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卷挂断视频之后，把手机扣在桌上，整个人往椅背上一仰，长长吐出一口气。
程静这块，应该是稳了。
技术脾气很硬，脑子也清楚，是很好的创业伙伴。
“福福。”她在心里喊了一声。
温柔女声随之响起：【在的，宿主。】
王卷想了想，问道：“周末约程静来办公室，当面聊一聊，这不算加班吧？你不会禁止我周末和员工见面吧？”
福福轻笑了一声：【本系统是灵活应变型打工人福报系统，不是刻板教条型考勤机。】
“……”王卷嘴角抽了一下，“所以？”
【系统一切判断，以员工的真实利益与幸福感为优先。】福福耐心解释，【对于正在寻找工作的员工来说，周末见面是最合适的时间。如果强行要求在工作日来面谈，反而会给未入职员工带来麻烦，比如请假压力、被现公司盘问等。所以，本次行为属于“有利于候选人安排时间的友好面谈”，在系统允许行为内。】
“那就好。”王卷松了口气，“我可不想扣任务评分。”
系统的主线任务界面自动跳出来，当前进度变成：
【主线任务 1：完成进度40%。】
【阶段 1：身份解绑】已完成
【阶段 2：设立公司】已完成
【阶段 3：租赁办公场地】已完成
【阶段 4：组建核心团队】进度2/10
【阶段 5：立项与产品方向确定】已完成
她收回视线，点开自己整理的岗位招聘表，目光从“游戏客户端工程师”往下滑过，落在“文案 / 故事设计”一栏上。
这里现在还是空的。
她盯着那个空格看了几秒，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是李星半年前和她八卦过的一件事。
当时茶水间喝咖啡的人全在乐：“你知道不？隔壁工作室把外包一锅端了，结果把自己玩死了。”
那会儿隔壁工作室刚因为“文案感人”上过几次热搜——温柔治愈、细腻走心，评论区一片彩虹屁，什么“策划和文案都好会说话”“这游戏背后一定有懂生活的人”。
上级部门哪里知道写出这些文案的是一个外包，结果和外包公司合同到期后，就一次性把外包辞了。
“人家只是个外包，名字都没挂在游戏里。”李星当时一边喝奶茶一边吐槽，“领导还觉得‘文案这种东西，谁写不是写’，结果那人一走，后面所有活动文案都像流水线广告。”
也有很多玩家反馈，“文案怎么变得冷冰冰了”“以前那个写文案的人呢？”
再后来，这事儿在内部默默成了笑话：“这就是传说中的裁人裁到大动脉了”。
王卷脑子飞快转了一圈：那位外包，现在人在哪儿？
“福福，你能帮我找出这个人吗？”她顺口问。
【经搜索，这个人目前在招聘网站没有信息，系统无法直接提供详细个人信息，这违反个人**。】福福规矩得很，【但可以提示：你身边已经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如果是网上公开的信息，比如这个人正在找工作，你就可以搜索提供给我？”
王卷迅速抓到亮点。
【是的】福福给了肯定的回答。
感觉是很有用的技能，王卷记在心里。
身边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王卷想了想，先想到李星，这家伙可是个八卦小能手。
王卷：“小星星，谢谢你给我推荐的程老师，真大牛！还想问问你，你之前跟我说过隔壁工作室裁错人的那个外包文案，还记得不？”
对面很快回了个语音：“记得记得，卷神想挖他？”
王卷打字：“对。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那边沉默了十几秒，似乎在翻聊天记录。过了一会儿，李星丢来一串消息：
“我这边没有直接好友，但记得之前有同事跟他一起吃过饭。我问问。”
几分钟后，一串数字发了过来。
“找到了，他叫林放。这是他联系方式。”
“牛啊小星星，你真的不考虑来我公司吗？”王卷觉得李星这种八卦小能手很适合来创业。
对面输入又删掉，最后打出来，“最近跟着我们组长干的挺愉快的，这一下让我跳槽有点没心理准备。”
王卷笑了笑，“没事，不急，我公司以后还会招人的，想跳槽的时候考虑下我们！”
“好的！谢谢卷神！发财了别忘了带带我！”
结束对话，王卷看了看电话号码，点下拨号键，手机那端发出“嘟——嘟——”的声音。
.
