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透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细细的光。
她静静地躺了几秒，才慢慢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已经离职，彩票结果还没出，眼前这一天是空着的。
要干点啥呢？
脑子里蹦出一个画面：很久以前，她收藏的一篇徒步攻略。照片里的山脊很美，一边是起伏的青山，一边是蓝得发亮的海，路很窄，却干净，风把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她当时随手收藏了一下，心里想“有空要去走一走”。
后来，一直没有那个“有空”。
“要不，今天去走一段。”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说走就走，王卷行动力很快。运动裤、宽松 T 恤、一双好走路的鞋，一个背包，里面塞进水、面包、一件薄外套，戴上帽子。
出发！
山在城市的边缘。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潮意和一点泥土味，她一路坐车到郊区，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下车——那儿有块略显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山海郊野步道”，箭头指向山里。
登山入口是几级缓缓向上的石阶，两旁是低矮的灌木，叶子上挂着未干的露珠。她刚走了几步，就能感觉到空气比城里要湿润很多，每一口呼吸都带点绿色的味道。
石阶走完，是一条略窄的土路，红褐色的地面上嵌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走了一阵，她回头看了一眼。
城市已经被甩在身后，楼房变成远处一块块灰白色的轮廓。近处是成片的山坡，绿色铺展开来，一层压一层地往远处延伸。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点湿凉。
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凉风。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山路开始顺着山脊往上爬，脚下的路变窄，两边是低矮的灌木和偶尔伸过来的树枝。远处的海线越来越清晰，颜色也从一条模糊的深线变成真正的蓝。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系统一天还没说话，疑惑的问道：
“福福，在吗？”
【宿主，我在】
温柔亲切的女声响起，仿佛春风拂面。
“你不催我干活吗？不是还给我设置了主线任务？”
【为什么要催？】
福福温柔的说道。
【亲爱的宿主，系统的存在，是为了让打工人更接近“幸福”。】
【工作，只是实现幸福生活的方式之一，而不是目的本身。系统不会本末倒置。】
王卷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来：“你这话，要是让我以前的领导听见，估计得当场给你卸载了。”
【他们可以卸载系统。】
福福平静地回答。
【但不能改变系统。】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那今天我就只负责‘幸福’。”
继续往前走，人渐渐少了，周围安静下来。翻过一个小坡，前面出现一段视野极开的山脊路，长长的一条线，左边是起起伏伏的山丘，颜色从近到远，一层层变淡；右边是宽开出去的一片海湾，岸线弯弯曲曲，白色的沙滩在阳光下亮的像一条白色的缎带，水面蓝得很透，阳光一打，就亮闪闪的。
风从海那边吹上来，力度比刚刚山谷里的风大一些，吹得树叶哗啦啦响，帽檐被风掀起一点，她伸手压了压，心却被这景色一下一下抬了起来。
继续往前不久，就到了一个小观景点。
那儿有一块突出去的岩石，天然像一个小平台。她走过去坐下，脚下是坡度很缓的山体，眼前是大片海和远处朦胧的天际线。天蓝里带点淡淡的白，海蓝里裹着一点深绿，交界处只有一条很细的线。
她靠在岩石上，双腿随意伸开，背包放在旁边，整个人被风和阳光一起托着。
她拿出水喝了一口，又拆了块面包，一点不急，吃一口，就看看前面那片海。偶尔有小小的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白线，很快又被浪拍散。
她觉得自己像被从某条飞快的传送带上拽了下来，放在一个缓慢的画面里。这个画面没有进度条，没有 KPI，只有时间一点一点流过去。
她在山里悠悠荡荡地走了大半天。
哪里风景好，就多停几分钟；遇到分岔路，就看看路牌，挑一条看起来更顺眼的；遇到从对面走来的徒步者，就点点头，相互简单打个招呼。
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偏，树影被拉长，空气里的热度退了一些。
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她到了山下的小镇。
