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南十年季秋,微凉。
“郡主,今日安国公家的二公子又来了。”丫鬟海棠说着就拿起一支白玉雕花的翡翠发簪,比划着给自家郡主戴上。
铜镜里的少女杏眸微启,眉眼透出一丝烦躁模样,覆手拿起妆奁上一只雕云腾花样的金簪给身旁的人递了过去,小海棠见状立马把手里玉簪换成了金簪戴了上去。
宋灵莜懒洋洋的将双手腰背伸直,嘴里缓缓呼出一口气,眸子染了湿意,这才想起丫鬟方才说的话,勾了勾唇,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萧家二郎前几天刚落了水,风寒居然好的这么快?”
“是呢,听说二公子热的最厉害的那夜,嘴里喊的可都是郡主的名字。”海棠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虽说于此时的宋灵莜同岁,可内里免不了有几分孩子的稚气,她忽而压低了声响,凑到耳旁,言语担忧:“郡主,你说安国公家的人不会都知道是您把二公子推下水的吧?”
宋灵莜抬起眸,面不改色从妆奁处拿起一只流苏鎏金的金步摇对着铜镜戴上,又拿起一对宽面镌纹的金镯子套在了手腕上,木制的窗棂被推开,阳光洒在了梳妆台上,金光闪闪的首饰刺的她满面春光,嘴角都比往常扯大了些,带着笃定的语气回到:“不会。”
海棠瞧着原来视金钱如无物,一心向佛出家的郡主如今坠了红尘俗物不说,越发性子跋扈张扬有人情味了起来,内心是既开心又担忧。
这件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彼时还在A大上学的宋灵莜,拿着用奖学金新买的礼物满心欢喜的去见自己的男朋友,却在会所包间的门口听见里面的人在谈论关于她的话题。
隔着门上划出的一圈圆弧的玻璃从外往里窥视,门内鼓点声嘈杂灯光昏暗,宋灵莜还是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身影懒散的男人。
有人举着酒杯左右摇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向男人走去,正巧此时房内的音乐关了,拿着酒杯的那人贱兮兮地问:“萧少,你到底看上那丫头什么了?”
那丫头是谁,宋灵莜不用猜也知道说的是她,毕竟作为孤儿的她攀上了A大赫赫有名的公子哥这件事在学校一直都属于轰动事件,不少人还在背后等着看她被抛弃的笑话,谁知这一等就是两年。
男人隐灭在暗处,宋灵莜只听见他嗓音醇厚有力的轻笑了一声:“呵。”
而后,男人慢慢从暗处出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红酒杯慢慢晃着,眸子明明暗暗让人看不真切,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了笑,漫不经心说道:“不过是乖巧听话罢了。”
男人的回答不仅没有把这场对话终结,反而推上了**,众人鹦鹉学舌一般开始起哄。
“原来,我们萧少喜欢的是乖巧听话这种小白花类型的。”
“那怨不得我们方大美女始终爬不上萧少的床呢。”一个黄毛挂着银链的男人捏着嗓子揶揄着身旁穿白色短裙露着大腿的女人。
他这话说的刺耳,方灵莜循着声音瞧去这才注意到他口中那位方大美女A大有名的校花——方静雅。
黄毛男人用肩膀顶了顶身旁的女人,女人拿起酒杯站了起来朝主位的男人走去,一头缎面波浪似的秀发在斑斓灯光的照射下摇曳生姿。
女人的意图十分明显,在座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毕竟谁人不知方校花痴迷萧少三年,可始终郁郁不得志,众人纷纷起哄,希望方大美女今夜如愿以偿,没有人在意刚刚还在讨论着的男人的正牌女友。
门内声音狂欢躁动让门外的窥视者觉得格外刺耳,方灵莜隔着一道随时就可以推开的门却横生退意,脚下像是生了根,心也好似停驻一般,进不得退不得。
明明这时她这个正牌女友应该冲进去宣誓主权或者冲进去给沾花惹草的男人两巴掌,可她没有这个勇气。
方静雅晃着酒杯走到了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问:“萧鹤,你只喜欢乖巧听话的吗?”
