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冲得人鼻子疼,温云醒过来时,看见肖云正蹲在床边给她揉腿,动作轻得跟怕碰碎了她似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染成浅浅的金,他抬头看见她醒了,眼里的慌乱立马变成温柔:“醒了?饿不饿?我给你熬了小米粥,温着呢。”
温云摇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咋躺这儿了?是不是……我那腿出啥问题了?”
肖云握着她的手,指尖有点凉,却攥得很紧,笑了笑说:“没啥大事,就是累着了,医生让你好好歇阵子。”他没敢说真话,怕她扛不住,转身端过床头柜上的小米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
温云咬了一口,没什么胃口,眼神飘到窗外,突然想起高中时在贵州纳雍的日子。“肖云,”她轻声说,“你还记得不?咱当年读的纳雍一中,现在是不是还那样?”
肖云愣了一下,手里的勺子顿了顿,随即笑了:“咋不记得?那破砖房教室,窗户玻璃碎了就用塑料布糊着,冬天漏风,冻得咱手都握不住笔,夏天闷得像蒸笼,知了叫得人脑子发懵。”
可不是嘛。那时候纳雍一中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他俩都是从乡下考进去的,家里穷,学费都是凑的。温云家在纳雍沙包乡的大山里,每周翻两座山去学校,饭盒里总装着妈妈腌的腊肉,用玻璃瓶装着,藏在课桌抽屉里。肖云家更难,爸爸常年生病,妈妈打零工,他总吃咸菜就饭,温云就趁下课铃响的混乱劲儿,飞快地往他碗里夹腊肉,怕被老师看见,还得装作不小心掉进去的。
“有次冬天雪下得特别大,纳雍的山路全冻住了,我没回家,”温云笑着说,眼里却泛了泪光,“你从家里揣了个烧得滚烫的洋芋跑过来,递到我手上时,洋芋还是热的,你手却冻得红通通的,连笔都握不住了。”
肖云给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有点哽咽:“那时候你总说冷,我又没啥钱给你买手套,只能给你揣个洋芋取暖。你还总抄我的数学作业,我骂你笨,却还是把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就怕你看不懂。”
“你语文才差呢!”温云拍了他一下,“每次作文都被老师骂,还是我给你改的,不然你咋能考上重点大学?”
他俩那时候都拼得很,每天天不亮就去教室背书,晚上熄灯了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做题。纳雍一中的老槐树下,总能看见他俩的影子,肖云给温云讲数学题,温云帮肖云改作文,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就觉得未来有了盼头——他俩都想考上好大学,离开大山,给家里争口气。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俩在纳雍一中的校门口哭了。温云考上了北方的重点大学,肖云考上了南方的理工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却都走出了纳雍。那时候肖云拉着她的手说:“等咱毕业了,就回纳雍开个照相馆,给大山里的人拍照片,让他们也能留住念想。”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苦得掉渣,却暖得人心慌。
肖云每天都守在病房里,给温云擦脸、喂饭、按摩腿,怕她躺久了生褥疮。她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给她讲高中的趣事——讲他俩一起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背书,讲他偷偷给她写的情书被风吹跑,讲高考前最后一天,他们在教室黑板上写下“一起去远方”。
“等你好点了,”肖云握着她的手,眼神很亮,“我带你回纳雍,回一中看看,拍老家的山,拍学校的旧教室,拍咱一起走过的路。再去吃你妈做的腊肉,吃烧洋芋,咱还去当年那家小馆子,吃一碗加双倍辣椒的羊肉粉。”
温云笑着点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却没戳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能这样靠着他,听他讲那些温暖的回忆,就够了。
纳雍一中指纳雍县第一中学[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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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