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狗,肉看着挺多的,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这狗肉红烧好呢,还是炖汤喝?”
“拿来清蒸吧!保留原汁原味!”
巷子拐角处有一片荒地,几个劲瘦精悍的小痞子正目露凶光,手上拿着打狗棍,将一只尖声嗥叫的大白犬围在中间。
那狗子颤抖着身体,全身上下已经看不出一点原本的颜色,毛被血水和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透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向他逼近的人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的情绪。
墨镜轩自然见不得这可怜的小东西受欺负,立马大步上前护住它,阻止他们继续施暴,同时从身上摸出几颗碎银,朝那几人抛过去:“这狗我买了,你们换其他的吃去!”
“哟呵,哪儿冒出来的傻大个!”领头的小个子弯腰捡起银子掂了掂,咧嘴冲着其他人喊道,“这小杂种居然值这么多银子,咱哥几个今天有酒喝了!走吧!”
几个小痞子拎起棍子嘻嘻哈哈地离开,留下白沐泽变的大白犬蹲坐在地上呜咽着喘息。
墨镜轩见狗子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心中有些不忍,走近蹲到它身旁,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门,帮它检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掏出金创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它上药:“没事了,乖,别怕……他们真是下死手啊,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托你的福,我才能伤的这么重!
白沐泽心中悲愤万分——这狗子身上的伤口十有**是早上的旧伤,也就是墨镜轩自己的杰作!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
不过,那药膏不像是便宜货,一抹就能感受到其灵效,涂在身上凉丝丝的,在墨镜轩指尖轻柔的摩挲下缓缓化开,刚敷不久便令痛楚大减,还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意,像一股暖流淌到心田,别提有多舒服了——
墨镜轩居然舍得对一只陌生的狗子用这么好的金创药膏,看来它很快就要有新主人了!
白沐泽眯起眼睛趴在原地,得意地享受着墨镜轩的涂抹按揉,脸上带着惬意安然的神情,就连呼吸也平缓起来。
小花猫不再躁动不安,也舒展开身体安逸地靠在主人的肩头,歪过头撒娇似地舔着墨镜轩的脖颈。
一人一猫一狗,难得的岁月静好。
**
“伤口都处理好了,我也该走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墨镜轩收起药膏,恋恋不舍地在大白犬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小家伙,记得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啊。”
什么?你不带我走吗?!
——白沐泽如遭雷击。
他好不容易又攒了一身伤,以为能借苦肉计勾搭到墨镜轩,谁知英雄救狗的好戏才刚起了个头,转眼间墨镜轩又要抛下他不管了……
白沐泽心里苦涩,只好硬生生把委屈的泪水忍了回去,对着巷子拐角的另一头“汪”了几声。
——是约定的暗号。
还没等墨镜轩回过神来,刚才那几个小痞子像旋风般冲了回来,在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偷袭中,他们先是在墨镜轩腿上来了一棒槌,然后几人如狂风扫落叶一样劫走了他的钱袋和猫,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该轮到狗子我来救你了!
世上哪有人会拒绝一只为主人而战的忠犬英雄!
白沐泽记住刚才那钱袋的样式,拔腿就撒欢似地往前追,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也说不清这劲头究竟是来自大仇得报的快感,还是一切如他所谋的得意。他一边追赶,一边还不停地叫唤着,提醒他们几个再跑快一点。
快到巷口了,白沐泽盯住钱袋的位置,看准时机猛扑出去,一口叼住钱袋的绳扣,两条短腿猛蹬着往回扯,从哇哇乱叫的人手里夺回他的邀功之物,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就欢快地扭头飞奔回去。
阿福本以为这狗是来抢肉包的,没想到它压根就没搭理自己手上香喷喷热腾腾的猪肉包子,反而把主子的钱袋给抢了去,顿时气急败坏地一边追一边吼道:“你个狗东西!居然敢抢我家主子的钱袋,看我怎么收拾你!”
