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杜钦起了个大早,梳洗好后收拾利落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准备出门,临出门前有些紧张地从剑鞘中抽出剑再度检查了一番,剑身寒光闪闪,锋利得很,虽然只是把凡间的铁剑,但对于此时的杜钦来说它就是最重要的家当之一。
杜钦仔细检查了一遍周身行头,又回想了下娘都说了什么,她悲哀地发现除了那位张什么长老之外娘什么都没说,而关于这位张什么长老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体型外貌等任何信息,娘一句话都没交代,杜钦叹了口气,认命地推开了门,走下楼梯,跟乐呵呵的老板结了账,有些急切地向着招新处赶了过去,虽说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但她实在不想等了。
一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几个人,杜钦沿着青石板路顺着老板给她指的方向往前走,脑子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隔着老远她就看见了那块开阔的广场,跟整个镇子其他地方比起来也算是恢宏大气了,几根汉白玉柱子胡乱点缀着,整块方砖通铺出来的空地,此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空无一物,杜钦有些发愁地看着这一切。
她找了棵树,倚着树慢慢坐了下去,反正还有半个时辰开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杜钦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或许没几个人会来?不可能,自她到来之后无论铁匠还是旅馆老板都表现得一副熟门熟路毫不意外的样子,就好像时常有人来到这里询问关于邵阳峰招新或是关于邵阳峰的任何事,甚至是和她年龄相仿的人,会是权贵吗,会是寒门吗,或者只是镇子附近哪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厌倦了务农,杜钦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地心焦。
她下意识摸了摸望春,不论如何,无论这个招新微不足道还是场面盛大,无论是其他参加的人是贵族子弟还是普通百姓,她都要尽全力让自己被选上,娘只让她来邵阳峰,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以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陆陆续续有零星几个人到了场,其中有三人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是个小公子,高抬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显出来一副满脸傲气的蠢样,衣着颇为精致讲究,身旁两人都是仆从打扮。
怕不是谁家的蠢孩子,杜钦看着他这副德行就暗自厌烦,这种人最讨厌了,一不小心招惹到之后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杜钦暗下决心,准备离他越远越好。
场上剩余几人年龄各异,但毫无疑问她和那不确定年龄的小公子无疑是最小的,杜钦只感觉前途一片灰暗,一想到她要跟这么多比她大的人耍心眼子她就有些绝望,她最不擅长这个了。
又过了好半晌,场中突然出现两人,一女一男,道骨仙风,女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男子则稍年长些,目测二十多岁。
“我乃邵阳峰五峰主之一,云阙峰峰主冯有川”
女子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回荡在汉白玉柱子之间。
“多的话我也不再提了,想必诸位来此也清楚自己为何而来,若有不明不愿者,现在自可离去,你我缘分未到。”
……看来这是个固定招生地点了,甚至搞出来了套约定俗成的规则,杜钦心里暗自吐槽。
场上很安静,即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离开。冯有川负手而立,轻轻点了点头,边上的男子会意,立刻挥挥衣袖放出一片云雾,霎时间整个广场云雾缭绕,好似仙境,雾气轻柔席卷过所有人,杜钦只觉得心神一震,再睁眼,周围环境白茫茫一片,像是被重重雾气围绕一般,耳边响起温和的男声。
“诸位莫慌,此乃我邵阳峰传世法宝……”声音模模糊糊,越来越小,杜钦下意识握住剑柄,就在她即将拔剑的那一瞬,突然之间云雾散去,一切又清晰起来,只是周围的环境和先前比却是大变了样。
杜钦稳了稳身形,抬头只看见刚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冲她温和的笑了笑,女子却不见踪影。
杜钦刚想张口问,那男子却抢先一步开口“我名张归河,你母亲应该同你提起过我。”
杜钦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就是她以后的靠山了,或许是好人,或许是歹人,但是很遗憾,她没有选择,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张长老继续说。
张归河冲她笑了笑:“你不必紧张,具体情况你母亲已同我提过了,我与她好歹是昔年至交,你这孩子也是个有仙缘的,将来好好修炼,定能成大器。”
他笑起来实在是温和得很,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
“很有迷惑性”杜钦心里暗暗评价。
张归何则是认真地看着杜钦,开始画饼。
“小姑娘,这会冯峰主回山了,接下来所有流程,筛选也好,决定去向也罢,我虽不能随心所欲,但无论你想去哪我都能助你一臂之力,趁着这会他们都没醒,我同你讲实话。”
杜钦不由得有些紧张了,她怕这位接下来说出什么她那弱小的心灵承受不住的话。
张归河理了理衣袖,掏出一个小袋子来,天青色的软绸子缝的,上面隐隐约约闪着金光。
“多的等到了峰内我再同你细说,我那处目前虽然环境清苦了些,但掌门吴浑与我乃是好友,我二人自打入山门起便相识,现如今依旧关系极好。我座下尚无生徒,你若愿意拜我为师,便是我唯一的徒儿,虽说环境暂时有些……”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略过了这个话题。
“但无论吃穿用度还是修炼资源,都少不了你一份;倘若你不愿做我徒儿也无妨,你想当个普通门人也好,拜五峰主也好,我都能帮你介绍,到时候受了什么委屈同我说便是,我一样当你是我亲徒儿,帮你撑腰壮胆。”
杜钦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五峰主,什么掌门,什么普通门人,她完全分不清,只觉得迷迷糊糊分不清东南西北。
张归河冲她晃了晃那个精致的小囊袋,笑眯眯地跟条狐狸似的
