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陆宅雕花木门的瞬间,暖炉的热气裹挟着淡淡药香扑面而来,驱散了苏棠一身的寒气。客厅中央的铸铁暖炉正烧得旺,橙红色的火光在浮雕花纹上跳跃,将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的。陆奶奶戴着米白色羊绒护膝,拄着龙头雕花手杖快步迎上来,银白的发丝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苏棠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手套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我的棠棠可算来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花,她仔仔细细打量着苏棠,像是要把这阵子的想念都补回来,“快让奶奶好好看看,瘦没瘦?实习是不是很辛苦?” 转头她又瞪了眼身后的陆明希,手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你这孩子,就是不贴心,早该把人带来了!”
陆明希的耳尖泛起薄红,上前一步接过苏棠手里的行李箱,黑色拉杆在红木地板上滑过,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刻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指尖只碰到箱子的边缘:“客房在二楼,我让人提前收拾好了。”
苏棠跟着他踏上旋转楼梯,红木扶手被岁月磨得泛着温润光泽,指尖抚过处能摸到细微的木纹。楼梯转角的墙上挂着好几张全家福,最中间那张里,少年陆明希穿着校服站在中间,眉眼间已有了如今的轮廓,身旁的父母和兄长笑得灿烂,背景是这片宅子的花园。
客房的布置堪称完美,象牙白的蕾丝窗帘拉得半开,刚好能看到后院的腊梅枝。驼色羊绒毯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床尾,边角对齐了床沿的木纹。书桌上铺着浅灰色桌布,上面摆着支派克钢笔 —— 正是她惯用的那款型号,旁边压着几本空白稿纸。窗台的加湿器正喷出细密的白雾,旁边还放着一小瓶薰衣草精油,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时带着轻微的 “咔嗒” 声,里面竟躺着本精装版《雪国》。手指抚过米白色的书脊,无意识地翻开扉页,陆明希清隽的字迹跃入眼帘:【她说冬天适合读川端康成】,墨迹已随着岁月的沉淀变淡了。
苏棠盯着那行字,眉头微蹙,这个 “她” 是谁?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快得让她抓不住。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显然是陆明希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他能把这句话记这么久,还将这本书放在客房的抽屉里,足以见得那位 “她” 在他心中的分量。
理性让她压下那点莫名的情绪,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些看似贴心的布置,说不定都是仿照那位 “她” 的喜好。那 “她” 会是谁?和陆明希是什么关系?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同时她也意识到,借着这层相似,或许能更方便地探查书房里的秘密,完成那个秘密任务。她将书放回抽屉,指尖在书页上停顿了一瞬,才缓缓合上抽屉。
凌晨一点,整栋宅子陷入寂静,只有暖炉偶尔发出木柴爆裂的轻响。苏棠攥着从行李箱夹层摸出的微型手电筒,光柱在掌心缩成小小的圆点。她轻轻推开虚掩的书房门,檀木书柜的气息混着旧书的油墨味扑面而来,与客厅的药香截然不同。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看清了书桌的结构 —— 正是匿名邮件里提到的样式。第三格抽屉果然挂着把黄铜小锁,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断了的发卡,像是之前有人试图打开过。苏棠从发间取下自己的发卡,刚要插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这么晚还不睡?” 陆明希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他穿着深灰色真丝睡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颈侧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得苏棠心头一跳。
苏棠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藏在掌心的微型手电筒硌得皮肤发疼。“我……” 她声音有些发紧,“有点睡不着,想过来找本书看。”
手电筒的光柱在她掌心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细碎的光斑扫过书柜第三层,正好落在《古镇修缮志》的烫金书脊上。苏棠慌忙将手电筒塞进睡衣口袋,塑料外壳的棱角硌得指尖生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陆明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两秒,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等我一下。” 没几分钟,他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白瓷杯 “睡前喝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他将杯子递过来。
苏棠低着头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心口。她盯着杯里晃动的奶液,奶皮在表面轻轻破裂,脑海里却乱糟糟的 —— 该怎么找机会再进书房?陆明希对那位 “她”,是不是也会在深夜为她热一杯牛奶?这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泛起一阵细微的酸涩,像被柠檬皮擦过似的,她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陆明希没说话,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书桌抽屉那把黄铜锁上,又很快收回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早点休息。” 他轻轻带上门,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牛奶凉了对胃不好。”
脚步声渐远后,苏棠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掌心的汗透过布料,打湿了口袋里那半截断发卡。她转头看向书桌,借着窗外的月光,突然发现铜锁的锁身上,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新鲜划痕,像是不久前被人用硬物反复刮过。
苏棠握紧了手里的牛奶杯,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书房里藏着的秘密越来越清晰,而那个被陆明希记在扉页上的 “她”,也像一团迷雾,让她忍不住想要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