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冷雨像被揉碎的冰珠，密集地敲打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滑的表面划出蜿蜒的水痕。苏棠趴在实习工位的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上的租房软件，界面里 “短租”“近地铁” 的筛选标签被她点了又点。桌角堆着几本资料汇编，封面上还沾着雨渍 —— 早上从家里赶来时，雨势太急，伞没护住文件夹。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背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城，母亲正在进行她的退休旅行。“棠棠，漏雨的地方找师傅看过了吗？” 母亲举着手机避开人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妈跟你张阿姨打听了，她认识的装修队说雨停就能上门，你这几天先找个地方对付下？”
“知道啦妈，我正看呢。” 苏棠对着镜头扯出个轻松的笑，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你们别操心，实习这边不忙，我能搞定。” 挂了电话，父亲的消息紧跟着跳进来：“爸爸的文学讲座行程还有段时日，你先去看看公司附近的酒店？费用爸来出，别委屈自己。”
她盯着屏幕轻轻叹气，作为本地的走读生，学校宿舍无法收留她。她一直住在家里那套老房子里。昨夜的暴雨太猛，厨房天花板突然漏雨，积水顺着墙角淌了半地，别说做饭，连落脚都难。实习的这家公司在市中心，周边酒店价格高得离谱，短租房源要么只剩顶层阁楼，要么要跟三四个人合租，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键盘敲击声突然停了，一股熟悉的雪松气息裹着暖意笼罩下来。“在找住处？” 头顶传来的声音让苏棠猛地抬头，像被老师抓包的走神学生，慌忙按灭手机屏幕。
陆明希立在工位旁，黑伞靠在桌腿边，伞尖滴下的水珠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他臂弯里搭着深色大衣，另一只手端着的骨瓷杯冒着袅袅热气，伯爵茶的清香混着雨水的潮气漫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桌上的房屋维修报价单 ——“厨房吊顶防水抢修” 几个字格外显眼，又落回她泛红的耳尖，语气比平时柔和些：“家里漏雨了？”
苏棠点了点头：“嗯，老房子了，经不起这么大的雨……”
陆明希沉默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轻咳一声，推了推眼镜掩饰些许尴尬，镜片后的目光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奶奶的体检报告不太乐观。”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医生说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不能受什么刺激，而奶奶每次见到你，心情都好得很。”
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继续说道：“老宅客房一直空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话语稍作停顿，他抬眼看向苏棠，眼神里带着一丝恳切，“不如来演场戏？就当完成和奶奶的交易，陪她住些日子，让她能开开心心的。等你家修好了再搬回去。”
苏棠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突然发出这样的邀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正想婉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悄悄瞥了眼屏幕，是匿名邮箱发来的新邮件：【陆氏文旅项目关键证据可能藏于陆宅书房保险柜，建议长期潜伏】。想起入职前收到的秘密任务，她攥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最终扬起得体的微笑："那就麻烦陆总了。"
陆明希明显松了口气，将骨瓷杯放在她桌上，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响。“茶还热着，” 他说，转身拿伞时，伞柄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在替他掩饰此刻过快的心跳。
苏棠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又低头看向那杯热气腾腾的伯爵茶，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像揣了块滚烫的石头，让她指尖发麻。实习日程表上的字迹被茶水洇了点墨，像个模糊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