“里面是我准备的拜师礼物哦,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杜钦不由得沉思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在不知道该怎么选的时候怎么办呢?当然是——还用说吗?娘既然让她跟着张长老,自然是听娘的。
自认为是很识时务的俊杰的小杜钦选择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杜钦抱着剑,动作歪斜地冲张归河行了个跟标准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拜师礼,拜了一半差点摔地上,好在被张归河一把扶住了。
扶完之后她怀里多出来个闪着金光的小袋子,杜钦定睛一看,原来上面闪的金光是被人拿金线细细地绣了一圈,针脚严密,绣出了副燕子图。
张归河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她那把剑“小心些,莫要让兵器伤了自己”
杜钦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他心里暗自摇头,到底是小孩子,否则谁会带着把铁剑上仙山?毕竟若是修行,这种凡铁根本不堪一用,估计没两下就得碎了,不过也无妨,她若是想当剑修,这把拿来当练习用的便是了,等过几天他再给她寻把好剑当作入门剑,凡间兵刃,跟修行剑道,属实差得有些远了。
他乐呵呵的拍拍小徒儿的脑袋,“叫师傅”
杜钦老老实实叫了一声。
张归河越看这小姑娘越觉得欣喜,当初杜家主人同他说自己幼子要来邵阳峰时,他还有些头疼,毕竟自己本就惹了堆烂摊子,谁有心情替他人照顾孩子?本来打算把人接过来替她找个好师傅认真教她便是了,没成想在广场上初见这小姑娘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孩子很不错,虽说小小年纪耷拉着脸,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一眼相中了,越看越觉得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必定能成大事,那他必然是要收在自己门下认认真真地养了。
杜钦只觉得不知所措,这一切对她来说未免太过草率了。
她沉默了片刻,“这算结束了?”
张归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座下亲传弟子了。”
“这是哪?”
“问心镜,普通弟子入门需经由问心镜考验,你已入我门下,便不需要了。”
“那其他那些人……”
“他们这会还在心境里,估计快出来了。待会回了宗门,你只管站在我身边就好,出现什么问题都有师傅在。”
话虽如此,就邵阳峰这小破地方,怕是再过八十年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哦也不对,即使偏远式微如邵阳峰,依然有一帮人为了屁大点权力和利益斗得你死我活。当然了,即使渺小如邵阳,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然是一生都触碰不到的高天星辰。
张归河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掐指一算,轻咳了一声。
又是一阵恍惚,白雾散开,高天白云,苍松翠柏,山岭巍峨,耳边是鸟语虫鸣,自在随心。杜钦睁大了眼睛,近乎痴迷地看着周遭的风景。她自小就住在11中,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山岭,来的路上虽也有山山水水,但她一直都没什么心情看,直到来到此处,杜钦抬头的一瞬间心里所有的愁思都被极具存在感的山体强硬得打断了。
等回过神来,她抬头环顾一圈,看到自家师傅位置之后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带着些紧张站到师傅身旁。
张归河暗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听师傅话的好徒儿。他轻轻抬手掐了个诀,场上顿时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拢共不过十几来个,除个别几人能站立之外,大部分不是歪着就是倒着,更有甚者直接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杜钦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只有四五个人是刚刚见过的。
张归河面带微笑,抱着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拂尘,习惯性地挥了两下,不急不慢地开口
“恭喜各位,从现在起你们便是我邵阳峰弟子了。”
杜钦趁着他讲话,仰着脸正大光明地观察他,可惜这位张长老高她一大截,什么都没观察到。
“请诸位先随我移步到虹霓殿。”张归河一扫拂尘,转身踏步上了一旁的石阶,看这架势是打算爬山走过去了。
杜钦心里直犯嘀咕,她长这么大,在有限的过去中把精力投入无限的琴棋书画里,决不肯施舍一丝一毫的力气给她讨厌的骑射武术,虽说她也没长多大,但并不妨碍对常年蹲在学堂和书房里的她来说,只靠双脚走来走去是一项非常痛苦的事,刚何况还是在陡峭的山峰上,她硬着头皮跟上张归河随动作轻柔飘动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踏上石阶。
没走出去两步,她就听见后面有人不满的抱怨声,也有人在低声劝解,看来还有结伴入选的幸运儿,杜钦暗自羡慕着,顺带抬头看了眼张归河,这人好似听不见一般,并不出声呵斥,只是不紧不慢地爬着陡峭的石阶,怀里还抱着他那把拂尘,杜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心里的好奇愈发浓郁了起来。
吭哧吭哧爬了大半天总算到了垂虹峰,路上数不清休息了多少次,一顿拉练下来众人都满头大汗,所幸并未有人半途放弃。
杜钦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建筑,耳边张归河不紧不慢地开口,嗓音依旧温和平静。
“我们到了。”
他拿着拂尘向建筑遥遥一指
“那便是虹霓殿,诸位,请吧。”
张归河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于这帮累得气喘吁吁的人强打精神往殿中走去,有人腿都抖得不成样子了,还是忍着疲劳一瘸一拐地迈步向前。
杜钦扭头看了眼这帮人,犹豫了一瞬,随即抬腿向张归河走去,边走边拿衣袖擦着汗,张归河见状连忙往前一步,掏出方帕子替她擦了擦鬓角,领着她进了大殿。
沉浸式爬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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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每逢难处倍思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