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白无常眨了眨眼,面露困惑,“公子是说……要召唤此地残留的魂魄问话?可张院士的魂魄不是早已被勾入地府了吗?”
“主魂虽已入幽冥,但人死之后,尤其是横死之人,或执念深重者,其常驻之地往往会留下零星的‘残影’或‘意念碎片’。”阎王负手而立,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些残魂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虽无法映出完整的记忆,却可能保留着关键的线索。张昀在此地盘桓多年,又是横死,此地必有其残魂密语。”
他走到书房中央相对空旷处,示意白无常在一旁护法,又命黑无常去门口守着,以防外人闯入。哪吒也滚到桌边好奇围观。
阎王闭目凝神,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繁复的手印。周身那被封印得仅剩一线的幽冥神力开始缓缓流转,如暗夜中无声流淌的溪流,幽深而隐秘。
随着他低沉的吟诵声响起,书房内的光线陡然黯淡了几分,温度悄然下降,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空气中,渐渐浮现出点点幽蓝色的光粒,如夏夜萤火,明灭不定——那正是张夫子死后逸散在此地的魂灵碎片。
阎王集中精神,神识如无形的丝线蔓延而出,试图捕捉、牵引这些游离的碎片,将其重新聚合,拼凑出张昀生前的虚影,引导其残存的意识开口诉说冤情,指认真凶。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完全偏离了预期的轨道。
那些幽蓝光粒确实在他的神力引导下开始汇聚,但凝聚成的虚影,却并非他之前在书房“看到”的那个清癯儒雅的张昀,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头发乱如蓬草、面色焦黄、眼神却异常狂热的中年书生!
那书生鬼魂刚一凝实,先是茫然四顾,随即目光锁定正在施法的阎王,仿佛沙漠旅人见到绿洲,黑暗中望见灯塔,激动得整个虚影都在剧烈颤抖!
“这位兄台!这位气度不凡的兄台!”书生鬼魂猛地扑上前,几乎是涕泪交加地喊道,“苍天有眼!终于……终于让小生等到一个能看见我、听见我的人了!”
阎王:“???”
他法术出错了?招错魂了?这人是谁?张夫子呢?
他试图中断法术,重新定位:“且慢!本……本公子招的是张……”
那书生鬼魂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完全沉浸在自己遇见“知音”的巨大狂喜中,唾沫横飞地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小生柳絮才,乃嘉庆三年秀才,寒窗苦读二十载,屡试不第,郁郁而终于此地,魂魄因牵挂未竟之诗稿,盘桓数十载不得超生!今日得遇兄台,实乃三生有幸!恳请兄台垂怜,静心品鉴小生呕心沥血之作,若能得兄台一二指点,小生死亦瞑目矣!”
说罢,根本不理会阎王那越来越黑的脸色和试图打断的手势,自顾自地、声情并茂地开始吟诵他那“呕心沥血”的诗稿:
“啊——!吾有遗诗一首,请君品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呃,不妥不妥,此句过于直白,有辱斯文……‘窗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唉,此乃前人珠玉,小生岂可剽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此句气贯长虹,然与小弟欲抒发的对书中颜如玉的倾慕之情,略有偏差……”
他絮絮叨叨,反复吟哦,推敲字句,一会儿觉得这句气势不足,一会儿觉得那句意境不美,把自己那未完成的、质量堪忧的诗稿翻来覆去地念,还非要阎王给出“专业”点评,不停地问“兄台觉得此句如何?”“彼字可还妥当?”“此处用‘呜呼’还是‘哀哉’更显悲凉?”,完全把阎王当成了免费的、全天候的诗词评审兼情绪宣泄桶。
这话痨的程度,连以八卦著称的白无常都听得目瞪口呆,甘拜下风。
哪吒被他吵得脑仁疼,忍不住嚷道:“阎王老儿你行不行啊!这书生怎么这么呱噪!快把他收回去啊!”
阎王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又由铁青转为煞白。他不是不想,而是对方那强大的执念如同牛皮糖般黏住了他的神识,甩都甩不掉!
