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段斯语猛地从实验台边惊醒,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通风橱里还在进行着缓慢的反应,试剂混合后产生的微弱气泡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可这理性的声音却压不住她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她抬手按在发烫的脸颊上,指尖触到皮肤时,还能感受到那种不真切的灼热感。又是那个梦。
梦里的场景总是模糊又暧昧,昏黄的暖光像融化的蜂蜜,包裹着一切。而那个女人,就站在光里,一身红裙似火,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狐狸纹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最让段斯语无法容忍的,是她头上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尖端泛着淡淡的粉,会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身后还拖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扫过皮肤时带着细密的痒意。
可这荒诞的扮相都抵不过那张脸——和顾惜年一模一样的脸。
顾惜年,她的死对头,同校同系的副教授,学术上的竞争对手,两人从博士阶段就针锋相对,谁看谁都不顺眼。
段斯语向来佩服顾惜年的才华,却厌恶她骨子里的清冷孤傲,还有那种永远胜券在握的从容。
她们在期刊上争夺版面,在项目申报时互不相让,就连在学术会议上擦肩而过,都能靠眼神交锋几个回合。
可现在,这个让她处处提防的死对头,竟然以这样荒诞的形式,闯入了她的梦境,做着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梦里的“顾惜年”完全没有现实中的清冷,眼神媚得像淬了毒的蜜糖,声音带着勾人的沙哑,会凑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说出来的话却让段斯语面红耳赤。
她的狐狸尾巴会缠上她的腰,毛茸茸的触感真实得可怕,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会肆意游走,点燃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温度。
段斯语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研究的是分子生物学,信奉的是严谨的数据和可重复的实验结果。
鬼神之说、精怪传说,在她眼里不过是缺乏科学依据的迷信,是人类对未知现象的主观臆测。
可这个梦,已经连续做了半个月。
起初只是模糊的影子,后来越来越清晰,细节真实得让她心惊。
她甚至能记得梦里“顾惜年”唇瓣的温度,记得狐狸尾巴扫过手腕时的痒意,记得那种让她失控的、陌生的悸动。
这太不正常了。
段斯语皱紧眉头,拿起桌上的冷水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下了体内残留的燥热。
她猜测,或许是最近项目压力太大,连续熬夜加班,导致大脑皮层异常活跃,才会做这种荒诞的梦。
又或者,是上次学术会议上,她和顾惜年为了一个实验方法争得面红耳赤,顾惜年那双清冷的眼睛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才会在梦里扭曲成这副模样。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实验数据上,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值渐渐占据了她的思绪。
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她习惯用理性分析一切问题,梦境也不例外。
她告诉自己,等这个项目告一段落,好好休息几天,这个奇怪的梦自然会消失。
可她没想到,事情会朝着更失控的方向发展。
一周后,学校组织了一场跨学科的学术交流晚宴。
段斯语本不想参加这种社交场合,但导师特意叮嘱她多结识些同行,无奈之下只能出席。
晚宴设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段斯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端起一杯香槟,就看到了那个让她心头一紧的身影。
顾惜年穿着一身黑色丝绒长裙,裙摆曳地,衬得她身姿高挑,气质清冷。
她正被一群人围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从容。
段斯语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心里有些烦躁。自从开始做那个梦,她就有点怕见到顾惜年,总觉得现实中的顾惜年和梦里的狐狸精重叠在一起,让她浑身不自在。
“段老师,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段斯语抬头,看到是同系的李教授,笑着点了点头:“李教授,您也来了。”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那边认识些朋友?”李教授指了指人群密集的地方。
“不了,我不太习惯热闹。”段斯语浅酌了一口香槟。
李教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惜年,了然地笑了笑:“你和顾老师啊,就是太较真了。其实你们俩才华都很出众,如果能合作,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段斯语不置可否。
合作?她和顾惜年,恐怕除了竞争,很难有其他可能。
正说着,沈清辞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段斯语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了目光,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她能感觉到顾惜年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晚宴进行到一半,段斯语觉得有些闷,便起身去露台透气。
酒店的露台视野开阔,晚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不少。
她靠着栏杆,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试图平复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段斯语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扬起职业化的微笑:“顾教授,真巧。
顾惜年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靠着栏杆,晚风拂动她的长发,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段斯语脸上,眼神深邃,似乎带着某种探究:“段老师最近看起来很疲惫,是项目不顺利?”
“还好,正常进度。”段斯语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倒是顾教授,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
“彼此彼此。”顾惜年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上次我们争论的那个实验方法,我后来又做了几次验证,发现你的思路确实有道理。”
段斯语有些意外。
顾惜年向来心高气傲,很少会承认别人的优点。
她愣了一下,才说道:“只是互相探讨而已。”
“学术本就该如此。”顾惜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段老师,你好像很怕我?”
“顾教授说笑了。”段斯语心里一紧,强装镇定,“我们只是学术上的竞争对手,谈不上怕不怕。”
顾惜年没有再追问,只是转头看向远处的灯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有时候,竞争也不一定是坏事。”
晚风带着她的声音飘过来,轻柔得不像平时的顾惜年。
段斯语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梦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红裙、狐狸耳、毛茸茸的尾巴,还有那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她猛地回过神,不敢再想下去,连忙说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离开了露台,甚至没敢回头看顾惜年的反应。
回到宴会厅,段斯语觉得心绪不宁,再也没有心思留下来,找了个借口便提前离开了酒店。
她打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刚推开门,就觉得一阵眩晕,头重脚轻。
她以为是晚宴上喝了点香槟的缘故,没太在意,径直走到卧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又进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你跑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媚得能勾走人的魂魄。
段斯语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
梦里的顾惜年低下头,唇瓣擦过她的脸颊,留下灼热的触感。
她的手抚上段斯语的脖颈,指尖带着薄茧,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段斯语,”她在她耳边低语,“你明明也想要,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段斯语体内压抑已久的火焰。
梦里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能感受到顾惜年的体温,感受到狐狸尾巴缠上腰肢的痒意,感受到那种让她失控的悸动。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任由自己沉沦在这荒诞而暧昧的梦境里。
第二天早上,段斯语是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宿醉般的眩晕感袭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四周,瞬间僵住了。
这不是她的卧室。
房间的装修风格简约而奢华,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柔软的大床,丝滑的床单,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黑色丝绒长裙,正是沈清辞在晚宴上穿的那件,还有她自己的衬衫和长裤,被扔得乱七八糟。
段斯语的心脏“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显然不是她的。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暧昧的红痕,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晚宴后的眩晕,打车时似乎上错了车,模糊中看到了顾惜年的脸,然后是酒店房间里的纠缠,那些过于真实的触感,原来根本不是梦!
她和顾惜年,她的死对头,滚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