几个正在狂奔的小痞子也愣住了,表情呆滞地停下脚步,看着大白犬乐颠颠地往回跑——没想到东家的眼神竟然这般不好,居然抢错了人。
几人大眼瞪小眼,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相互推置着从墨镜轩那儿偷来的钱袋,你丢给我、我又丢给他,就这样钱袋在几人之间绕了一大圈,还是没人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继续。
就在他们茫然无措时,被禁锢住的小花猫已经在喘息间找到空隙钻了出来,张嘴叼起无人搭理的钱袋,机灵地跳上墙头往回逃窜,“嗖~”的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墨镜轩看见小花猫和大白犬各自叼来一只自家的钱袋,心中正诧异怎么偷走一个却变回一双,只见阿福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护主,脱下脚上的布鞋就要往狗身上拍去:“主子你莫怕,我来替你赶走它!”
见阿福来势汹汹,白沐泽心中顿时生了几分怯意,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容它多想,阿福扬起鞋底,猛地就朝它鼻头打去。
白沐泽被拍得一怔,钱袋从嘴边滑落。
阿福趁机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将钱袋夺了过来,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嘴角微扬:“识趣就快滚,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沐泽看到傻小子夺了钱袋就想轰他走,心中顿时升起千百个不甘,见墨镜轩居然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气得又一个猛扑,将那钱袋再次夺了回来。
转念想起自己肩负的重大使命,白沐泽不得不向眼前人低头,忍辱负重地继续凑上前示好。它不停摇摆着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叼着钱袋钻到墨镜轩跟前使劲儿邀功,还死皮赖脸地拼命往他怀里蹭,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黏着他不肯走。
小花猫从墙头跳下来,有样学样地叼着捡来的钱袋,也往墨镜轩跟前凑。
白沐泽这才发现小猫口中之物竟与自己叼回来的钱袋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只让他们抢一只钱袋吗,怎么同时会有两只钱袋送回来?
糟糕!不会是我搞错了吧,抢了刚才那位仆从的钱袋!
白沐泽自觉心虚,原来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还给他们瞎添乱——难怪墨镜轩不理他,还任由阿福将他赶走。
不会是生气了吧?这下该怎么哄回来?
刚才就不该得意忘了形,结果又又又失手了……
白沐泽沮丧地放下钱袋,从墨镜轩身边一步一回头地挪开,躲到墙角蜷缩起身子,无精打采地夹起尾巴耷拉着耳朵,一副生无可恋的衰样。
**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被惊吓的鹿群,尖叫着四处逃窜。
刚才那几个小痞子像是被邪祟附身一样,身体僵硬地朝墨镜轩的方向走过来。他们眼睛猩红,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手里举着木棍漫无目的地疯狂挥舞着,嘴里发出一阵阵不明所以的低声怪叫。
紧接着又有几道黑雾从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飘荡起来,将整条巷弄包裹在一片黑影之中。
“嘿嘿嘿……”
“吼吼吼……”
阴森渗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浑身发毛。
这是魔气!
墨镜轩和白沐泽突然同时反应过来,抬起头朝巷子上方看去。
只见空中乌云翻滚,一道血色阵法如同巨蛇般盘踞在漆黑的云层间——是召魔阵!
墨镜轩浑身血液骤然冻结,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分明记得,这是十三年后才会现世的灾厄,为何会提前出现在他刚重生的这日?
今日睁开眼的刹那,他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从十三年后那具被天魔彻底侵占、造下无边杀孽的躯壳里挣脱,于这业火燃尽的前一刻,魂归年少之身。
白沐泽死的那天,他几乎以为上苍当真赐下慈悲,让他得以斩断一切因果的开端。
可为何胸腔里那颗心,却痛得愈发尖锐?
仿佛他是镇住自己魔性的最后一根钉。钉子一除,魔障便从伤口汹涌而出——原来镇压它的,从来是他的生;催生它的,竟是他的死。
当最后一缕清明的意识被吞噬时,他清晰地听到体内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天魔封印应声而碎。
一股森寒彻骨的气息自他丹田升起,如蛰伏的毒蛇猛然昂首——那是天魔冰冷残酷的意志,正蛮横地撕碎他残存的神志,将这具躯壳据为己有。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不再属于自己——他咬破手指,在天魔意志的操控下,写下血书,画下血咒,召唤魔界的寒狱深渊地底的魔气。
那夜浓云蔽月,一道血色阵纹如活物般在夜空中蜿蜒盘踞,将整片天幕染成不祥的暗红……
他前世最后的记忆便是这毁天灭地的召魔阵——
这不该存在的灾厄,为何会提前降临在他重生回归的第一日?难道他挣脱天魔掌控的代价,竟是让灾劫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