每天从高级宴会下场赶来的似的,不像她,每一天都那么不同,简单,朴实,浑身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在他的世界,是一片清流,那样平凡,却又那样特别。


    无论哪种味道,秦昊并不排斥,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几乎跟她一模一样,只要一凑近她,他就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这样的感觉,无端令他觉得踏实、心安。


    不过,这些所有味道中,还是奶茶味道最好闻。


    秦昊心道。


    徐思娣差点儿一头扎进了秦昊怀里,她立马挣脱了出来,脸上刚刚泛起一丝温怒,可不多时,听到身后小贩的叫卖声,徐思娣立马会意过来,脸上的温怒立马转变成了一丝尴尬,过了好一阵,只微微抿紧了嘴,改口冲他道了一声谢谢。


    秦昊嘴角微勾,挑眉道:“客气。”


    说着,双眼往小贩的车上瞟了一眼,忽而看向徐思娣,淡淡开口道:“我今天已经帮了你两次,我现在口渴了,为了报答我,你现在请我吃菠萝罢。”


    说着,又用下巴朝着小贩车上点了点。


    小贩耳朵尖,听到秦昊的话,立马将三轮车停了下来,看了看秦昊,又看了徐思娣一眼,笑眯眯道:“帅哥,要一块还是要两块?”


    说着,又立即道:“三块钱一块,五块钱两块,天气这么热,瞧瞧,女朋友都晒成什么样了,这菠萝用盐水泡过的,酸酸甜甜的,清凉可口,最适合现在这大热天里吃了,来两块呗?”


    说着,还不待秦昊跟徐思娣回应,就立马下了三轮车,将三轮车往路边一推,就掀开玻璃坛子,要给他们取。


    秦昊倒是不客气,大步上前,尤其是见小贩有眼力见,又会说话,当即勾了勾唇,冲其道:“那就来两块。”


    说着,却是扭头去看徐思娣,示意她来付钱。


    徐思娣杵在原地杵了好一阵,过了良久,眼前着小贩已经取出了一块,就要取第二块,徐思娣不得不走了上去,却是对小贩缓缓道:“一块就够了,我不吃。”


    小贩听了,非但没有停手,反而飞快的将第二块一并取了出来,冲徐思娣道:“两块比较划算,小姑娘,我卖菠萝都卖了十多年了,整个大学城都知道我这里的菠萝保管要比别处的甜,不信你试试?”


    小贩锲而不舍,费力的向徐思娣推销。


    徐思娣顿时有些为难。


    这时,秦昊忍不住笑了笑,冲小贩道:“行了,就两块吧。”说着,又冲徐思娣挑眉道:“我要吃两块。”


    说着,立马从小贩手中将两块菠萝接了过去。


    徐思娣见了,抬眼微微瞪了秦昊一眼,顿了顿,在小贩炙热的目光下,只得被迫掏了两块菠萝的钱,付完钱后,徐思娣毫不犹豫,抬着步子飞快的往学校走。


    秦昊一手举着一块菠萝,大步跟了上去。


    秦昊此人,向来是众人心目中的大冰块,大魔王,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主,往日里无论是在体训队,还是在宿舍里,永远是淡着一张脸,好似大家欠了他八百万似的,高冷的不像样子,并且,无论是他的脸,他的型,还是他的气质,永远只跟豪气、高大上这样的字眼沾边,就连喝的水,也大部分是大家没见过的牌子,可是,这样一个大佬,却在此时此刻,一手举着一块菠萝,边走边啃,这样的画面,若是叫旁人见了,怕是一个个都得惊掉大牙罢。


    眼看着快要到了校门口,秦昊终于吃完了其中的一块,他从来吃零食,更别说路边上的路摊货,吃完这一块,眉头紧皱着,差点儿没酸掉他的大牙,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剩余那块,秦昊实在是吃不下了,想扔,又没舍得,于是,将人一路送回食堂后,眼看着徐思娣要进去了,秦昊冷不丁冲着徐思娣的背影道:“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说着,将菠萝往徐思娣跟前一递。


    徐思娣冷冷道:“我不要。”


    秦昊想了想,微微抿嘴威胁道:“那我扔了。”


    徐思娣白了他一眼,直接毫不犹豫了进了食堂。


    秦昊摸了摸鼻子,只得尴尬的举着那块菠萝大摇大摆的回了宿舍。


    章节目录 088


    秦昊此人无论走在哪里,一向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更新快,无防盗上——


    此番, 他一路回往宿舍, 经过的学生无一例外全部都一脸好奇的争相相望着。


    学校里注入了许多大一的新生,全部都是新鲜的血液, 见了顿时微微咂舌道:“哇, 好帅哦, 快看快看,那位学长好帅啊,传闻中Z大俊男美女最多, 力压隔壁工科海大,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啊啊, 真的来对了, 他手里的那块菠萝看上去好好吃,哇哇哇, 好想吃菠萝啊!”


    大一的新生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 初来大学校园, 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顿了顿, 只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走远了, 只有些失落道:“这么帅,帅到都可以直接出道了,肯定早就名花有主了吧。”


    相比大一的天真不知世事, 一旁的大二大三的明显要淡定许多了,体育系的大佬秦昊跟大三的学霸校花徐思娣两人从两年前的开学季起,在所有人眼中,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就连大学老师都有所耳闻。


    传言,在一年前,就连校主任得知了都忍住在课堂上大肆调侃呼吁大家,要向体育系的秦昊同学学习,学习什么,学习谈一场积极地、正面的、令人改过自新、令人奋发向上的恋爱,原因仅仅是一向只活跃在田径场的秦昊同学竟然出人意料的回归了校园,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教室里、食堂里、图书管里,甚至出现在了校外的各种小卖部、马路边上,那个时候,所有人就知道了,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的魔力。


    看着眼前幼稚的大一新生,上面的学长学姐们大多嗤笑一阵,整整两年的时光,有多少Z大的俊男靓女们折在了这一对金童玉女身上,如今,对于秦昊跟徐思娣,全校都没有不长眼的赶去招惹,就要看看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中,会不会有人闹出些笑话了。


    却说秦昊举着菠萝一路回到了寝室,菠萝汁顺着他的手指一路流到了手腕上,秦昊只觉得浑身粘糊糊的,腻歪的慌,回到寝室后,寝室里没人,他却强自忍着,特意找了一个透明水杯,学着小贩的方式,用水浸泡着菠萝,准备一会儿塞进冰箱,等胃缓和了后晚上当夜宵吃,弄完后,想了想,忽而摸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做纪念,随即,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微微勾唇进了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冲到一半时,听到外头有动静,料想应该是宋明钰跟蒋一鸣两人回宿舍了.


    蒋一鸣怀里抱着篮球,热的浑身冒油,像是从油锅里被捞出来的似的,他口干舌燥,浑身快要冒烟了,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水喝。


    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秦昊桌子上那个透明杯的水杯,就像是沙漠里遇到了绿洲似的,蒋一鸣顿时双眼冒光,立马扑了过去,哪知,宋明钰比他手快,就在他跳着扑过去时,杯子被宋明钰夺走,而他只扑到了一根菠萝?


    “这是什么玩意儿?咱们走错宿舍了罢?”


    蒋一鸣微微有些茫然,他们宿舍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玩意儿?


    在蒋一鸣的印象中,这可是小学生才吃的玩意儿,这玩意儿酸不拉几的,蒋一鸣并不爱,不过,大概是口干过头了,看着还挺解渴的,蒋一鸣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往嘴里塞,一尝味道,竟然还不赖,于是,五做三口,两三下就直接将整块菠萝给吞之入腹了,边吃还边好奇问道:“哎,老宋,你说这玩意儿哪来的,反正不可能是老秦的,他最讨厌零食,说实话,是不是你偷偷背着哥几个开的小灶,靠,宋明钰,你哪来的这些奇怪癖好,竟然喜欢吃这么幼稚的东西?”


    蒋一鸣边说着,还边往菠萝的签子上啜了一口,随即做了个投篮的手势,准备将签子投进远处的垃圾桶里,结果,正好看到秦昊光着上半身走了出来,一边胡乱擦拭的头发,一边往自己的桌子方向走去。


    蒋一鸣立马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笑着打趣道:“哎,老秦,你今儿个这么早怎么舍得返校了,不用去陪你的招娣妹妹了么?”


    顿了顿,又噼里啪啦的唠叨道:“听说今年大一的新生中有不少正点的,你追了招娣妹妹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正式转正,依我看,估计你的一世英明怕是要毁在招娣妹妹手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及时止损,依我看,老秦,你倒不如放弃得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看人老宋,人家就是比你聪明比你看得开,如今跟林妹妹打得火热,哪像你,这两年来过得跟个扫地僧似的,白瞎这幅好身材浪费了这快活潇洒的美日子,这话,也就哥几个才会掏心窝子的跟你说,这女人啊,有时候真不能惯着,越惯着,越是将尾巴翘往天上去了,这么着,老秦,你赶明儿个就重新去泡一个,说不准那招娣妹妹见了顿时心生悔意,忽然间整个人想开了,一把转身扑入你怀里也不一定啊,哈哈哈——”


    蒋一鸣嘴巴就跟安了电池似的,噼里啪啦不待停歇。


    说着说着,忽而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只盯着空荡荡的桌面一言不发。


    蒋一鸣用菠萝签子剔了剔牙,见状,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立马顿了顿,道:“怎么了?”


    秦昊背对着蒋一鸣,一言不发,过了良久,指着空荡荡的桌面,一字一句道:“桌子上的东西呢?”


    语气初听之下,似乎跟往日没有任何异常,可细细听来,只见声音微微绷着,对于熟知秦昊的蒋一鸣来说,立马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蒋一鸣嘴一时微微发瓢了,只有些懵逼道:“什什么东西?是那杯水么,那水叫老宋喝了,不是吧,老秦,不就一杯水么,至于这么小气么?”


    边说着,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秦昊微微眯着眼,扫向一旁的宋明钰。


    宋明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将蒋一鸣给供了出来,道:“我就喝了那杯水,至于其它什么,不是我!”


    宋明钰朝着老秦耸肩,然后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蒋一鸣。


    秦昊闻言,只一下一下缓缓转过身来,他将挂在脖子处的毛巾紧紧捏着,握在手里,一转身,只见蒋一鸣手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签子,他刚才好像还用来剔牙来着,秦昊的脸色顿时一点一点的沉了一下,只一眼阴晴不定的盯着蒋一鸣,随即,朝着他一步一步走去。


    半分钟后,蒋一鸣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男生宿舍大楼。


    而食堂里,赛荷去报到处,果然没人了,只能下午再去了,她跟徐思娣汇合后,随口聊起了秦昊来。


    “其实秦昊人真的不错,表面上看着难以接近,话也不多,甚至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其实,对你真的心细如尘,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正是有心人,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道貌岸然,就像我爹,他还是咱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了,对外谦逊温和,是全村的高级知识分子,道德模范,可是谁又知道关起门来,每每将我跟我娘两个打得半死,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相反,像秦昊这样的二世祖,真要对人好,是打从骨子里的会心疼人,我觉着,秦昊跟其它那些道貌岸然的富二代还是有些不同的。”


    尤其是,像是人家秦昊,要个人条件有个人条件,要家庭条件有家庭条件,赛荷深知,像她们这种穷苦人家出生的女孩儿,婚姻对她们究竟有多重要,有时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是唯一一根将她们从沼泽里发出来的救命绳索,如果可能,赛荷还是不希望徐思娣错过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毕竟,将来往后步入社会,毫无背景,毫无资源的她们,鬼知道会遇到些什么,像秦昊这样的存在,或许是她们一生能够遇到的唯一一次机遇也说不定。


    徐思娣听了,沉默良久。


    其实,这两年下来,她对秦昊渐渐的不在像从前那样抵触跟厌恶了,或许人就是这样,习惯了,每天准时有那么一个人在你跟前晃荡着,这一晃,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而是整整两年,秦昊在某种程度上竟然成为了在这座城市里,出现在她身边最多的人。


    她说不上对他什么感觉,或许没有喜欢,却至少是没有讨厌跟反感了。


    然而,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徐思娣冲赛荷缓缓道。


    秦昊是哪个世界的?


    她曾亲眼见到过,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她曾在另外一个世界磕碰得头破血流,深陷绝望,秦昊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人,她融入不到那个世界,更加不会天真到以为她可以将秦昊从那个世界里给拉出来。


    所以,明知不可为,为何要自讨苦吃了。


    赛荷闻言,没有再行劝阻,良久,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个社会有时候现实得令人感到可怕。


    两人吃完午饭后,回到了寝室。


    回去时苏颖已经返校了,石冉她们几个还没来,徐思娣进去时,只见苏颖立马迎了上来,只有些欲哭无泪的冲徐思娣道:“思思,你家里来电话了,一下子打了十多个电话过来,只是只是她们说话我也听不大懂,好像是是你家人来海市了,让你去接还是怎么回事,好像在火车站,又好像在南站,我也没搞清楚,要不,你赶紧给她们回个电话吧?”


    苏颖的话让徐思娣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章节目录 089


    徐思娣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浑身的血液渐渐往上涌——更新快,无防盗上——


    一接到来自老家的电话, 她就知道没有好事, 除了要钱,就是要钱, 而现在, 他们夫妻不单单满足于要钱了, 如今竟然还亲自找上门来了,那么,这一次, 是要来向她索取什么呢?


