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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听风的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辰时。


    沈凌霜,或者说如今的苏锦,准时踏入了大理寺仵作房。


    昨日还对她嗤之以鼻的众人,今日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复杂,有惊疑畏惧,也有藏不住的嫉妒。


    王莽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却没再像昨日那般出言挑衅。


    苏锦乐得清静,正准备熟悉一下仵作房的器具,一个衙役便急匆匆跑了进来,面色惶急:


    “顾大人令!丞相府出事了!李相昨夜暴毙!所有仵作,即刻随行!”


    整个仵作房,瞬间炸开了锅。


    丞相李弼,当朝一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乃是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他的暴毙,无疑是朝堂的一颗柱石倒塌了!


    苏锦心头也是一凛,这等高官显贵的死亡,往往牵扯着巨大的政治阴谋。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个绝佳的,能够迅速收集大量恐惧值,并接触核心机密的机会。


    丞相府,朱门紧闭,戒备森严。


    内院,隐隐传来悲泣声,府中上下,皆身着缟素,人人面色惨白,步履匆匆。


    苏锦跟着王莽等一众仵作,被引至丞相书房外,尚未进门,便已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分明是自戕!匕首紧握右手,伤口角度、深度,皆符合自刺特征!顾大人,此乃铁证!”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老者,捻着胡须,语气笃定。


    “自戕?李相昨日还在与本王,商议北伐粮草事宜,精神抖擞,怎会一夜之间突然自戕?”一个身着亲王常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沉声反驳,正是与李相交好的瑞王。


    书房中央,顾宴负手而立,一袭绯色官袍,在素净灵堂背景下,格外刺目。


    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又掠过争执的双方,最终,落在了刚刚进门的苏锦身上。


    “王仵作,”他开口,声音打破了僵持,“你来看看。”


    王莽浑身一颤,急步上前,颤抖着掀开白布一角。


    只见李丞相,面色青紫,还透着一股诡异灰白,双目圆睁,似乎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东西。一柄匕首贯穿了他左胸的衣襟,血迹已干涸发黑。


    “大、大人......”王莽声音发颤,仔细检查了伤口和紧握匕首的右手,“确、确如太医所言,伤口角度......符合自刺......”


    瑞王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顾宴的视线越过王莽,再次落在人群后方的苏锦身上。


    “你,”他伸手指向她,语气威严,“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如针尖般刺向苏锦。王莽更是猛地抬头,眼中难以置信。


    “大人!”王莽急道,“他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怕是会冲撞了李相......”


    “本官让你上前。”顾宴语气冷肃。


    苏锦深吸一口气,在众人质疑惊惧的目光中,稳步上前。她先是对着瑞王和顾宴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礼,然后才在尸体旁蹲下。


    她没有立刻去碰触那柄匕首,而是先仔细观察李丞相的面色瞳孔、指甲,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致命伤口上。


    “有何发现?”顾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苏锦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亮:


    “回大人,卑职以为,李相并非自戕。”


    此言一出,瞬间惊响四座!


    “放肆!”太医首先厉声呵斥,“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此地岂容你胡言乱语!”


    瑞王眼中,却精光一闪:“哦?何以见得?”


    王莽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扑上来,捂住苏锦的嘴。


    顾宴抬手,止住了骚动,他盯着苏锦,目光锐利:“说下去,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


    苏锦无视周遭惊夷目光,从容地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打开,三只通体半透,形态奇异的玉色蛊虫,缓缓爬了出来。


    “你、你要做什么?!”太医惊恐地后退一步,“此乃丞相遗体,岂容你用这些邪魔外术亵渎!”


    顾宴眉头皱拧,眼中俱是厌恶,冷声:“苏锦,收起你的东西!大理寺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


    苏锦的动作,顿了一顿,却并未收回蛊虫。她抬眼看向顾宴,眼神清澈而坚定:“大人,常法若能触及真相,卑职绝不多此一举,但有些痕迹,非常法所能窥见。”


    不等顾宴再次呵斥,她已指尖轻弹,三只玉色蛊虫,顿如得指令,迅速爬到了李丞相的尸身之上。一只钻入他微张口中,一只攀附在他紧握匕首的右手腕部,最后一只,则落在了他心口的伤口边缘。


    “妖术!这是妖术啊!”太医指着苏锦,手指颤抖。


    周围的衙役和仆从们,也纷纷露出惊恐之色,窃窃私语,下意识地后退。


    【恐惧值 30】


    【恐惧值 25】


    【恐惧值 40......】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接连响起。


    苏锦闭上双眼,指尖抵在陶罐边缘,好似在与那三只蛊虫,进行着无声交流。她的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顾宴死死盯着她,面色冷硬,周身俱是一派冷厉气息。


    片刻之后,三只蛊虫陆续爬回陶罐,其中钻入口腔的那只,竟在罐底抽搐两下,僵死不动。


    苏锦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顾宴那张戾脸上。


    “三个疑点,”她声音疲惫,缓缓道:“第一,匕首柄上残留的气息,与李相自身气息迥异,阴冷刺骨。持刀者,绝非李相本人。”


    她取出一张空白黄符纸,咬破自己的指尖,以血为墨,飞速在上面,画下一道繁复诡异的符咒。


    “够了!”顾宴猛地踏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画符的手腕,力道之大,抓得她腕骨生疼,“苏锦!你身为仵作,就是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查案吗?!”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不容错辨,满是愤怒警告。


    苏锦疼得蹙了蹙眉,却倔强地没有抽回手,反而迎着他压迫感目光,一字一句道:“大人,真相,比手段更重要。”


    她手腕猛地一挣,竟从顾宴铁钳般的手中挣脱,随即指尖在符咒上最后一点!


