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脚步声轻响,一名少年缓步而入。他身着素白镶紫边的长袍,腰间束着暗纹紫锦带,远远望去,目光璀璨如星,自带一股夺人的光彩。
近了,锦煦帝才看清他五官俊美绝伦,身形已显修长,一举一动气宇非凡,贵气浑然天成。少年眼神清澈,望过来时,竟能映出他的倒影,那目光里的熟悉与温暖,仿佛对着相交多年的故人。“拜见陛下。”少年屈膝下跪,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初涉世事的微颤。
锦煦帝骤然怔住,眼前的覃麟儿已长如成人,比他初见墨麒时还要高些。容貌远胜当年的墨麒,气质却文质彬彬,虽气息稍弱、声音微颤,显是未习过武艺,那份从容却难掩。
他心头莫名一荡,竟恍惚想起母后离世时,一时失神。直到范黎轻咳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快平身。神守身子可已痊愈?今日朕便带你离开神宫。”
覃麟儿垂手而立,姿态恭谨:“启禀陛下,我已知晓。体内神力较先前大增,师父已传化解之法,每日需两个时辰炼化,预计要两月方能稳固。”
“离了神君指导,会不会吃力?”
“确有几分困难。”
听着少年不疾不徐的应答,锦煦帝暗自心惊:这孩子说话张弛有度,举止循礼得体,气度竟比自己的皇子还要大方。哪里像神君口中“不谙人事”的稚子。
“在朕的宝座下,设一张锦凳。”范黎心领神会,片刻便安排妥当。覃麟儿却立在原地,望着那张紧挨着帝王宝座的位子,犹豫再三,终究不敢落座。
“神守无需拘谨。”锦煦帝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往后,你便是祗项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位子你受得。”
覃麟儿这才依言坐下,却是拘谨。锦煦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思绪翻涌:玄武神君重现,少年神守身怀护国神力,祗项国的朝堂,自此不再是他一人独掌。福祸难料,但只要将这孩子牢牢带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传殿外皇子与随行官员觐见。”锦煦帝高声下令。不多时,皇子与身着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见过皇帝后,对着新晋的玄武神守,纷纷上前见礼。
覃麟儿起身,一一点头回礼,却始终沉默寡言。锦煦帝看他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也不知这孩子心性如何,自己倒是有些着急想和他说话,可正在这时,外边又来通报,说玄武神君请众人去大殿参拜。
千年来,玄武神君现身人间的次数屈指可数—或在十年大灾时降临救世,或于朝代更替时定鼎朝堂。而今日,神君在北地神宫最大殿堂接见朝中众臣,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覃麟儿引着锦煦帝与随行大臣属步入大殿,殿内庄严肃穆。
“神愿以致,祈求神君现身。”覃麟儿朗声开口,声音穿透殿内寂静。
“请玄武神君现身。”锦煦帝紧随其后,话音刚落,便率众人俯身稽首,等候神迹降临。
刹那间,一阵狂风从殿外席卷而入,大殿穹顶骤然浮现浓黑乌云,风声愈发狂暴,带着刺骨的寒意。众人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下来,浑身僵硬不能动弹。那团乌云在殿中盘旋收缩,墨色渐褪,内里一道紫色身影逐渐清晰—紫袍金冠的玄武神君,已端坐于殿中最高的宝座之上。
神君面容威严,眸光如电,众人不敢直视,连忙再次稽首跪拜:“拜见神君!”
“自二十三代神君离泾阳,祗项已历六代君主。”神君的声音如洪钟贯耳,“尔等励精图治,终使祗项成当世第一国。我为神君,却久疏守护之责,实感有愧。今闻陛下有雄心壮志,愿以神宫之力相助,共护万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弟子:“我座下四徒,皆可随陛下南下泾阳报效。四弟子承神守之职,以玄武神力护君王、安国民。今日召众于此,便是告知天下—玄武神力,自此回归祗项朝堂。”
锦煦帝心头巨震,率臣下再次叩首:“谢神君眷顾!”
“我赐陛下两物。”神君抬手一指阶下的于炳与鸣皓,“其一为祗项神册,记录历代神君与君主事迹;其二为初代国君佩剑‘寒末’,陛下为祗项征战四方,当享此剑神力。”
于炳与鸣皓即刻上前,将古朴的神册与寒光凛冽的长剑呈到锦煦帝手中。锦煦帝指尖抚过神册封面。这本册子当年被二十三代神君带走,形同否定端木氏王权的神族正统;如今归还,便是神君对他帝王之位的最终认可。
他心潮澎湃,携两位皇子再次跪拜“朕回朝后,即刻册封神守,重修泾阳玄武神宫,恭迎神君亲临。”锦煦帝深深一揖,“定让祗项成为世间最好的国度。”
“我亦盼泾阳盛世,到时必到泾阳一行。”神君浅笑一声,身影倏然化作光点,消散在大殿之中。
覃麟儿快步走到锦煦帝面前跪下:“陛下,神宫众人已整装待发,请陛下带我们一同回京。”
锦煦帝双手将他扶起,这才看清少年眼底的那一片至诚,心中暖意翻涌:“神守不必多礼,既已妥当,你便随着朕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