    这两年以来,徐思娣从来没有回过一次老家,蒋红眉夫妇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一次, 哪怕仅仅只是关切的问上一句回不回来过年, 就连这样简单的问候都从来没有问过一次,似乎对她眼不见为净, 巴不得她不回来碍眼, 只要钱能够回来就足够了。


    而她上学这两年, 她们夫妇二人非但没有资助过她分毫,反而每个月催债似的, 每个月从她这里索要生活费,徐思娣隐隐有些后悔, 或许是第一次打钱打得太过顺畅了,导致她们夫妻二人确信牢牢抓住了她的把柄似的,回回次次拿陆然要挟, 尤其,自去年年底开始,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她每学期能够领取到一笔不菲的奖学金,每月几百块钱已经渐渐满足不了她们了。


    尤其是这大半年开始,徐启良不止一次唠叨过,说什么上大学太费钱了,女孩子上大学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早点儿回去嫁人,说曹家当年说过的话还算数,当年一万块的彩礼如今已经添到了五万块,女人横竖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照样是要嫁人生子的,嫁的人还不一定比得上曹家。


    徐思娣知道这夫妻二人看从她身上榨取不到什么油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曹家,他们看中的不仅仅是那五万块钱的彩礼,而是整个曹家——更新快,无防盗上——


    陆然当年费尽心思给他们画的那张饼,还不到两年的光景,他们就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如今,这一次亲自找上门来了,定然不会是要钱这么简单。


    徐思娣微微咬紧了唇,任凭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她双脚跟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似的,如何都提不了步子。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声,终于停止了。


    然而,不过安静了几秒钟,新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了,大有种没人接誓不罢休的味道。


    苏颖下意识的抬眼看了徐思娣一眼,很有眼力的没有说话。


    赛荷也跟着看了徐思娣一眼,犹豫了片刻,冲徐思娣道:“我来替你接。”


    说着,直接朝着电话走去。


    就在赛荷触碰到电话的前一秒,徐思娣冲她的背影缓缓道:“赛荷,我来。”


    徐思娣只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一步一步朝着电话走去。


    电话才刚接起,果然,那边蒋红眉振聋发聩的怒骂声就一句接着一句传了过来:“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个死丫头片子,是不是故意不接老娘的电话,还是压根不想接咱们的电话,我跟你说,别以为你不接电话老娘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你还在大学学校里,就算是躲到天边老娘也照样能将你给揪出来,想躲着我跟你爹,呵呵,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能耐。”


    蒋红眉的声音又尖又细,透过话筒,清晰地传进了寝室里苏颖跟赛荷两人的耳朵里。


    苏颖有些尴尬,只借故进了厕所。


    赛荷却没有走开,只一直皱眉立在徐思娣身后,听着。


    熟悉的谩骂及吼叫,每个月都要听上一回,徐思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阻拦,也不打断,她了解蒋红眉的性格,你越是反抗,她越发疯狂,一直到对方骂骂咧咧了好一阵,骂累了,骂痛快了,徐思娣这才冷冰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我现在很忙,不说我挂了。”


    蒋红眉听了怒火立马又上来了,眼看着又要开骂,那边徐启良一把将电话夺了过去,唱起了红脸道:“闺女,我跟你说,我跟你妈到了海市,我跟你妈来海市探望你来了,现在在火车站等着了,这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到处都是汽车,楼高得快要塌下来了似的,我跟你妈都晃瞎了眼了,压根不敢乱动,你快点来接咱们,我跟你妈给你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已经足足在火车站里等了一上午了,现在又渴又饿,快要晕过了,你快点过来接咱们!”


    徐启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虚弱了几分,不多时,想起了什么,又立马道:“对了,这里不让抽烟,一会儿来的路上给我捎带一包烟过来,最好要那个二十块一包的,金色软壳包装的那个。”


    说着,似乎怕徐思娣拒绝,压根不待徐思娣回话,只立马嗖地一下立马将电话挂了。


    徐思娣紧紧捏着电话,不多时,只一言不发的放下电话,转身开始换衣服。


    赛荷在她身后将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满耳,只有些担忧的冲徐思娣道:“你是不是要去接你父母,我陪你一起去。”


    电话里那些刺耳的谩骂声,听得赛荷阵阵心惊,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悲惨的,摊上了那样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可没想到徐思娣的父母更加窝囊更加可恶,简直令人发指,原来徐思娣每天那么辛苦的打工,所赚的钱不仅仅用来交学费用来讨生活,更甚者还要拿那些钱圈养她身后那一对犹如吸血鬼似的父母,而她的父母即便混账,好歹给了她一口饭吃。


    徐思娣听了,却对赛荷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赛荷,一会儿下午将入学手续办了。”说着,忽而抓着赛荷的手,难得一脸正色道:“记住,赶紧将学费交了。”


    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了两百块出来,顿了顿,又塞回去一张,自己仅仅只留了一张,然后将其它剩余的所有钱一股脑的塞到了赛荷手里,道:“如果我父母来了,这些钱肯定是保不住的,都放你那里。”


    说着,背起了书包,头也不回的出了宿舍。


    赛荷拿着钱,一路追到门口,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徐思娣清瘦的背影仿佛越来越瘦,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可她的身影却异常□□,只一步一步干净利落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章节目录 090


    从学校赶去火车站一共花了一个半小时, 徐思娣没有手机, 他们来电话时又没有说明详细地址,火车站鱼目混杂,又大又乱, 徐思娣又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搜寻, 最终, 在火车站外面一家肯德基门口发现了蒋红眉夫妇二人——更新快,无防盗上——


    那里背对着太阳, 有一处遮阴处,挤了一排正在候车等人的人,蒋红眉夫妇二人缩在人群中最边角的位置坐着,却十分招眼, 徐思娣寻到此处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夫妇二人。


    他们两个, 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只见两人满头大汗, 在大太阳的烘烤下显得有些神色萎靡,却依然是人群中最醒目的存在。


    远远地只见蒋红眉穿了一条枚红色的紧身长裙, 裙子齐膝, 在裙子的右肩及左腰的位置分别绣了一朵巨大的牡丹花, 蒋红眉胜在皮肤白皙,相貌俱佳, 要不然徐思娣也不会遗传了这幅好皮囊,可到底上了年纪,四十来岁的人,又到底生了两个孩子,这两年来也不知怎么的, 身材忽而严重发福走形,蒋红眉又一直没有穿过什么好的内衣,导致两边胸、脯一颤一颤的直往下掉,而腰上的赘肉又鼓起了好几层,配上那一身玫红色的裙子,只将整个身材的缺点展露无疑,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尤其是那条玫红牡丹裙子,对方初次进城,肯定是做最美最时尚的打扮来的,可诸不知,到了城里,这种大俗大艳反而成为了最土的穿戴打扮。


    要不是徐思娣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这样的蒋红眉,就连徐思娣怕是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然而蒋红眉尤不自知,尽管神色不佳,却依旧不忘时不时的对着肯德基透明的窗子摆弄着头发跟裙子,搔首弄姿着,引得旁边的老男人们纷纷偷眼相看。


    乡下一直以富态为美,尤其是大屁股大胸,越富态证明日子过的越发红火,在徐思娣的印象中,蒋红眉一直是十分清瘦的,徐思娣的体型一直随她,没想到两年不见,蒋红眉的体型竟然足足膨胀了一大圈,由此可见,这两年来,她的日子过的并不像在电话里念叨的那样清苦,不过,即便是又胖又俗,蒋红眉依旧并不难看,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其他男人偷偷乱瞟了。


    而一旁的徐启良更为夸张,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短袖,配着一条深蓝色条纹大裤衩,头上头发竖起,像是抹了摩丝似的,脖子上挂了一根拇指粗细的劣质金项链,一边手上还套了一条,项链上的金漆掉落,像是塑料的,更加夸赞的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副黑色的墨镜框在脸上,整个人骚气又土气。


    徐启良其实长得不差,要不然蒋红眉当年也不会相中他,非但不差,毕竟徐启良自幼养尊处优,不像村子里其他村民自幼干苦力长大,他细皮嫩肉,关键还年轻,好好捯饬一番其实还是非常英俊的,可是皮囊好看有什么用,再好看的皮囊也遮不住身上那种虚浮、劣质、土气又滑稽的本质.


    两个人就像两个滑稽的小丑似的,一蓝一红,引得路过的所有人全都好奇的看着他们,更有甚者,还有人摸出了手机偷偷朝着他们俩直拍照。


    找到他们时,因为天气太过闷热,又有些晕车,徐思娣整个人已经开始气喘胸闷了。


    而蒋红眉一见到她,瞬间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只嗖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快步踱到徐思娣跟前,将她一把拽住,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道:“你个死丫头,你怎么才来,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我跟你爹等了足足一天,你是成心的罢,是不是要将咱们俩个活活饿死活活渴死在这里,是欺负咱们两个第一回进城是吧,啊,两年没被老娘教训,翅膀硬了,是不是皮痒痒了,想要讨打不成。”


    蒋红眉说着,只使劲扯住她的手臂狠拽了两下。


    徐思娣头晕眼花,差点被她拽得踉跄倒地。


    身旁那一排排人不知一下子发生了何事,全部朝着他们齐齐看来。


    整个场面十分难看。


    蒋红眉却是在打滚怒骂中存活下来的,这么些年,对着村子里的那些讨债鬼,就连打滚撒泼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些大庭广众之下令人难看的事情她早就习以为常,且她向来对徐思娣打骂惯了,就跟见面礼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常看到她简直比看到村里那些讨债的还要闹心。


    徐思娣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然而此时此刻,徐思娣依然没有还手,待站稳了后,只冷冷盯着蒋红眉一字一句道:“再打,再抽,往死里抽,千万别手软,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有这么多名证人,打完了后咱们一起上派出所,正好有收留所好好招待你!”


    徐思娣一脸冷漠的威胁道。


    蒋红眉原本又累又饿,浑身没了力气,可一听到徐思娣这番话,一见到她这幅轻蔑又仇视的眼神,蒋红眉瞬间又被激怒,正要发飙来着,身后的徐启良一把将蒋红眉拖开了,只难得板起了脸,冲蒋红眉怒目而视道:“闹什么闹,也不瞧瞧这里是哪儿,这里可是城里,是你胡闹的地方么,真是丢人。”


    说着,飞快的冲蒋红眉使了个眼色,道:“再说了,今儿咱们是特意来探望闺女的,这都两年没见了,收起你的脾气,你不心疼咱闺女,我这个当爹的还心疼了。”


    说着,又冲一旁的看热闹的人笑着解释道:“两娘俩闹脾气了,让大家伙见笑了。”


    然而徐启良跟蒋红眉说的都是老家土话,十分拗口,城里大多数人都是听不懂的,不过见徐启良态度不错,外人又不好插手,只看热闹似的,笑着劝解道:“即便是孩子不懂事,也不该动手不是?有什么事儿回家关起门来解决,这打孩子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徐启良一一笑着应下,安抚了蒋红眉跟群众后,这才看向徐思娣,笑着道:“你娘晕车,又饿了一整天,难免有些心气上头,你也别跟你娘计较。”


    又假模假样的凑到徐思娣跟前,要去拉徐思娣的手,却被徐思娣一把恶心甩开。


    徐启良有些尴尬,却依旧强自笑着道:“闺女,总算是见到你了,这两年来,爹真真是挂念你挂念得紧,还有你弟弟,这次来城里,他也老念叨着要一块来,可惜他哎。”


    徐启良提到徐天宝,不知为何,竟然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淡,不过也只黯淡了瞬间,立马又恢复过来了,冲徐思娣道:“对了,你们学校在哪里,快领着我跟你娘去瞧瞧,今儿个一整天我跟你娘还滴水未进了,顺道一块去吃个饭,放心,爹来了,爹请客,领你去吃顿好的。”


    徐启良一脸虚伪,假模假样,所说的每一个都假得令徐思娣感到恶心,他说的口若悬河,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儿,然而他好意思说,徐思娣却压根不好意思听,她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转身直接一言不发的领着二人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颠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绕到了学校,徐思娣却没敢将人带进学校,故意将两人领到了人少的侧门,在距离侧门的前一站率先下了车,然后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将两人安置了,又领着他们到一旁的蝇头餐馆,随便点了两个菜,到了餐馆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而从火车站到学校这一路,徐启良跟蒋红眉两个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跟徐思娣当年初次进城一样,被这座大城市的繁华跟富丽给惊得合不拢嘴,对于大城市的面貌,他们夫妻二人只在方块一般大小的电视机子里看到过,如今是第一回亲眼瞧见,震撼得一整个下午只顾沉浸在大城市的喧嚣中,顾不上一旁的徐思娣,徐思娣也落了个清净。


    而到了大学城附近,更是被大学学校的辽阔气派惊得合不拢嘴,蒋红眉指着那一座座白色的建筑,忍不住惊叹道:“赶明儿咱们家天宝要是也能考到这里上学就好了。”


    徐思娣听了冷笑不止。


    一旁的徐启良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听了忍不住嘲笑道:“就凭那小子,下辈子罢。”


    顿了顿,悄摸抬眼往徐思娣身上瞄了一眼,道:“依俺说,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处,费钱不说,现在读了大学又没分配,横竖又进不了国家单位,照样还得自己去找工作,镇上蔡书记家的闺女不也上了大学么,正是书读多了,如今都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都成了老姑娘了,令人蔡书记成了整个镇上的笑柄,咱们天宝横竖不是读书那块料,等他初中毕业后送他去县城学门手艺,然后讨个媳妇儿,咱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咱们闺女”


    徐启良瞥了徐思娣一眼,见徐思娣面无表情,适时的闭上了嘴,只举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徐思娣连筷子碰也没碰一下,只一直神色寡淡的坐在一旁,整个人好像一具躯体。


    一直待两人将整个桌面一扫而光,徐思娣这才看向二人,直接奔入主题道:“说罢,此此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说着,不待对方出声,只一言不发的从书包里将一沓零钱掏出了出来,全部摆放在了桌面上,冲二人道:“我所有的钱全部用来交了学费,浑身上下就剩下这几十块了,如果你们是来找我要钱的,那么不好意思,没有,我这两年以来一直是过了上顿没下顿。”


    徐思娣一字一句态度强硬决绝道。


    蒋红眉跟徐启良二人听了,迅速交换了个眼色。


    蒋红眉脸色不大好,只直直瞪着徐思娣一字一句冷笑道:“怎么,就这几个钱,是打发叫花子么?养你十几年来,就养出了这么一头白眼狼没?”


    一旁的徐启良却瞪了她一眼,冲她使了个眼色,不多时,立马将那些钱全部推到了徐思娣手边,道:“你娘跟你开玩笑的,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只使劲推了一旁的蒋红眉一把,蒋红眉没反应,徐启良皱了皱眉,又大声咳嗽了一声,蒋红眉一脸铁青的往他身上掐了一把,不多时,从个黑皮包里摸出了一个信封,徐启良立马将信封往徐思娣跟前一推,笑眯眯道:“闺女,这一回,咱们不是来跟你要钱的,爹娘是给你送钱来了,你放心,从今往后啊,你每个月的学费咱们准时给你送来,你收好,这里是一千块,什么时候花完了,只管往家里要,爹每月亲自给你送来,你数数,一千块,共十张,只要多的,绝对没有少的份。”


    徐启良神色微微有些讨好。


    徐思娣听了,只将信封拿起了一瞧,果然里面装了一叠钱,然而,看着这叠钱,她非但没有任何惊喜之色,反而双眼微微眯起了。


    章节目录 091


    “这些钱, 哪儿来的.”