林放蹲在老家院子里，手里一把玉米粒，面前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鸡。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 T 恤，拖鞋后跟踩着，姿势有点散漫。
“来来来，都别挤，一个个来。”他随口念叨着，手一抖，玉米撒出去一片，鸡群立刻“咯咯咯”地炸开了锅。
手机被他丢在窗台上，震动声被鸡叫声盖得严严实实。
直到屋里奶奶的声音穿透院子：“阿放，你电话！”
林放抬头，“啊？”了一声。
他把手上的玉米袋往旁边一搁，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谁打的？”
“我怎么晓得，你自己来看噻。”奶奶把手机送过来给他。
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正执着地震动着。
林放随手接过，拇指一划：“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女生的声音，带一点笑意：“你好，林放。我是王卷。”
林放愣了愣，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哪位？”
“我是光年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你好，冒昧打扰，我曾经也是金岭科技的员工，听过你的事情，知道你之前写过很多活动文案。”对方提示得很温柔，“你写过的文案我看过，非常感人，我现在离职创业做游戏，想招聘一个文案员工，薪资待遇优渥，你有没有兴趣？”
林放：“……我？”
他把手机从耳边稍微拿开一点，看了看屏幕，又贴回去，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午觉。
“对。是你。”王卷不紧不慢，“我现在在做一个新的游戏项目，想找一位靠谱的主文案。”
林放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一点。
他这半年没工作，已经被几个现实反复摩擦过：
学历不高，投大厂都过不了简历关，投小厂人家嫌他“只做过外包项目，不稳定”，一直在外包公司打转，外包公司和金岭合同结束后，天天让他写一些“多平台投放广告文案”——类似“买它”“真香”“手一抖赚一车”的东西，他写了一段时间，感觉人生都灰暗了，工资也只有三四千一个月。
他撑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扛不住房租，硬着头皮退了房子，灰溜溜滚回老家。
现在的日常是：白天看公务员考试资料、帮家里干点活，晚上失眠，偶尔在旧硬盘里翻翻以前的文案文件夹，看看那些自己写过的台词和注解，怀疑是不是当时运气好了一阵子。
他也没有再找工作，怎么会突然有人联系他呢。
“你不会是诈骗吧？”林放犹豫着问，“现在电话诈骗可高级了，都知道你干啥。”
那头笑声更明显了一点：“你警惕一点是对的，你可以先验证一下我的身份。如果你还有认识的金岭在职同事，可以让她在办公软件上搜一下我的名字，我叫王卷，我的离职流程还没有走完，他应该可以搜到我。”
听到她这么坦荡，林放心里那团一直绷着的东西松了些。
“那……你说吧。等会儿我再去验证你的身份。”他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手背偷偷在裤子上蹭了蹭汗，“你那边是啥情况。”
鸡群还在旁边“咯咯”叫，阳光晒在他有点发旧的 T 恤上，他抬头看向院子外的那条小巷子，听着电话那边王卷慢慢的叙述一个新的游戏。
“简单说，我辞职后创业做一个独立游戏项目，名字叫《小猫的旅行》。”
林放下意识“嗯”了一声，手指扣着台阶边缘。
“玩法是慢节奏旅行 日常互动，”王卷继续，“你可以理解成——一只猫带着玩家在城市里乱逛，看风景、遇见人、听故事，整体基调偏治愈，所以文案非常重要。”
林放“哦”了一声，脑子里很自然地浮出一点画面：旧城区的路灯、天桥下的风、便利店门口蹲着的猫……感觉和他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点对味。
王卷继续说：“我已经敲定了一个主程，一个美术也在聊。现在急需的是一个能把这个世界写活、写柔软的人。主文案，不是外包，不是兼职。”
“我.....从来没做过主文案.....”林放有点心虚和自卑，“我学历只有三本，学的是很普通的传媒类专业，没啥金字招牌。毕业之后……基本上就一直在外包公司打工。金岭有自己的主策和主文案，我写的东西一般只能挂在活动、支线、节日彩蛋那一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而且我半年前被裁掉之后，就没再找工作了。”
说完，他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说得太实在了？
万一不是诈骗，被他吓跑了怎么办？