就在阎王濒临崩溃边缘,额角青筋暴跳,考虑是否要不顾后果动用那点微末的言灵之力,先让这鬼魂暂时“静音”时,处理完公务的谢长安推门而入。
谢长安一进门,便见阎王盘坐在地,脸色难看至极,周身低气压盘旋;白无常在一旁抓耳挠腮,焦急不已;而阎王面前,一个书生模样的鬼魂虚影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吟诵着……听起来似乎不太押韵的诗句。
他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眼前这尴尬又滑稽的局面。他没有出言打扰阎王那显然是失败了的招魂术,只是步履从容地走到房间一角的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宣纸。纸张质地细腻,在昏黄光线下泛着柔光。他取过一旁的徽墨,注入少许清水,修长手指握住墨锭,不疾不徐地缓缓研磨。动作优雅沉稳,宛若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清幽的墨香。
“都什么时候了,谢状元你还有心思研墨!”哪吒忍不住吼道。
谢长安并未理会。待砚台中墨汁浓淡适中,乌黑莹亮,他方放下墨锭,取过一支狼毫笔。笔管温润,笔锋饱满。他略一沉吟,眸光清亮,仿佛有星辰与智慧的光芒在其中流转、沉淀。随即,他腕悬肘运,笔走龙蛇,一行行清隽挺拔、风骨傲然的字迹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地流淌于纸上。那字迹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人观之心神宁静。
诗成,笔搁。一股清正平和、却又浩瀚如星海的文气,自那墨迹未干的纸面散发出来,无声地涤荡着房间内因招魂和话痨鬼带来的阴郁与躁动。
谢长安拿起诗稿,缓步走到那仍在喋喋不休的柳絮才鬼魂面前,并未急于打断,而是待其一个句子间歇处,才温声开口。他的声音清朗如玉磬相击,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躁动与执念的安宁力量,清晰地传入鬼魂耳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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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入一旁焦头烂额的阎王耳中:
“先生,诗者,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佳作难得,知音难觅。在下不才,偶得一首,或能略解先生心中之郁结,请君一听——”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于诗稿之上,缓缓地,清晰地,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与天地共鸣的韵律,吟诵出声:
“墨海沉沦数十秋,推敲平仄作牢囚。
灵台若悟清风意,诗在青山碧水流。”
那柳絮才鬼魂原本还在为自己的诗句纠结不已,闻声猛地一顿。他呆呆地听着,浑浊的眼中先是茫然,继而骤然迸发出光彩!那光彩越来越盛,仿佛迷途旅人于无尽黑暗中得见指路星辰,干涸心田涌入了清冽甘泉!
“好……好诗!好一个‘墨海沉沦’!好一个‘作牢囚’!”柳絮才鬼魂激动得浑身剧颤,虚影都因此凝实了几分。他反复咀嚼着诗句,脸上先是震撼,继而涌现出巨大的悲恸与恍然,“原来……原来小生数十载光阴,竟是自困于这方寸之间,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谢长安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崇敬,仿佛见到了引导他超脱苦海的圣贤。他对着谢长安深深一揖,几乎要跪拜下去,声音哽咽颤抖:
“听君一席诗,胜过我浑浑噩噩这数十载!小生愚钝,直至今日,此刻,方知何为诗心,何为超脱!此诗如晨钟暮鼓,震醒梦中之人!”
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释然与解脱的喜悦。
见书生终于安静下来,阎王立刻抓紧时机问道:“你在此地盘桓多时,可曾见过张夫子的魂魄?或察觉书院有何异状?”
柳絮才缓声道:“张夫子死后,小生不曾见过。”
谢长安立即抓住了关键:“死后不曾见过?那意思是……生前见过?”
“正是。”鬼书生点头,“半月之前,小生曾被一股阴冷气息惊醒,循迹前往后山。本想深入探查,奈何结界厉害,小生无法进入。便在此时,听得结界后传来争执之声,一人情绪激动,言道‘三人成阵岂可妄动’、‘文心被窃祸及苍生’……对对!就是‘三人成阵,文心被窃’!小生听得真真切切!随后便见张院士满面怒容,自结界内走出。小生所知,仅此而已。”
三人成阵,文心被窃!
这八字如同惊雷,在阎王脑海中轰然炸响!
谢长安眸光一凝,忽而缓步上前,将那张写了《劝柳生》的诗稿抬手轻点,贴于柳絮才额前,朗声吟道:
“魂兮魄兮,归去来兮。尘缘已了,执念何依?清风为驾,明月为衣,黄泉路稳,早登云梯。”
其声清朗温润,带着奇特的安抚之力,更隐有一丝清正平和的浩瀚文气流转。
柳絮才对着谢长安郑重一揖,身形逐渐变淡,最终化作点点莹光,消散于空气中,只余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在室内回荡:“多谢……公子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