    徐思娣将那叠钱搁在桌面上, 没有再动手触碰,也丝毫没有要拿的意思,只微微眯着眼抬眼看向徐启良。


    徐启良夫妇竟然慷慨到千里迢迢主动给她送钱来?


    这样殷勤的举动落到别的父母眼中或许再正常不过, 不过落在徐思娣眼中, 她丝毫没有半分惊喜, 反而有的全是满满的忌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启良夫妇是一对败家的主,两人这十多年来将徐家的家底全部败空了, 家里早已家徒四壁, 他们俩在家中坐吃山空, 既不种地,又不上山劳作, 还不做活工作, 镇日好吃懒做, 如今竟然还搬到镇上租房子住,底下还养了个同样败家的徐天宝, 三张口齐齐张嘴等着饭吃,徐思娣每月给他们寄回去的那几个钱哪里养得活他们,自己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连自己都养不活,哪儿来的多余的钱给她?


    再说, 依照徐思娣对他们的了解,即便天上掉了馅饼,家里略有余钱,不过一转眼要么就送去了堵桌,要么就跟暴发户似的挥霍一空,会想到她,徐思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


    今天这番旷世之举,要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要么这其中定然是有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徐思娣心如明镜。


    徐启良知道瞒不住徐思娣,只如实道:“其实这些钱都是你爹我赢回来的,怎么样,闺女,你爹厉害吧?”


    说到这里,徐启良似乎有些兴奋,忍不住冲徐思娣炫耀道:“这些年来,你爹别的本事没有,在牌桌上却早已经修炼成精了,爹跟你说,这几个月来,你爹我终于大显神通在牌桌上大吃四方了,依着这个本事下去,别说每个月区区一千块,便是往后每个月两千三千也压根不是没可能,闺女,爹知道这两年来你辛苦了,从前不是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么,这才亏待了你,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你放心,往后但凡有我跟你娘在,绝对不会在让你受半点苦的。”


    徐启良这两年在镇上混,见识见地比从前窝在深山老林中开阔了不少,整个人油嘴滑舌的,十分懂得变通,他知道徐思娣打小吃软不吃硬,只满嘴清甜的哄着,不多时,只一股脑的又将那叠钱拾起直往徐思娣怀里塞,脸上乐得红光满面道:“这些钱你就拿着,今晚这顿饭我这个当爹的请,今儿个我跟你娘一来呢是特意过来看看你,给你送钱来的,这二呢,我跟你娘这辈子没出过大山,趁着现在手里头还有些钱,是特意领着你娘过来到大城市里玩几天的,你放心,我跟你娘晓得你刚开学,功课忙,你不用管咱们,咱们自己出去溜达两天就是呢——更新快,无防盗上——”


    说着,徐启良拿起牙签剔了剔牙,大手往桌面上一拍,大声喊道:“服务员,结账。”


    颇有一副暴发户的感觉。


    徐思娣倒是没有跟他挣,不过,听到这里,不由微微有些生疑,看着徐启良这幅暴发户的感觉,似乎又觉得有些煞有其事似的,不过,在起身时,徐思娣依旧将那叠钱推到了徐启良跟前,冲其淡淡道:“你们的钱留着自己慢慢花吧,我不会要,你们管好自己就成了。”


    顿了顿,只微微抿着嘴,补充道:“既然你们如今这样有本事,看来往后也不会再压榨我了。”


    说着,转身直接先一步往外走。


    徐启良拿着钱还想要追上去,蒋红眉却将钱从他手里夺了过去,眼看着徐思娣出去了,只咬牙冲其道:“你还打算真给?差不多得了,再演下去就假了。”


    徐启良立马瞪了她一眼,往餐馆外飞快的瞅了一眼,冲蒋红眉拼命使眼色道:“你嗓门再大点儿,再大点儿,你是不是想让那丫头全听了去。”顿了顿,又道:“那丫头打小聪明,演戏不演全她哪里会顺从咱?”


    说着,忽而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古董翻盖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不会出什么岔子罢?”


    蒋红眉嗤笑一声道:“不放心你来。”


    徐启良瞪了她一眼,过了好半晌,只忽而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怪不能怪咱,只怪她哎。”


    徐启良用手搓了一把脸,大步跟了上去。


    蒋红眉将那叠钱重新塞进了包里,嘴里唠叨了一声道:“养了这么多年,惯了这么多年,如今家里遭难了,为家里牺牲一点不应该的么,再说了,是让她去享福的,又不是逼着她去卖。”


    蒋红眉嘀咕了一阵,也跟了上去。


    出去后,见那两人走远了,蒋红眉立马追了上去,冲着前面的徐思娣辱骂道:“你走那么快干啥子,赶着去投胎啊,你们学校在哪里,宿舍在什么地方,领着我过去瞅瞅。”


    徐思娣听到这里,脚步微停,只扭头看着蒋红眉一字一句道:“宿舍不准外人进入,更何况这么晚,室友都睡了。”


    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旅馆,冲徐启良道:“旅馆到了,你们自己进去吧,宿舍快要关门了,我先走了。”


    徐思娣说完,将小餐馆的钥匙递给了徐启良,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蒋红眉忽而不知这么的,就发起了疯来,只一脸怒意的追了上来,扯着大嗓门冲着徐思娣的背影叫嚣个不停道:“嘿,你这死丫头,你这什么态度,怎么着,想将咱们丢在这里就不管了,就凭你这幅丧门脸的态度,你信是不信,今晚我还偏生要找到你们学校,找到你们老师讨说法去,我今晚还非得住到你们宿舍不可。”


    蒋红眉五做三步追了上来,伸手用力的扯了徐思娣一把。


    她嗓门大,旅馆跟前全是过来开、房的小情侣,全部停下来看着她们。


    徐思娣是Z大的校花,虽然她往日里非常低调,可贴吧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来,纷纷朝着她们这边议论纷纷。


    徐思娣想要挣开蒋红眉这个疯子,这时,又跟往常一样,徐启良立马追了上来充当和事老道:“闺女,咱们头一回来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你看咱们统共坐下来不过吃了一顿饭,话还没说全了,你娘呢其实也是挂念你,想要跟你好好说会儿话,就是她这个爆脾气,总是刀子嘴豆腐心,想要留你多处处结果一开口却总是言不由衷,行了行了,甭跟她一般计较,要不,进去陪咱们说说话,咱们一家三口两年没见了,难得聚聚不是?”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那旅馆里头七弯八绕的,我跟你娘哪里分得清哪儿是哪儿,我听说城里的电视剧跟乡下的不同,光遥控器都有两三个,咱们怕是连电视都不会开,要不这样,你领咱们进去,别跟你娘犟上了,不晚今晚甭想脱身了。”


    徐启良好言相劝,边说边将母女二人分开,将徐思娣一路拉着往旅馆走。


    徐思娣压根不想跟徐启良有任何接触,只一把甩开对方。


    她向来不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也素来晓得蒋红眉是个什么德行,如今在学校,她并不想跟他们闹上,犹豫了片刻,冲徐启良手中夺过钥匙,直接一言不发往里走。


    旅馆便宜,过道有些窄,进进出出的大部分都是大学城的小青年,走到半道时,徐思娣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了个女孩儿,将对方手机撞掉了,徐思娣立马替对方捡了起来,道完歉后,只听到女孩冲一旁的男孩怒气冲冲道:“看什么,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


    男孩道:“说什么呢?”顿了顿,只一脸狐疑道:“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徐思娣闻言,只加快了脚步一路走到最里侧,用钥匙将门打开了,将灯关上,将钥匙随手扔在桌面上,徐思娣面无表情道:“到了,我走了。”


    说完,就要走。


    徐启良忙劝她坐会儿,徐思娣目不斜视直接往外走,却不想蒋红眉忽而抱着胸,将脚一抬生生挡在了门口。


    徐思娣双眼一眯,道:“你想要干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忽而从后面伸出一只结实的胳膊将她一把牢牢囚禁住,徐思娣心下大惊,脸色一变,只开始拼命尖叫道:“救命!”


    然而话音才刚出口,忽而一块白色的毛巾伸了过来,只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徐思娣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只拼命挣扎了起来,拼命抬脚踹着,拼命伸手往后胡乱挠着,挠花了身后人的脸,然而不过才一瞬间,就渐渐感觉到四肢开始软绵无力,紧接着头晕眼花,视线里开始一片恍惚,视线模糊中,只恍然看到前面的蒋红眉将门一关,开始过来抓住她的双腿,没过多久,徐思娣双眼忽然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蒋红眉跟徐启良合力将徐思娣抬到了床上,徐启良捂住左脸,疼得龇牙咧嘴,道:“快看,老子的脸破相了没,奶奶的,这丫头片子力气没白长,全招呼到她老子身子了,呸!”


    徐启良吐了满嘴的血,想要进去查看。


    蒋红眉在身后催促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姓曹的去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这么大个活生生的人,咱俩可弄不走,他要再不来,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往后他要是还想要惦记这小丫头片子,就等到下辈子去吧。”


    蒋红眉出了一身老汗,歪在床边骂骂咧咧道。


    章节目录 092


    赛荷看十点多了, 眼看宿舍就快要关门了, 徐思娣还没有回来, 她有些担心, 徐思娣又没有手机, 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想了想,只将书合了起了, 换了衣服下床, 直接穿着拖鞋下了楼, 在宿舍楼下转悠了片刻,又一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缓缓地踱了去,刚好走到校门口时, 恰好看到秦昊从校门外骑着山地车进来——更新快,无防盗上——


    秦昊在学校附近有住处, 现在大四了, 很多大四的已经陆陆续续的搬出去实习了,不过秦昊却难得每天都会准时回宿舍报道。


    赛荷跟秦昊其实并不熟, 就这个暑假跟徐思娣一起, 天天见到他, 除了白天受到他的帮助从小偷手上取回手机, 其实再也没有说过话。


    秦昊目不斜视,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看着就要跟赛荷擦身而过,大概是察觉到一道视线直直盯着他,秦昊微微蹙眉, 不多时,只微微抬眼,一眼就看到了擦肩而过的赛荷。


    下一秒,山地车忽而掉头,秦昊修长的一只脚直接撑在地面上,一只脚踩在山地车踏板上,双手直接抬起了整个山地车的方向盘,然后整个车子嗖地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掉头,车子稳稳停在赛荷跟前,随即,秦昊扯掉耳朵里的耳机,单脚撑地,直直看着赛荷道:“她人呢?”


    这两个月来,徐思娣几乎跟赛荷阴影不离,眼下这么晚了,见赛荷孤身一人,似乎正在等人似的,由不得秦昊不怀疑,她等的那个人正是徐思娣。


    在秦昊的眼中,赛荷是徐思娣的朋友,他对她疏离却客气。


    赛荷见到秦昊,有些犹豫,又好似终于找到正主了似的终于松了一口气,见他又这样问,犹豫了良久,道:“思思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顿了顿,并没有详细向秦昊诉说徐思娣跟她父母之间的关系,毕竟这是徐思娣的隐私,只大致讲诉着:“思思父母来海市了,她去火车站接人,中午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会儿宿舍该关门了,这么晚了,我有点儿担心,就到校门口转转。”顿了顿,又道:“除了兼职上的冲突,思思几乎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刻。”


    其实赛荷主要担心的是她父母的突然造访,会不会对徐思娣造成什么困扰或者伤害。


    毕竟,那样一对吸血的父母,世间少见.


    她自己试想过,如果她自己的父母及家人来了,她会有多么害怕及反感,就不能猜测到徐思娣的心路历程了。


    没有经历过这种原生家庭毒害的人,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她们心中的忐忑跟不安。


    秦昊听了赛荷的话后,抿嘴沉默了片刻,道:“她父母以前来过么?”


    赛荷道:“应该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秦昊这两年来对徐思娣有过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兼职,几乎从来没有出去玩过,说句毫不夸张的,就连大学城也鲜少出去过,她父母来了,应该会将她的父母安置在学校附近,这样想着,秦昊一脚蹬上了山地车,冲赛荷道:“我去找找。”


    话音刚落,就直接骑着山地车飞快走远了。


    赛荷见了,心道,秦昊本事大,应该能够找到徐思娣的。


    却说秦昊沿着学校附近的街道一路骑行,边骑边四处往街道两边搜寻着,重点关注旅馆跟餐厅,刚搜寻完一条街,正改道往下一条街时,忽然接到了蒋一鸣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蒋一鸣一脸嘴贱的声音传了来,一脸不怀好意的打趣道:“老秦,宿舍都关门了,你怎么没回宿舍,是不是跟哪个妞去哪里潇洒快活去了吧,我说,哎,跟谁啊,不会跟招娣妹妹一块儿罢?”


    蒋一鸣又骚又贱,秦昊没工夫跟他瞎扯,正要掐断电话,这时,又听到蒋一鸣笑嘻嘻道:   “我说,老秦,你堕落了啊,你秦昊挑的地儿不是总统套房,至少也得是个私人会所罢,招娣妹妹不是你的心头肉嘛,就领人家去那种地儿,一晚69你好意思么你,明儿个回队里保管兄弟们全部笑掉大牙了,得了,哥们儿不打搅你风流快活了,憋了足足两年,悠着点儿,甭吓着人招娣妹妹了,挂了——”


    蒋一鸣特意打电话来风风火火的嘲笑秦昊一番,话还没说完,那边早已经笑趴了。


    秦昊听了,却双眼一眯,一字一句道:“将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蒋一鸣笑岔中,只听到秦昊声音冷了下来,只一字一句道:“老子问你最后一遍,什么意思?”


    蒋一鸣听到秦昊这语气,笑声立马中断了,只抬眼看了对面宋明钰一眼,正襟危坐了起来,道:“不不是你跟招娣妹妹在一块开、房么?难不成不是你,靠,老秦,你该不会被人招娣妹妹给绿了吧。”


    说着,见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蒋一鸣却陡然感觉到一股冷气流通过电缆直接传达了过来似的,蒋一鸣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在说笑了,立马正经道:“是这样的,你没看群里吗,刚刚大兵在咱们群里发了信息,说他跟她马子在学校西门的一家旅馆开、房,竟然碰到了招娣妹妹,你跟招娣妹妹的关系早已经人尽皆知了不是,何况咱们队里的,大兵他还以为是你领着去的,这不,刚还在群里调侃来着,整个群里炸开锅了。”


    这样的新闻他蒋一鸣竟然不是头一个知道的,自然气不过打了个电话过来调侃。


    没想到依着这情形,竟然不是老秦领着去的?


