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的轮胎碾过南城中学门口的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在轻轻叩响尘封的时光。车窗外,红砖墙被雪染得半白,墙面上爬满的爬山虎枯藤在寒风中摇晃,干枯的藤蔓缠绕着斑驳的 “南城中学” 校牌,边角处还能看见当年学生涂鸦的淡影 —— 苏棠的目光顿了顿,那抹褪色的橙黄,竟和她高中时与同桌画的小太阳轮廓重合。
她将脸贴在微凉的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窗外掠过的熟悉景象。操场边的香樟树还在,枝桠上积满的雪,让她想起高一冬天课间,曾和同学在树下打雪仗;教学楼前的白玉兰树光秃秃的,却能清晰回忆起春天满树白花时,她踮脚摘花瓣夹进课本的模样;行政楼旁那棵老槐树的枝桠歪歪扭扭,树下的石凳,正是她高一午休时常用来写校报稿的地方。
而这些被苏棠珍藏的片段,陆明希竟也悄悄记了许多年。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落在苏棠描摹车窗的指尖,喉结轻轻滚动 —— 当年就是在这棵香樟树下,他看着苏棠被同学追着扔雪球,羽绒服帽子滑下来露出冻红的耳朵,他悄悄在口袋里攥热了一颗奶糖,却没敢上前;春天白玉兰花开时,他总故意绕到树下,假装背单词,其实是在等苏棠路过,看她踮脚摘花瓣时,发梢扫过肩头的模样;就连老槐树下的石凳,他也记得清楚,有次苏棠写稿时钢笔没水,皱着眉咬笔杆,他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捏着自己的钢笔,纠结了半小时要不要递过去,最后只看着她跑回教室,留下一张写了一半的校报草稿在石凳上,他偷偷收起来,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至今还在。
陆明希率先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将围巾紧了紧,又绕到副驾驶旁,替苏棠挡开头顶飘落的雪。“小心点,台阶上有冰。” 他伸手扶了苏棠一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又迅速收回,只将那只印着栀子花的暖手宝塞进她掌心,“拿着暖手,别冻着。”
苏棠捏着暖手宝,跟着陆明希走进校园。校门内的石板路被积雪覆盖,只留下零星几串脚印,像是时光未散的痕迹。她踩着雪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听见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和高一那年冬天的声音一模一样。路过传达室时,她瞥见窗台上还放着那个老旧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 “南城中学” 的字样 —— 当年她常来这儿借电话,保安大叔总会给她倒杯热水,如今杯子还在,只是多了层薄灰。
“记得这条路吗?” 陆明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指着不远处的林荫道,道旁的松柏积着雪,像一个个白绒球,“你高一每次午饭后都要从这儿抄近路去校报部,说能多挤十分钟写稿时间。”
苏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林荫道尽头的校报部活动室窗户紧闭,玻璃上蒙着雾气。她忽然想起,有次下雨天,她跑着抄近路,不小心踩进积水里,鞋子全湿了,只能蹲在路边拧鞋带。那时总觉得狼狈,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青涩的暖意。
“你怎么知道啊?” 苏棠忍不住问,声音轻得像雪落。
陆明希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底藏着笑意:“之前碰巧见到过你。”
“前面就是校报部了。” 陆明希指着教学楼三楼的一扇窗户,“我特意跟学校申请了钥匙,今天可以进去看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栀子花生锈挂件 —— 苏棠的目光顿了顿,那个挂件,和她高一丢在操场的那个一模一样。
陆明希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指尖摩挲着挂件,声音放得柔了:“高一那年在操场捡到的,觉得好看就一直挂着,后来出国也带在身边。”
陆明希推开校报部活动室的门,灰尘在阳光里浮动,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的味道。靠窗的位置,那张她高一用过的书桌还在,桌面上刻着的栀子花纹章清晰可见。他将牛皮纸袋放在书桌上,打开袋子,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正是她高一丢失的那本。
“高一那年冬天,你在门口摔了一跤,把它弄丢了。” 陆明希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帮你捡了回来,本来想第二天还给你,可后来忙着准备出国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
苏棠伸手接过笔记本,指尖拂过封面的划痕,仿佛触到了高一那年的自己。
“苏棠同学。” 陆明希突然转身,镜片上蒙着雾气,却挡不住眼底的认真,“我喜欢你。”少女的围巾被风掀起,她愣了一瞬,随即笑着调侃: “陆总入戏太深了,这是要给项目加校园恋爱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