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懒洋洋地淌过书房的檀木地板,在老式文件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棠按照陆明希的吩咐来取文件。她踮脚够到顶层文件盒时,身下的老式文件柜突然发出 "吱呀" 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的老人。最下层抽屉因锈蚀的滑轮突然弹开,露出深褐色的内壁。
抽屉里铺着深蓝色丝绒衬垫,整齐码放着的竟全是她入职后的物品 —— 算起来她十月底才到陆氏实习,至今不过一个多月。那支在茶水间弄丢的铅笔笔身上还留着她啃咬过的浅痕;七八张黄色便签纸,其中一张字迹被咖啡渍晕开了一角,那是之前加班时不小心洒的;甚至有根她用来捆文件的彩虹色橡皮筋。最底层压着半块巧克力的金色包装纸,她猛然想起是前不久拆开的,当时为了赶工作进度没吃完,随手放在桌角,后来再也没找到还以为被保洁阿姨清理了。
抽屉深处的透明文件夹让她心头一震,翻开时指尖顿住 —— 里面全是她的照片,记录着她作为秘书办实习生的高光时刻:入职照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时的她眼神清亮,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公司会议上,她临时被点名发言,她逻辑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见解,台下不少高管都在点头;还有之前参与行业峰会的照片,她穿着得体的套装,在会场里与资深人士交流,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自信,完全不像刚实习不久的新人,照片里她正认真倾听对方的观点,不时点头回应,眼里闪烁着对专业知识的渴求与热忱。
"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踩碎的玻璃。苏棠浑身僵硬地转身,撞进陆明希骤然收缩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着震惊、慌乱,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恐惧。他喉结剧烈滚动着,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门把手,指节泛着青白色,仿佛要将那雕花黄铜捏碎。
苏棠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腹抵在照片边缘的塑封上,留下浅浅的压痕。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那干燥的空气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 "我... 我整理文件时,这抽屉突然弹开了。这些... 这些照片和东西是..."
"这些... 只是随手收着的杂物。" 他别过脸去调整领带,指尖却好几次都没捏住领带结。领带夹上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奶奶年纪大了,总念叨着... 怕弄丢你的东西,她记性不好,我替她收着而已。"
苏棠盯着他颤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蜷起。照片上的自己还带着青涩,可那些被珍藏的琐碎物件,却像一个个精准的坐标,标记着她在这座写字楼里留下的每一步痕迹。才一个多月,她的存在就被如此细密地收集,连她那张最普通的证件照,都被抚平了边角放在透明袋里。
客房抽屉里那本《雪国》突然在脑海里浮现,扉页上那句 "她说冬天适合读川端康成",此刻像枚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疑惑的涟漪。落地钟 "滴答" 响了一声,敲在这诡异的沉默里,苏棠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慌乱的男人,藏着比那锈蚀抽屉更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