    蒋一鸣顿时将嘴闭成了一条直线,再也不敢讲任何多话了。


    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30秒内,将旅馆的详细地址发过来。”


    说着,电话嗖地一下挂断。


    秦昊立马将车子掉头,直接往西门飞驰而去。


    却说西门星梦缘旅馆里,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后,徐启良手机响了,徐启良跟蒋红眉夫妇对视了一眼,徐启良立马接起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只听到那边有人道:“到了。”


    为了谨慎起见,徐启良还是打算亲自出去看一眼,只冲着蒋红眉道:“你看着人,我先出去瞅上一眼。”


    徐启良出来后,立马将房门关上,只特意又记了一遍房间号,一路弯弯绕绕的摸下楼,下楼后只立马东张西望来了,眼下到了十一点多,虽是学校侧门,可十一点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刻,只见不远处两边街道上摆满了吃夜宵的座摊位,正是吃大排档人最多的时刻,不过好在大家都在自娱自乐,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徐启良又东张西望了好一阵,不多时,终于在旅馆斜对面的一家水果店门口注意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面包车又破又旧,停在那里十分不起眼。


    徐启良看过去时,正好里面的人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是个三四十左右的彪形大汉,胳膊上纹了纹身,光头,无须,看上去有些凶悍,徐启良立马走了过去,给对方开了一根烟,熟稔的招呼道:“彪哥。”


    顿了顿,微微哈着腰,双眼不断往里瞄着道:“彪哥,怎么就你一个?雄哥呢?雄哥怎么没来?”


    那个叫彪哥的吹了一口烟,道:“雄哥跟过来干什么?他正忙着办婚礼了。”说着,嗤笑一声道:“新娘子人呢,赶紧的,今晚还得连夜赶回全奚村,明儿个一早婚礼就开始了,等不到新娘子,雄哥办他哪门子的婚礼?”


    徐启良大惊道:“明明明天就办婚礼?”


    彪哥道:“听说你们家那闺女颇不老实,雄哥的意思是先抓紧时间洞了房再说,女人就是欠收拾,等收拾老实了回头热热闹闹的再补办上一场,你放心,你女儿今后若是跟了雄哥,你们全家只有吃香喝辣的份,往后有雄哥给你们做靠山,别管什么张家王家,往后只有你们徐家在镇上横着走的份!”


    彪哥说着,伸手往徐启良脸上拍了两下,道:“赶紧的,人呢?”


    徐启良心一横,道:“彪哥,您将车开到旅馆门口来,一会儿就委屈您甭下车,您这气势,太过招眼了,我这就跟俺媳妇儿将我女儿背出来,您等着!”


    徐启良跟彪哥合计好后,只立马匆匆返回了旅馆,出来时,徐启良背着徐思娣,蒋红眉拎着两个包在身后扶着,夫妻二人一脸焦急,路过前台时,前台小妹立马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蒋红眉道:“俺闺女晕倒了,俺们现在送她去医院。”又道:“来,姑娘,搭把手。”


    说着,竟然怂恿着那个前台小妹一起帮忙。


    小妹对他们有些印象,见此,不疑有他,立马上前替他们将面包车的门拉开了,徐启良二人进去将人扶着躺在了后排的沙发上。


    车里,蒋红眉想着之前登记时还押了五十块的押金,她惦记着那五十块想要进去退钱。


    车外,小妹见有位帅气的客人一个利落的停好车子进了旅馆,她立马迎了进去。


    章节目录 093


    “同学, 不好意思, 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 还是刚退的, 请问你是一个人还是?”


    小妹年纪不大, 看到眼前的帅哥忍不住有些脸红——更新快,无防盗上——


    秦昊淡淡道:“我是来找人的。”顿了顿, 道:“这里有位徐姓客人么,名叫徐思娣, 今天下午或者晚上过来定了一间房。”说着, 修长的指尖往吧台上敲了敲, 又道:“应该是带着父母一起来的。”


    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大学城附近的情侣,当然偶有家长过来, 不过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 因此, 对于晚上以及刚才那三人,小妹记忆忧心, 这样想着, 双眼不由往着门外瞄了一眼, 嘴上却道:“你稍等, 我替你查查。”


    秦昊见状,不由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


    门外停放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秦昊看过去时,面包车正好在发动车子,眼看着要走, 却见车门忽而被从里拉开,有个中年妇女边争执着边下了车,似乎正要朝着旅馆里走来。


    这时,只见前台小妹从电脑抬起了头来,道:“有,有位叫做徐思娣的客人,不过她刚退房,她跟家人一起来的,不过她好像病了,晕倒了,家人正要送她去医院,喏,就在那辆车上,还没走远。”


    说着,顺着门外的面包车及刚下车的蒋红眉一指。


    秦昊听到她晕倒了,整个愣了愣,随即心里一紧,立马大步往外走去。


    大概是见吧台前那两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冷不丁又见那个小青年追了上来,蒋红眉大惊,顿时一脸心虚往回跑,边跑边上车喊道:“快,快走,有人追上来了,赶紧的!”


    说着,五做三步跳上了车,只嗖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面包立马启动,嗖地一下掉头,透过车窗,秦昊看到面包车后座坐着一对心慌失措的乡下夫妻,而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光头,穿着一件黑色的弓字背心,肌肉鼓鼓的胳膊上纹着一个狰狞的虎头,一看就不是平常的老百姓。


    车子一闪而过,没有看到徐思娣的身影,然而车子里的人见了他立马慌张逃跑,像是干了什么不好的勾当。


    这车里的人是她的父母?


    生病了,将人送去医院紧张是情有可原,可为何这样心虚慌张?


    这样一看就没干好事——更新快,无防盗上——


    秦昊虽还未曾踏出校园,却并不是个需要被家里保护的绣花枕头,他自幼在战火纷飞的商业帝国里头长大的,他们那个圈子肮脏有之,阴毒有之,除了没亲眼见过杀、人,什么黑心的事,心黑的人没听过没见过,一看到那个司机,一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立马警钟响起,尤其是这事儿涉及到徐思娣,几乎是想也没想,秦昊蹬起那辆山地车就直接一跃追了上去。


    他这辆山地车不是普通的山地车,是经过改装的,赛车中的精品,秦昊爱玩车,无论山地车、跑车还是摩托车,没有他玩不动的,对方虽是四个轮子,却并没有将他这个两个轮子的甩开多远。


    司机彪哥狂踩油门,然而前方是大排档的集市,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只得拼命摁着喇叭,差点儿撞上了人,司机一个狠踩刹车,又立马拉手刹掉头,绕进了一旁的小道,边拼命摁喇叭边喊道:“奶奶的,这是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活腻歪了不成?”


    蒋红眉跟徐启良两个个被颠得横七倒八,后座的徐思娣更是被直接从座位上给甩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前座坚硬的椅背上,磕破了额头,正在流血,不过大概是被迷得太沉,就这样了人还未醒来。


    蒋红眉尖叫喊道:“老娘怎么晓得,我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这小子追了出来,八成是被这死蹄子给引来的。”


    徐启良喊道:“别让他给追上来了,这里是大城市,可不是你们一手遮天的地儿,咱们家天宝还在医院里等着呢。”


    司机彪哥再一脚油门踩了上去,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被他们渐渐甩开的身影,冷笑一声道:“就凭这小子?哼,也不瞧瞧我陈彪是在哪儿混的!”


    说着,一个急转弯拐回了主路,却不想,就在他刚拐弯之际,一辆摩托车忽然从侧方加速直接朝着他们的车子撞了过来,陈彪睁大了双眼,只凭着下意识的举动将方向盘用力一转,脚下一个紧急刹车,破烂的面包中直接朝着一旁的墙壁撞了上去,车头凹陷,整个车子差点儿散架。


    车子里的人被撞得全部抱头趴着。


    秦昊扔下摩托车,直接来到面包车跟前,将车的侧门一拉,一眼就看到了被甩到了车底早已经晕厥过去的徐思娣。


    秦昊顿时双眼赤红,直接将受足了惊吓还没反应过来的蒋红眉一把拽下了车,蒋红眉吓得双腿发软,倒地不起。


    而徐启良待反应过来后,只一把拉开车门对着墙壁那边呕吐不止。


    秦昊进去,看到徐思娣额头磕破了,在流血,手臂更是不知到被什么刮花了,留了几道刺眼的血印子,秦昊抿紧了嘴,绷紧了脸,直接一言不发的将车底的徐思娣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双臂上的身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肉,秦昊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竟然丝毫不费吹飞之力。


    秦昊愣了愣,不多时,脸部线条绷得更紧了。


    他直接毫不犹豫的将人抱了下来。


    一下车,只见那个彪形大汉的司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臂膀粗的大铁、棒出来,一脸凶神恶煞的指着秦昊,一字一句阴狠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王八羔子,小子,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逞的能别逞,老子不管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想要活命的话,就放下手上的人,不然,不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彪是深山里头的恶霸,是跟在曹保雄跟前混的,他们从小到大无恶不作,这十几年来下了山,一直盘踞在镇上一代,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几个恶霸的名字,就连镇长都时常拿他们没法子,别说打架斗殴,就是背地里杀、人放火也不是没做过,陈彪八年前进了监狱,去年才刚被放出来,他身上自有着一种凶残戾气,寻常人见了都怕,更何况是在盛怒的时候。


    大概是被车撞了头,只见从太阳穴上隐隐冒出了血来,额头两边的青筋冒了出来,瞧着十分瘆人,他直接举着棍棒抵在秦昊的面门处,一字一句威胁道。


    秦昊从小到大也是在院里打架打大的,何况前面还两位舅舅树立的好榜样,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于这样的场面,他连眼睛都不待眨的,只比陈彪气势还要嚣张,盯着陈彪的双眼,一字一句回道:“要打,记住往死打,打到死透了,不要有半分手软,不要让对手有任何反击的时刻,不然,对手但凡还留了一口气在,要死的那个就变成了你。”


    秦昊一动不动的盯着陈彪,双目发寒。


    陈彪握着棍棒的手渐渐收紧,整个棍棒都在晃动,显然已经被激怒了。


    就在他咬紧了牙关,准备挥棒的时候,只见对面的人忽而嗤笑一声道:“不过,想要挑事,好歹看看在谁的地盘,这里是海市,今天在这里,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明天你们整座山我都给你翻了,你信么?”


    秦昊冷笑一声,丝毫不惧面门前的那根棍棒,继续抱着徐思娣一步一步往前走。


    大概是秦昊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虽年纪不大,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霸道跟凛然之人却不是寻常人随随便便能够装的出来的,陈彪是个见过世面的,这里确实不是他们的地方,一时,竟也被唬住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蒋红眉见状一溜烟爬了起来,挡在秦昊跟前,一脸狰狞道:“你是哪个,你要带我女儿去哪里?这是我女儿,你个小畜生,谁要你抱着她的,你给老娘放开她,我我女儿病了,我要送她去治病,你竟然敢当街抢人,你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秦昊盯着眼前的蒋红眉一脸冷漠道:“她是你女儿?”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徐思娣及她身上的伤,从小在酒店夜店长大人他们,会看不出来眼前的人为什么被昏迷成了这个样子?况且,有哪个父母会对着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


    秦昊当即冷笑一声道:“她是谁的女儿不关我的事儿,病我会给她治,至于报警很好,警察马上就到了。”


    秦昊话音刚落,只忽而听到一阵阵警车的鸣笛声在不远处响起,于此同时,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车跟箭似的直接朝着这边射来,直接嗖地一下一个紧急刹车,直接停在了面包车跟前,蒋一鸣跟宋明钰两人直接从跑车上跳了下来,纷纷朝着秦昊走来。


    蒋一鸣跟宋明钰两人边走边活动着筋骨,边走边冲秦昊道:“老秦,都搞定了。”只轻蔑的看向前面三人道:“就这几个,你一个人就收拾完了,我还以为有多少人呢。”说着,从兜里摸出了电话,道:“我给队里去个电话,让他们别来了。”


    他们似乎丝毫没将这些场面放在眼里。


    秦昊直接将徐思娣放进了跑车副驾驶座上,自己从蒋一鸣手中接了钥匙,直接一个跳跃跳进了车里,一边发车,一遍头也不抬冲着蒋一鸣跟宋明钰两人道:“看着这三人,我怀疑这三人涉嫌人、口、贩、卖,一会儿警察就到了。”


    说着,一个油门,敞篷车忽而一个华丽的倒车,停在了蒋红眉身边,秦昊眯着眼看了蒋红眉一眼,又瞥了陈彪一眼,冷声道:“跑了也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话音将落,敞篷车四周的篷渐渐升起,缓缓的将二人包围在了里头,下一秒,车子轰鸣声响起,直接消失在了夜色中。


    章节目录 094


    徐思娣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彼时, 天色还有些暗沉, 屋子里灰蒙蒙的一片, 仅仅只在外头客厅点了一盏微弱的壁灯, 徐思娣头晕目眩, 只觉得整个脑袋发沉,从眼睛到太阳穴一直到后脑勺处, 一阵阵扯得痛.


    只皱着眉费力的抬眼, 透过隐隐灼灼的光线, 看到自己似乎躺在了病床上,床边摆放着一个移动的输液支架,而自己微微一动, 手背便隐隐发疼, 徐思娣缓缓抬起手, 只见手背上贴着胶条,应该是输过液了, 再一扭头, 就看到了守在另外一侧的秦昊。


    秦昊抱着双臂, 微微闭着眼, 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微弱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难得衬托得整个人柔和了不少,相比往日里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这样的秦昊倒是少见。


    徐思娣盯着秦昊看了一阵,不多时, 记忆一点一点上涌,心脏也跟着一阵一阵紧缩。


    她陷入了深度昏迷,对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压根一无所知,可是,昏厥前的那抹绝望那抹无助仿佛渗透进了骨髓里,即便到了现在徐思娣依然感到后怕不已。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难猜出。


    徐启良与蒋红眉夫妇再一次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么?


    这一次,他们亲自动手了,是要将她绑回去么?