女人的身影把男人的面庞挡住了,门外的窥视者默默攥紧了手里握着礼物。
只见女人仰头把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下坐到了男人的怀里。
方静雅手搭在男人的耳畔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勾人:“我也可以。”
男人嘴角勾了笑,双臂张开慵懒的搭在沙发上,任由怀里的女人用手臂圈靠在胸膛,随着他向后的动作女人的身体也一同幅度,两人之间更加贴合,男人又藏了暗处。
门外的窥视者屏了呼吸,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宋灵莜没有勇气再向前,她不知道推开这扇门结束的是这场闹剧还是她跟萧鹤的感情。
众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口哨和沙锤“沙沙”助兴的声音,似乎在所有人眼里眼前这对男女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鹤不语侧脸瞧着怀里的女人,眼眉带笑让人瞧不出意图。
黄毛男似是女人请来的助攻,见男人没有推开女人,便开始带头欢呼:“早就说过萧少迟早会踹了那丫头的,毕竟论家世,样貌她样样都比不上校花。”
怀里的女人娇嗔一笑,媚眼如丝直勾勾的瞧着今晚的猎物,眼底浮现出志在必得的快意,灯光闪动男人的眸子有一闪而过的寒意,无人察觉。
不知道是谁把靠墙一侧的灯光打开了,两人暧昧的身姿暴露在众人面前,也暴露在窥视者眼中。
女人被灯晃地刺眼,下意识地合上双眼,萧鹤却没有半分被打扰的意思,一双桃花眼格外深情注释着怀里的女人,轻轻的把女人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另一个手托住了女人的脑袋,上半身微微向女人贴近,众人摒住了呼吸都等着瞧上一处激情热吻的戏码。
霓城的初夏风凉的透骨,宋灵莜漫无目的地走在大桥上,风里好像夹着刀子割着它划过的每一处皮肤,像是凌迟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勇气去看,却也不难想象,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
相恋两年来,同寝室的人都曾劝诫过她早做打算,毕竟A大有名的公子哥样貌才情家世洋洋不差,前女友多的都能绕操场一圈,贪图她这种无父无母无房无产四无人员的新鲜只是一时的,总有玩腻的一天,还不如乘机多捞点好处,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宋灵莜彼时心智还尚且幼稚,再加上周围的同学都明里暗里挤兑她攀上萧鹤不过是为了钱为了以后工作顺遂,诚然公子哥对前女友向来大方的出名。
许是心理自卑心在作怪,她只听进去了前半段话,因此在这场长达两年的爱恋中,时间越长越是诚惶诚恐,可真当这一幕发生在面前时,心里上演过无数她歇斯底里的场景最终都化成一场狼狈的窜逃。
宋灵莜站在工天大桥上望着远处金光闪烁的一座宫殿装扮的会所,会所上方高悬着“天上辉煌”的四个大字正是她刚跑出来的地方。
泪痕早就干涸成一条一条沟壑,干枯狰狞的扒在脸上,只要嘴角一咧它就会提醒刚才的痛苦模样有多滑稽,宋灵莜试着扯动嘴角向冲着远方发泄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都满满的朝她聚拢了过来。
“杀千刀的萧鹤,劈腿男你不得好死!”
“该死的萧鹤,就会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杀千刀的萧鹤,枉费我还给你买了金貔貅。”新的泪水覆盖住了旧的泪痕,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松解,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时很可怕的,宋灵莜居然想把几乎花光了奖学金买来的金貔貅给扔进江里。
她一抬手这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泪也不流了,声也止了,四下慌乱的找着礼物盒子,未果猛然想起许是刚才窥视时失神将东西给落下了。
宋灵莜瞬间颓废地蹲地抱头恨不得给自己来两拳,那金貔貅是她花了一半奖学金并且还要赔上半学期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才换来的。
比起失去男人而言失去钱财更让她痛心:“啊 …我的金子!”
原本还可以拿去金店退了的,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在宋灵莜还沉静在痛失金钱不能自拔完全没注意到离她不足一米的距离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像她缓缓靠近。
初夏的季节,桥上的风还带着春日的硬冷,吹的人直打哆嗦,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见桥对面的好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宋灵莜!”
“宋灵莜!” 这边萧鹤刚出包厢门就发现宋灵莜掉落在地上的礼物,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就看到对面大桥上正准备轻生的女孩。
宋灵莜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对面,四个璀璨的大灯字下似乎真站了一个人,那模样似乎还有些像那个刚出轨的前男友。
等她扶着桥面栏杆上半身朝着半空探去,只为看清对面的人是不是萧鹤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衣男人声音喊的震天响:“珍爱生命,别跳下去!”
出于对八卦敏锐的嗅觉,宋灵莜意识到这桥上有人轻生,可惜头还没来得及转几圈瞧清是谁这么不珍爱生命就被黑衣男人一个撞击掀翻到了空中。
在她掉落水中的最后一刻,都没瞧见这桥上轻生之人是谁,不过倒是瞥见了对面岸上方大美女依偎着男人的身影。
急流鼓动耳膜轰隆隆的响,四肢变得沉重非常,宋灵莜极力的扑腾扑腾可始终敌不过四周柔水的裹挟堵的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在意识涣散的前一秒,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个掉落在包厢门口的金貔貅以及十分悔恨自己当初虚伪的自卑心,早知道结果都一样是应该好好听舍友的早点为自己另谋出路。
果然自古只有金银钱财才不会让人痛到心脏都打颤。
许是老天爷想给她一次机会,原本以为命以休矣的宋灵莜一睁眼时竟发现穿到了古代还成了长公主所生的嫡女,虽然亲爹早薨可亲妈实在疼爱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说就连皇上都对她万分疼惜连婚嫁的人选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可没人跟她说她那预备役的老公弟弟跟出轨男的长相如出一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