    “嗡——”


    那血色的符咒,无风自动,骤然从她手中飘起,如被无形丝线牵引,在书房内盘旋半圈,最终坚定不移指向了东南方向!


    “第二,”苏锦指着符咒指引的方向,“真正的凶器,并非这把匕首,而在那个方向!”


    满堂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出寻常所见的一幕,给惊呆住了。


    瑞王率先反应过来,厉声下令:“搜!给本王搜那个方向!”


    片刻之后,侍卫果然从东南方向的书架暗格中,搜出了一柄造型奇特,带着暗红血槽的短刃,刃口还残留着,些许黑紫色的干涸血迹。


    “真、真的有另一把凶器......”王莽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太医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宴看着那柄被呈上来的短刃,脸色阴沉得吓人。他看向苏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情绪,有被忤逆震怒,有对邪术的深深厌恶,却又掺杂着一丝对结果的震惊。


    苏锦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抬起李丞相的右手,指着食指指甲内侧一道细微,几不可见的裂痕:“第三,丞相死前曾剧烈挣扎,抓伤了凶手。这裂痕中,残留着凶手的皮肤碎屑。蛊虫感知到,那凶手身上,带着一股极其特殊的......龙涎香与铁锈混合的气味。”


    闻言,顾宴眸色,骤然凝聚!


    龙涎香乃是御用之物,而铁锈......常出入军械库,或与兵器打交道的人身上,才会沾染!


    他死死地盯着苏锦,好似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单凭一只虫子,你就敢断言凶手特征?苏锦,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大人若不信,可验证一番,”苏锦毫不退缩,“请将所有身上带有此特殊气味的人员集中,查验身上是否有抓伤,便知分晓。”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唯有那血色符咒,还在空中微微颤动,执着地指向东南。


    瑞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顾宴:“顾大人,你看......”


    顾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决断之色,他无视苏锦,直接对侍卫冷声下令:


    “照她说的做,封锁相府,所有人员,不得出入!”


    命令一道道传下,整个丞相府,瞬间炸开了锅。


    苏锦默默地退到一旁,能感受到一道冰冷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那是顾宴。


    待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与几名心腹侍卫时,顾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苏锦,”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怒火,“你那套蛊术,今日之后,在大理寺,绝不可再用第二次。”


    苏锦抬起头:“大人,今日若非蛊术,真凶恐怕......”


    “没有恐怕!”顾宴厉声打断,“真凶自有律法来审,不需要靠这些邪门歪道来指路!你可知道,若是你的蛊虫感知有误,会冤枉多少无辜?会引发多大的朝局动荡?!”


    “卑职的蛊术,从未出错。”她语气平静,神情笃定。


    “从未?”顾宴冷笑一声,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就凭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临安苏锦,也敢夸下这等海口?你可知,玩弄这些诡异伎俩,最终会反噬自身!”


    苏锦迎着他凌厉的目光,毫不示弱:“大人可知道,有些真相,藏在血肉深处,藏在气息末端,是常法永远触及不到的。”


    “那也不是你用邪术的理由!”顾宴猛地一挥袖,袖风带起她额前的碎发,“今日你用的若是寻常验尸手法查出真凶,本官自会为你请功,可你偏偏用了这些......”


    他顿了顿,眼中厌恶更深:“......这些旁门左道!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我大理寺?让天下人,如何信服律法之威?!”


    苏锦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肃杀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大人是怕被人知道,堂堂大理寺,破案竟要依靠邪术吗?”


    顾宴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卑职只是觉得,真相大白,远比维护所谓的正道颜面更重要。”苏锦直视着他冷厉眼眸,“大人宁愿让真凶逍遥法外,让丞相含冤莫白,也要守着那些......迂腐的规矩吗?”


    气氛凝重,顾宴盯着她,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着滔天巨浪。周遭的侍卫,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良久,顾宴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如寒冰:“规矩,是立身之本,是秩序之基。今日你立功是真,但用邪术也是真。功过相抵,本官不予追究。”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阴沉天色。


    “但若有下次......”他没有说完,但话中那冰冷的警告,已不言而喻。


    苏锦沉默片刻,忽然道:“大人可知道,李相中的是什么毒?”


    顾宴身形,微微一顿。


    “不是寻常毒物,”苏锦的声音低弱,“是蛊毒,而且,是南疆秘传,早已失传的蚀心蛊。”


    顾宴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你如何得知?!”


    “蛊虫告诉我的,”苏锦无视他阴沉脸色,道:“此蛊并非即刻致命,而是潜伏于五脏,缓慢侵蚀心脉,中蛊者会在月余内,逐渐心力交瘁而亡。看李相症状,中蛊至少已有半月。”


    顾宴的眼神,变幻莫测:“你还知道什么?”


    “李相在临死前,正在暗中调查一桩与边军军饷有关的贪墨案。”苏锦缓缓道,“而涉案的......似乎与宫中的某位贵人,关系匪浅。”


    【恐惧值 100】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苏锦知道,这是周围那些竖起耳朵的侍卫们,所传来的恐惧。


    顾宴的脸色,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苏锦,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这些,都是你的蛊虫告诉你的?”


    “是。”


    “荒谬!”顾宴声音震怒,“区区几只虫子,怎能知道这些朝廷秘辛?!”


    苏锦不答反问,目光清澈:“大人,可要再验证一番?”


    顾宴死死盯着她,那目光冷得,似要将她的灵魂,剖开仔细审视。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此事,到此为止。”


    “今日之言,若让本官听到半点风声......”他拂袖而去,声音冷肃从门外传来,好似威胁般。


    “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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