    真是可笑,她从大山里来到了大城市,临走前,婶婶千叮咛万嘱咐,说电视里经常说大城市里混乱,什么三教九流之人都有,让她处处小心,千万莫要着了别有用心之人的道了,可是,她来到大城市这么久,却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坏人,唯一一次遇到绑架事件,竟是千里迢迢从大山里赶来的人,还是她的父母。


    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想着,徐思娣忽而淡淡的笑了,双眼却十分空洞、干涩,里面没有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秦昊睡得很浅,不过是闭着眼闭目养神罢了,徐思娣一醒,他身子微微轻颤,不多时,竟也跟着醒来了,睁开眼后,见徐思娣挣扎着要起来,秦昊立马起身扶了她一把,低低道:“醒了?”


    顿了顿,又道:“别动,你身子弱,需要躺着休息,要什么,跟我说。”


    说着,替她将枕头调整一翻,又来到床尾,替她将病床微微摇起来了些,做完这些后,只将病房里的灯打开了,到茶几上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的手边,低头看着她,嘴里低低问着:“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叫医生?”


    又问她饿不饿,他下楼给她买早餐。


    秦昊为她做这一切时,似乎早已经得心应手,尽管是第一次做,不由令徐思娣想起了他当年高调却笨拙的给她送花那一次,那个时候的秦昊明明连追求女孩都高冷笨拙到不可一世,如今,尽管依旧拽拽的,酷酷的,可动作却行云流水,好像早已为她做过了无数回似的。


    徐思娣垂着眼,忙道:“不用了。”


    声音有些沙哑无力。


    她低头喝了口水,缓缓问道:“这是哪儿。”


    秦昊见她要将水杯放回床头的柜子上,只顺手接着替她放了,嘴里低低道:“是医院。”


    说着,目光紧锁着她,在她苍白瘦弱的脸上端详了一阵,嘴角微微抿着,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若非令她变成这样的人是她的父母,秦昊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而徐思娣听了后,就没再发问了,没问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没有问秦昊怎么来了,也没问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良久,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谢谢你,秦昊。”


    秦昊盯着她渐渐发沉的双眼,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思娣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全亮了,她是被股淡淡的香味唤醒来的,醒来后,只见秦昊刚拎着个保温杯进来,保温杯是熟悉校内超市的款式,里面是粥,秦昊招呼她起来喝粥,徐思娣嘴里寡淡,胃里酸胀,其实没什么胃口,却依然费力起来喝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一个看着,一个低头喝着,只听得到勺子与保温杯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动声,再无其他任何声音。


    一直到强自喝了大半,实在喝不下了,徐思娣这才作罢,这才抬眼看向秦昊,缓缓问道:“秦昊,他们人呢,我父母呢?”


    秦昊盯着徐思娣的双眼,似乎想要从她的双眼中窥探些情绪,然而她双目平静,丝毫瞧不出任何情绪,秦昊只淡淡道:“他们在派出所。”


    顿了顿,微微抿了抿嘴,又道:“我刚问了,属于家庭纠纷,你父母的说辞是你两年没回家,太挂念你了,如今你弟弟生病住院了,想让你回去看看,于是这才一时心急办错了事,这些属于家庭纠纷的范畴,派出所给予口头警告教育,建议私下调解,最多扣留两天,并未拘留,不过,事实具体如何,我会替你查清楚。”


    顿了顿,说到这里,秦昊语气微微一顿,只抬眼直直盯着徐思娣,道:“当然,如果你想让他们吃点苦头的话,有的是法子,看你。”


    秦昊难得一字一句,一本正经道。


    对于徐思娣父母的这些说辞,别说徐思娣,就连秦昊都不可能相信。


    在秦昊的印象中,徐思娣虽有些清冷,冷淡,但绝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之人,相反,她善良、朴实、勤奋、外冷心热,在秦昊眼中,这个世间所有赞美的词语用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儿,会无故跟家里断了两年的联系?这需要经历多大的失望跟心死?


    何况,昨晚那一幕幕,仅仅只是因为想念才做出来的举动么?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究竟怎样的想念,才能做到将自己的女儿迷晕后任其受了一身伤躺在车底下自生自灭这一步?


    同时,心里止不住有些怜惜,他一直以为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家庭环境算够糟糕了,原来,只有更糟糕的,没有最糟糕的,幸福跟痛苦,都是比较出来的。


    秦昊微微眯着脸,双眼中有戾气渐渐散出,不过很快敛去。


    而徐思娣听了秦昊的话后整个人微微一愣。


    或许,长这么大以来,在这二十年里,除了婶婶跟陆然,很少有人这样为她出头,秦昊的方式跟陆然的还大不相同,陆然是私底下润物细无声的,而秦昊却是张扬的,霸道的,好像可以为了你愿意对抗整个世界。


    徐思娣指尖微微颤了颤,只缓缓垂了垂眼,似乎有些不太敢对视那样炙热坚定的眼神,良久,只忽而道:“我想见见他们。”


    想见见他们,当面问问他们,究竟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其实不用问多少也猜测到了,可是,她就想亲自问问,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将她当成过他们自己的女儿,她想要死心,她想要将内心深处残存的最后一点祈盼给亲自抹杀了。


    章节目录 095


    秦昊办事的效率极快, 她刚提及, 没多久,徐启良夫妇竟然被派出所放了出来, 直接被带来了医院。


    徐启良跟蒋红眉二人一路来到医院, 似乎有些拘谨跟不安,两人刚从派出所出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如今又见这城里的医院大得吓人, 他们七弯八绕的,早已经迷昏了眼,而徐思娣被秦昊安置在了十六楼的VIP套房,徐启良跟蒋红眉这辈子就去过镇里的卫生院,卫生院又旧又破, 人多的时候,走廊上挤满了人,有不少病人甚至在走廊上打地铺也是常有的事儿,而这里?


    这座医院就跟宫殿似的, 每位护士跟医务人员都彬彬有礼,就跟电视里的豪华大酒店似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 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顿了顿,蒋红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有些不满道:“咱们家天宝伤成了那样,连间像样的病房都住不起, 跟十几个老人挤在一间病房里,她倒好,早早攀上了高枝不说,竟日日在咱们跟前哭穷,早知道这样,咱们也不同费心费力的演了那么一出戏。”


    顿了顿,又道:“如今不过额头上碰了一道口子,竟然如此兴师动众,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色。”


    蒋红眉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满,两种极致的情绪出现在她同一张脸上,令整张脸都微微扭曲了。


    在前面领路的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偏头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徐启良赶紧瞪了她一眼,道:“我看昨天那个小青年怕是不简单,一会儿进里边,好好说,最好装得可怜些,横竖这些年又不是没跟其它人服过软,那丫头吃软不吃硬,怎么说天宝也是她的亲弟弟,天宝小时候是被她拉扯大的,不会见死不救的。”


    正嘀咕着,前面的人脚步一停,来到了一间病房外,而病房外,只见之前那个跟他们赛车抢人的年轻男子双手抱胸倚靠在病房门口,看到他们,那人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不多时,只朝着前面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去——


    “周律师,谢了。”秦昊冲着周长封律师道,语气难得正经。


    周长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拍了拍秦昊的肩膀,微微勾唇道:“拿了那么丰厚的律师费,应该的。”


    秦昊扯嘴笑了笑。


    周长封道:“人已经带过来了,以后有任何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公司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周长封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三十上下,浑身散发着专业的职业气息,神色禁欲,不过为人并不古板,相反,还有些风趣幽默,看得出跟秦昊相熟,说着,跟秦昊打了个招呼,就直接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忽而见身后秦昊想起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冲他的背影道:“对了,这件事就别跟舅舅提了,他日理万机,懒得让他操心。”


    实则是不想让徐思娣的事情过早的让家里人知道。


    周长封冲其扬了扬手,大步离去,哪知刚走到电梯口,电话就来了,周长封立马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难得一本正经道:“boss!”


    不多时,只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略微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道:“你在我宝贝外甥那里?”


    周长封嘴角微抽,道:“是的,boss!”


    那头轻声笑了笑,道:“那小子遇到麻烦了?”


    周长封道:“是的,不过都是些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很好!”电话那头默了片刻,懒散道:“我们家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最近被他宝贝儿子逼得更年期犯了,你去调查顺便处理一下,让她以后——少来烦我!”


    电话那头漫不经心的吐出这一番话后,只嗖地一下挂了。


    周长封举着电话,看了一眼屏幕,又扭头看向病房处,心道,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


    而走廊里秦昊冷着脸领着徐启良夫妇进了病房。


    这间病房是VIP豪华套房,外边有间客厅并开放式的厨房,里头卧房才是病房,之前徐思娣醒来后看到病房这样豪华,立马挣扎着要出院,被秦昊拦了下来,道:“这间病房是专门为我家留的,无论是空着还是住人,照样收费,跟你没关系,没差。”


    之前是徐思娣瞠目结舌。


    如今换成了徐启良夫妇。


    两人一进去,还没来得及搜寻病房里的情况,只见徐启良身子一软,就顷刻间软倒在了地上,开始嗷嗷的鬼哭狼嚎道:“闺女,你救救你弟弟吧,你弟弟天宝如今伤得人事不省,躺在医院里连动都动不了,他醒来后就要被人送进牢房里了,你救救他吧,他瘸了腿不打紧,可若是被送进牢房里头,这辈子可就毁了,他才十四啊!”


    门才刚被秦昊从外推开,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出,秦昊顿时冷笑一声。


    身后的蒋红眉脸色十分难看,只往徐启良背后狠狠踹了一脚,道:“丢人现眼。”


    徐启良一抬眼,整个人瞬间懵了,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没人,直到秦昊越过他俩往里去了,徐启良这才发现原来里头还有张门。


    不过徐启良这么多年来没少被人追过债,自然没少鬼哭狼嚎的求过人,虽然如今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女儿,稍稍有些不自在,不过,如今,人没弄回去,是既得罪了镇长的亲戚张家,又得罪了曹家,甭说回去救徐天宝,怕是连自己也回不了了,这般想着,只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这次,长了个心眼,看清病床上的人是自己的闺女后,这才一连着踉跄跑了过去,趴在床沿拼命抓着徐思娣的手泪眼婆娑道:“闺女,你伤哪儿,不打紧罢,都怪爹不好,怪爹没本事,既保不住你,又护不住你弟弟,竟然弄得你跟你弟弟姐弟同时进了医院,好在,你人瞧着还好,不像你弟弟,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滴水未进,折了一条腿不说,待人醒后,就要被人送进大牢了,你弟弟才十四啊,天宝,我可怜的儿啊!”


    徐启良嗷嗷嚎着,喉咙里却干巴巴的,眼眶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假模假式。


    这样的场面,徐思娣并不陌生,以往每每家里来了讨债的,徐启良就试图用这一招蒙混过关。


    徐思娣坐在病床上冷冷地看着。


    她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额头被磕伤了,在看不见的后脑勺处还有一道瘀伤,只见脸色苍白,就连胳膊上也有好几道擦伤,整个人有些虚弱不堪,尽管输了液,迷药的作用消失了,却依然昏沉。


    她冷冷地看着徐启良。


    一旁的蒋红眉冷冷地看着她。


    秦昊见她不说话,将整个房间里陷入僵局,给徐思娣倒了杯水,道:“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十分自觉的退了出去。


    秦昊走后,蒋红眉顿时憋不住了,只立马上前一步,凶神恶煞的朝着徐思娣质问道:“你弟弟在镇上被人欺负,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对方势力大,发了话要将你弟弟送进大牢,你这个当亲姐姐难不成要眼看着他蹲大牢房而不管不顾么?”


    听到这里,一直面无表情的徐思娣终于回神了,只嗖地一下抬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蒋红眉,道:“所以,你们预备让我怎么帮?”


    大概是徐思娣往日里人畜无害,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实惯了,而如今那眼神太过犀利,太过阴寒,倒是令蒋红眉语气一顿,竟被微微震了震。


    一旁的徐启良怕蒋红眉暴躁的性子坏事,立马抢先一步,悲愤欲绝道:“对方对方那些畜生要向咱们家索赔二十万,要咱们家赔了二十万才会善罢甘休,二十万,二十万啊,别说二十万,就连两千块咱们家也拿不出来,就算将咱们一家四口全都发卖了,也赔不起这笔巨款啊!”


    徐启良说着,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了起来。


    徐思娣听了,却忽而淡淡的笑了,只忽然间轻笑道:“所以,你们打算将我给卖了来还债?”


    徐思娣的语气很轻,轻得宛若未闻。


    徐启良语气一顿,不多时,只忽而一把上前,紧紧抓着徐思娣的手,一脸痛苦不堪道:“爹爹这也是没法子了。”


    说着,喉咙里忽然哽咽了起来,只抬手搓了一把脸道:“爹知道昨晚的事过分了,可是可是你到底是个女娃娃,横竖是要嫁人的,而人曹家曹家答应给咱们家出这笔钱,只要你嫁过去,闺女,那可是你亲弟弟,咱们家唯一的男丁啊,难道要爹眼睁睁看着他去蹲大牢么,而你你不过是嫁个人就可以救下你弟弟天宝一条命,爹能咋办呢,咱们家能咋办呢?”


    说到这里,竟然当真憋出了眼泪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又立马道:“你不是不想嫁给那个闷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曹三儿么,爹晓得,爹晓得,这一回啊,不是嫁他,是嫁给他叔曹保雄,曹保雄他媳妇儿去年死了,连底下的那个唯一的女儿也被那婆娘领着一块投河了,他如今孤身一人,你嫁过去完全不用受委屈,曹保雄如今风光着呢,守着两座金矿,如今成了整个镇上最有钱的主,你要是嫁去了曹家,日后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只有日日享福的份,闺女,当父母的咋会害你呢。”


    徐启良一脸激动道,提到曹家,他顿时脸冒红光,面露贪婪。


    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彻底的将她打入深渊。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


    章节目录 096


    徐思娣的神色十分平静。


    血管里的血液如常流动, 没有丝毫起伏。


    有人说, 亲人与亲人之间是有着血脉之情的,血浓于水, 永远难以分割, 然而,徐思娣垂眼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管,有那么一瞬间, 她想拿一片刀子, 将血管划开,将里面所有的血液全部都放干了,归还给他们。


    她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从大山里费力爬出来的清苦学生,如同蝼蚁一般, 靠着奖学金靠着兼职才能勉强在这座城市里苟活,她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资本, 也对付不了任何人,有的仅仅只是这一条贱命。


    唯有拿命去搏, 是她最无力的抵抗,却是唯一的筹码。


    这般想着,徐思娣被子底下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柄水果刀,是趁刚才秦昊出去时偷偷藏在被子里的。


    秦昊不懂, 所有人都不会懂,有的父母可以卑劣到什么地步,他们将自己的骨肉生出来,就是为了将其活生生逼死的。


    徐思娣将水果刀拿出来后,徐启良顿时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一哆嗦,只仓皇失措,连滚带爬直往身后退,抖着唇道:“你你要做什么?”