王卷直接说道，“这些，确实会影响你投大厂简历的通过率。但在我这边也不是什么大厂。”她一字一字地说清楚：“我更在意的是，你写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你写的那些活动文案，逻辑不是最精巧的，结构有时候也不算完美。”王卷实话实说，“可你很清楚自己在写谁，你知道这个 NPC 说这句话背后的生活。你会给路人角色写多余的一句‘下次再见’，会给任务失败写一句‘没关系，猫猫还在’。这些东西，不是用学历堆出来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放，你写的文案，感动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我。”
林放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烫，眼睛也有点烫。
“英雄不论出处，这句话虽然有点老土，但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不需要一堆光鲜的履历，我需要能把故事讲好的人。”
“所以，”王卷给出自己的结论，“如果你愿意来，我可以给你的薪资是，每月 5万，税前，试用期同薪，年底分红另算。”
林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五万一个月？不是五万一年吗？”
“五万一个月。”王卷笑了，“我们公司是按 10 点上班 6 点下班，禁止加班。年底如果一切顺利，会成立员工持股平台，你作为早期核心员工，会有一部分分红权。比例现在不好乱画，但不会拿你当工具人。”
林放彻底安静了。
他的大脑一边疯狂计算“五万乘以十二是多少”，他现在连月薪五千的工作都没有，突然天上降下一个月薪五万的工作？
“你……”他艰难开口，“你确定不是诈骗公司？我先说好啊，我这边也没什么钱可以被你骗，连存款都快没了。”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声低笑。
“我知道你现在信不过我。”王卷把语气放得更真诚一些，“互联网的故事你肯定看过一堆，什么小作坊画大饼，创业公司拖欠工资，外包压榨人。要你凭一个电话就相信我，确实太难了。”
林放没开口，但没有否认。
“你可以先过来看看。”王卷说道。
“看？”林放愣住，“看什么？”
“看办公室，看项目，看我这个人，看我未来准备招的同事。我们办公室在创业园，A市也是你熟悉的城市，你可以放心。无论最后你是否选择入职，这趟都算我请你旅游一趟。”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给你买往返机票，你自己选时间；再给你订一周的酒店住宿，四季酒店，就在创业园门口，正规四星连锁酒店，含早晚自助餐那种。”
“你就当出来散心。”
林放彻底说不出话了。
外包的时候，他出差都是自己挤最便宜的火车票，住甲方附近最便宜的快捷酒店，还得和同事拼一个房间，连早餐都是自己去便利店买两个面包。
“我……”他下意识想拒绝，“这......这太麻烦你了......”
“你看，这就是我比较看重你的另一个点。”王卷截住他的话，“你会顾及别人的成本，不会听到高薪就两眼放光地乱答应。但林放，这笔钱，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份压力，对我来说，是一笔合理的员工候选人调研成本。”
她忽然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看什么。
实际上，此刻在她视野上方，【资源仓库】一角亮起一条新字样：【招聘专用专项资金：500w】。
福福的声音轻轻响起。
王卷笑了笑，嘴上继续对林放说：
“我尊重你最后的选择。你来，咱们就一起干；你看完觉得不适合，就当出来玩一趟。”
院子里一阵风吹过，鸡翼扑棱棱地响。
林放看着对面晒得发亮的屋顶，突然有点恍惚。
林放也笑了，笑声有点发涩，但是真心的。
他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开口：“那……如果我说，这周末就能走，你那边方便吗？”
“方便。”王卷答得毫不犹豫，“你把身份证信息发我，我今晚帮你订好机票和酒店，把行程单发你。你想哪天来？”
“周六吧。”林放脱口而出，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像是怕她反悔，又补了一句，“这周末，我就来。”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好。”电话那头，王卷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点压不住的愉快，“那就周末见。”
她顿了顿，又认真补充：“林放，不管你最后决定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愿意给这个项目，也给我一次机会。”
“应该是我说谢谢吧。”林放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被尘土糊成一团，“谢谢你，还愿意记得一个没留下名字的外包。”
“你不是没有名字的外包，你是留下了文字的作者。”王卷轻轻的纠正他，“后续有什么想问的，你随时发消息给我。”
挂断电话的“滴”一声响起时，林放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奶奶从屋里探出头来：“阿放，谁打来的哦？”
“……一个做游戏的老板。”林放歪着头想了想，嘴角慢慢翘起来，“说请我去看看她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