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蜿蜒山道被晨霜染成了琥珀色,陆明希的黑色轿车碾过满地碎金般的霜叶,轮胎卷起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层层荡开。苏棠侧头望着车窗上凝结的水雾,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勾勒着蜿蜒的纹路,冰凉的触感却拦不住思绪往回飘 ——陆宅书房那个锁着的檀木抽屉里,整齐码放着她用过的咖啡杯、半支断口红,甚至入职第一天的证件照,照片上的自己眼神里还带着初入职场的生涩。
“最近项目文件频繁出现泄密。” 陆明希之前说的这句话,此刻正像根细针反复刺着她的神经。他是在怀疑自己吗?那些被珍藏的旧物,究竟是深情的佐证,还是用来试探她的诱饵?
“到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苏棠指尖一颤,玻璃上的纹路被划出道突兀的折线。陆明希已经绕到副驾驶侧,黑色皮鞋踩在结霜的落叶上发出轻响,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车门框上方,替她挡住可能撞头的风险。
苏棠踩着细高跟下车时,鞋跟突然卡在石缝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预想中的失衡没有到来,腰间忽然覆上只温热的手掌,陆明希的掌心隔着厚厚的羊绒大衣,仍能传来清晰的温度与力度。“小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扶着她站稳后才缓缓收回手,指尖撤离时不经意擦过她的衣料,像片羽毛扫过心尖。
沿着覆霜的石阶往梅林深处走,寒气里渐渐浮起淡淡的梅香。百年老梅树的虬枝如苍龙般横斜伸展,枝头的红梅花苞像是凝结的血珠,偶尔有几朵抢先绽放的,花瓣薄如蝉翼,在寒风里微微颤动。陆明希仰头望着最粗壮的那根枝桠,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干粗糙的纹路,喉结轻轻滚动:“小时候总在这背诗。”
他忽然踮起脚,伸手折下一枝缀满花苞的梅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转过身时,他抬手将梅枝别在她的发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留下转瞬即逝的温热。“很衬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梅花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耳尖却泛起层薄红,像被寒风吹透的朝霞。
苏棠望着那抹红,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梅枝的虬节,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凉。原来我所经历的这些温柔,不过是他对往昔的复刻。那个被他藏在抽屉里、印在照片里的神秘白月光,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他记挂这么多年,连折梅簪发的动作都刻进了骨里。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将翻涌的情绪掩在长长的睫毛下,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也好,既然白月光的影子无处不在,倒也省了我刻意模仿的功夫。她在心底迅速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份错位的深情,从他口中套取更多关于任务的信息 —— 这才是她接近陆明希的真正目的。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梅香。苏棠调整到半躺的姿势,假装闭目养神,陆明希的目光每隔几分钟就会向她扫来,起初只是匆匆一瞥,后来渐渐变成带着犹豫的凝望。过了约莫半小时,他忽然轻叹一声,伸手将车载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又从后座取来条驼色毛毯,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毛毯边缘垂下的流苏扫过她的手背,苏棠的呼吸骤然一滞 —— 那毛毯内侧绣着细小的鸢尾花纹,与她上周在书房暗格里发现的那条旧围巾,花纹竟是分毫不差。她闭紧双眼,将涌上心头的涩意强压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刺痛感让她清醒: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唯有任务才是真实。
车窗外的霜叶依旧在后退,像不断翻页的旧相册。苏棠裹紧毛毯,感受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暖意,在心底默默将陆明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拆解成可利用的碎片。只是她没发现,自己攥着毛毯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朵刺绣鸢尾,像在确认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