    蒋红眉更是惊得勃然大怒,道:“你个小畜生要干什么?嘿,两年不见,长本事了,竟然还敢在你娘老子跟前叫嚣了,怎么着,你还想捅老娘不成,你来啊,你有本事往这捅,今儿个你要是不捅,老娘替你捅。”


    说着,竟然挣扎要过来抢夺徐思娣手中的刀。


    徐思娣却神色淡然,只直直拿刀指着蒋红眉,蒋红眉到底有些发憷,不敢真的上前。


    徐思娣却淡淡的笑了笑,道:“放心,捅你,我怕脏了我的刀。”


    说着,却忽然将刀收了回去,只慢条斯理的将刀口指向了自己的脖子,徐启良吓得双眼瞪了出来,徐思娣盯着她们两个,一字一句道:“跟三年前一样,我只有一句话,要我嫁人,可以,将我的尸体送过去罢,我说到做到。”


    说着,握着刀尖的手往里微微一刺,脖颈处瞬间见了血。


    徐启良吓得脸色大白,忙不迭大喊道:“住手,快,住手,孩子,住手——”


    蒋红眉见了双眼紧紧一缩,然而她这些日子大概也是真的被逼疯了,再加上,如今连这个没用的女儿也敢逼迫她,被徐思娣这么一激,蒋红眉顿时双眼赤红,只发了疯似的,一把朝着徐思娣扑了过去,嘴里咆哮道:“好,你这是不肯救你弟弟?你这是要将咱们全家往绝路上逼,好,好,好,横竖你弟弟毁了,老娘这辈子也不想回了,要死就一起死,你弟弟不好过,咱们全家给他陪葬。”


    说着,整个人完全发了狂,只一把扑过去揪着徐思娣的头发,另外一只手紧紧捏着她握刀的手。


    蒋红眉力气大,村妇出生,虽然好吃懒做,可打小却也是穷人家的孩子,通身蛮力,何况她身子是徐思娣的两个大,无论是力气上,还是体型上,都足足是徐思娣的两倍,何况,如今徐思娣浑身发软,全身上下压根使不出一丝力气,徐思娣咬紧了牙关,使出了全身力气,手中的刀子依然渐渐掉落。


    然而蒋红眉彻底发了疯,她并非是要阻拦她,而是——


    要拉着她一块下地狱。


    只见蒋红眉一把揪着徐思娣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直接从病床上拖了下来,直接往窗口拖,边拖,边一脸狰狞道:“想死,老娘今天成全你,老娘陪你一起死,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要遭你们徐家的罪了。”


    说着,整个人完全魔障了似的,一把将轻飘飘的徐思娣拖到了窗口。


    十六楼的视野,令人头晕目眩。


    徐思娣只觉得头昏脑闷,天旋地转,然而,混沌间,却只咬了咬关,用力的攥着蒋红眉的衣领,毫不惧怕道:“好,那就一起死吧。”


    说着,完全放弃了抵抗,只紧紧拽着蒋红眉一起。


    一旁的徐启良整个人吓得直哆嗦,拼命拉着他们娘俩道:“你们俩发什么疯!”


    然而纵使他是个男人,却也揪不住这两个疯婆子。


    眼看着两个人挣扎着到了窗口,徐思娣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守在外头的秦昊被里头的动静惊醒,立马将门一把踹开,直接将蒋红眉整个人拽着往后一甩,将蒋红眉甩倒在地,又立马将徐思娣拽下。


    却见徐思娣浑身都在发抖,却紧紧匍匐在窗口,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十六楼下的地面,整个人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


    秦昊用力的去拉她,却怎么都拉不动。


    忽而见徐思娣双手青筋冒起,整个人都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一把决绝跳下去似的,秦昊大惊,只冲着着徐思娣的背影大喊一声:“你疯了。”


    趁着徐思娣微愣间,一把用力将人抱了回来。


    一屋子四个人全都软倒在地。


    就连秦昊,双脚都隐隐有些发软,还是秦昊率先反应过来,只抱着徐思娣一步步走向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床上的徐思娣双目呆滞,整个人依旧抖动得厉害。


    而蒋红眉比她好不了多少,这会儿约莫是缓过神来了,只浑身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何都起不来。


    秦昊看着徐思娣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她方才一脸绝决的模样,只微微咬着牙,如果,他是说如果,他晚来一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当即只恨不得扑过去将蒋红眉一把撕碎了,然后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秦昊的理智渐渐回神,他生活在一个商业世家,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无论遇到什么困境,绝决问题永远是第一步需要做的事情。


    这样想着,秦昊只忽然间一步一步走到了蒋红眉跟前,盯着蒋红眉的双眼,一字一句,一脸凌厉道:“那二十万,我来出。”


    话音一落,只见房间里,三双六只眼前全部齐齐朝她看去。


    徐思娣浑身发抖,只抖着唇道:“秦昊,别管我的事。”


    然而蒋红眉却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徐启良更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昊,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秦昊全程没有多给一眼给徐启良,他知道做主的人是蒋红眉,只嗤笑一声,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蒋红眉内心激动,只缓缓扶着墙壁爬了起来,将信将疑道:“什什么条件?”


    秦昊冷着双眼,一字一句道:“以后她是我的,我买下了,你们这辈子永永远远跟她划清界限,永永远远在她的世界彻底消失!”


    蒋红眉听了,跟徐启良对视了一眼,几乎是想也没想,完全没有任何考虑,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蒋红眉立马一口应下道:“好,好,我我答应你。”


    身后病床上的徐思娣躺在病床上,淡淡的笑了,一滴眼泪从眼尾滚落了出来,只有一滴,仿佛是身体里的最后一滴眼泪。


    一个小时后,有人送了一份合同及二十万现金过来,秦昊出生在商人世家,骨子里流着商人的血液,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合同上的条款全部都是他拟定的,徐启良夫妇二人不识字,依照秦昊的规矩画了押,然后,两人看也没看徐思娣一眼,飞快的消失在了病房。


    出了病房后,似乎听到走廊里有人兴奋的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还赚了十万块。”


    ***


    徐启良夫妇离开后,秦昊替徐思娣将脖子处的伤口处理好了,随即直接将合同交给了徐思娣,只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自由了。”顿了顿,又道:“他们以后再来纠缠你,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让他们进监狱。”


    徐思娣闻言,没有说话,不多时,只将被子一掀,将整个人盖住了。


    被子底下的身子一下一下抖动得厉害。


    秦昊见了,探了双手,最终,只缓缓收了回去,只一言不发的守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徐思娣整个人似乎缓和过来了,只见面上淡淡的,神色瞧不出任何问题,无悲无喜,好似与往日无丝毫异处,可细细一看,又似乎比以往更加淡漠了。


    片刻后,徐思娣直接掀开被子起床,秦昊见了,立马要来扶她,想了想,只抿嘴道:“刚才我的话可能有些歧义,我是说,你以后彻底自由了,你不属于父母,更加完全不属于我,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徐思娣动作微顿,只抬眼看着秦昊,淡淡道:“我知道,秦昊。”


    说着,双眼往抽屉上的合同瞟了一眼,不多时只捏紧了拳头,将合同拿着捏在了手上,看向秦昊,难得一脸正色道:“秦昊,谢谢你。”


    顿了顿,只一脸认真道:“这些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哪怕十年二十年,秦昊,我会还给你的。”


    说着,不待对方回复,又道:“秦昊,你帮过我这么多,我不知该如何回报,或许,这一辈子都归还不清,如果未来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哪怕需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


    说着,只缓缓下了床,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弯腰将病床上的被子,褥子,一一铺好,又将整个病房里的一室凌乱铺好了,这才冲秦昊淡淡道:“秦昊,我想回学校了。”


    秦昊一直默默看着她,对于她的任何行动,都没有进行阻拦跟劝阻,闻言,只低低道:“嗯。”


    徐思娣强自扯出了一抹笑,只扶着有些眩晕着头,带着一身伤,一步一步往外走,经过服务台时,徐思娣让工作人员给她打了一张这间病房的消费清单。


    一晚,一万多。


    徐思娣捏着那张消费单,跟合同,一步一步下楼,到了楼下后,徐思娣见秦昊一直默默跟着她,徐思娣心中微微酸涩,忍不住有些动容,却忽而缓缓停了下来,只微微抬眼看着天空,却冷不丁背对着冲秦昊说了一句:“秦昊,不要靠我太近,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的。”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这个世间的恶,她见的比他多。


    章节目录 097


    “我不怕麻烦, 只怕你不愿麻烦我。”


    不知过了多久, 秦昊在身后低低说了一句。


    声音十分低沉,低得恍若未闻。


    徐思娣闻言微微怔了怔, 片刻后, 秦昊忽而走了上来,跟徐思娣并列站着,偏头看着她道:“我先送你回学校。”


    说着, 忽然伸手捏着她的胳膊, 扶着她。


    徐思娣低头看着秦昊的大掌,指骨分明,黑白分明,一如他的本人。


    或许是人太虚了,这一回, 徐思娣竟然没有挣扎。


    秦昊直接送徐思娣回了宿舍。


    却不想,在宿舍的楼下竟然看到了一道久违的熟悉身影,徐思娣脚步立马嗖地一停,秦昊看着她, 不多时,只顺着她的目光朝着宿舍门口遥遥望去, 随即,双眼微微眯了眯。


    宿舍楼下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陆然。


    只见对方身着一身白色衬衣,简单、干净,没有人可以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衣穿得那样纯净、内敛,大概是一个暑假没有看到过陆然, 只觉得对方好似又长高了不少,整个身躯更加修长、更加坚、挺广阔了,原本那件青涩的白色衬衣如今贴在他的身躯上,已经隐隐有些些许沉稳、优雅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陆然蜕变得越来越优秀,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他成为了整个大学城里最特别的存在,就连Z大,也有不少关于海大陆大神的传说。


    而女的,则是石冉。


    一个暑假上来,石冉似乎又长胖了些,整张脸圆溜溜的,又白又糯,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婴儿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配浅色的牛仔裤,干净可爱,石冉的牛仔裤很紧,紧紧勒着两条腿,腿上有些肉肉的,可石冉的腿很长,腿型十分匀称,并不难看,石冉是徐思娣见过胖得最可爱的女孩子。


    在她们乡下,石冉这样的是最有福相、最招人喜欢的,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那种。


    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一直都是石冉在说,石冉羞涩又含蓄,可却十分勇敢,她看陆然的眼神,双眼是明亮的,是泛光的。


    而陆然,淡淡的低头看着她,因背对着徐思娣,让人看不清具体神色,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徐思娣的错觉,只觉得那道背影并不如往日那般冷漠、那般漠然。


    男的英俊,女的娇俏,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路过的人全部都会下意识的扭头看上一两眼。


    就连徐思娣也觉得竟是那样的般配。


    在这一刻,徐思娣恍然醒悟,她忽而觉得陆然就该配上这样的美好,站在他身边的,理应是就得是像冉冉这样美好的、自信的、可爱的女孩儿。


    其实陆然身上的那件衬衣,还是陆然刚上大学那年,她省吃俭用送给他上大学的礼物,一件便宜廉价的衬衣,不过几十块钱,都穿得隐隐起毛了,没想到陆然竟然还在穿,然而,徐思娣能够做的,就仅仅只是替陆然买件这样的衬衣,廉价的、低劣的还不压根不算什么,关键是,她非但不能够给他最好的,这么多年以来,还一直在拖累他,陆然原本可以过得更好,却因她的拖累,背得让整个大学四年累成了一条狗,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徐思娣有预感,只要陆然在她身边,这辈子或许都会被她拉下泥潭。


    正愣神间,冷不丁看到陆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了石冉,似乎跟她说了什么。


    石冉接着信封,好奇的看了看,只笑得两眼弯弯,冲陆然点了点头。


    陆然说完话正要走,石冉忽然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陆大神。”


    陆然步履微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石冉忽而冲陆然道:“给。”


    说着飞快的向陆然伸手,陆然犹豫了片刻,狐疑地将手伸了过去,石冉握着拳,将拳放在陆然的掌心,随即飞快摊开,下一秒石冉飞快的冲陆然说了一句:“请你吃糖。”


    然后石冉立马摸了摸脸,飞快的跑进了宿舍楼。


    陆然挑眉,只见掌心里躺着一块心形的巧克力。


    陆然盯着看了两秒,只微微皱了皱眉,不多时,神色难辨得朝着徐思娣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而徐思娣却在与陆然狭路相逢时,忽而立马闪身躲到了一旁的花坛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或许是因为自己脸上的伤,又或许是因为在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然,面对自己。


    一直到陆然走远后,徐思娣这才一脸狼狈的走了出来,刚出来,就对上了秦昊的阴郁双眼,秦昊只冷着脸,看着徐思娣冷冷道:“我替你收拾他。”


    他,自然指的是陆然。


    徐思娣愣了愣。


    愣过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鼻尖忽而有些酸涩,不知是为陆然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为眼前秦昊不顾一切的维护,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良久,只见嘴唇蠕动了片刻,忽而冲秦昊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道:“我上楼了。”


    谢谢两个字,似乎太过单薄,单薄得说出口已经完全没有多少力道了,所以,徐思娣不再多说。


    而上楼后,石冉当当当一声,就跟变戏法似的一把将之前在楼下陆然交给她的那个信封交给了她,石冉欢快道:“思思,刚才陆大神来找你了,我下楼时恰好碰到了,陆大神让我转交给你的,哇哇哇,思思,你知道吗,大神好帅,比以前更帅了,帅的都要晃瞎我的眼睛了,我刚才请他吃了一块巧克力,他没有拒绝,呜呜,太感动了。”


    石冉整个人处在亢奋状态,就跟追星的女孩儿遇到了自己的爱豆似的,那种亢奋疯癫状态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以至于,拉着徐思娣的双手蹦蹦跳跳了好一阵,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定定的看着徐思娣道:“思思,你你额头怎么了,还有还有脖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样重?”