提前在网上订的海边小旅馆并不豪华，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海。
渐渐暗下来的海面是墨蓝色，天空被染成很浅的橙粉色，云朵的边缘有一圈亮光。海水安安静静地起伏，近岸处浪花一层层拍在沙滩上。
她把窗户推开一点，一股带着湿气和盐味的风钻进来，吹得窗帘缓缓鼓起。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海浪声若有若无地传进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点不太习惯的恍惚。
“福福，我好像真有点开心。”她低声说。
【宿主高兴，福福也高兴。】
系统很温柔地说。
她关掉大灯，只开了一盏床头小灯。柔黄的光洒在房间里，把一切照得很松弛。她靠在床头刷了会儿今天路上拍的照片：山脊上的路、远处的海湾、观景岩石上自己的脚尖，还有路边遇到的一只小狗。
夜里她睡得很稳。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浪声和光一起唤醒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在床单上留下一条亮线。她伸了个懒腰。
今天的安排是出海打渔。
昨天晚上她在网上约了租船，早上七点从码头出发。
她收拾简单，背上包就出了门。
小码头不大，几艘渔船靠在一起，边上堆着几筐刚卸下来的鱼。空气里是潮湿的腥味和一点柴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带着某种粗糙的真实感。
“姑娘，是你要出海？”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渔民冲她挥手。
“是我。”她快步走过去。
那艘小船套着旧轮胎当防撞，甲板上散着几只塑料桶和一卷卷渔网。她踩上去的一瞬间，船轻轻晃了一下，脚下那不稳定的感觉让她条件反射地抓了把边。
“会晕船吗？”渔民一边松绳子一边问。
“不太记得了，太久没坐过。”她老实说。
“没事，晕了跟我说。”他笑，“今天天气不错。”
船发动起来，缓缓离岸。港口在她身后越来越小，房屋和街道逐渐变成一条条模糊的线。海水从浅浅的混色变成清透的蓝，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层层光。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
只剩一格信号了。
船渐渐开到更远处，四周几乎看不到别的船，只剩下海和天。渔民熟练地撒网，绳子在空中画出弧线，网张开落下，很快在水面下隐去。
接下来，就是等。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搭在船边，往下看。水很清，偶尔能看到几条小鱼在船底下闪一下，就不见了。浪拍在船身上，发出节奏稳稳的咚咚声。
风一阵阵吹过来，带着水汽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她本来还习惯性想去摸手机，又忍住了。
船在海上轻轻晃，她靠在船边，任由身体随着节奏一点点起伏。时间像被拉长了，每一刻都过得慢，慢到连风吹过脸的那一瞬微凉都能细细分辨出来。
过了一阵，渔民开始收网。绳子被拉紧，船身微微倾了一点。她也跑过去帮忙，双手抓住绳子往后拉。
网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先是水花，再是闪着银光的一片鱼。鱼在网里拼命跳，有的尾巴拍在网边，有的嘴一张一合，让水雾飞起来。
她手臂被绳子磨得发疼，掌心出了汗，但心里有种直接的兴奋，跟电脑前敲字完全不同。
“今天挺有收成。”渔民笑着说，“你来得日子不错。”
“我也觉得。”她喘着气，笑得很开心。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在撒网、等、收网、整理里慢慢过去。太阳从东边爬到头顶，再一点点往西边掉，天空的颜色从明亮变成柔和，再慢慢暗下去。
她的手上沾了鱼腥味，指缝有些粗糙，身上有一点被海风吹久了的黏，但整个状态极其放松。
她几乎已经完全忘了时间。
直到渔民点亮船上的小灯，“小姑娘，玩得怎么样？”船靠回码头时，渔民问。
“很好。”她由衷点头，“真的很好。”
“以后有空再来。”他利落地把绳子系好，“你这种城里人，多出来吹吹海风，对身体好。”
“我记住了。”她笑着背上包。
脚踩在陆地那一刻，她能感觉到地面踏实的硬，和刚才那种随波轻晃完全不同。夜色把港口包住，灯光把码头照成一片暖黄色，远处还有几艘小船的灯在晃。
她找了个离水不远的台阶坐下，把背包放在身边，从里面拿出手机。
屏幕一亮，她先看到时间——九点三十二分。
要开奖了！
她马上点开彩票 App，新的一期正在“开奖中”，那一行字亮在页面中间。
海风从侧面吹过来，带着夜里的凉意。
海面上还有隐约的浪声，一下下，很轻，像在给她打着缓慢的节拍。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页面往下拉，开奖结果那栏刚刚刷新，数字一排排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