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扶着肖云坐在荷花池石阶上,手指头刚碰到他胳膊,就觉得凉得吓人,赶紧松了松劲儿,没敢抓太牢。夏天的知了叫得人脑子发懵,太阳烤得地面都发烫,连荷叶都蔫蔫的,可肖云愣是没显出半点热意,反倒浑身透着股冷劲儿。
她盯着肖云袖子底下露出来的药瓶边儿,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药……是治啥的?”
肖云身子猛地一僵,跟被针扎了似的,半天没说话,肩膀却悄悄垮了下来。温云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更酸了,刚想再问点啥,就听见他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抑郁症,吃快一年了,没屁用。”
“没屁用也不能不吃啊!”温云下意识反驳,话一出口又觉得语气太冲,赶紧放软了声音,“这病得好好治,哪能说没用就不用了?”
肖云别过脸,看着池子里的荷花,声音轻得像风:“治了也白治,活着太累了,每天都觉得喘不过气。找你拍照,就是想留张像样的念想,给我爸妈,也给……你。”
最后那两个字说得极轻,可温云还是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眼泪瞬间就涌到了眼眶里。她赶紧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假装是被太阳晃了眼——她知道肖云好强,要是让他看见自己哭,指不定又要钻牛角尖。
“别瞎咧咧!”温云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尽量装得轻松,“我陪你拍,拍够一百张,拍到你不想拍为止。咱拍荷花,拍香樟,拍老城墙,拍遍所有你想拍的地方,好不好?”
她说着就想扶他站起来,可刚一使劲,膝盖突然一阵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愣了愣,没太在意,只当是蹲久了麻,赶紧把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装作没事人似的往前走:“走,咱去拍晚霞,这会儿的光正好,拍出来肯定好看。”
肖云没多想,任由她扶着,慢慢跟在后面。他的脚步还是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积攒力气,可眼神里却少了点之前的空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温云扶着他,心里只惦记着他的病,那点腿疼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夏日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荷花池的水面波光粼粼,荷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送来阵阵清香。温云举着相机,调整着参数,偶尔弯腰的时候,腰侧会传来一阵淡淡的酸痛,她也只是皱下眉,揉都懒得揉——最近总这样,大概是拍照跑太多路累着了。
“往这边挪挪,”她对着肖云喊,“不然拍出来跟个黑疙瘩似的,多不好看。”
肖云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很柔和。温云看着取景框里的人,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风景,怎么就偏偏要遭这种罪呢?
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下来。肖云转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温云赶紧别过脸,假装去看相机里的照片,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