    石冉看着徐思娣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而徐思娣将信封打开,只见里头厚厚一沓,装着足足两万块。


    章节目录 098


    那天过后, 生活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这一次的平静期或许来得要比以往更久些,那一天过后, 徐思娣挨个, 面对面,郑重其事的冲寝室里的所有人道:“以后,如果我老家来了电话, 麻烦请直接挂掉。”


    寝室里的人或多或少知道徐思娣跟家里的关系不好, 并不觉得意外,纷纷沉默点头。


    而从那天过后,徐思娣再一次奔向了忙碌的生活。


    她是个负债二十一万的人,尽管,催债人并不着急, 然而,欠债人在还清所有的债务之前,是睡不好一个好觉的。


    徐思娣有一本厚厚的记事本,里面密密麻麻, 是从高一那一年开始,记录的她所有的账务往来, 资助人沈老师,陆然,村里的人,以及现在的秦昊。


    徐思娣算过一笔账,大三大四课程并不繁忙, 从大三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外出实习了,好在这两年间,她有了不少兼职经验,也有了不少固定的兼职场所,往后两年时间她省吃俭用,每天兼职两到三份工作的话,除去生活费及学费,每个月应该可以存上三五千左右,也就是说在毕业之前,大约可以还清八万左右,剩余十三万,如果将来工作顺利的话,三年之内或许可以还清剩余债务,满打满算,这笔钱最快也得五年才能还清,当然,还得保证这期间不出任何岔子,像是意外、生病、失业诸如此类,又像是来自家庭的再次剥削。


    背上仿佛背着一个重重的壳,人生好似还没开始,就已经渐渐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星期后,待脸上及脖颈处的伤口渐渐恢复,不再那么狰狞吓人后,徐思娣换了一件高领的衬衣,将脖颈处的伤痕遮住了,又将额头上的纱布去掉,改用两个不起眼的创口贴粘着,看着镜子里自己,好像更瘦了,整个人有些清瘦憔悴。


    徐思娣很少照镜子,学校里的人将她封为什么校花系花之类的,说她好看,清纯,是国民女神,可是徐思娣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令人惊艳的地方,其实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的面相有些寡淡,她反而喜欢石冉那样的,圆润的,可爱的,一笑起来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反观自己,看久了,其实不过是芸芸众生罢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出门了。


    海大的校园没有Z大的新颖、华丽,却比Z大更为庄严,更为气派,是百年老学府了,庄严肃穆间透着淡淡的腐朽气息,这里,曾是徐思娣的梦想,可惜,一步之遥止步门外。


    海大距离Z大并不远,步行的快则只需要十几分钟,慢悠悠的晃荡也不过半个小时,有时候吃个晚饭来回散个步,距离正好,很多两校的情侣就是这样在两校之前来回转悠约会的,可是这两年以来,徐思娣却很少过来。


    她很忙,陆然也很忙。


    他们不是可以在大学里肆意享乐的人,就像有句话说的,他们光是活着有时候就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这是所有底层人士的共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比更多人坚韧、强大,因为他们渴望成功,渴望出头,这是唯一的出路。


    徐思娣去得很早,却并没有急着去陆然宿舍楼下找他,而是沿着校园一步一步漫步目的的转悠着,篮球场、体育馆、食堂、图书管,在这里,关注她的人并不多,好似可以得到短暂的放空,这里,是陆然生活了三四年的地方,她脚下走过的每一步,陆然都走过,她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每个地方每道风景,陆然也都看过,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她其实也曾出现在了他的校园生活里似的。


    一直不知道转悠了多久,最终漫步目的的转悠到了陆然宿舍楼下,然后又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陆然拎着个打包的一次性饭盒大步走来。


    看到她,陆然脚步微微顿了顿,下意识的将饭盒往身后掩了掩,不多时,大步朝她走来,立在她跟前,淡淡的勾了勾唇,似乎想要问她怎么来了,然而看到她额前的伤口,嘴角的笑意冷不丁隐去,只皱眉道:“额头怎么了?”


    贴了两个创口贴,看上去似乎无伤大雅,徐思娣只一脸轻松的笑着道:“没事,没注意磕了一下。”


    陆然盯着她的伤口端详了一阵,没有瞧出什么端倪,这才缓缓道:“天气还很炎热,要是严重了会发炎留疤,宿舍有盒药膏,你先等着,我去拿给你抹上。”


    说着,转身就直接往宿舍去了。


    徐思娣喊了一声,没喊住,陆然已经转身上楼了,不过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拿着一盒半个巴掌长的药盒,下来时,刚才手中拎着的那个一次性饭盒已经不见了,徐思娣见了,只缓缓偏头,将目光看向了别处,过了好久,这才转回来,陆然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云淡风轻道:“还没吃饭吧,走,一起去吃饭。”


    陆然又将她带去了上次去的那家小巷子里,照例给她点了一道熏鸡,一道青菜,顿了顿,大概是见她受伤了,又加了一道山药枸杞鲫鱼汤,只冲老板细致道:“清淡些,不要放辣椒、味精。”


    三道菜,菜的分量很多,正好是上回跟石冉一起来的那回的菜单,三个人吃正好,两个人肯定是多了,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忽而想起之前陆然手里拎着的一次性的饭盒,在大学城里,一般打包的快餐中有两个盒子代表点的是炒菜,一盒菜,一盒饭,而一个盒子要么是一盒蛋炒饭,或者一盒炒粉一盒饺子之类的快餐,一个盒子的比较便宜,五六块钱一盒,管饱。


    陆然给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从牙缝中挤下来的。


    徐思娣双眼有些酸涩,良久,只率先开口,道:“陆然,那些钱是——”


    那里足足有两万块。


    学费、生活费用不了那么多。


    除非,陆然已经知道了老家的事儿。


    陆然也没隐瞒,果然,只淡淡开口道:“我那天刚从老家来,去镇上时听说你弟弟将人打了,弄瞎了人家一只眼,对方是镇长的亲戚,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些钱是我那天凑的,暂时只凑了这么多。”


    边说着,又忽而边从包了摸出了一个封信,推倒了徐思娣跟前,道:“这里还有一万,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的父母他们可能会来找你,这些钱,你留些自己傍身,其余的——你分毫不给,他们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拿出来,不然以后习惯了,难以摆脱,实在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多少拿些,就当花钱消灾,先息事宁人再说,一切等挺过这两年再说。”


    陆然看着徐思娣,一字一句道。


    原来,竟是徐天宝伤人在先,真是可笑至极,这样的人,就该被拉去蹲大牢的,有什么资格让人庇护。


    陆然将镇上的事情娓娓道来,又将他的推测及解决方案一一摆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但知道了,还试图在暴风雨来临前直接挡在她身前,预备替她挡掉一切风雨。


    然而,造化弄人。


    陆然一直是有先见之明的,他看人看得极准,他看透了她的父母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设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料到虎毒不食子。


    徐思娣比陆然更了解徐启良、蒋红眉夫妇,他们夫妇二人远比想象中的无耻、贪婪,尤其是经过这一次从秦昊手中拿了那样一笔钱,那样一大笔钱,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却来得轻而易举,徐思娣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能怪秦昊,她也不能老是去剥削陆然。


    看看,陆然这些年被她拖累到了什么地步,他前程似锦,前途一路光明,可是或许仅仅会因为她,因为要考虑到她背后那对吸血鬼,他对他未来的安排或许会发生一步步的让步,他们都是被生活蹉跎的人,渴望着、叫嚣着要冲破命运的牢笼,陆然半只脚已经迈入了天堂,她却一直用力的拉扯他,让他跟她一起沉沦地狱。


    这一个星期以来,徐思娣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如银铃般的轻笑声不断在耳边响起,连带着连一向清冷淡漠的陆然也给感染了,嘴角挂着淡淡溺宠的笑容,陆然的世界需要亮光,可她却永远也不能给。


    这样想着,徐思娣只忽然从包里将那两万块掏了出来,叠放在那一万块上,然后一起缓缓推向陆然,只难得抬眼看向陆然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陆然,以后别给我钱了,你留着考研做学术研究吧,你有你的世界,有你该做的事情,有你该遇到的人,不必为了我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会让我背负着巨大的负担的,而我,也有我的世界,我想要的轻松的、自在的、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依赖的去走属于自己的路,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去遇到”


    说到这里,徐思娣语气微顿,只微微垂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良久,一字一句轻声道:“属于自己真正该遇到的人。”


    陆然听到徐思娣最后一句时,双眼一缩。


    章节目录 099


    自那以后, 徐思娣每天早出晚归, 就连赛荷也少有看到过她的身影,她每每去找她, 往往要连着跑上两三个地方, 才得以幸运的在其中一个地方搜寻到她忙碌的身影。


    或许,只有让身体彻底的忙碌起来,忙碌得没有一丝松懈之处, 才不会在偶尔停歇的缝隙中想起那些烦扰, 那些痛苦。


    人有时候变得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


    十一期间,苏颖老家母亲生病了,她提前两天急急忙忙赶回了老家探望,仇筱不知去处, 悠悠跟石冉两个分别跟双方的青梅竹马约了欧洲游,而徐思娣自然是被兼职排满了。


    放假的前一天,石冉的青梅竹马陆远就开了一辆炫酷的跑车来宿舍楼下接石冉跟悠悠去机场,石冉见了, 差点儿没将他的跑车给一脚踢回家,只叉着腰, 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难得鼓起了脸,在那里不停地数落道:“陆远,你有病吧,咱们四个人, 四个人,六个箱子,你开这车,你成心的罢,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哼,你自己一个人去得了。”


    六七个箱子外加四个人,一辆骚包却华而不实没有一点作用的跑车,齐齐堆在宿舍门口,那场面,着实有些震撼又滑稽,同时,所有人一片震惊,这才知道原来石冉的青梅竹马原来这么有钱,难怪石冉看似普普通通的,可吃的用的却样样精细,原来是身后有人啊。


    石冉那青梅竹马陆远,经常过来找石冉,给她送好吃的,都是成箱成箱往她们宿舍搬,石冉被养得这样圆滚,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于此。


    楼上,徐思娣在换衣服,正要赶场去酒店兼职,十一期间酒店里的生意爆满,柏酒店,整个海市最大的酒店,那里不但有三倍工资,且待遇比别的地方更家丰厚,去年就是在那里兼职的。


    那里的要求非常高,哪怕是对临时招聘的兼职人员,好在徐思娣有之前在壹会所的工作经验,无论是仪态还是服务流程,她都是专业的。


    今年,徐思娣还一并将赛荷也给介绍去了。


    徐思娣边换衣服边冲着阳台上的赛荷道:“赛荷,再不换衣服,就该迟到了。”


    赛荷抱着衣服从阳台走了进来,跟着换了起来,边换边道:“石冉那青梅竹马可真有钱,一通电话,半个小时候不到,竟然又来了一辆商务车,思思,石冉家是不是也很有钱?”


    徐思娣听了微微一顿。


    石冉在整个学校低调又普通,除了跟徐思娣还有仇筱这两个大美女走得近外,似乎丝毫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徐思娣却知道,她在大一那年,就能够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得起五六位数的奢侈品了,而且,是随手一买而已。


    徐思娣听了,微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顿了顿,只见赛荷叹了一口气,道:“有时想想,这个世道还真是不公。”


    她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可是国庆节一到,有的人欧洲赶场,住大酒店,坐商务舱,喝洋酒吃西餐扫洋货,而有的人却只能跟个陀螺似的辗转各个酒店各个卖场来赚取生活费。


    她还好,就这七天。


    而徐思娣——


    赛荷叹了一口气道:“思思,你中饭吃了么,你上午没见人影,是不是去家教了,你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了人影,不能这么拼的,人都会忙坏的,今晚酒店人肯定超多,你挨不挨得过来,明天十一人肯定更多,腿都会跑废的,要不今晚就休息一天,明天再好好奋战一天?”


    赛荷见徐思娣脸色不太好,隐隐有些心疼,忍不住劝阻道。


    徐思娣扯嘴笑了笑,道:“不用了,我不累。”顿了顿,又道:“都习惯了。”


    说着,将衣服换好,又将高跟鞋及工作服匆匆收拾好,见赛荷费力的在拉背后的拉链,她转身过去给她拉上了,道:“来不及了,咱们今天第一天过去,千万别迟到了。”


    说着,拉着赛荷匆匆下了楼。


    哪知在楼下竟然碰到了秦昊。


    徐思娣这段时间忙成了狗,倒是许久没见过秦昊了,其实,他期间来找过她几次,在她兼职的时候,许是见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双眼都肿了,一脸憔悴,秦昊瞧不下去了,只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就要走,冷脸冲着老板道:“从现在开始,她不做了。”


    那是秦昊第一次对她甩脸色。


    却被徐思娣一把推开了,只抿嘴盯着他,一声未吭。


    秦昊握紧了拳头,良久,只一脚将路边的垃圾桶踹开了。


    自那天过后,秦昊就一连着消失了好几天。


    眼下,忽然间面对面遇见了,徐思娣抿着嘴,依然没有说话。


    而秦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好似有些别扭,又好似无奈,好半晌,终于朝着徐思娣缓缓走来,冷不丁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厚厚的一沓,递到了徐思娣眼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肯定很忙,不管多忙,能不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一天就成。”


    秦昊的语气很轻,好似生怕她拒绝似的。


    徐思娣犹豫了片刻,将他手中那厚厚一沓什么东西接了过来,一看,原来是厚厚一沓电影票,一场国庆档的大片,从十月一号到十月七号,每个场次的电影票全部在此。


    徐思娣愣了愣。


    一抬眼,只见秦昊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那个眼神,忽而让徐思娣想起了小时候她们家养的那条大黄狗,明明凶神恶煞,嚎叫起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怕,却每每见到了徐思娣,尾巴便欢快了摇晃了起来,只不断往她手心里蹭着,给人带来一种极为强烈的反差感。


    眼前的秦昊,就像是那条大黄狗似的。


    徐思娣心里终究一软,良久,只低头挑了两张,七号下午两点的,随即,将剩余那一沓还给了秦昊,冲他淡淡道:“将其余这些都退了罢。”


    秦昊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对方真的应下了。


    这是答应跟他一起去看电影了?


    秦昊立在原地,整个人有些缓不过神来,只将嘴抿得紧紧,面上隐隐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徐思娣冲他匆匆说了一句:“我赶时间,先走了。”


    秦昊一个激灵,这才立马回过神来,只胀红了耳朵,冲着徐思娣的背影说了一句:“嗯,就去退。”


    尽管,徐思娣已经跑远了。


    秦昊却紧紧捏着那一沓电影票,整个人一脸狂喜,不过他脸色向来冷漠,面上依然面无表情,可心里的欢喜如何都抑制不住,只见脸越绷越紧,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顿时托得整张脸隐隐有些抽搐。


    一直到徐思娣整个身影都消失了,秦昊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么,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到底是在哪天?


    看着手中那厚厚一沓电影票,秦昊微微傻了眼。


    公交车上,赛荷见徐思娣低头看着那两张电影票,神色不明,赛荷叹了一口气道:“秦昊是见你太累了,想方设法的想让你休息一天。”


    徐思娣低低道:“我知道。”


    赛荷又道:“秦昊真的不错。”


    徐思娣闻言,只微微垂了垂眼,没有说话,良久,却将那两张电影票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包里。


    赛荷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第二天是国庆节,城市里提前一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尤其是大桥上,堵了筛子,公交车是寸步难行。


    好在徐思娣早早便预料到了,提前两个小时出发,终于在四点报到的前一秒提前赶到了酒店。


    整个酒店的宾客一拨接着一拨,大部分都是前来旅游的,甚至还有不少国际友人。


    徐思娣因为形象气质不错,又加上她会英语,故而将她安排在了前台迎宾,然而她穿高跟鞋有些不大适应,从四点一直站到了八点,中途来来回回奔波,引领宾客前往前台办理入住,双脚早已经被高跟鞋磨破了,钻心的疼,好在八点过后,宾客渐渐少了起来,得已有了喘息一口气的机会。


    大堂经理对徐思娣的表现还算满意,见她兢兢业业,十分专业,尤其,跟国际友人沟通完全没有问题,客人少了后,大堂经理过来,让她进去休息十五分钟。


    徐思娣脚后跟的皮肉一片模糊了,正感激的冲大堂经理道了谢,却不想,刚转身,正好撞见酒店的总经理顾总亲自过来了。


    顾总,徐思娣曾有幸见过一面,两年前,正是在这座酒店,当时她跟厉徵霆从九十九楼下,正好撞见了仇筱跟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一起,而那位男士便是这座酒店的总经理顾长风。


    顾长风走路带风,他身后跟着酒店的几位高管,从电梯下来后,就步履匆匆直接往大堂方向而来。


    徐思娣见了,脚步一顿,跟大堂经理一道,立马恭恭敬敬的招呼道:“顾总。”


    却见顾长风大手一挥,直接二话不说冲着大堂经理道:“有重要客人要来,十分钟后到,通知各个部门做好接待工作。”


    话音一落,整个酒店大堂所有人全部严陈以待,各自匆匆回到自己的岗位。


    连顾长风顾总都亲自出去相迎,由此可见,这位客人的重要性。


    大堂经理走到徐思娣跟前,冲她道:“还得坚持一下。”


    徐思娣点点头,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章节目录 100


    酒店外,铺着欧式古典的金色地毯, 从酒店门口, 一路长长地直铺到酒店前台处。


    据说, 这条地毯价值不菲,是从伊朗进口的纯手工波斯地毯, 光是这块地毯的价值, 就足足可以在海市换一栋五百平的独栋别墅了, 然而,柏酒店却将这块价值连城的地毯直接铺在了门口,供客人肆意踩踏, 简直奢侈豪气不已。


    据说,有不少明星跟网红甚至会特意来到柏酒店, 专门来到这张地毯上打卡, 这座酒店, 这块地毯, 成为了海市有名的网红之地。


    然而正是这样专业奢侈, 柏酒店在业内,早已被冠上了超级六星级的酒店称号。


    顾长风领着酒店的几位高管亲自迎接, 徐思娣立在酒店内的工作台处,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如此重要的客人,有顾总亲自招待,应该轮不到她上前伺候的,不过,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本职工作,还是得认真对待。


    十分钟,并不长,然而所有人全部严陈以待着,在这样的气氛中,只觉得时间滴答滴答,以秒在满满进行行走,反倒是显得时间无比漫长。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三辆豪华的汽车直直驶来,阵仗之大,果然令人触目惊心,尤其是中间那辆加长的黑色林肯车如深海的鱼儿似的一路游来,慢慢的停靠在了柏酒店门口。


    那样又细又长的车,徐思娣还是头一回看到,就像是一辆缩小版的子弹头动车似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坐得起的。


    徐思娣只抬头挺胸收腹,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微微紧张的盯着门外。


    顾长风亲自上前为里头的客人开门,像是慢镜头似的,先是从门里探出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紧接着是一条修长性感的美腿,不多时,一道妖娆婀娜的身影缓缓探出,只见对方身着一袭黑色低胸拖地礼服,头上斜斜的佩戴着一顶法式古典礼帽,手上戴着优雅的黑色手套,黑色的蕾丝一直缠绕到手腕处,整个人就像是从某个高级的宴会上直接过来的似的,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某个大明星或者某个身份尊贵的名媛。


    徐思娣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遥遥看着,酒店门外光线稍稍有些暗,又隔着一道玻璃门,看得并不真切。


    徐思娣眼瞧着顾总将人请了出来,只下意识的走出了工作台,走到旋转门口相迎着,刚站好,却见顾总扭头往里瞧了一眼,不多时,大堂经理立马朝着徐思娣招了招手。


    徐思娣赶紧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顾总弯腰,亲自替那位客人将身后礼服的裙摆提了起来。


    徐思娣一过去,大堂经理便立马冲她道:“快,去给客人整理好礼服。”


    徐思娣立马走了过去,她刚过去时,那位客人刚好转过头来,徐思娣的眼中便出现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于于姬?


    那位红到爆炸,如今已经开始慢慢进军好莱坞市场并在好莱坞占据了一定地位的一代影后于姬?


    徐思娣记性虽好,可大约是将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了功课上,念书的记性倒是极少,可认人却不行,无论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很多同了好几年的同学连名字她都记不清,很多见过了几次的人印象也并不深刻,可是对于这位大明星于姬,徐思娣却是记忆深刻。


    并非她布满整个海市各个地标建筑的大型海报,而是,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她便牢牢记住了那个人、那张脸。


    徐思娣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好巧不巧,也恰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大概是徐思娣的容貌招眼,对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多时,收回了目光,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又扭头看了一眼。


    而这时,徐思娣早已经低下头,她立马来到了于姬的身后,从顾总手中将礼服的裙摆接了过去。


    顾总抽出空来,只冲着于姬伸出手来,道:“大明星能够光顾本酒店,本店荣幸之极。”


    于姬似乎跟顾长风相熟,只熟稔的将手伸了过去,跟他握了握手,道:“能够劳驾顾总亲自接待,是我的荣幸才是。”


    说着,微微笑了笑,风情万种,却有种国际大明星的气势跟威厉在里头。


    两人短暂的寒暄后,顾长风冲于姬做了个请的动作,亲自将人送进酒店,却不想,却见于姬冲他淡淡勾唇一笑,示意他看向车子里头,嘴上道:“顾总莫急,还有位客人。”


    顾长风闻言微微有些诧异,只顺着于姬的目光朝着车子的方位看去。


    却见车子里无任何动静,反倒是从前后两辆车里分别出来了一路保镖,将整个林肯车团团围住,待安保及隐私措施齐齐做好后,这时,才见一双发亮的皮鞋从车子里探了出来,紧接着,从里头漫不经心的迈出来了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


    对方伟岸而健硕,西服、皮鞋,领结、方巾以及袖口处精致的袖扣,每一个细节都搭配得严丝合缝,配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只觉得商务而严谨,将整个身上成功而显赫的身份地位展露得一览无遗,对方身高接近一米九了,整个人一踏出车门,只觉得一股惊骇的气场便随之席卷而来。


    尤其,在对方下车前,有人飞快的递了一根黑色的龙头拐杖过来,对方修长的手指握着龙头,撑着龙头拐杖漫不经心的下车,那阵仗,就跟古代的帝王下马车时,有专门的太监匍匐在地,伺候皇帝下马的阵仗一模一样。


    对方下车后,随手将手里的龙头拐杖往身旁一递,立马又有人将其收了回去。


    对方理了理领口的领结,漫不经心朝着于姬的方向而来,而于姬在对方抬步之前,早已经主动地迎了上去,徐思娣立在身后,拖着对方的礼服,也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只见于姬十分自然的挽着对方的臂膀,气质高冷,霸气疏离的国际大明星一到了对方身边,只觉得瞬间温顺娇小了起来,主动朝着对方介绍道:“damon,这是柏酒店的顾总。”


    话音一落,只见顾长风笑着迎了上来,立马弯曲着身子,恭恭敬敬的朝着对方伸了手,道:“原来是厉总的大驾,厉总光临本店,简直令本店蓬荜生辉。”


    下一秒,只听到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道:“顾总过奖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低醇微暗,明明漫不经心,却透着股森严威厉,明明是寒暄的字眼,却有种令人不怒自威的气势在里头。


    而这道声音响起后,徐思娣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那一瞬间整个人完全呆滞在了原地。


    只恍恍惚惚的抬眼,只见身前立着一道伟岸雄伟的身躯,对方背对着她站着,却站在距离她不过一米的位置,尽管看不到对方的相貌,可是那张凌厉的侧脸,那道坚硬如刀削成的下巴线条,以及那道即便是背对着,却散发着强大的君临天下半的王者气势的身躯,即便是徐思娣闭着双眼都能够认得出来,那人是谁。


    厉徵霆!


    竟是两年不见的厉徵霆!


    徐思娣身体不由渐渐发寒,只觉得一股森严的,阴冷的冷气从脚底冒出来,然后一寸一寸直达心房。


    ——彻底,永永远远的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记住,再让我见到你,就是你下地狱的时候!


    两年前,那道紧紧捏着她脖子靠在她耳边警告的话语放佛历历在目,在这整整两年的时间里,她所有的噩梦全部都是来自这几句话,在徐思娣心目中,厉徵霆就是恶魔,就是撒旦,他是远比徐启良、蒋红眉夫妇更可怕的存在。


    一见到他,徐思娣只觉得喉咙瞬间被人紧紧捏住了似的,她呼吸微顿,整个人将要窒息了似的。


    这时,他们一行人寒暄完,正缓缓往里走,因徐思娣反应慢了半拍,一下子抱住了于姬礼服的裙摆,于姬身子一顿,不多时,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一旁的厉徵霆微微挑眉,也跟着淡淡的往后瞥了一眼,不过,身后早已空空如也,却看到似乎有道身影跟阵风儿似的飞快的蹿走了。


    他以为是有记者潜伏,只微微眯着眼,瞥了一眼身后的保镖队长,保镖队长立马警觉了起来,开始四处巡视。


    而徐思娣在厉徵霆目光扫过来的前半秒,早已经率先一步松开了于姬的礼服,整个人闪身躲到了酒店大门外的柱子后。


    因为无人牵扶,走到旋转门时,于姬步子再次一停,她的礼服一角被卡到了旋转大门里,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顾长风见了,脸色微微一沉,目光在于姬身后搜寻了一阵,不多时只微微眯着眼往酒店门外扫射了一眼,随即立马上前给于姬致歉,而后又亲自过去替她整理礼服,只见一旁的大堂经理脸色惨白,飞快的追到了门外,边走边冲着外头急急道:“姑奶奶,你惹了天大的祸事,还不赶紧过来给于女士道歉,你闯的祸事,如今竟然要顾总亲自来给你擦屁股!”


    然后,到了门外一瞧,只见整个酒店外头空空如也,早已经没了徐思娣的身影。


    大堂经理顿时懵在原地。


    而酒店门口的厉徵霆跟于虞听到后,而一旁的于姬却淡淡道:“不碍事,不过是一条裙子,不必刁难那个女孩子。”


    而厉徵霆听到这里忽而微微眯了眯眼,狭长的双眼往上一挑,里头精光四溢。


    顾长风听了,只缓缓松了一口气,不过,柏酒店向来以服务取胜,这一次,是切切实实服务上的失误,转身便吩咐吧台让晚上送上一瓶他自己私藏的86年的拉菲给于姬赔罪。


    ***


    那晚过后,连工资也没要,徐思娣直接脱了高跟鞋,光着皮肉模糊的脚沿着酒店的反方向一路逃去,明明知道对方没有看到她,明明知道两年过去了,对方或许连认都认不出她来了,可她就是怕,那是一股侵入骨髓的恐惧感,徐思娣这辈子都不想要再次经历。


    白干了一天,相当于浪费了三倍的钱,顺便将这份最高待遇的兼职机会永远的给弄丢了。


    徐思娣还落得一身狼狈不堪。


    每一次,每一次遇到厉徵霆,总是没有好事。


    或许是因为身体已经被拖累到了极限了,又或许是经此一吓,到了第二天,徐思娣便开始有些晕乎乎的,整个人飘乎乎的,就连给默默补课时竟然都直接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然而,国庆七天是整个下半年来除寒假外唯一的长假,是最重要的七天,失去了这七天,相当于浪费了平时一整个月的时间,徐思娣依然拖着虚弱的身子继续又找了一份兼职。


    一直硬挺着拖到了七号那天,徐思娣一直记得跟秦昊的约会,上午给默默补习完后,连午饭也没吃,直接拿着两张票匆匆去往了校外的电影院。


    徐思娣记得那天太阳很大,人群很多,尤其是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然而她忘了跟秦昊碰面的详细地址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她在广场上晕乎乎的转悠了大半圈,最终走到电影院门口傻乎乎的等着,没有上去,太阳暴晒着,晒得人晕头转向,徐思娣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嗡嗡作响,过了好半晌,她有些筋疲力尽的走到广场处的台阶上坐着,边坐边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见到秦昊抱着一大桶爆米花下来了,正在四处搜寻着她。


    徐思娣下意识朝着对方招了招手,却发现双手软绵无力,如何都抬不起来,她只微微弓着身子,弯腰扶着台阶一下一下爬了起来,然而整个人还没完全站起来,只忽而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似乎有人尖叫,似乎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她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整个人深陷在一片混沌之中,不多时,直接不省人事了。


    闭上眼之前,又似乎迷迷糊糊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爆米花,以及一道凌乱的脚步大步朝着这边迈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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